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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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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影将跨出门外,宫胤忽然道:“英白。”

英白回头。

室内灯光昏黄,他盘膝趺坐,雪色衣襟静静垂落。将灯光遮了半幅,背后一副落雪梅图被映照得色泽斑驳,雪片从半扇开着的窗户掠进来,在他身侧浮沉不化。偶尔落在他乌黑的发上,映得肌肤莹然冷意。

英白忽觉这一刻的宫胤,看来似要随雪化去。

“英白。龙山冰酿最后一壶,在这静庭书房三步之下的暗格里。”他静静道,“到时候你回来,若我不在,你记得自己取来。”

英白盯着他,他却已经转开眼光,再次出神地看这一晚的雪。

每夜的雪,都是相似的,人,却已经不同了。

“这句话说得真好……”英白忽仰起脸,喃喃道,“我的情绪,忽然便来了……”

他神情忽转暴怒,抬手,猛地将酒壶一砸。

碎裂声响彻静庭内外。

护卫震惊地转头,又赶紧回头。

“宫胤!”英白站在长廊上,指着他鼻子,厉声道,“就你这德行,老子看不惯!不伺候了!告辞!”

声音同样响彻静庭内外,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所有人噤若寒蝉,一直惴惴不安等待的蒙虎,搓着手奔来,一脸焦灼不安,拦在英白面前,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大统领,您别怪国师……”

“别叫我大统领!老子已经不是大统领了!”英白怒气冲冲推开他,抬腿就走。一边走一边犹自怒骂,“离了这里好,这见鬼的死气沉沉的玉照宫,老子倒了八辈子霉才要再回来!我呸!宫胤你有种,最好在玉照宫呆你个七老八十,一辈子鳏寡孤独,老死在这里!”

“大统领……”蒙虎要追,又怒,这话实在戳心,国师听了会怎么想?

他担心地回头看看静庭书房,依旧毫无声息,淡黄的灯光,将那人影子长长拖曳在落雪梅图上,久久不动。

……

皇宫向来是个很奇怪的地方,看起来门禁森严,人人谨小慎微不多言语,但每逢发生什么事儿,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仿佛那些事儿,转眼就能插着秘密的翅膀,顺着隐秘的眼神和蠕动的嘴唇,流水般流过整个宫廷。

英白在静庭怒砸酒壶,大骂国师不过是一刻前的事,下一刻,在静庭往女王寝宫道路上的一个拐角,就有人在等他。

乌骨伞下那女子深红大氅,盛装王冠,肩头已经覆雪,她亲手端着托盘,托盘上一壶双杯。

复位之后深居简出,几乎所有大臣都没有见过的明城女王,此刻,等在风雪里。

英白停住脚步,脸上怒气已经不见,面无表情。

“陛下。”他随随便便一躬。

明城女王对英白的怠慢似乎毫无感觉,将手中托盘向上举举。

“听说大统领好酒。”她微笑道,“朕这里也有珍藏美酒一壶。虽然不是百年龙山,也是少见的五十年窖藏。朕特意风雪相候,只想为大统领壮行。”

她身边宫女上前为英白斟酒,浓郁的酒香弥漫,英白的喉结下意识动了动。

明城笑得更清丽,更动人。

“大统领。”她眼波流动,盯住了他的脸,“一杯薄酒壮行色,莫愁前路无故人,便纵旧雨常相负,自有冰心映雪辉。这是明城肺腑之言,望大统领莫丧气灰心,无论如何,明城总是敬仰大统领的。”

宫女将酒杯双手高举过头送上,英白顿了顿,接过。

明城笑得更开心。挥手示意宫女给她也斟上,端杯在手中,嫣然道:“来,大统领,为此后风雨路途,为此刻你我两心相知,且饮此杯。”

