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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送了。
这夜她忙到三更,犹与几个换烛添油的丫头们四处巡视着,生怕她们忙了半个月此时起困意惹出那一处的火烛来。
巡到籍楼外,韩覃遥遥见籍楼上窗中隐隐有烛光亮着,心道唐逸明日就要做新郎,二更在才见他往春草堂去歇缓,应当不在此处,那是谁人在上头点烛?
她先使着夏花到门上去问,夏花推门叫得几声无人应,也知这府中严规不准婢仆们往籍楼中去,便退出来对韩覃说道:“夫人,奴婢叫着并无人应,可怎生是好?”
韩覃进屋将鞋脱在门口,高声问道:“谁在上头?怎的半夜还不灭烛早睡?”
楼中荡荡只有她的回音。韩覃提着灯笼一步步往楼上,隐隐见一只灯盏放在地板上,却不见有人的样子,遂又提步往上走着,继续问道:“谁在那里?”
仍是无人应,韩覃只得提步上楼。
再高两步,她便看见唐牧盘腿僧坐在床榻上,闭眼沉眉正在打坐。她将灯笼挂在壁上,上到楼上在地上盘腿坐下,仰目,盯着唐牧望得许久,才等到他睁开眼睛。她知道他有时会抄些经书,如此正式的打坐却很少见过。
“二爷如今信佛?”韩覃等唐牧睁开眼睛随即脱口问道。
唐牧摇头,下到地上也与韩覃对坐:“不信。”
“那您为何要在此打坐?”韩覃追问。
唐牧道:“有大事要发生,而我心不够静,我以期能借此静心。”
他说的大事,想必不会是唐逸的婚事。他自己才成过亲,不可能把唐逸的婚事当件大事来办。她问道:“二爷,您说的大事,是国事还是朝事?”
“朝事,亦是国事。”唐牧低言道。
唯有一盏暗灯,为要明日迎娶,韩覃在府中照料着迎来送往,今日也是盛妆,唇儿红红下巴尖尖,薄纱的水红领上两粒翡玉锁扣煞是耀眼。她最适合这种鲜亮别致的颜色,衬的原就稚嫩的脸还如十五六的小姑娘一般。
阁楼上除了几本书一张床外再无它物,韩覃扫眼看了一眼楼外叙茶小居中的灯火,回头就听唐牧问道:“婚礼准备的如何了?”
韩覃回道:“府中人皆备过一场,一切都是顺的,我每日不过与大嫂一起坐着充充老就行了。”
“文氏可有欺负你?”唐牧忽而问道。
韩覃忙摇头:“她也要做婆婆了,忙的什么一样,怎好有功夫欺负我。”
唐牧仍然微皱着眉头,听得出语气中的微微怒意:“我方才进来各处看了看,仆人们皆还说得过去,世宣与寇氏却对你很有些不尊重,语气不敬,言语无尊,一点对尊长的礼节都没有。”
“二爷!”韩覃失声笑了出来:“我比她们还要小着许多,便是她们时时待我如尊长,我又怎能受得下来?”
因着她这一笑,唐牧眉目间亦有了些温意:“你是我夫人,什么样的礼都能受得下来,她们是小辈,就礼该尊重于你。”
韩覃不懂唐牧这是什么心思,凑近了劝道:“二爷,我当年本在这府中做过几个月的表姑娘,表姐和二嫂两个可是待我极好的,反而是我欺骗了她们。如今虽嫁给你,我却仍还是原来的我,怎好因身份改变就拿大做派的,是您心太眼小了些?”
唐牧亦侧脸看着韩覃:“你觉得我心眼小?”
韩覃点头:“非常小!”
