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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好吧？”雪璃有些迟疑的说道。
“有什么不好？”花墨满不在乎的说道，“你可别忘了，当年你之所以不敢向夜大人表明心意，就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只是个侍女，配不上他。现在总算可以摆脱这个身份了，你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她知道，夜大人在雪璃心中有着怎样的分量。只要是为了他，就算让她死，她也会毫不犹豫。
果然，就见雪璃听了这话之后，表情一下子坚定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好，就依你说的办。”
只是这些，君卿是无法知道的。
现在的她，正定定的站在一块空地上，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血，到处都是血。
银装素裹的世界，本来一派福瑞祥和，可是，却被那殷红刺目的鲜血染成了人间的修罗场。
无数人的尸体就那样躺在血地上，他们一个个全都瞪大了眼睛，无声的凝望着天空。
“兰家，这是兰家。”君卿喃喃道，她看出来了，这不是别处，正是当年惨遭灭门之时的兰家！
虽然已经过去了许久，可是那一幕幕，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心如刀割，她呼吸急速，双腿不受控制的一步步向前走去。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君卿不断地对自己说道。
可是一切都是那样的逼真，甚至于她的鞋子踩到雪地上，还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啊！”一个族人惨叫了一声，跌落到地面上，滚了过来。一直碰到君卿的腿，他才算停下。
那样真实的触感，君卿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颤抖着低下身子，将手慢慢的伸了出去。
时间无限倍延长。
她的手，终于落到了那族人的身上。
由于是刚刚死亡，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的僵硬，甚至还带着一丝丝温度。
君卿如同触电一般一把将手收了回来，她面色惨白，浑身发软，差一点就瘫软到地面上。
真的，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她神情恍惚，猛然间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快速往着后花园跑去。
族人的鲜血沾到了她的鞋子和裙摆上，她已顾不得那些。依着记忆里的路线，她准确的跑到了后花园。
果然，就见好几个族人护着一个小女孩，几人不住的后退，而在他们的身前，是五个全身除了眼睛之外都包裹在黑色之中的人。
看到当先那名黑衣人抬起了手臂，记忆里那最恐惧的一幕向君卿袭来。君卿再也忍不住，大喊出声：“住手！”
只是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没有反应。
君卿赶紧跑了过去，对着那当先的黑衣人再次怒喊了起来：“住手，你给我住手！”
可结果还是一样，那黑衣人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将手臂挥了出去。
随着他的动作，又一名族人飞了出去，口吐鲜血，最终撞在了一旁的廊柱上，没有了生机。
“住手，我叫你住手！”君卿冲着黑衣人大喊大叫，她体内的魂力早已消失，此时此刻，她只能凭借着身体，发起最原始的攻击。
她用足了力气，拳头如雨点般落到黑衣人的身上，黑衣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他又挥了两次手，将两名族人打了出去。
现在，四周就只剩下他们几个黑衣人，和那瑟缩成一团的小女孩。
君卿赶紧转过身子，将那小女孩抱到了怀里。可是奇怪的是，她明明抱到了那名小女孩，但所有的人，包括小女孩在内，对她都是一无所查。
君卿总算是明白了，这里的一切对于她而言，都是真实的。可她对于这一切而言，都是虚幻的。所以，她能触碰到他们，但是他们，却是连发现都发现不了她。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衣男子一掌劈到小女孩的头上。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可怕，那样的残忍。连带着他眼角的那颗痣，都透露出恐怖的气息。
小女孩被劈中，当即就闭上了眼睛。一点点，如同慢动作一般向后倒去。
就在她摔倒地面上的那一瞬间，眼前的一切化作光点，消散的干干净净。
而君卿，则是坐在长满了不知名花草的地面上。
她心潮起伏，愤怒，悲伤，无助，茫然，所有的负面情绪，在亲眼看到自己被人杀死后，尽数爆发。
她不由得蜷起了腿，双臂一环，将自己整个脸都埋了进去。
方才的一幕不断地在她脑海中回放。尤其是那黑衣男子的眼神，每看一次，都让她颤抖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君卿瞳孔一缩——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她想起来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