她举起杯,笑迎着英白的眼神,自己都没发觉自己不由自主学了景横波惯常的笑意,和抬起脸的角度。

英白举起杯。

唇角忽然勾起一抹邪邪的笑。

然后。

将一杯酒,缓缓倒在她发髻上。

明城的身体,忽然就僵硬了。

粉红的脸瞬间煞白,嘴唇抖了几抖,似乎想说话,又似乎已经说不出,似乎已经被这夜漫天的风雪扑面,堵塞了咽喉。

酒液顺着发髻缓缓流下,流过额头,流在她睫毛上,睫毛承受不住那力量,酒液又颤颤落下,似流泪。

她眼角确实有液体,缓缓流了下来,和酒液混在一起,流过的肌肤,火辣辣的。

“大……大统领……你……你是不是误会我了……”风雪里,裹着厚厚大氅的她泣不成声,支离破碎的语音被风吹去,抬起的眼神依旧楚楚,是责备和不解,还有无穷无尽的伤心。

这是令铁石心肠也要软化自责的神态,但英白依旧在笑。

“男儿饮酒,只敬当敬者。”他柔声道,“我总不能敬一个婊子,只好敬您头顶的王冠了。”

明城如遭雷击,楚楚神情在脸上彻底凝固。

英白对她头顶七宝黄金飞凤王冠,装模作样鞠个了躬,笑道:“啊,陛下的王冠,您觉得这酒好喝吗?啊,陛下的王冠,夜了,请恕微臣告退。”

他直起腰,看也不看女王一眼,大笑而去,宽大的衣袖飘舞在风雪中。

“当”一声,酒杯坠地。明城身子一软,倒在雪地里。宫女惊惶地呼叫护卫,英白头也不回地去了。

壬申年腊月二十九。

玉照龙骑大统领英白,出京。

……

这一夜的雪,和那夜不同,始终没有下得很大,只是一直落着雪珠,簌簌不断。

一条纤细人影,踉踉跄跄,在雪地上前行,棉靴将地面雪珠不住踩裂,发出嘎吱声响。

她身后,有宫女惶急地跟着,却不敢发声,也不敢阻止。

女王受了打击,似乎发了病,伺候的人喊了半天护卫,却根本没有人理会。今晚侍卫得了国师特赐,允许在公署内烤火吃肉。暖和的炉火前聚满了人,谁也不会在乎一个宫女凄声的呼喊。

其实还是有护卫在的,静庭四周,永远布防严密,只是那些在暗处肩头覆雪的人们,都冷然盯着雪地上那个人影,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憎恶。

让她发疯吧!

让她作死吧!

谁在风雪夜逼走了那位,谁就在风雪夜,自己尝尝那苦果吧!

……

蒙虎立在墙上,看着雪地里那个跌跌爬爬的身影,神情更冷。

他眼神忽然一动,转向静庭——宫胤忽然开门出来,直接往侧门去了。

蒙虎神情一紧。

隔壁,就是景横波当初的寝宫……

自从那夜之后,那紧闭的侧门,再也没有打开过,侍卫们无人靠近那里,但有时眼光扫过,都会怔怔的,仿佛忽然看见侧门打开,女王陛下端着各式各样的菜肴点心,笑声朗朗地走进来。

每个人都会在此刻展开笑容——亲民随和的女王陛下,点心送不出去从不生气,会招呼所有人来吃,甚至会盘腿坐在树下和他们一起分吃。

迷离回忆的笑意,会被那紧闭的侧门一瞬击碎。

那一刻,每个人心里都满满怅然。

不仅是侧门,连那红枫林,揽胜阁、飞阑亭、萃华楼、冶春湖……所有她曾游玩的,曾踏足的地方,他都不再踏足。那曾记取她大声告白的九孔长桥,更是孤零零跨越水面,再无人与其上对河照影。

但还是避不了啊,整个静庭,哪里都满满关于她的记忆和气息,逃不掉,躲不开,不过是在日复一日的沉默中,将往事细细碾压。

原以为这门也永远不会开启,众人在等着国师下令永远封锁那门的一天。

没想到,今夜此刻,侧门开启。

他缓缓走了进去。

蒙虎看一眼国师,再看一眼远处的明城,她一路茫然跌撞,似乎也往这个方向来。

蒙虎想要提醒,最终沉默。

有种沉湎不能惊扰。

至于那撞上的,看她自己的命罢了!

