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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为了我的歉疚,也该赏他一个体面的死。我不能祈求父皇,他没有必要为一个叛臣的儿子法外开恩,所以,只能借“探监”的机会做些什么……
天牢里,就连空气都要腐臭掉了。枯草、脓血、污秽之物和经年不干的雨水混合出让人欲呕的气息,狱卒抱来干草铺垫在地面上,典狱长打着灯笼相引,我方提了裙,缓缓走下那高高的台阶,扬起头,尽力不堕了公主威严。
可是,当我看到安向礼的一刻,还是不自禁地白了脸。
我从没想过他会那么潦倒而低贱地躺在一堆腐臭的稻草上,身上的囚衣裂出几道口子,那里头清晰可见绽开的皮肤下鲜红血肉,隐隐有白点……难道伤已见骨了吗?
“谁对他动刑了?”我盯着典狱长。
“……小的……小的不知道。”
“嗯?”我陡然加重了鼻音。
“……是……是负责审理右相案子的……大理寺的大人。殿下,您……”
“既然是大人审案用刑所伤的,想必是有什么牵涉。不过,典狱能否卖本公主一个面子,给他使些伤药,说得场面些,是莫让他伤势恶化早早死了妨碍大理寺审案,说得情切些呢,好歹他也曾与本公主有过婚约呢,实在也不忍他受罪。”
那典狱长慌忙答应了,自跑去取伤药,趁着周围没天牢看守,我从绿帛手中接过一个小纸包。
“向礼!向礼哥哥!”我喊了两声,他却一动不动——若不是我看得出他呼吸的起伏,只怕要疑他已经死了。
典狱长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再拖便来不及了。我一咬牙,甩手将那纸包丢了过去,正打在他的脸边。
似乎看到他的睫毛一闪,他若是能找到那纸包就最好了。死去就不用受如此多折辱了。
那是毒药,是皇族才有机会得到的烈性毒药。据说服进身体只需一刹便可夺人性命,全无痛苦。
他注定是不能活的,然而我不愿让他死得那么凄惶,这便是我能给他的所有了。
惑
我小心翼翼地行走,虽然有宫女们扶持,但冷宫的小路还真让人步步惊心。若不小心必然会摔跤。
父皇圈禁太子的明光院名实不符。一靠近这院门,一股日久的森冷之气就渗出来,里面更是连日光都吝于照耀。苔藓野草处处繁生。尤其角落里,衰草未腐,新草未绿,如此荒僻景象在宫中大概是再也找不着第二处。
若是这儿突然出现了什么野鬼狐仙,我都丝毫不会惊诧。这儿实在是太阴森可怕了。
我抓着身边宫女的手臂,眼睛盯着鞋尖下长满青苔的路面,我不太放心她,因她贴身伺候我未久,自然比不上汀芷贴心。
可惜,那时我赐牡丹帕给汀芷,意思便是她不必留在宫中了——她出宫后也可以比着那帕子绣牡丹,留在宫里便没了必要。我容不下一个背叛我的人在我身边,可是,我更不忍心杀了曾和我朝夕相处、福祸与共的人。
听绿帛说,当天晚上在满宫乱成一团的时候,汀芷捧着那手帕,独坐灯下绣完了荷包,然后把帕子留下,自己却踪影全无。乱宫之中虽不安全,但这却是她唯一能够混出宫外的机会。如不冒险,她必然出不去这重重宫阙。至于她性命如何,都只能靠她自己的福报了。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再也不会回到宫中,再也不会为我挽起长发,插上步摇,再也不会轻唤那一声“公主殿下”。
我正分了神,却在此时听到主殿中传来诡谲响亮的笑声,是男人的笑声——那只会是冬珉,废太子,我的哥哥,也算是我的仇人。他这一笑,吓得我险些滑倒。宫女扶得用力,我虽然免了出丑,胳膊却生疼生疼的。
我撸起袖子,只见雪白雪白一段臂膀上,有几个红手指印子,那宫女大惊,也不顾地上肮脏,便直挺挺跪了磕头求饶。
“公主殿下,奴婢知罪,请公主责罚!”