凌寒，那是凌寒！
不会有错，绝对不会有错，那个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每次他到兰家，都会带很多的好东西来看她，有吃的，有玩的，有穿的，所有的一切，应有尽有。
他总会耐心的将她抱到怀里，摸摸她的头发，捏捏她的脸蛋，给她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在她幼年的记忆里，他是仅次于沈羽轩，她的父亲之外，她最喜欢的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为什么要带人毁了兰家，毁了她？
虽然早就从兰硕和兰临风的口中得知，当初的惨案是凌家所为。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主谋，竟然是凌寒！
她知道，方才的一幕，是她内心深处记忆的映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记忆里的东西。
所以，那些都是真的。
包括，那双眼睛，那颗痣，那个人。
她只觉得脑袋里疼的厉害，有一些因为她身体的自我保护而隐藏起来的记忆，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了引线的鞭炮一般，尽数在她脑海中炸响。
她想起来了，就在他一步步向她逼近，想要杀她的时候，有个黑衣人冲他说了一句：“四少，要杀要留？”
凌家家主生有四子，凌寒，排行第四。
037 惑心古阵
事实已经清晰的摆在了眼前。
君卿慢慢的抬起头。
到了现在，她不会自欺欺人的去骗自己，说那不是凌寒，不是那个对她疼爱无比的“凌叔叔”。毕竟，人心难测，她又不是他，又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是，从这一刻开始，凌寒，就是她的首要敌人，不论如何，她一定会亲手了结了他！
打定主意，君卿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而又锐利。她猛的站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
大长老等人站在守护之塔外，看着那发出光芒的第十一层，一个个眸光闪动，表情复杂。
自从第十一层亮起来之后，他们每天都会跑到这里，而且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第十一层，从来没有人达到过的高度。也就是说，圣主和珈蓝很快就要成功了！
只是，守护之塔越往上越难，如果圣主和珈蓝无法通过第十一层，那该怎么办？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成功，最后却是失败了。这样的打击，比一开始就失败更让人难以接受。
几位长老心中既激动又紧张，一个个惴惴不安，不住的在心里祈祷，希望他们可以成功。
突然，一道光芒闪过，空气波动了起来，紧接着，露出了一个人身影。
“珈蓝！”五长老率先喊了一声，瞬间闪到他的身边，将他扶住。
其他几位长老闻声，也全都围了过来，无比担忧的看着璇珈蓝。
他现在的样子，着实糟糕。
脸色惨白，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尤其是胸前那一道，更是深可见骨，离心脏只差半寸。
“你这孩子，快，快把丹药吃了！”五长老心疼的不行，赶紧取出丹药喂璇珈蓝吃下。
璇珈蓝就着她的手吞下丹药，然后在原地坐下，闭目调息了起来。
一刻钟后，他脸色有所好转，睁开了眼睛。
看着五位长老焦急的眼神，璇珈蓝微微一笑，道：“让各位长老担心了，我没事。”
只是，那声音低沉沙哑，根本就不像没事的人。
几位长老也知道他是为了让他们宽心才这么说，因此，他们也没有揭穿他。
一时间，四周安静无比，只有守护之塔上铜铃摇晃的声音。
“那个，珈蓝啊。”终于，还是二长老率先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出来了，那圣主呢？她怎么样？”
“她——”璇珈蓝心中一紧，“我们从第八层开始就已经分开了，我上到第九层的时候，她已经在第十一层了。”
“第九层？那这么说来，你是从第九层出来的？”大长老道。
“不是。”璇珈蓝摇了摇头，“我是从第十层出来的。”
感受到君卿在第十一层，他便牟足了劲想要上去找她。只是，第十层有五只乌骨恶蛟，他始终没能打过它们。眼看着性命堪忧，他没办法，只能捏碎玉牌传送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大长老点了点头，他曾经也上到过第十层，所以很清楚里面有什么。以璇珈蓝的修为，能够上到那里，当真不错。
其他几位长老同样也很欣慰，他们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璇珈蓝那副模样，几人终是没有多说，纷纷催促他回去休息。
君卿没有出来，璇珈蓝自然不想离开。但碍不过各位长老的好意，他只能回了自己的院子，想着休息一会，就再去守护之塔外面等着。
谁知，刚推开院门，他就看到有个人站在沉香木底下。
他瞳孔微缩，大步上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珈洛？”