……

景横波的寝宫,一片黑暗。

她离开没多久,殿室一直有人打扫,但不知为什么,空气中便沉淀了一种尘灰的淡淡气味。闻起来沧桑而久远。

或许当主人不在了,宫室也就失去了灵魂。

他轻轻地走进来。

或者不像走,像梦游,雪白的衣袂在一地雪珠之上逶迤,却连最细小的雪珠都没踩碎。

梦一般地走进,梦一般的沉溺。

风尖锐地刺过来,胸口隐隐作痛,他恍惚想起,似乎那里伤口犹在。

他缓缓抬起手,那里,靠近心口,她曾落火热之吻,喃喃誓言要将他温暖,不久之后,同样的位置,一柄刀代替那吻,冰冷切入血*肤。

谁将落雪偷换春风,从此长日深寒。

他蜷起手指,指节抵着伤口,似乎这般压紧,才能找到肉身存在的证据。

脚下道路如此熟悉,以至于他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再向前三丈,就是她寝殿的台阶。

台阶以前很光滑,自从她有次在上面滑倒后,他就下令将台阶包上了麻石,这样下雪也不怕滑了。

雪下了,人却没有再踏上那台阶。

台阶三步,雪珠子簌簌地滚落,一级一级,叮叮有声。

再前面,没有门槛。

她不喜欢高门槛,始终不习惯,一开始无数次在高门槛前跌了个狗吃屎,后来这殿和他那边的门槛都锯了。她这边还好,他那边群臣便遭了殃,好点的,总是在过那不存在的高门槛,做个傻傻的高抬腿,运气不好的,也跌个狗吃屎。

他没有抬腿。

一片云般过了。

入殿七步,屏风。

屏风原本是双凤朝阳,她给换成了前朝著名美男子茅之南的绣像屏风,然后他又给换成了大荒神话传说里七花仙的绣像屏,她又说这七个女人丑死了,天天瞧着会令她变丑,最后两人协商,换成了现在的万彩牡丹。

她满意,他也满意。她喜欢牡丹艳冠群芳,他觉得唯有牡丹才配她的丰姿。

他上前一步,站在床前。

床榻前没脚踏,按例脚踏前应该睡宫女,她不习惯,就撤去了脚踏。他觉得也不错。这样有时候他一夜办公至黎明,悄悄过来看她睡颜时,便可以离她更近些。

那些黎明的濛濛天色,于他记忆中总是无比清晰,看见晨光如轻纱一般笼罩在她颊上,眉目不同于平日的张扬,平和而静谧,他的心情总也平和静谧,总是会不由自主轻轻伸手,想要抚上她的眉端,却在触及前一霎迅速收回,怕惊扰了她的梦。

有时候他会对着她的梦中神情猜想她在做什么梦,大部分时候应该是甜蜜的,因为她唇角微微翘起,点一抹醉人的小酒窝。

如今她可还会做梦?可还有甜蜜的梦?千万不要如他一般,夜夜梦端苍白鲜红,醒来看见梦魇一般的天空。

或者,她现在的梦应该也是苍白鲜红的吧,原本华彩烂漫的梦被强力抹去,只剩黄泉彼岸花的色泽。

而这,是他亲手抹去的。

他上前一步,坐在床沿,被褥柔软而冰冷,不,不是她的脸颊。

那些薄薄晨光里等待她醒来的日子,是人生里最美好的记忆之一。看熙光在她颊上一点一点燃亮,他会觉得,不是阳光照亮了她,是这一天,被她的明艳点亮。

但望她日后,归来点亮这黑暗山河。

手指缓缓在被褥中抚过,很自然地将被角掖掖,以前她睡相不好,总是各自踢被子,他一夜要给她掖很多次。

掖到一半顿住,被褥空冷,再没有那人体温。

如今,又是谁能为她夜掖被角,温暖她搁在冰冷空气中的手指?

