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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第4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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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高树上,紫色的衣角在飘拂,树上不断噼里啪啦落下各种鸡鸭鱼肉的骨头,砸得草丛里唰唰响。

紫微上人嫌弃地挪了挪屁股,侧头白眼耶律询如,“我说你一个女人,吃相能不能不要这么难看?”

耶律询如将一根鸡腿骨啃得干干净净,饶有兴致地将脆骨咬得嘎嘣嘎嘣响,那声音听得紫微上人忍不住又抚了抚身上的鸡皮疙瘩,又一个大白眼过去。

这个女人,对食物有种变态的细致,看出来,饿过;但偏偏对食物又有种特别的鉴赏能力,看得出出身良好,吃过天下的好东西。

果然,耶律询如吐出嘴里的骨头,不满意地道:“这醉酥鸡火候过了,肉老了一分,不过因此软骨被烤脆,尚可一吃。”

她用鸡骨头敲着膝盖,饶有兴致地看着前方的黑暗,一只眼睛的视力根本看不远,她却像是看见了整个天下的事端,她看得如此用力,以至于紫微上人看她一次,又看她一次,终于忍不住道:“你就一只眼睛能看,还不怎么行,非得这样拼命用眼不可?难道还想再瞎一次?”

语气很恶毒,耶律询如却完全不在乎的模样,拍着自己膝头道:“你懂什么,如果你一瞎十年,忽然能视物,你也会死命地看遍这人间一切的。”

紫微上人默了默,转过头。

和涕泪横流的诉苦比起来,这种轻描淡写的调侃,才更令人心中酸楚。

他转过头,耶律询如却终于转头看他。

相处这么久,她很少正面和他相对,因为知道,只有不将他放在视野里,他才会安心,在她眼角余光里自如,一旦她用力凝视,他就会立即逃脱。

她的情感,因此故意日日说在口中,说得随意,说成了玩笑和习惯,仿佛那是人间最轻的草芥,一句玩笑话都能轻飘飘吹走。

而那些最为深重执着的东西,只能藏在心深处,那些牵丝柔曼的情绪,那些绊挂难解的心意,只能化为无谓的笑容,不落于他眸中。

黑暗中他的轮廓似会发光,好像多年前她追他到了山巅,看见那个看云海看太阳的男子,在金光漫越之中熠熠,风里黑发三尺,一段思绪绵长。

“真的不下去么?”她心中想着一件事,嘴上却在问着另一件事。

这府里,今晚事情很多。

他们一路追逐许平然而来,在蒙城却看见了耶律祁景横波的踪迹,碰撞不可避免,更妙的是,其间似乎还有人作祟。

“比起打架,老夫更喜欢看热闹。”紫微上人耸耸肩。

耶律询如呵呵一笑,换了根羊腿来啃,这老货,又自欺欺人了。

不就是不想伤害老情人么。不到迫不得已,这老家伙,不肯出手吧。

这段时间,她没少在许平然面前和紫微上人“秀恩爱”,不然也不能刺激得许平然这么早走火入魔。

虽然那些恩爱秀得紫微上人多半不知道,比如她会在紫微上人不在的时候,高声喊着要给他送洗澡换洗衣服,让许平然听见,然后再迅速溜走。

这些最无聊的小把戏,对许平然却最是有用。出身高贵性情高傲的许平然,又做了那么多年独掌大权的宗主夫人,远离世俗久了,心性早已远在天上云端,哪里想到这世上人充满烟火气的狡黠。

