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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镜子上的字母，眼光一瞟，看到上面还划了一个箭头，我拿过镜子放在角落里，箭头指向的就是我们的右手方向，我自顾自地走过去，这是卧房里的床榻，为唐朝制式，是红木制成的，我的眼睛扫了一眼床榻，迅速地掀起床榻上的板子，立刻倒抽了一口气，里头蜷缩着一个人，身子缩成一团，头埋进怀里，好像没有呼吸一般，看到那人身上穿的衣服，我大叫一声：“教授！”
那件外套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飞速地跳进去，里头的空间不大，只能容纳我的双脚而已，老九和华城在外面帮忙，我们三人合力将教授搬了出去，教授的面色铁青，牙关紧咬，一双手死死地捂在怀里，身子搬出去后，依然保持着蜷缩的状态，我们怎么扯他的腿也扯不直，我马上探教授的鼻息，他的鼻息很弱，但胜在还有，埋头听他的心跳，还有，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还活着，还活着……”
教授的牙关咬得太紧，老九和华城正想办法给他喂水，喂不进去，水沿着他的嘴角流下来，落到衣服上，但打湿了嘴唇，教授的眼睫毛耸动了几下，我一把推开老九，用力地掐着教授的下巴：“教授，你千万要挺住，身体放松，不然我们帮不了你，快点，下巴不要用力，只要松一下就好……”
他好像听到了我的声音，身子变得柔和不少，下巴咬得也没有那么紧了，趁此机会，我迅速地喂水，教授的喉咙涌动，终于将水咽下去，陶冉从床榻下面取出一个背包，正打开包检查，她舒了一口气：“《西夏酒书》就在里面。”
我看着教授的脸，心里打起了小鼓，教授，你究竟知道多少？
陶冉打开了《西夏酒书》，脸上露出费解的表情：“奇怪，酒书里面不是文字，而是图形，这是怎么回事？”
我吃了一惊，凑过去一看，马上发现不对劲了：“我说陶警官，先把书拿正了再说图形或文字的话题，可以吗？”
陶冉怒视着我：“我知道，可是《西夏酒书》是汉字，这么看明明是正的，里面的书页却是反的。”
我一把夺过《西夏酒书》，倒过来一看：“你自己看看，内容只要反过来看，其实就是唐古特文，这是西夏的文字，有什么可稀奇的？”
等等，我突然反应过来了，把酒书翻了两次，确认了两次，我狐疑地摸摸头：“不对呀，书页上的字是正的，可是里头的文字全是反的，必须倒过来看才可以，写酒书的人也太草率了，怎么正反也弄不清楚？”
里面是唐古特文，就算弄清楚了正反，也于事无补，现在只有教授能给我们答案了，失踪的教授出现在地下城，而且将自己藏在这个地方，明显是逃难的举动，他在最后关头替自己发出求救的信号，自己俨然准备接受最坏的结果！
教授喝了水依然人事不省，用老九的话说，人在经历了险要之后，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恢复正常的，必须有一个过度，而且剩下的人已经死了，找到教授就是成功，我们索性重新坐下来等待教授的苏醒……
教授一直到三小时后才睁开了眼睛，这三个小时里，我们一直沾湿他的嘴唇，反复地对着他说话，哪怕是闲聊也对着他的耳朵让他感受外面的声音，功夫不负有心人，教授终于开眼了，他的眼珠子初开始连动都不动，眼神全无焦点，我马上凑过去：“教授？”
听到我的声音，教授喉咙里响了一声，他的手指也颤动起来，努力地抬起来，颤颤巍巍地指着我，突然，他双眼一闭，重新晕厥过去！
我刚刚提起来的心重新落下去，华城说道：“看这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们要一直呆在这个鬼地方吗？送教授去医院是不是更好？”
我和老九交换眼神，异口同声道：“不行。”
华城的嘴巴像被粘住了，他面色复杂地看着我们：“案子只是要找到所有人的下落，现在下落分明，活着出去的，死掉的，失踪的，都有着落了，足够我们对上交差。”
“案子背后的原因呢？”老九反问道：“你们准备用老招式？随便想一个对上交差，反正信与不信都无所谓，是不是？只要你们可以盖棺定论就行，那是你们，对于我们来说，必须要百分百的真相，一点也不掺水的，明白吗？”
我在心里给老九点了三十二个赞，华城像吞了一只苍蝇，他看着陶冉：“你说呢？”
第238章 北来者所灭
“等教授醒。”陶冉说道：“要了我们想要的答案，你就带教授出去就医。”
“那你呢？”华城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激动道：“准备留下来？”