唐牧顺势就将韩覃压倒在光滑油亮的老船木地板上,她胸脯微微起伏,唇间吐着若兰香的热气,灯光抚过皮肤曲线温柔,所有的头发顺着向上聚拢,叫他生出想要将它们抚乱,叫汗水浸湿沾在她唇边看她语不成声如猫乱哼的心思。
他的唇渐渐往下凑着,眼前止不住浮起六年前她躺在这阁楼上暑困时的样子。软趴趴的一点小人儿,颌下一颗艳红欲滴的守宫砂。他本无邪心,却总叫那粒守宫砂迷往邪癖处。
或者自打渡慈庵中一见,在他的潜意识里,那个目光倔犟外表柔弱纤细的小姑娘就该是他的,他将自己摆在父亲的位置,想要娇养她,养大她。可他又不像是父亲,因为他从未想过要把她嫁予任何人。天下间的男子,在他眼里,无一堪能配她。
如今她已经换了身份,是他明正言顺的妻子,他拥有她并她的一切,却仍然患得患失。他本在这世上一无牵挂,想要以身为祭改变整个王朝的制度,可最后却不能舍弃她,于是才将刘瑾昭推到那个位置上,可以以身为殉的位置。
但俞戎一双慧眼早就洞息一切,所以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为他铺平道路,终要叫他入阁为辅,终还是要让他出头执掌,去完成改变历史的壮举。
“先生,您可在楼上!”窗外是陈启宇的声音。
唐牧的唇顿在韩覃唇瓣上方的位置,皱眉屏息片刻才应道:“我在这里。”
韩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随即唐牧便吻了下来,在她舌齿间深深搜掠了一回才道:“在此等着,我下去看看什么事情。”
陈启宇已经推门进来,脱鞋站在门上。唐牧掌烛下楼引燃几处高烛,指着条案道:“半夜来此何事?”
陈启宇看了一眼脚下那双圆头的天脚绣鞋,便能猜到此时韩覃必定在楼上。他强压着心头的不适行到唐牧面前却不坐下:“俞阁老方才卒了。”
唐牧虽心中早有准备,此时却还是几乎要站立不稳的闭上眼睛:“因何而卒?”
陈启宇道:“是是东厂提督萧山在他府中执行差务,两厢吵闹起来,不知怎的萧山持刀竟将俞阁老给杀了。”
堂堂大历朝的内阁首辅大人,竟叫东厂一个阉人拿刀给杀了,这果真是味大料。俞戎以已为祭也要推他上去,他又岂能再为了保全自己而敛去锋芒?
唐牧猛得睁开眼睛,目中闪着凌厉的寒光:“从一开始到如今,是怎么回事,细细讲来给我听。”
陈九是叫唐牧一手扶上去的,为感恩故,亦为唐牧连番的坦诚故而信他是个君子,便是唐牧手掌着他的黑料也能夜里睡的踏实。但萧山却睡不着,当陈九还是东厂提督时,他恰是陈九手下的走狗,陈九有做什么恶事杀什么人,皆是由他一手执行。
☆、第69章
唐牧此人,为官清廉有好名声,但同时住着全京城堪比首辅的大院子,锦衣卫毛其顺带着几十个精锐都能叫他一夜间抓走。夜探韩复府宅时更是能于一两个时辰间便将几十号人同时杀死并处理的干干净净。若说他简单,萧山作鬼也不能信。
所以这些日子他就专盯着怡园,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些唐牧的黑料。而那平日如老好人般的首辅俞戎,恰今夜就从怡园中出来,又召唐牧的手下陈启宇到自己府上谈话。俞戎虽是首辅,手下却只管着礼部,平日也是个嘻嘻哈哈的老好人。
东厂的番子们在他家走惯了,上梁下地出入府宅如走大路般顺溜。萧山今日亲自到俞府探听消息,索性连锦衣卫常弄的那套梁上君子行径也不用,大喇喇进府就坐到了俞戎身边,冷眼看着陈启宇。
俞戎与陈启宇所谈,也不过是户部一些寻常公务。他面前一杯茶,茶中不知何时浮了只死苍蝇。俞戎今日却难得爆脾气,一把将茶杯砸在地上吼道:“仆人们都去了那里?茶中有苍蝇也就罢了,竟连狗放进我这堂中来坐着都不自知?”