耶律询如想到不染纤尘的许平然,低头看看自己膝头的油迹斑斑,自失地一笑,随意掸掸衣裳,舒舒服服抱头躺下去。

她躺下去,闭上双眼,溶溶星月之光透过斑驳的枝叶,在面颊上游移,她的神情比此刻星月更加宁静,满满看破红尘的了然和接纳。

她闭上眼,因此没有看见,紫微上人在她闭眼后,忽然扭头,目光长长久久地落在她脸上,直到她睫毛翕动,似要睁开眼睛,他才慌忙转开目光。

这夜星月无声,琉璃灯红,一任目光你流我转。

……

这夜星月无声。

在离紫微上人和耶律询如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也有一个人影。

那人影坐在微微斜出的一根树枝上,树枝不粗,在风中起伏,他盘膝的身体也随之起伏,仿若没有重量。

和那两人恨不得睡得横七竖八的姿态不动,他哪怕悬空坐于树上,周身上下,也透出收敛和约束的味道,从发丝到眉梢,都不因任何风吹草动而惊动。而晚归的夜鸟,也远远绕过他身边,不惊他身周草叶。

这是雪山子弟多年枯寂残酷训练,才能修炼出的定力和煞气。

耶律三公子耶律昙,目光里只有那个舒舒服服躺在别的男人身边的女子。

那个他远房的姐姐。他在耶律世家最初和最后的在意。

耶律询如和紫微重逢后,他不愿见那两人你追我逐,干脆离开了一段日子,回了禹国一趟,然而这一趟回去,却发现耶律世家已经彻底衰落。

那一夜,他在仿佛一夕间门庭零落的家族庄园前,立了许久,却在天明时转身而去。

他最终没有进门。

转身而去的时候,忽然竟感觉到轻松。

自从他被天门选中,作为耶律世家最优秀的子弟,送往雪山学艺,顺利成为天门内门弟子后,他便时常感到窒息和压力,家族因为耶律祁的背叛,大公子耶律昊的身体,对他寄托了成倍的希望,振兴的全部梦想,都系于他一身。所有的资源,所有的关照,都源源不断送往雪山,送给他,他承了家族全部的关爱,却因此觉得仿佛整座雪山,都压在了身上。

到此刻,却似乎可以放下了。

到此刻,他似乎终于可以做回自己。

可习惯了那样清净空寂的日子,已经不知如何斑斓自己的人生,下意识地,还是悄悄跟着耶律询如,他觉得这样很好,看着她的鲜活,便仿佛亮丽了自己的一生。

他的人生曾经只为一个目标,当那个目标忽然飞远,他便将自己留在了心最向往的风景里。

……

蒙虎的新房,是一座独立的院子,因为新娘出身书香世家,性喜清净,所以蒙府安排的院子也相当幽雅,四面并无人居,紧靠着内院的花园和藏书楼。

也因此,许平然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惊动太多人。

蒙府太大了,从设宴的前院到这后院新房,普通人步行要半个时辰,今晚主要的护卫力量都集中在贵人云集的前院,这新娘所在之处虽然重要,但毕竟在内院,需要保护的人也只一人而已,所以那些安排下的护卫,在这一路上,连声音都没能发出,便无声冰碎,一路沉河。

许平然进入那个张灯结彩的院子时,看见那些红绸彩花,下意识皱皱眉。

跟随她的弟子们看一眼那映出人影的洞房,眼神里有微微的可惜,可惜这大户人家的新娘,今生注定无缘迎接自己最重要的洞房花烛夜了。

韶龄花季,终将被风雨摧折。

院子里行走的丫鬟仆妇,被迅速无声地处理掉,还有很多人在洞房内伺候。

弟子在用眼神请示,是否现在就直接进去,将人都处理完?

许平然原本有此意,然而看见那西窗剪影,忽然便起了好奇心,想看看新婚之夜的出嫁女,此刻是怎样的神情姿态。

是满怀羞涩,还是一腔期待,是故作羞涩,还是一脸矜持?

