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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玻璃花瓶里养着一捧白玫瑰,十二支,一朵朵正在盛开,空气里有淡淡清香。这是她的习惯,每次买花,不管什么品种,总是挑十二支,插在透明的水晶花瓶里,盛满清水,放点盐。
阳台上她种下的花草,长势喜人,绿意盎然,每一片叶子,都被擦拭得很干净,不沾尘埃。
阳台上的小圆桌上,摆着一只茶壶,两个茶杯,茶杯里倒着两杯茶,一杯喝掉了一半,另一杯,是满的。她微微闭眼,仿佛看到他孤独的身影,坐在藤椅上,慢慢独饮。
浴室里,一对情侣牙刷,以依偎的姿势,靠在漱口杯里。毛巾也是。她所有的物品,都静静地搁在原位。
衣帽间里,她的衣服,依旧占据着半壁江山,与他的衣服并排依偎着。
一切如旧,仿佛她从未离开过,只是早上出门上个班,晚上回家。
而她,已缺席这个家好久好久。
阮阮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品,找到车钥匙,去地下车库取车。好久不用的车,里外竟没有一点灰尘,想必他隔一段便会开去清洗。
种种一切,她心中明了,这些啊,都是他想念她的蛛丝马迹啊,他的温情。
她眼眶微微湿润。
她回到医院,看见傅嵘与傅凌天站在病房外。
傅嵘见了阮阮,担忧的神色中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郑重说:“谢谢你,阮阮。”
傅凌天看了她一眼,依旧是命令般的口吻:“我们谈谈。”
在她提出要跟傅西洲离婚后,傅凌天找过她一次,她去傅宅赴约,在他的书房里,他眼神凌厉地看着她,问她,你真的考虑好了?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他叹口了气,说,西洲没福气啊。
傅凌天自从那次大病,身体精神都大不如前,走路都需要用拐杖,虽然依旧坐在凌天日化董事长的位置,但公司的事情慢慢地在放权。
他们坐在楼下花园长椅上,阮阮静静地等他开口。
傅凌天直入主题:“你改主意了?”
阮阮说:“我没想那么多,现在只希望他平安无事。”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阮阮讶异抬头,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她的身世。既然舅妈知道了,想必这件事,在阮傅两家,都不再是秘密了。
阮阮没做声,等他继续说。
傅凌天说:“我们傅家,需要的是门当户对的孙媳妇。”
阮阮一呆:“您什么意思?”
傅凌天看她一眼,说:“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阮阮当然明白他话中意思,她那句话完全是脱口而出,心中震惊过后便只觉悲凉。她想起陶美娟的话,生在商业世家,讲情分,简直是笑话!而当初傅凌天那句“西洲没福气啊”在此刻回想起来,也显得多么虚伪而讽刺。他口中的福气,并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阮氏。
“既然你决定要跟他离婚了,那就痛快一点,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傅凌天站起来,话尽如此。
“他现在需要人照顾,我不会离开他的。而且,我们现在还是夫妻。”阮阮冲他的背影喊道。
傅凌天没有接腔,也没有停顿,他以一个冷酷的背影回答了她:你试试看!
阮阮双手掩面,沉沉叹气。她想起风菱临走前说的话,你要独自面对很多事情。
她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对自己打气说,顾阮阮,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打起精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他们是洪水猛兽,你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加油!