两个男仆跑进来跪着磕头,萧山听这话骂的有些难听,显然那狗指的并不是请来的陈启宇,而是萧山自己了。萧山自来亦是个火爆脾气,一只粗黑大手拍在桌子上震翻桌上那盆景中小小的文竹砸在地上碎成一堆乱土,怒叫道:“咱家是东厂提督,司礼监第二的秉笔太监,奉旨监管百官士庶,这大历朝中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士庶,无论是你家卧榻还是恭房,咱家想去那里就去那里,想在那里查就在那里查,阁老若有气,那就是气皇上,是反皇上,概因咱家就是皇上派的。”
俞戎此时却笑起来:“萧督主说的很对,您是皇上派的,老夫也并不是在说你,你又何苦生气?”
他站起来走到两个男仆面前,指着男仆骂道:“咱们家那只大黄狗今日是否又到隔壁傅煜府上去捣乱了?”
男仆们连连摇头:“回老爷,未曾,今日一天都捡的好好的。”
俞戎回过头来对陈启宇说道:“锐毅有所不知,我家养了只大黄狗,端地是个到处拣屎吃的腌瓒货,这些日子总翻墙跳到隔壁傅煜家院子里去偷人家的屎吃。傅家忌惮那狗是我所养,便是它踏了花践了草也总不敢坑声,即便抓住了也不过拿骨头哄着送它了府,原送回到我府中来。这几个狗奴才成日盯着那狗,见日日如此,不说束勒那狗,反而总说:这狗是首辅大人家的,它□□也是首辅大人派去的,所以我们不能勒束它,你家的屎就要由着我家的狗吃才对。你说这些狗奴才可恨不可恨。”
他这字字句句皆在讽刺萧山,边说还边呵呵笑着,陈启宇见萧山两手拳头捏的石头一般却是笑不出来,起身劝俞戎:“首辅大人消消气,要不咱到外面去走一走?”
俞戎摆手:“不必,狗都未治仆都未训,我怎好就此出去?”
萧山再也忍不下去,又一掌下去连那小高几一起拍翻,起身抽刀指着俞戎骂道:“你个老匹夫,竟然敢以猪狗来论咱家,看咱家明日不到皇上那里好好参上一参!”
俞戎低头问男仆:“大黄如今那卵蛋可骟掉了不曾?”
男仆不明究里,皆像筛糠一样抖索着摇头:“未曾!”
“这就对了,我家了狗都还有两个卵蛋,怎能与督主相提并论?”俞戎一字一顿,厉目盯着萧山道:“你连我家的狗都不如!”
萧山业已拔刀,怒极中也不过做个架式,谁知大历朝的首辅大人俞戎竟就直挺挺撞到了他的刀头上。不过一声裂帛穿肉的闷声,绣春刀贯穿俞戎的身体,整整半截从另一侧穿了过来。
首辅俞戎,就这样闷声不响的死了。
*
唐牧转身上楼,见韩覃坐在楼梯上听着,到她耳边低声说:“我得去俞阁老府上看一圈,既首辅卒了,明日许多人要去那府吊丧,来此贺礼的人或者不会有想象中的多,你惊醒着些,遇到东厂的人时留个心眼,自己一人出门也要小心,我可能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有陈启宇在下面,韩覃不便相送。她坐在楼梯上等唐牧与陈启宇两个皆出了门,才从籍楼出来。
眼看已是五更,唐府仪门外男仆们皆已准备好一应迎亲物品,只等着新郎倌唐逸前去迎亲。文氏自己要做婆婆了,初几日在栖凤居装老为尊,但她天生操心的命,又年级轻轻守寡一颗心皆扑在儿子身上,此时那里还能装得下去?
是以自三更起,她就匆匆乱乱在春草堂中一应忙碌着,见屏风不正要□□兰丹东两个来调正,摸着床上的花生红枣还不够多,又叫向红向雨两个速速的来再填一些。唐逸一夜未睡,此时仍在窗前坐着。
他如今有十分的好耐性愿意忍让这守寡多年的母亲,见文氏捧着衣服过来,却迟迟不肯穿着,只拿一双眼睛盯着未老先衰青丝中搀着白发的母亲。文氏展着衣服叫道:“阿难,你竟是呆了不是?眼看时辰要到,快穿着了衣服。”
“母亲!”唐逸轻轻唤了一声,见文氏仍还慌乱着收不了心,又唤道:“母亲!”