这是她永生未有的经历,她想亲眼瞧一瞧。

她走到窗边,颇厚的窗纸随着她脚步的临近,无声无息化为齑粉。

窗内的人毫无察觉,轻轻翻过一页。

许平然挑起眉毛,难得地表示了诧异,她身后,弟子们和她一般神情。

新娘子居然在看书。

这洞房花烛夜,人生至喜时,这豆蔻少女旖旎粉色梦中都不能自禁的良辰佳日,这鼓乐喧天冠盖满目最为喧闹最为浮华的时刻,这即将迎来自己人生最重要转折的女子,在看书。

哪怕幽居雪山多年,许平然也认为,新婚之夜在洞房看书的新娘,想必也只有这一个。

新娘子看书看得很专注,也似乎不喜欢人打扰,身周没有靠得很近的人,她轻轻翻过一页,指尖雪白墨迹深黑,比墨色更黑的是微蹙的眉尖,眉如远山,扫入青青鬓边。

不知怎的,许平然觉得她玲珑的侧影,似乎有些眼熟。

她竟在此刻,微凉的夜风中,站住了凝神思索……这影子,这宛然眼熟的影子,是在和记忆中的谁呼应?

一阵急风过,院子外的琉璃灯急速地旋转,洒落光影旋乱如纷繁记忆。

许平然脑海中忽然掠过青青山崖,淡淡山雾,雾气间小小木屋,种满茵茵葳蕤的紫微花。

木屋窗帘半卷,有少女临窗读书,山间云雾润湿砚台,谷中清风为她翻书。

她比墨色更浓的眉,扫入鬓间,看到意浓切心处,并不叫好,只眉间轻轻一蹙。

远处山崖间有遥遥喧嚣,那是师兄们在追逐笑闹比武,洒落青石板道的快乐,飘入她的耳端。

她并不理会,只轻轻翻过一页,偶尔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依旧不曾抬头,唇角,却微微扬起。

……

恍若当年,恍若当年当面。

不,不一样。彼时世外宗门山间云淡,此刻人间贵府华庭烛烧。

明明不一样,却总触动一样心肠,或许是自己老了,最近总是不自觉地回想过去,有时候看见路边孩童,甚至都会想起自己那个号称夭折的孩子。

人生难计得失,或许一路在得,到最后却总在计算自己的失。

许平然轻轻地闭了闭眼,似乎这一合眼,便可以将最近莫名的烦乱和软弱,关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窗内新娘似有察觉,轻轻抬眼。

然后便看见了她,看见了她背后那些高高矮矮,如僵尸一般的白衣人。

并没有惊呼一声,新娘子轻轻倒抽一口气,水汽氤氲的眸瞳,泛上一阵惊恐和警惕。

许平然轻轻一弹指。

新娘子那一口气终究没能抽响,无声无息睡倒桌面。

许平然漠然地看着她,弟子们愕然地看着夫人,不明白夫人这次怎么大发善心,竟然没有杀了这女子。

为什么没杀,许平然自己也无法解释,或许是方才因她引发的柔软回忆,或许是与众不同的看书,或许是因为她少见的镇定。

她抬了抬手。

弟子们会意,悄然走入了屋内,不多久,再悄然将一具具僵硬的尸首拖了出来,随手扔在院子中的花架下。

许平然抱着吉祥走进去,将新娘随手塞在床下,淡淡道:“护法。”

“是。”弟子们恭谨地立在门廊下。

“大抵需要一个时辰。”许平然略略计算了一下,嘱咐,“这一个时辰之内,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谁来杀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果宫胤等人,或者紫微等人过来,想办法拖延住他们,用我教给你们的办法。只要等到我顺利功成……”她扬了扬眉,神情冷酷,“那就是他们末日到了。”

“是。”

……

夜色中一行人脚步匆匆。

裴枢抱着孟破天冲在最前面,蒙虎赶上去想引路都追不上。

宫胤在他身边,向前看了看,忽然道:“你府中去新房院子的道路,是否只有这一条?”

蒙虎愣了一愣,才答道:“常用的是这一条,但也不排除有些熟悉路径的下人,会抄近路从花园小径那边走。”

宫胤不置可否,顿了顿又对景横波道:“你和裴枢说说,在外院守卫吃酒的横戟军,调往前院花园,守卫好那批赴宴的贺客。”

景横波听着,心头一紧,她知道以宫胤的见识和眼力,做这样的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正要吩咐裴枢,前头裴枢瓮声瓮气地道:“他既与你连合卺酒都喝了,他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还这么假惺惺做甚!”