他静了静,依旧将被窝的每个角都掖好。

身侧忽然轰隆一声,似乎是暗间有响动,他知道那是她所谓的化妆间。

掀开那侧间的帘子,看见靠墙柜子的门不知何时被顶开,露出半截箱子。

今夜风大,不断摇撼窗户,震动了柜门。

他走过去,低头凝视那箱子,这是她非常珍爱的东西,她戏称这是她的百宝箱,她要靠它玩转大荒。这箱子确实可称为百宝,里面拿出的东西稀奇古怪,根本不是这个时代所能拥有的东西。

他因此不喜欢这个箱子。

总觉得那是另一个天地的产物,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大荒,是她来自洪荒异时代的证明。这东西只要在,她就似和他存在隔膜,似在虚无缥缈间。

他害怕这东西是连接她和另一个天地的桥梁,总有一天她抛下他,渡桥而去。

她走了,没能带走这箱子,他也没打算送回给她。

百宝箱玩转不了大荒,任何外物都玩转不了大荒,与其依赖那些虚浮的神鬼之术,不如更多地靠自己。

抽掉她的依赖,让她用双脚,丈量自己的土地。

他蹲下身,抬起箱子,箱子盖子微开,最上头一件衣服露出一角,鲜艳的,花色的,轻薄的。捻在手中似一团梦。

他认得那件衣服。

是一件飘逸如仙的花色长裙,她穿起,配扎了缎带的帽子和微卷的长发,唇上星光点点,那一刻艳如山野海浪中走来的精灵。

他永记那一刹的惊艳,哪怕他当时正因为紫蕊的冒充,愤怒冰冷。

手指在衣衫上轻轻抚过,似乎还留存她的香气,在静夜宫殿中氤氲。

咔哒一声,箱子锁上。

他将箱子放回,手指一抹,锁头锁死。

她的东西,只能她碰。永生。

他正要起身离开,忽然脚步一顿,随即手一挥,侧面的窗户被打开。

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冰球。冰球中隐约有东西,暗光闪烁。

他眼底现出憎恶神情,似乎很不愿意看见这东西,然而最终他手一抬,冰球缓缓飞起,落入他掌心,随即碎裂。

碎裂的冰屑间,是一截骨头,骨头看起来是指骨,不像新鲜的,透着些暗沉的黑色,似血色又似沉积的毒,他将指骨不断翻转,终于看见斑驳的指骨上,有一小处现出骨头原本的白色。

他微微一震。

骨头里忽然钻出一只小虫,虫有点像瓢虫,发出微微的蓝光,背上有斑点。他数了数斑点,七个。

他神情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他又翻过瓢虫的肚腹,瓢虫肚子上有三道印痕。

“三个月……”他喃喃道。

随即他立即将瓢虫和骨头抛出,那虫子在半空中闪过一道蓝色火光,火光虽小却极凶猛,眨眼将那截骨头和自己都烧尽,却没有留下一分痕迹,也没将四周任何东西点燃。

火光烧尽瓢虫和骨头,犹自未灭,穿窗而出,若有目标一般,一闪往黑暗中去了。

他没有动。

不必追出去找那个放冰球的人了,这种地狱业火,会将所有要摧毁的目标,在一霎那立即燃尽。

以往他追过,用尽办法试图留下传信的人,然而每次赶到,都只能看见一抹灰烬。

那些人,总有办法让他无法找到任何线索,无法找到想要找到的人。

这样的传信,这些年总共四次,今年就发生了两次。

越来越急迫了吗?