“是我。”闻声，那人转过头来，然而在看到璇珈蓝的那一瞬间，他脸色大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了？”
声音焦急，有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浓浓担忧。
璇珈蓝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笑了，“我没事，就是在守护之塔里面受了一点伤。”说着，他一步步走了过来。
“一点？都这样了，还是一点吗？”璇珈洛声音拔高，然而话一出口，他却是意识到了。他神色有些僵硬，不自然的说道：“你，你别多想，我就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我可没有关心你，绝对没有，你别多想。”
“我没有多想。”璇珈蓝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重了，珈洛，还是和以前一样，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始终没有改掉。
“你，你笑什么？！”看到璇珈蓝脸上的笑意，璇珈洛炸了毛，“不许笑，你听到没有，不许笑！”
“好好，我不笑，我不笑。”璇珈蓝收敛了笑意，只是心里的欢喜却是怎么也挡不住。
自从他成为圣子之后，珈洛就再也没有来过他这里。而且这一次，谁都不知道他会何时出塔，现在他们能够碰上，也就是说，珈洛一直都在这里等他。
他坐在了石凳上，定定的打量着他。
“看什么看！”璇珈洛没好气的说道，“那个，你，你——”璇珈洛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了想，他终是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她什么时候出来？”
“她？”璇珈蓝皱眉，“你是说君卿？”
“君卿？你叫的还真亲热。”璇珈洛道，“对，就是她。”
“她现在在第十一层，我也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出来。你问这个做什么？”璇珈蓝道。
“你管不着。”璇珈洛挑了挑眉毛，不过心里却是忍不住酸了起来。他当初也不过上到第九层而已，可是她，竟然已经到了第十一层。
看他那副样子，璇珈蓝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他开口道：“君卿她，进入守护之塔的时候，修为已经达到了破虚九境，所以——”
“所以什么？哼，我才没有和她比。她是圣主，要是连一个守护之塔都没有办法通过，那也太丢人了！”璇珈洛道，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说道，女人，你可一定要通过，你连小爷都可以打败，那样一座破塔，又怎么可能难得倒你？
只是这些，璇珈蓝却是无法知道。他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来，喝杯茶吧。”
“你都半死不活了，还想着喝茶？”璇珈洛哼一声，“行了，我来就是看看你死了没有，现在看到了，我也就走了，要喝，你就自己喝吧。”说完，他长腿一迈，直接往外走去。
“珈洛！”璇珈蓝站起身，叫了一声，可璇珈洛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哎~”璇珈蓝长叹一声，坐在了石凳上。
算了，有些事不能强求。珈洛能够来看他，他就已经很开心了，真的，很开心。
……
“你，你竟然对我动手，你真的，不念我们的情分了吗？”
守护之塔第十一层之中，穿着蓝衣的男子口吐鲜血，瞪大了眼睛看着君卿，不可置信的说道。
他五官俊逸，气质温润，若不是胸前那几朵绽开的血花破坏了美感，就是十足的如玉佳公子。
“情分？呵，我只同听楼有着情分，而你，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君卿讥讽道，说着，她脚下步法踩出，身形鬼魅，不经意间再次出现在他的身侧。手中利刃毫不客气的送出，在他腹部狠狠扎了一刀。
做完这些，她又一次的退后，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该死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体内的魂力也只恢复了一点点。想要动手，只能凭借着自己精妙的步法和过硬的贴身功夫。
这一路走来，她已经遇到过许多次这种情况了。
璇珈蓝，休斯，万俟珍，焚天，妖莲，冷如火，兰临风，还有现在的雪听楼，他们一个个依次出现，深情的呼唤她，让她不要走，留下来陪他们。
那模样，那语气，逼真到让她完全分不出真假来。如果她心情不够坚定，恐怕早就跟着他们走了，然后被永远的困在那美好的幻境之中。
“好痛，真的好痛。”鲜血从雪听楼的腹部渗出，他眉心紧蹙，语气哀婉，一双眼睛更是死死的盯着君卿，想要唤起她的疼惜和关心。
只是，君卿不动声色，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你当真是心狠。”雪听楼瘫在了地上，“是，我不是真的雪听楼，可我也是由你心中的那份情丝幻化而成。你今日杀了我，无异于斩断了你和真正的雪听楼之间的情分。如此一来，你可还舍得？”
“你这是什么意思？”闻言，君卿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你是说，你死了，我和听楼之间的情分也就没有了？照这么说来，前面七个人，我杀了他们，同样也是断送了自己和他们之间的情分？”