景横波讪讪地笑笑,只得自行吩咐天弃调人来保卫,看着前头大步而行的裴枢,她心头掠过一抹阴影。

掌心忽然一暖,她侧头看看,宫胤主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修长的手掌正好将她手掌包裹,不算很温暖,肌肤相贴的感觉却很熨帖。

她心中也熨帖且温柔,想着不管怎样,他的每一次主动,都是莫大的进步,终有一日,他亦会眷恋这样携手相伴的美好,再不舍得硬起心肠离开。

新房院落的灯光已经在望,依旧是那硕大的深红琉璃灯,在院门口悠悠晃荡,透过灯上金纸剪贴的双喜字,可以看见那处院落笼罩在朦胧的光影中,静谧而美好。

众人都在隔开内外院的月洞门前停了下来,这是内院,是人家新房,这么多外男,是不好进去的。

裴枢却不管这些,抱了孟破天就走,景横波想要说什么,看看他脸上神情,只好叹息一声,转头歉意地看蒙虎,蒙虎急忙道:“无妨。”

宫胤立在月洞门外,放开了她的手,轻声道:“小心。我就在这门外。”他知道景横波必然要跟进去。

景横波点点头,对他笑了笑,今晚的气氛透着诡异,她一直心神不宁,但危险到底会发生在哪里,谁也看不出。

裴枢心急,也不理会他们,抢先进门。景横波随后跟着,蒙虎亲自陪着。

宫胤等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看了看地形,绕着新房院落各自寻找了合适的地方盯着,以保证万一有任何事发生,都可以及时救援。

进了月洞门,院子内花木扶疏,红灯处处,十分幽静雅谧,夜露已经起了,从花木间经过时,不经意间便会染一袖清凉露水。而草木芬芳淡淡,景横波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院子里大概是因为草木多,分外凉意森森,刚才还有些烦乱的心神,此刻分外敞亮舒爽。

这样的环境,让人提不起杀气和警惕,也无法想象会存在杀机。

只是裴枢还是绷着脸,在前头大步快走,气氛太压抑,景横波忍不住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一刻的凝重和尴尬,便转头对蒙虎笑道:“你这院子倒和其余地方风格不同,分外优雅,有书香气。”

蒙虎脸上掠过一抹赧然,讪讪地道:“这院子是近期重新休整的,移栽了很多花木,连长廊都去掉了原先的红漆彩雕,换了原木,只刷了桐油清漆……听说她喜欢草木自然……”

景横波笑起来,蒙虎看来真的很看中那位郑七小姐啊。

这样挺好,她愿意看见更多人间圆满情爱。

说话间便到了那长廊处,自一泊荷池上逶迤而来,连接着后方的暖阁和卧室,空气中有种淡淡的味道,大概是新漆气味还没消散的缘故。

裴枢已经上了长廊,步子将原木地板踩得咚咚作响,几步就已经到了长廊正中。

一路红灯垂映,清漆地板暗然生光。

景横波紧跟其后,笑对蒙虎道:“你这长廊,只宜佳人裙裾漫移,可不能给武夫踩得咚咚响,太煞风景了……”

话音未落,身后蒙虎一个踉跄,景横波愕然回头,便见蒙虎扶住廊柱,低头纳闷地道:“这地面怎么这么滑……”

他这一句嘟囔还没说完,景横波就觉得脚下一滑,向前猛地一哧,险些撞到裴枢的背。

裴枢头也不回,反手一抄抄住她手腕,景横波立足未稳,低头笑道:“这刚漆的地面也太滑了些……”

她忽然停住。

灯光淡红,地面也是一片白中透红,哪里还有淡黄色的桐油原木地板,这地面……是冰雪!