这些年用尽心力,登上高位,就为了能拥有足够的力量,翻转这山川河流,以强悍的手掌,覆盖住自己想要的目标。然而,大荒太大,太神秘了。

他们耐不住了,而他,也没有耐心和时间,再等待了。

有些很厌恶的事,终究要做。

他吸一口气,慢慢起身。

出侧间,侧方走开五步,是梳妆台。

黄铜镜暗光明灭,倒映影影绰绰身影,他双手撑着妆台,恍惚里看见自己,站在妆台后,手放在一个女子肩上。

那一日,他误以为别人是她,倾吐衷言,然而命运如此诡谲,不想给你的就永远吝啬,鼓足勇气吐出的心事,误投。

那是他和她第一次针锋相对争吵,痛彻心扉,原以为那一刻便是最冰冷的决绝,后来才知世间苦永无止境,直抵地狱最深层。

到如今,也似麻木了。

他身子忽然向下一倾。

一抹血流毫无预兆自唇角流下,顺下颌,淅淅沥沥滴落在光滑的桌面上。

血点溅开如乱梅。

似乎再也站不住,他扶桌缓缓坐下,用雪白的袖子,慢慢擦那溅上血点的镜子。

手忽然一顿。

黄铜镜中,忽然又出现了一个倒影。

他浑身一冷,不是惊吓,而是惊异,惊异自己的退步,居然让人靠近了三丈之地而没有察觉。

随即他眼眸一冷,认出了那个人影是谁。

------题外话------

这章信息量其实满大的……看不懂没关系,记住就好了。忘记也没关系,迟早会有答案。

这一章有没有爽点?还会继续爽的。还有,萌萌哒大神出来啦,深情款款,说看到宫胤就给票的亲呢,要不要把票掏给深情款款的俺?

第十八章 引诱与杀机

明城有点茫然地站在门槛上。

她一路跌跌撞撞过来,迷糊中不辨方向,此刻站在殿口,被温暖的地气一熏,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景横波寝殿的门口。

她有些诧异,心中空落落的,想不通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根本不愿意来的地方。但站在寝殿门口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凤来栖的日子,想起景横波递上的人参,想起住在这寝殿西厢的日子,想起四个人头碰头一起吃饭,热气袅袅中,也曾相视而笑。

她回首,看院中空荡荡,厨房一片黑暗,毫无烟火气,而雪落无声。

那些笑语人声,已被埋葬。

她该高兴的,她抚住心口,咳嗽几声,格格一笑。

笑声回荡在殿口,听起来特别空荡。

既然来了,就进去取取暖,这也是她的地盘,整个玉照宫都是她的,她为何不敢进?

她一步跨入。

然后定住。

梳妆台前,有人衣衫如雪坐姿笔直,正自镜子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一瞬间以为是鬼,下意识要尖叫,然而那人姿态风神太过鲜明,下一瞬她就知道了这是谁,尖叫声立即堵在了咽喉里,她瞪大眼睛,手扶住殿门,惊惶犹豫,眼底渐渐浮现希冀。

此刻巧遇,是否也是一个机会……

这个想法让她忘记当初他的警告,没有立即退下,只怯怯地抬起头,望定镜中的他。

宫胤沉默着,看着镜子中的人影。

怎么能让她的影子,倒映在景横波的镜子中?那会弄脏景横波的镜子,她回来也会不欢喜的。

他手指一弹,黄铜镜碎裂。镜中明城的倒影立即扭曲歪斜不似人样。

他觉得满意。

明城站在殿口,看里面黑黝黝不清楚,并没有看清楚镜子已碎。宫胤没有立即出声赶走她,她心中燃起希望。

“宫……”她此刻心气怯弱,立即改口,“国师……想不到你在这里……你……你也是长夜难眠吗……”

宫胤不动,不说话。

如果不是殿内空气微冷,让她感应到宫胤所在的气场,她会以为宫胤在梦游。

他半夜到这里……她心中涌起切切的恨意,赶紧压下,知道现在不是发作情绪的时候。

她只能更加婉转温柔,轻轻道:“我……我不知怎地……便走到了这里……”

宫胤慢慢地擦着桌面。

明城盯着他背影,心跳如鼓,她思前想后,想着此刻他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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