“华城，我也想要百分百的真相。”陶冉说道：“我早说过，我和你本质是上两种人。”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我们和华城中间出现了一道不浅的沟壑，华城冷冷地看着老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城这么大，里面一定有不少好东西，是不是？这城没有主人，里面的东西可以随便拿！”
老九冷冷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还真他妈的不缺钱，老子打个光棍，一个吃饱，全家不愁，老子更喜欢探险，更喜欢解谜，更喜欢亲自找出真相，不喜欢不明不白只求保命，老子就是烂命一条，没了就没了，你信，还是不信，老子其实是不稀罕的，只是话要说明白了，你猜到老子以前是干嘛的没啥，但你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这个老子不喜欢，烦得很，你怕死，自己一个人走！”
这番话有些过头了，以前好歹隔着一层窗户纸，大家都不戳，也就摆在那里平安无事，现在戳开了多少有些尴尬，华城被“怕死”两个字刺激得不轻，身子马上往前倾，陶冉马上横在两人中间：“老九，让我和华城聊聊，你们照顾教授，交给我，可以吗？”
老九“切”了一声：“是走是留，赶紧的。”
我拉着老九到一边，教授的状态好了不少，至少牙关咬得没那么紧了，陶冉和华城讲着什么，华城的样子很激动，突然将双手放在陶冉的肩上，又马上被陶冉拨开，我扭头回来：“老九，别和那小子较真，反正不是一路人。”
“老子没和他较真，是他死咬着我不放，说什么过去的事，还说拿东西什么的，就算老子是个贼，也不喜欢人家说我是个贼啊。”老九说道：“尤其现在老子真不是图钱财，格老子的，士可杀，不可辱！”
我正想开口，感受教授的身子抖动了，我马上低头看下去，只见教授的脸扭曲在一起，表情十分痛苦，我立刻叫道：“教授，教授！”
教授呻吟一声睁开眼睛，看到我，双眼一亮：“步，步……”
“好了，现在先不要说话，你大概有几天没有进食了。”我正色道：“再喝点水吧。”
教授的眼珠子停止活动，猛地坐起来：“我的包呢，包呢，林天易，快，快点找我的包，里面有……”
“里面有《西夏酒书》。”陶冉拎着背包走过来，华城跟在后面，再没有提要离开的话，陶冉说道：“教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教授还在犹豫，陶冉怒道：“教授，死了那么多人，您还要瞒多久？”
“死？”教授终于动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讲来，包括六只僵尸，枉死的大刚和胖子，自相残杀而死的考古队队员，教授的表情越来越黯淡，他的拳头越捏越紧，我看着教授：“教授，我拿给你的照片里，唐古特文的翻译不止是汉人建造了西夏王陵这么简单吧？”
我只是诈教授，教授却愕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我顿时觉得失望：“现在证实了。”
“事到如此，您老人家就一并讲了吧。”老九急声催促道：“究竟要瞒到什么时候？您一个人想做的事情也不可能，这差点没命了！”
教授看着我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林天易，我不是故意瞒你，只是觉得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以前并不像现在这么清晰，事情始终只是我的猜想，现在有了酒书，一切才成为事实。”
陶冉打断了教授的话：“教授，感慨的话不要多说，我们想听重点。”
教授重重地点头：“我知道，那就从我开始研究西夏国历史讲起吧，林天易也知道，九代王陵是考古界的一道难题，这个地方风雨不侵，洪流不蚀，是多少考古学家心中的谜题，也包括我，自从沉迷进来后，我费了不少功夫去研究西夏文化和历史，包括成吉思汗为什么立下两道遗嘱，一定要将西夏后人赶尽杀绝，王陵为什么一设计就是九代，我找了正史野史，多次来到这里采风，听到不少民间流传的故事，慢慢地，我发现这两件事情是有联系的，当地人相信，西夏王国还会再一次复苏，用当初一支神秘的部队带走的宝藏，那批宝藏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黑水城宝藏。”
老九马上看了我一眼，黑水城宝藏，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清了一下嗓子：“教授，能够说得再清楚一些吗？”
“九代王陵是一个风水宝地，是事先准备好的地方。”教授说道：“被蒙古灭国以后，他们一直试图重振国风，关键就在王陵之下，我们现在呆的地方。”
“这座地下城看起来足够住不少居民，每一户的设计都很工正，而且配有武器。”我说道：“最重要的是没有看到皇宫，好像所有人在这里都是平等的，没有贵贱之分。”