术后二十四小时在忐忑焦虑中终于熬过去,医生为傅西洲再做了一个全面检查,万幸,他平安度过了危险期,只是,人还是没有醒过来。
他被转入普通病房,阮阮搬进了病房,二十四小时陪护。
本来她以为傅凌天会阻止,但傅嵘说,请她不用担心。虽然他没说,但阮阮知道,肯定是他去找过傅凌天。
如果说整个傅家,还有一个人真心对待傅西洲,那就是他这个父亲。这些年来,他们父子关系始终淡漠,傅西洲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但因为愧疚,傅嵘明里暗里帮了他不少。
傅家其他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医院。阮阮也不希望姜淑宁母子出现,免得还要提心吊胆地防备着。
照顾、陪护一个昏迷患者是一件非常艰辛也很无聊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但在阮阮看来,却并不觉得累。她甚至没有请看护,傅西洲所有的一切,包括帮他擦拭身子、清洗这些事情,都是她独自搞定。护士门私底下都说,傅太太看起来那么娇弱的一个人,做起这些事来,竟游刃有余。
阮阮也并不是天生会做这些,虽然从小就学会了自我照顾,但毕竟也是在阮家那样的家庭长大,从未干过粗活。
但因为爱他,她把一切学会。这是她目前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傍晚,她回了趟家取东西,再回到病房,里面有客人。
那人正俯身把带来的鲜花插入花瓶里,听见响动回头。
阮阮见到她第一眼,便知道她是谁,乔嘉乐。
久闻,却是第一次真正见面。
乔嘉乐也正在打量阮阮,她曾在凌天日化的大厅里见过她一面,她还故意撞翻了她怀里的花,但那次,毕竟匆匆,没有来得及好好仔细瞧。
长相气质完全比不上姐姐!这是乔嘉乐对阮阮的第一感觉。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看起来如此平凡普通的女孩子,却让傅西洲着了魔。如果说,之前她觉得傅西洲娶她完全是因为她身后的阮氏,可当她把那份录音文件寄给他之后,他竟然还……甚至为了去机场追她,出了车祸,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
“乔小姐,谢谢你来看他。”阮阮冲乔嘉乐礼貌却冷淡地颔首。
乔嘉乐瞪着她,眼神冷冷的,厉声说:“顾阮阮,他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
阮阮皱眉,看了眼病床上沉睡的傅西洲,说:“乔小姐,这里是病房,请你小点声。”
乔嘉乐一噎,感觉自己一腔怒火熊熊燃烧,却一拳打在了虚空上。
她怒道:“我来看我西洲哥,怎么说话,什么音量,你没有资格干涉!”
阮阮神色不变,淡淡地说:“我是他的监护人。”
一句话,就把她秒杀掉。乔嘉乐气得咬牙切齿,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对啊,他们并没有离婚,她是他名正言顺的监护人。
阮阮将从家里拿来的衣服挂进衣柜里,背对着乔嘉乐说:“医生说他需要静养,乔小姐探完了病,就请回吧。”
乔嘉乐又是一噎,平时她也算是伶牙俐齿,可此刻面对着顾阮阮不轻不重的冷淡,一时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有力的回击。
她咬牙走近她,靠近阮阮耳边说:“顾阮阮,你不过是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野种,你嘚瑟什么呢,你以为你失去了阮家这个靠山,我西洲哥还会要你吗?”
阮阮一僵。
乔嘉乐觉得自己总算扳回了一局,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地走了。
隔天,病房里又来了客人。
林秘书从国外出差回来,直接从机场过来医院探望,他那天没有等到傅西洲,因为起飞时间到了,他打不通电话,便直接飞了。哪里想到当天晚上便接到小姚的电话,得知傅西洲出了事。
他心里觉得后悔,如果不是自己给他通风报信,傅西洲也就不会出事。
因此,他对阮阮也心存了芥蒂。
在病房见到她,忍不住抱怨般地把她离开后傅西洲的一切举动都告诉了她。
“原来他是来机场找我……”阮阮喃喃,她一直以为,他出现在机场附近,是因为公事出差。
原来乔嘉乐没有说错。
看她如此自责的模样,林秘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很快告辞。
林秘书走后,这场事故的负责警察找到医院来,归还傅西洲的东西。之前他们已经来过一次,这次是在车里又发现了一样物品,特意送过来。
是一支录音笔。
警察走后,阮阮拿着那支录音笔,想了想,最终还是按下了播放键。
当她听到顾母与顾恒止的声音时,她整个人一呆。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啊。
原来,他知道了,却依旧在得知她要离开时,追到机场去。
“十二……”她握着他的手,泪盈于睫,“我求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啊,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呢。”
无数个深夜,她做梦都梦见他醒过来了,喊她的名字,阮阮。
可睁开眼,满室的寂静里唯有仪器的声音与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从日记本里取出数张纸条,那是他曾经粘贴在她农场宿舍外的那些纸条,每一张都写了话。
“阮阮,这里的空气真好,我也想搬到这里来住了。”
“阮阮,中午实在很累,就在办公室沙发上小睡了一觉,很短的一觉,我却梦见了你。你跟我说,你永远不想再见到我,你转身就走。我惊得立即醒过来,心里空落落地难受。”
“老婆,我很想念你。”
“阮阮,你给了我那么多的好时光,像清风与暖阳,你让我习惯并且依恋上这样的温柔,那么余生你都要对此负责,怎么可以半途离开。如果不能跟你共度,未来的岁月都没有意义。”
……
那时候,她在生他的气,逼迫自己冷起心肠。很多个早上,看到门上贴着的纸条,撕碎的动作总是在最后一刻又打住了,终究不舍得,将它们全部压在了日记本里。
阮阮站在病房的窗边,望着窗外阴沉的天,推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吹进来,随之而来的,也有丝丝冷风。
她抱紧双臂。
十二,你说,如果不能跟我共度,未来的岁月都没有意义。
你说过的呀,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呢!你睡在这里,一天又一天,把季节都睡过了一季。你看,窗外的树叶都落完了,冬天就要来临,你为什么还是不肯醒来?你说过的,要陪我看今冬的第一场雪,如果你食言,我会生你的气的!