来不及思考地板怎么会忽然消失变成冰雪,景横波立即抓住裴枢的手,要将他和孟破天移出去。

但一次性移动两人难度大,裴枢还死死扣住她的手,她一甩,竟然没能甩得出去。

此时裴枢也已经发觉不对,一低头之后霍然抬头,只在刹那之间,天地皆白!

身后传来蒙虎的惊呼,只半声便戛然而止。

而长廊咔嚓巨响,轰然断裂,四面草木转瞬由翠绿转为深白,叶尖尖锐如短匕,“嚓。”一声齐响,如布帛乍裂,脆声尖锐,那些叶子脱离枝干,呼啸泣射,纵横飞旋,刹那间充斥于所有人所在空间。

一霎间景横波眼前风雪飞旋,天地皆不见,到处都是回旋的气流,回旋的气流里到处纵横着锐气,遍地花木都成了武器,枝干如枪,长叶似剑,离枝的花是飞盘,各种形状,各种锋锐,密密拥挤在这短短两丈长廊内!

而她和裴枢还在下坠,长廊正断裂在两人脚下,隔开了景横波和裴枢,两人身子向下倾,而此刻荷池已成冰湖,在两人滑落的下方,则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冰窟窿,冰窟窿里犹自旋转着无数冰草雪枝,齿轮利刃般飞快转动,可以想见,只要一掉进去,立即就是血肉成糜的结局。

景横波和宫胤相处数年,也从未曾见过如此威力的冰雪神功,简直非一人所能为。

此时她亦无比艰难,风雪大作,混淆了视力和听觉,她可以瞬移,但此时她不能离开,她得先保证裴枢和孟破天的安全。

抓住裴枢的手已经滑脱,她身子向前,伸手猛抄,只这一霎停留,身上便多无数细小割伤,而脚下冰窟窿如黑色吞噬之口,只在咫尺!

风雪将声音卷去,此刻仿佛换了空间,再不是一片祥和的蒙府后院,而是茫茫天际雪山之下。

隐约似有声音大呼,却根本传不入此间,景横波被凛冽的冰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胸口梗一片冰凉如塞冰雪,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忽然手指碰到微热的物体,是手指!她大喜,伸手去抓,那手指忽然游鱼般一滑,贴着她腕脉往上便冷冷滑了过来,直击她的心口!

那冰冷一线如刀,所经肌肤颤然起栗!

不是裴枢,是敌人!

景横波待要甩手,却发现底下已经是冰窟窿,要么栽入冰窟窿被搅成肉酱,要么被这风雪杀手戳破心脏!

她此时瞬移还来得及。

只这一霎。

忽然身前一声怒喝,近在咫尺,是裴枢的声音!

风雪中似有黑发猛然扬起,似黑色的火。

裴枢已经踏上了另一边的长廊。

他本就比景横波多走几步,大变发生的那一刻他反应极快,抱着孟破天,一脚勾上了边上廊柱,生生将身子拔起。

身子犹在半空,他已经看见了底下的冰窟窿,而在这刹那间,他脸上身上也已经被满园花叶攻击,添无数血口,那些血丝如曼殊花叶细长,一色艳红在风雪中游动,他身形一动,便如匠人弹墨线一般,弹了他和孟破天一身。

他猛力回头,隐约看见景横波身影,正要抓住她将她送出去,却听见怀中孟破天低低一声呻吟。

孟破天虽然被他抱住,也被这漫天冰草割出无数伤口,虽在中毒昏迷中,也不自禁微微痛呼。

裴枢一顿,伸出的手一停,环顾四周,又想寻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将孟破天抛出去。

他眼光隼利,越过风雪,隐约看见前方有一处假山,四周没有花草风雪漩涡,似可落脚,只是距离有点远。

正要全力将孟破天抛出去,他忽觉身后气流涌动,隐约一条白影从身侧游鱼般滑过,他霍然回首,就看见景横波的手,从风雪中递了过来,却是牵住了那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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