文氏匆匆应付着,又四处去要寻剪子来剪衣服上的杂线。唐逸一把拽住文氏又唤道:“母亲!”
“我儿,何事,你说!”文氏叫唐逸压在椅子上,才总算停下来。
唐逸见此时新房中再无他人,掀起袍帘跪到地上,周周正正的给文氏磕了三个头,才道:“儿子谢母亲这么多年的抚育之恩。”
文氏嘴角一撇欲哭,摆了摆手道:“提这些做什么,快起来,没得寒气渗了腿。”
唐逸仍在地上跪着,顿了许久又说:“儿子今日只求母亲一句话,若您答应了,儿子便往傅府提亲,若您不答应,这亲事便就此做罢。”
文氏听完一声尖叫:“满府置备成这个样子,眼看迎亲的队伍就要出发,你竟不结了?”
“所以,请母亲必得要答应我才行。”
文氏气的几乎要仰倒过去,强撑着问:“什么事,你说。”
唐逸道:“儿子希望待将来成了亲,母亲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插手春草堂的事情。不要张罗着给我纳妾,不要刺探我与文益的房中事,不要在任何事情上刻意为难于她。无论有任何事,都请母亲先跟儿子说,儿子再跟她商量,您能否答应?”
文氏气的上下嘴皮哆嗦在一起,断断续续说道:“儿媳妇还未进门,我这娘就要被人嫌弃了。”
她整个人都抽噎在一起嚎哭起来:“你祖母还是我的远房姑母,可你瞧瞧,这些年在她面前我可曾仰眉吐气过一天?我做了二十年的儿媳妇,今日好容易要做婆婆,儿媳妇还未进门,儿子就先回护着媳妇,这是那家的道理?”
唐逸起身替文氏舒着背,却不肯吐一句软话出来。概因他知道软话一吐,自己房中便永无宁日。文氏听闻外头乐声都奏了起来,终究长辈赢不过小辈,胳膊扭不过大腿。她将衣服摔给唐逸,怒吼道:“随你,便是为了眼前清静活埋了我也行,只要你高兴就行。”
她话一说完随即起身扑出门去。唐逸拣过喜服来慢斯条理一样样穿着,春兰在外看唐逸穿的艰难无比,忍不住进来替他穿着。唐逸叫她帮着穿好衣服,回头说了声谢谢,转身出门迎亲去了。
这日来府的人客果然不及预料中的多,且所有来客不论男女老幼皆在小声议论俞戎,堂堂大历一国的首辅昨夜横死于阉宦之手,那阉宦们与宫内又是通的,还不知道他半夜将俞戎之死歪曲成个什么样子才报进去。
韩覃虽人还年轻,辈份却老的不能再老,是以今日就专在一品堂内院支应各府中的几位老诰命们。这些老诰命们皆有丈夫儿子们在朝为官,为着祭酒唐府的名号并如今唐牧爷孙三的份位不得不来应酬一番,可面上那里能有好颜色。
于这大历朝来说,历史的车轮走到如今,为皇家办差的阉人约有两万之巨。除了朝中三司六部九卿外,几乎所有从事商业买买的职缺上都会有宦官督管,而皇城内外就更是胜不可数,宦官二十四衙门详细到连缝袜子都单设一局来缝。裱糊有裱糊局,洗衣有浣衣局,烧瓷做金饰,衣服,刷马养料皆分各局司着。更可笑的是糖与醋都有专门一局来管着。
这些人在外打着皇家的名号为虎作伥,而官员百姓们怕东厂的报复,却又不得不应付着他们。如今虽锦衣卫因毛其顺的原因暂时被打压了下去,但东厂却越发的招摇蛮横,虽是在宴席中,谁知道此时那东厂的探子藏在那里?