她回转身,哀伤地望着床上的人。
敲门声忽然响起,是林秘书。
这是他第三次找来了,忧心忡忡地看着病床上昏睡的人。
“傅太太,如果傅总再不醒过来,他的位置,估计要易主了。”林秘书沉声说,“他这么多年的经营,只怕要一场空了……”
阮阮握紧手指,无声叹气。她比谁都希望他快点醒来。
她去找过傅凌天,她恳求他说,请您不要放弃他。
她还记得傅凌天的回答,他说,我说过,我们傅家,要的是门当户对的孙媳妇。同样的,傅家不需要一个活死人。
如果不是顾忌着他毕竟是长辈,阮阮真想用手中茶杯砸他。
她也找过傅嵘,可他在傅家的事业王国里,几乎没有话语权。而另一边,姜淑宁母子趁傅西洲不在公司,已经开始动手了。
“傅太太,不如,您去找下阮老……”林秘书迟疑着说,阮家的事情,她的身世,在商界,也早不是秘密,也正因此,傅西洲此番出事,原本站在他这边的股东,也开始动摇了。
阮阮沉吟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她说:“林秘书,您是他多年的伙伴,我拜托您,一定帮他。”
林秘书点头:“这是自然。只是,我毕竟人微言轻啊。”
他叹息着离开了。
阮阮拿出手机,犹豫了许久,终是拨通了顾恒止的电话。
第二天,顾恒止出现在病房。
他曾来探望过一次,见阮阮把病房当家,二十四小时守护着傅西洲,把自己弄得瘦了一大圈,精神也不好,他又生气又心疼,心里更多的是酸楚。他想骂她,却知道,自从对她袒露了自己的心迹后,他就没有资格以家人的身份来教训她。所有的责怪,都会被她当做是一个男人的嫉妒。
那之后,虽然担心她,却也不愿再来医院,看到她对傅西洲那样的温柔呵护模样,他难受。甚至连电话也很少打一个。
“哥哥,我有事拜托你。”阮阮请他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喝咖啡,她不把他当外人,这么久没见,也不寒暄,直奔主题。
顾恒止其实猜到了,凌天日化与傅家的动态他也时刻在关注着。
“是为了傅西洲吧?”他说。
阮阮低了低头:“哥哥,我是不是很自私?”
“是,是很自私。”
阮阮头埋得更低了:“可是,我实在也没办法了,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她抬眸,直视着顾恒止,神色坚定:“哥哥,我请求你,帮帮他吧,好不好?”
顾恒止神色冰冷,说:“阮阮,你真的很残忍。”
她咬了咬唇,声音轻轻:“我知道……对不起,哥哥……”
顾恒止见她内疚的模样,好不容易竖起的坚硬之心不由得放软了几分,他说:“阮阮,你说过你想要一个简单的世界,讨厌商业世界的纷争与阴谋,可是,你现在算什么?你是想把自己卷入傅家的争斗里去吗?以你这个性格,人家随随便便就把你捏死了,跟掐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就算这样,你还是愿意为他不顾一切吗?”
阮阮摇摇头:“哥哥,你知道的,从我嫁给他开始,我的世界就已经变得不简单了。就算我想置身事外,也早就不能够。我被一次又一次算计,被伤害……”她顿了顿,说:“我抗拒过,反感过,也厌弃过,甚至也逃跑了。可是最终,我还是无法逃过自己最真实的心,我放不下他。”
顾恒止微微别过脸:“好了,别说了。”
阮阮沉默着。
顾恒止叹口气,说:“我是真不想帮他,并不是因为他是我情敌,而是,我真的不愿意看你卷进这些争斗里来,这个世界,比你想象得要更加血腥无情。”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啊你!真是拿你没办法。”
阮阮眼神一亮:“哥哥,你愿意帮他对吗?”