教授激动地说道：“没错，这就是西夏王构想的未来之城，我相信这座地下城就是西夏王想要达成的未来，而且可以避开蒙古国的追杀，所有人藏在王陵下面安享生活，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成了一座空城，西夏人不知所踪，有可能灭了族，也有可能是让蒙古国追杀到绝迹，这里面的故事真的太诱人了。”
教授开了头就停不下来了：“我最早是从这里的一位老人那里得到启发的，他告诉我，他的曾爷爷曾经提到过，年轻的时候在王陵附近听到了哭声，他们认为那是鬼兵在嚎叫，历来修建王陵总会死不少工匠，还有不少护卫，这些人死后会成为王陵的鬼兵鬼将，不让生人接触这里，那些哭声就是鬼兵发出的警告。”
我们在小马那里也听到了类似的说法，附近的村民常听到鬼兵嚎叫，教授继续说道：“这样一来我就在想，世上真的有鬼兵鬼将保卫王陵吗？一开始当然只是当作无稽之谈，直到我亲自听到那些嚎哭声……”
“那些嚎哭声就像受刑的人发出来的，在极致的痛苦之下发出的痛哭声。”教授喘了一口气，我赶紧送上水，喝完了水，教授马上说道：“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惨的哭声，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叫，完全从嗓子眼里逼出来的，我就像听到他们在叫，不要再继续了，不要再继续了……”
不知道怎么地，我想到了那六个人的半张脸，那半张面具下面看不到眼睛，只看到肉皮，连条缝隙也没有，半张脸上有明显的疤痕，一块接着一块，根本看不到完整的一块好皮，我当时就怀疑他们生前遭受过酷刑，与教授的想法不约而同地契合了。
但是，区区六个人无法发出外面的人都能听到的哭声……
教授的讲诉仍在继续：“听到那个声音以后，我决定继续考察王陵，一次一次地来，我对王陵里哭声的来源越来越感兴趣，直到有一天，林天易带了一些照片过来，我才知道哭声是怎么回事，林天易，当时我不想拉你下水，所以有所隐瞒，你不会怪我吧？”
“早知道迟早会下水，我宁愿教授早点告诉我真相。”我正色道：“我是个有好奇心的人，和教授一样，照片上除了汉人替西夏设计九代王陵的事，还有什么？”
教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照片上的唐古特文的确没有说到这位汉人的名字，但除了提到他替西夏设计九代王陵以外，还提到一件事情，他算了一卦，算出西夏最多九代，最终为北来者所灭，这里的北来者，指的正是蒙古国。”
“预测术。”一直保持沉默的蒙洛终于开口了：“此人好厉害。”
“不仅算到了王为九代，而且算准了西夏为蒙古所灭。”陶冉感叹道：“好想知道他是什么人。”
“名姓都没有提，想知道不容易。”教授说道：“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照片里的唐古特文提到了一件事情，此人是李元昊找来的，原本不愿意点破天机，不知道欠了李元昊什么人情，告诉李元昊西夏终为北来者所灭，而且后代调零，终灭于世！”
“好悲凉的结果，但事实上大漠里还有最后一支纯正血脉的西夏后人，”陶冉双手抱在胸前：“这人算得不准，好吧，他算准了一大半，已经很强大了。”
教授听得眼睛发亮：“大漠里还有最后一支血脉纯正的西夏后人？这是怎么回事？”
“教授，这件事情我会给你解释的。”我提醒道：“但你先要讲完。”
“好，好，好，林天易，你一定要告诉我大漠的事情。”教授着急地说道：“这里和那里一定有什么联系，一定的，好，我刚才说到照片上的唐古特文，那名汉人告诉李元昊这个结果以后，李元昊自然不愿意接受，但他对这名汉人的能力深信不疑，所以拜托此人替自己想个办法，保全西夏血脉。”
第239章 血脉留存，六族
我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电石火光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一次我依然没有抓住，我懊恼道：“可恶，明明想到什么，总是不能最后揭破！”
“保全西夏血脉只有两个方法。”陶冉一如既往地镇定：“一是不让自己为蒙古所破，二是不要管城破了，只要人还在就好了。”
我的脑子“轰”地响起来，反复品味着陶冉的话，不为蒙古所破已经不可能了，但是城破了，人还在，现在的结果就是人还在！为什么呢，为什么？
我正抓心地冥思苦想，教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姑娘说得对，要想保全血脉，只有这两个方法。”
“教授，她叫陶冉，他是华城，这两个，一个是老九，一个是蒙洛。”我赶紧介绍道：“我们都是离人组的成员，这回的失踪案件现在由离人组负责。”