“有什么好谢罪的?”我笑道:“若不是你,本宫得摔得狼狈不堪呢。便把这个赏了你吧。”
我从手腕上顺手撸了一只细银镯子,递到她手中,她惊疑,接了过去,听我笑道“愣着干什么,戴着吧”,竟流了眼泪下来。唯唯诺诺起了身,站到我身后去了。
原来我竟然有这般可怕?该是我有权位了的缘故吧。或许之前的安贵妃在宫中亦有如此的威势。
但许是这一场声音大了些,那宫殿中的笑声倏然停歇,接下来传来的竟是歇斯底里的大骂。
那骂声颇为不堪,乍一听不过是一个愤怒的疯子胡言,细听却句句影射着我和母后甚至父皇。
我冷笑:“是哪个明光院的向本宫说废太子疯了的?”
一个青衣内监跑上来,磕头:“是奴才。”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的兄长疯了的?他若是疯了,怎么还能说这样的话?”我声音朗朗,正是希望殿里的冬珉听到。
“……”那内监不明白我话中之意,只能伏在地上不做声。
“开门吧,本宫要亲自去看看你是不是在撒谎。”
一踏进明光院正殿,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在这种地方呆着,就是我也只怕要疯了。
灰尘飞舞、光线阴暗自不必说,殿柱上的漆也已斑驳剥落,半掉不掉。梁上的蜘蛛网都结满了灰。我捏住鼻子,走到那低垂的灰蒙蒙的帷幕边,轻轻一扯,帷幕竟已腐朽,唰地掉下大半边来。
在宫殿的角落里,冬珉如一只受伤的野兽,正缩成一团,大吼大叫。
“泯灭人伦的畜生”“不守妇道的贱女”“枉杀贤人”……如此的词语,正不断从他嘴中吐出。他披头散发,浑身脏污,可是吐字清晰,这样的“疯”我别说亲见,听也是第一次听说。
平心而论,冬珉对我向来不错,许因为我是女子,他从未觉得我是他走向皇位的障碍。因而即使安贵妃如何给我难堪,他和安向礼也总会暗暗回护。我对这个皇兄,始终还有几分亲情,来看他也是想提醒他“疯了”的时候不要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不过,他如此侮辱我和父皇母后,怎不令我心中愤恨?本来准备的好言安慰便统统丢掉,且要好好讽刺他一番——既然他不是真的疯了,那我就阴着损着说话,让他自己掂量去。
我向那个跟进来的内监开言:“他虽然是废太子,到底是父皇亲生骨血,便是疯了,也是贵人。你们这帮奴才怎么能如此对待他?!这殿中有多久没有打扫了?若是有一日他身子康健了,倒要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奴才好看!”
在我停下的间隙,角落里不轻不重地传出了一句“假惺惺”。
我不理他,接着向那面如土色的内监下令:“把所有附近宫殿的宫女太监都叫来,好好打扫一下这冷宫!倘若本宫再来,废太子还是这副模样,不要怪本宫令宫监将你拖下去痛责五十杖!”
他唯唯诺诺而去,不过冷宫地处偏僻,叫一群太监宫女来打扫也需要颇长时间。支他走了,我刚好可以和冬珉说话。
冬珉也知道那太监是被我找茬支走的,以为我是要对他怎么样,竟而不骂了,哭起“母妃”来。
我对我的宫女们下令,声音朗而缓,确保字字句句都被冬珉听个清楚:“今日本宫来探望废太子,是全手足之情,谁敢生了杂心胡言乱语定重罚,知道吗?”
宫人们齐声应道:“是!”
我端立于冬珉面前,看他装疯卖傻地大哭,一会儿说母妃死得好冤,一会儿又道作恶多端必有报应,最后索性指着我身后大喊:“母妃!您为孩儿说句话啊!”
我冷然而笑,俯下身,以鎏金刻木扇托起他的下巴:“怎么,冬珉皇兄,您还不明白父皇的意思吗?”