顾恒止说:“傅西洲能有现在的地位,全凭他单打独斗得来,没有背景靠山。傅凌天是个利益至上的人,血脉亲情在他心中,永远不如他的商业王国来得重要。我听说,傅云深在想尽办法试图吃掉傅西洲一手缔造的版图。阮阮,我在凌天没有股份,能帮的,其实很少。”他叹口气,“我尽力吧。”
他看了眼阮阮,又说:“你找我,不如去找你外公更好。”
阮阮低声说:“我不敢。”
她从阮家离开这么久,阮荣升都没有找过她。傅西洲出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知情的,也知道她在医院里,可他没有找她。
她承认,自己就是个胆小鬼,怕听到阮荣升亲口说,你不是我的外孙女。
阮阮从咖啡厅离开后,顾恒止又继续坐了一会。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打电话。
“阿境,我来莲城了,今晚有空喝一杯么?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帮忙。”
挂掉电话,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活了近三十年,因为家庭关系,他其实甚少求人,哪怕是向亲如兄弟的傅希境开口,他也犹豫了许久。他不喜欢欠人。
可是,拜托他的那个人,是阮阮。他这一生都无法拒绝的人。
阮阮回到病房,看到站在病床边的人时,她心中警钟立响,快步走过去,怒视着姜淑宁:“你来这里干什么!”
姜淑宁好笑地看着她将傅西洲挡在身后的动作,嘲讽说:“我还真是低估了你呢,他那样对你,你竟然还死心塌地地维护他。顾阮阮,你是真傻呢,还是太贱啊!”
阮阮咬牙,胸口起伏得厉害,指着门口,厉声说:“滚!这里不欢迎你!”
“啧啧,野种就是野种,就是没教养。阮老好歹也养了你十几年,他要知道你这样目无尊长,估计又要气得吐血了。”
阮阮走过去,用尽全力,将她一路推出病房,姜淑宁不妨她竟会动手,又穿着高跟鞋,差点儿被阮阮推倒。
她怒喝:“顾阮阮!”
回应她的,是“砰”一声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我们走着瞧!”姜淑宁丢下这句,气呼呼地离开了。
阮阮背靠着门,重重喘着气。
哥哥,你看,就算我不想卷入他们的争夺里,他们也会主动找上我。只要我站在他身边,这场战争,就无可避免。
她闭了闭眼,疲惫感袭上心头。
她坐到病床边,久久看着他,十二,我并不惧怕为你作战,我害怕的是,我鼓起勇气、费尽心思、拼尽全力为你守护好你的世界,到最后,你却还是不肯醒来。
“你到底还要睡多久呢……”
回答她的,依旧是一片沉寂。
隔天,阮阮接到林秘书的电话,是个不好的消息,姜淑宁与傅云深申请召开董事会,会议只一个主题,那就是:罢免傅西洲在凌天日化的副总职位。而傅凌天,没有明说支持,但也没有反对,只说考虑下再做决定。估计也是不想再等了,要放弃他了。
挂掉电话,阮阮沉沉叹一口气。
到最后,终究还是不能为你守护住你的世界。
这天中午,她没有去医院食堂吃饭,坐在病床边,看着他发呆,也不觉得饿。
查房的护士来过,照例安慰她说,别气馁,傅先生的状况在渐渐好转,一定很快就能醒来了呢。
她笑笑,苍白又无力。
傍晚的时候,病房里来了一个人。
阮阮抬头看到来人,讶异地张大了嘴,心脏忽然跳得厉害,紧张又忐忑。
“阮阮小姐,好久不见了。”来人微笑着打招呼。
“张叔,你怎么……”阮阮站起来。
“阮老在楼下等你。”阮荣升的司机张叔说。
“外公他……”竟然主动来找她了,他终于还是来了。
下楼的一路,阮阮心中除了忐忑还是忐忑。
外公……会说什么呢?
阮荣升坐在车内等她,张叔为她打开车门,她紧张地握着手指,脚步竟然迟迟迈不动。
“哼,才几天不见啊,你这丫头竟然这么大牌了呀?还不上来!”老者威严中却透着调侃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阮阮眼眶一湿,眼泪就落了下来。
这是她心里外公的语调,一如从前。
她上了车,坐定,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老人,瘦了好多,精神也不太好。一场大病,伤了元气。
她觉得好内疚,忽然倾身抱住了阮荣升,哽咽道:“外公……”
她从前虽与阮荣升亲厚,但也算不得格外亲密,她性格使然,极少抱着他手臂撒娇,更别说亲密地拥抱了。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她才明白,外公在她心里是多么重要。她始终没忘,五岁那年,父母的葬礼上,那个满脸悲痛的男人,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说,丫头,别哭,别害怕,你还有外公呢!
正因为依恋太深,所以才会害怕听到他说,你不是我的外孙女,害怕他放弃她。
阮荣升沉沉地叹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的,就像小时候那样。
片刻,他推开阮阮,板起了脸孔,哼道:“如果我不来找你,是不是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