“离人组？”教授显然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我赶紧说道：“这个也留到以后解释，教授，您继续。”
“那些唐古特文提到李元昊请此人想办法保全西夏血脉，此人也的确想了，但说这种方法很冒险，一旦失败，血脉就算留存，也是人间悲剧。”教授说道：“我当时看到这些，心内汹涌澎湃，可惜要强行按压住，不让你看出我的异样，就连你偷偷放下鼻烟壶也没有发现。”
血脉就算留存，也是人间悲剧，我品味着这句话，疑惑不解，最终结果来看，地下城空无一人，除了六只僵尸就再没有痕迹，自然是方法失败了，但是花姬一脉留存至今，结果也算不错，何来人间悲剧之说？
教授见我露出疑惑的表情，叹口气道：“你也想不通，是不是？”
“是的，”我坦然承认：“虽然认为事件之间有些联系，但我现在无法串联起来，教授，再往后讲讲吧。”
“我对这位汉人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对保全西夏血脉的方法产生了兴趣，更对日后成吉思汗一定要杀尽西夏人的原因产生了兴趣。”教授叹道：“好奇害死猫，这回最该死的人是我啊，是我！”
教授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弄得我们措手不及，陶冉安慰道：“教授，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弄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人死，我无法说可以补救，但是，至少要让大家死得清清楚楚，不能稀里糊涂地送命。”
“我知道，”教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两个月前，我参加了一次私人性质的同行交流会，大家提到了《西夏酒书》，其实这本书并没有在正史中出现过，大家只是根据字面上的意思推测它是一本酒史，记载的是西夏国独有的酿酒技艺，但这只是猜测罢了。”
“可是的确有制酒公司钻研出了酿酒技艺。”我突然反应过来：“我明白了，这是借用酒书炒作，技艺是真的，但未必真是西夏的酿酒技术，但借着这个名头，可以吸引大众的注意力一举成功，真是高明的营销手段，教授，继续吧。”
教授说道：“参加交流会后，不知道怎么地，晚上睡觉也想到《西夏酒书》，一本不在正史上出现的书籍，里头记载的真是酿酒技艺吗？当时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想去弄个清楚，恰好上头开会偶然提起了西夏王陵的事，我趁机提出再考察一次西夏王陵，上头居然同意立项，给我资金和人员，你们知道的，相关部门每年都要做一些这样的任务，一方面是为了研究，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做出成绩，这中间涉及到不少因素，但结果对我来说最合适不过。”
“所以你们一行十六人到达了这里，开始了考古工作，乔茉也是其中一员。”我叹口气说道：“说说发现《西夏酒书》的经过吧？”
“是我亲自发现《西夏酒书》，”教授说道：“经过前面多次的采风，我知道那些嚎哭声的规律，两天一次，而且从不同的方向听，声音的清晰度也不同，那天也是哭声起来的一天，我早早地来到附近的山坡处，从那里听哭声是最清楚的，站在那里，我闭上眼睛仔细听着声音的走向，这一次十分清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
教授的声音因为疲累和激动变得沙哑，他听到声音是从西北方传来的，那里是一片小土坡，当地村民认为那是疑冢，而在考古中，教授认为这中间有不少其实是附陵，只是伪装成普通的样子，让人辨不清楚，这也是一种战略。
用教授自己的话说，他当时是鬼使神差地往声音的来源走去，没有找其他的工作人员陪同，就独自一人找了过去，当他走过去的时候，那惨绝人寰的声音已经消失，教授正准备离开，发现有一个小土包的朝向有些不对，我在事后才知道为什么教授会灵光一闪，所有的小土包其实都有朝向的，土包的倾向性是一致的，唯独这一个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倒去！
教授在没有任何理论根据的情况下决定对这个小土包进行挖掘，结果在里面挖出了《西夏酒书》！
按理说，书在底下藏了这么久，早就腐烂不堪，不能用手直接去提，可是教授说小土包下没有多大的空间，只放着一个木盒子，盒子外观的确是腐朽不堪，因为担心散架，他们用比照顾婴儿更细致的手法将它取了出来，为免里面的东西氧化，费了不少功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