他不装了:“要我死?”
“你何其愚蠢!”我叹道:“父皇有几个儿子呢?”
他瞪圆一双眼望着我,脏污的脸上,那眼睛因才流过泪而格外明亮。
“若不是你的母亲是安氏,你怎么会被废呢?只要你听话,东宫殿迟早还是你的。”我一笑,撤回扇子:“璃鸢总有一天要走的,殷婕妤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何况她善妒,父皇定然不能令她登上皇后之位,便是生个皇子也成不了嫡皇子。无嫡立长,如此的规矩,太子殿下竟然不知道?”我声音轻缓,眉目间的调侃与讥笑显而易见。
“你是想先来玩弄我一番再处死,看我笑话吗?”冬珉站起了身来,他的长相还是颇似父皇的,那样的俊朗和贵气,并不因一身脏污而褪色:“你是一出生就住进太子殿的璃鸢,父皇心之所向我便是再愚钝也看得出。我已知一死难免,只求你今后成了女帝,给我母妃一个封号……她伺候了父皇二十多年,不求贵妃,求个妃嫔头衔,总也不算过分吧。”
“是不是过分,我怎么能衡量呢?”我笑,凑近他的脸:“若是你想为她求个公平,就自己好自为之。她排挤后宫,给本宫下毒,自然该死。可是你却是被她和安氏家族株连的,若是虔心悔过,就算成不了君王,也至少能做个亲王。可是,若是你再这么胡闹下去,父皇必不会留你,给你机会成为延家的笑柄!”
“你的意思是?”
我转身背对着他,一字一顿:
“是安氏家族逼死我母后,陷害本宫,和本宫的兄长无关。”
“是安氏家族祸乱朝纲,勾朋结党,妄图纂权夺位,和本宫的兄长无关。”
及此,我突然转回身子,看住他的眼睛:“冬珉哥哥,告诉阿鸢,你是姓安,还是姓延?”
“冬珉哥哥”这个称呼是我小的时候用的。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被牵扯到这宫殿的权谋争斗中,他为我爬树折一支桃花,为我闯祸挨嬷嬷们教导,他是我的兄长,我是他的妹妹。那是我最单纯快乐的时光,也许,也是他的。
此后种种,不堪再提。
这一声喊出,我眼中突然盈满泪水,最终却只有一滴沿着脸颊滑落。
他一怔,咬了牙,许久才答出一字:“延。”
“这江山姓延呐。”
他似乎懂了我的意思,慢慢点了头。
“殷婕妤便是能生出儿子,也难料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轻声道:“社稷天下,我只能帮你。”
他凄然一笑:“你要帮我就能让我登基,你不帮我殷氏就会胜过我母妃?”
我带着笑,缓缓点头:“可是殷氏的手上,沾着你我母亲的血。”
“先皇后,不也是被我母妃害死的吗?”他无力地问。
“她的女儿,不也让你母妃赔了命吗?”我答:“一命抵一命,一颗珍珠换一把小刀,冬珉哥哥,你同意吗?”——曾经我喜欢他一把锋锐的小刀子,他不肯给我,我便偷摸用石头砸坏了那刀,他气得哭,我心下抱歉,便赔了他一颗大珍珠,两下重归于好。这次,我毁了他的母亲,还他一个皇位,看似能抵平,然而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
“我能说不同意吗?”他叹一口气:“阿鸢,我只问你,你是想临朝听政,还是想君临天下?”
这声“阿鸢”出口,意味着他答应了与我妥协,我答他:“我的丈夫都死了,要天下干什么?只要君上圣明后宫稳定,我便别无所求,安心在宫中度过余生。你相信么?”
“你说了,我便信。”他笑得惨。
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我一笑道:“宫女太监们来给你洒扫了,是不是接着装疯,还是做点别的什么,你自己看着办!本宫告辞了!”