所以虽堂中诰命们皆有议论,却并无一人敢放大声音。这一场酒席虽乐声欢庆,人人面上皆是惨淡愁色,更加应景的是拜天地时文氏两只眼儿种种面上的枯槁之色。媳妇还未进门就骑到了她头上,她入唐府苦熬二十年,如今却是熬成了个笑话。
如今天热,人人手中一把团扇。韩覃坐在寇氏娘家母亲寇老夫人身边替她扇着风,粉面含笑听这老夫人说些自己家里几个孙女儿并唐府中两个外孙女儿的可爱之处,便见芳姊在门上站着向人招手。她轻声在寇老太太耳边说了声稍等,将团扇递给夏花叫她轻扇着,自己出来问道:“何事?”
芳姊道:“陈九如今在品正居中,他说想要见您,怎么办?”
陈九?他手下的走狗萧山昨夜才杀了当朝首辅,他不上那门上去报丧,不想着在皇上面前如何歪曲事实捏造个谎话好消君王之疑,竟还有闲心到此参加唐逸的婚事?韩覃想起唐牧临走时说过,叫她见了东厂的人要留个心眼。
但这陈九如今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而如今又是在她自家的府宅中,既他亲自传人来唤,大厅广众之下他想必还不敢乱来,可他找自己是为何?韩覃进门给诸位诰命夫人们道了声歉,出门对芳姊说:“你须得陪着我一起去,无论何时都不能离了我。”
芳姊虽生的憨厚老成但有一身的功夫,唐牧派她贴身跟着韩覃,自然也是怕万一有险情时她不能顾着自己的缘故。
这主仆二人出一品堂转而往品正居自家院子,迎门便见一群太监重重将整个儿品正居护卫起来。她带着芳姊进院,这院中本来降了她卧房外的屋子皆整理出来要供男客们歇坐。但既首辅俞戎卒了,男客们自然鲜有上门,是以此时整个品正居中唯有陈九一人在屋檐下负手站着。
他见韩覃进门,随即跳下台阶笑着叫道:“韩夫人,多日不见,您过的可还好?”
韩覃对陈九行过见礼,领着他到前厅坐定,才吩咐芳姊:“芳姊你去寻二少爷来,只说宫中陈公公来了,叫他来此相陪。”
虽唐牧不在,但今日这样大的事情上唐府不能无人招呼,是以唐世乾还是在府中的。
芳姊抬头见韩覃微微给自己点着头,转身退出来走了。她才一出门,陈九便是一声轻笑:“陶娘子变成了表姑娘,表姑娘如今却又变成了二夫人,唐清臣的爱好着实让人有些猜不透。”
韩覃一笑:“公公有何话不妨直言,妾身听着了。”
陈九进见客的前厅却不落坐,转眼看着东面墙上一排三幅镜心中水墨点点的游鱼,穿湘帘而到内间起居室,一路走一路说:“从柳琛到陶娘子,再到忠魂之后韩姑娘,不过一年时间,二夫人倒是换了许多身份。我很好奇这唐府中诸人对韩姑娘你的身份知道多少?”
他一把推开韩覃卧室的门,见韩覃在身后冷冷望着自己,略显老成的酒红色薄纱长褙子,下面一条松香绿的百褶裙,发髻绾成中年妇人们最爱绾的芙蓉髻露着光洁的前额。她本是个稚嫩的脸,如此老成的打扮却衬出比少女更诱人的风姿。
陈九虽老了,虽净了身却也有三妻四妾,他回头盯着这成熟与稚气并存于身的美艳少妇,心中止不住就要想起在宣化府时,她躺在泰卫身下那*蚀骨的吟哦之声。
韩覃圆润修挺的鼻头下那两瓣檀唇忽而就微微翘起,将两侧丰满白嫩的脸颊漾弯出动人的弧线,她笑着说:“唐清臣若连摆平这么点事的手段都没有,他当初就不可能娶我。”
陈九一步步逼近韩覃,逼她靠在妆台前:“可他不知道你的手段,尤其是那些勾人的手段。若是叫他知道你在宣化府是怎么勾应泰卫的,你觉得你这唐二夫人还能否做的像如今一样体面?”
韩覃紧盯着陈九,见他一步步靠近,那笑容仍噙在嘴角,语气却是寒声:“公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讲,成日拿宣府这点子破事来威胁于妾身,倒叫妾觉得您是个只会挟人小尾巴威胁人的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