“不错，正是这样。”雪听楼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这一路上，你遇到我们八个，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们都不曾对你动过手。那是因为我们是你心中的情丝所化，所以，我们狠不下心来对付你，而不是我们没有那份实力对付你。”
“不，这不可能。你们只不过是普通的幻象而已，绝对不是什么情丝所化！”君卿道，“如果真的是你说的这样，那为什么前面七个人谁都没有告诉过我？”
“呵，为什么？”雪听楼笑道，“你要知道，这第十一层的考验，是惑心古阵。你现在已经身在惑心古阵之中，这种阵法，来自于上古，奇妙无比。它会将人心中的情丝呈现出来，想要破阵，倒也不难，只要断情绝爱便可。但问题是，世间能有几人可以做得到？”
“你在胡说！”君卿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我已经杀了七个人，照你的说法，我同他们的情丝已经断了。可是，我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心里仍旧爱着他们，所以，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在骗人！”
“我何必要骗你？你之所以现在还爱着他们，那是因为你现在还没有走出惑心古阵，等到你走出这里，你会在瞬间就将他们忘记。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那你就杀了我好了。我死之后，惑心古阵也就散了。”雪听楼说着，直接仰躺在地面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君卿握着匕首快速上前，然而就在差几步的时候，她却是停了下来。
看他的样子，确实不像在说假话。上古时期能者辈出，这惑心古阵，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并不能保证它不存在。倘若真的像他所说，破阵之后，她就会忘了他们……
不，不，她不要那样！这么长时间的相依相伴，他们早就成了她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倘若要她忘了他们，她做不到！
看君卿站在那里，迟疑不定，雪听楼爬了起来，笑道：“还算你有点良心。其实，你也不必如此为难，只要你现在捏碎玉牌，离开守护之塔，那么就算你没有破解惑心古阵，你同他们之间的情丝依然还在。”
“此话当真？”君卿侧过脸问道。
“当然，我何曾骗过你？”雪听楼说着强撑起身子一步步走了过来，“出去吧，不就是个首任圣主的传承吗？没有就没有了吧。”
“容我想想。”君卿眸光微动，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
“这有什么好想的？难道，在你的心里，他们还不如首任圣主的传承重要吗？”雪听楼说着，走到了君卿的身边，伸出手去拍她的肩膀，“听我的，出——”
“噗！”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是一大口血喷了出来。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低下了头。
他的心口处，直直插着一把匕首，而握着那匕首的手，白皙纤细，如同玉雕。
正是君卿无疑。
君卿淡淡的看着他，看着他重重的倒在地面上，一双眼睛黯淡了下来。
“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又能怎样？心是我自己的，由我自己来掌控！若是我不想忘，谁也没有办法强迫我！”君卿道，说着，她盘膝而坐，气沉丹田，牢牢守住自己的心神。
不出几息，她身子一震，脑海中自己和众人的记忆全都浮现了出来，有只无形的手，在一点点将它们剥离。
痛，深入灵魂的痛。
她咬紧了牙齿，精神力化作屏障，牢牢护住那些记忆。然而那只手就像是不可违抗一般，几下就将她的精神力屏障打得粉碎。
“轰！”脑海就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样，彻底的震荡了起来。
君卿脸色发白，有血从她紧闭着的双目，鼻子，嘴巴，以及耳朵里流了出来，看上去异常的恐怖。可是她仍然在坚持，她不想放弃，她也不能放弃，因为这个时候，只要她稍稍有些松动，那么那些记忆就真的会被剥离的干干净净。
她将散开的精神力再一次凝聚了起来，同那只手做斗争。
打散，凝聚，再打散，再凝聚。君卿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反复了多少次，她的心中唯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坚持下去，她绝不能忘记他们，绝不能！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只大手丝毫不见乏力，可是君卿，早就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了多少力气。幸好就在这时，周围的空气动了一下，紧接着，她消失的魂力再一次涌现了出来。
身体被魂力所填充，君卿只觉得自己又有了力量。她毫不退缩，再一次操控着魂力和精神力，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