“送公主。”他的眉宇间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气,嘴边也带上了莫名的笑意。
转头离开时,我的目光扫过他的腰带,和一身沾满灰的衣裳颇不相应的,是腰带里面扎着一样东西,它露出一点锦缎的边缘。
“殿下,您……当真信得过大皇子?”当天夜里,绿帛问我。她虽然没跟随我一起去明光院,却向随行的宫女们问了个明白。
“信不过,不过,用得上。”
她轻轻一叹。
“公主,奴婢快要出宫了,奴婢走了,您总得有个心腹人伺候。若是找不到这么一个人,就不要急着和宫内人破脸。”
“有这么一个人。”我笑着拍拍她的手:“戏雪。”
“可是她是殷婕妤的人呐。”
“要来就是了。不过只能用,不能信。”
她一愣,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战
也是在我与冬珉达成协议的同一天,朝堂之上的父皇一道旨意,竟将整个皇朝拖进了内的阴影中。
他要废除宗室山阴王王位,赐之以田地千顷,却再不许山阴王或其子嗣干预地方政事。
山阴王的祖父是皇祖父的弟弟。他是父皇的堂兄,也是除了我们这一支以外唯一有可能的皇位继承人。只不过,他膝下也儿息不旺,唯有一个小女儿,当下才两岁。
山阴之地,盛产鱼米丝绸,又通海连江,商贸繁盛。按我朝律法,王可获得当地税赋的五分之二作为私人用度。如此数十年,山阴王家族之富竟远胜皇室。
若他只是富裕,当不致招来如此大祸,只是,山阴王与安氏过从甚密——在查抄安氏府邸时查获了一只木盒,钥匙已经无从寻觅,重令之下,只得以宝刀斩破盒子。奇的是,那盒子被一刀劈得破烂,士兵手劲甚至还震下了几片碎木,然而,里面的丝帛却丝毫无损。
那丝帛是产自山阴地的鱼绡。
帛上空无一物,然而,带人查抄的官吏早有经验,将那丝浸入水盆中,在水盆底下生活加热,丝帛上就慢慢浮现了字迹。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山阴知缭敬上。”
延知缭,便是我那堂伯父的正名。
此事是真是假,是否有人陷害,都未曾查实,然而父皇渴望收回山阴地已非一日两日,碰上这样一个机会,仅仅让人查核一下笔迹,就匆匆下了旨。以勾结京臣意图不轨为名,欲除去山阴王。
使臣去了山阴地,就再也没有回来。七日后消息传到昌兴都,却是山阴王斩杀使臣起兵谋反,借口是“清君侧”。
可是山阴位于遥远的南方,与北地隔了长江天险,离昌兴都更有千万里之遥。饶是长江上已烽火连天,昌兴都却仍然万千繁华。
宫掖深深,夏恰来得正是好处。明光院已经整饰一新,园中又好在清凉,我便常常至此与冬珉品茶下棋,消磨时光。恍惚间却又似回了小时候心无芥蒂的时候,只是二人都知道,那样全无嫌隙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
白瓷盏里凉梅茶,色微红味清甜,我抿一口,道:“这茶叶是今年春天上江南来的贡茶,若是今年战事不停,只怕明年就没得这么好的茶了。皇兄不妨趁着宫中还有存茶多喝两口。”
冬珉苦笑:“若是战事不停,明年何止没得茶喝!”
我扁扁嘴:“大不了拆了宫殿发给百姓当柴火烧。本宫偏就不信山阴王的兵过得了长江。”
他笑了出来:“拆了宫殿当柴火烧?阿鸢,你这话要是叫父皇听了,当心把你也赶到明光院住着!”
“好啊。”我却没有笑:“不妨,我来给你看着屋子,你去南方战场建功立业。”
他愕然,我知道他一定以为我要骗他上战场好借刀杀人,便紧跟着补上:“山阴王这次被撤藩的原因,说到底是和安家有往来。若是你主动向父皇请缨去南方作战,父皇不说感念你孝心,至少明白你以江山为重。你建功立业了,出这冷宫也就指日可待。”
他苦笑:“阿鸢,你想得容易!父皇只怕不会许我去那边。我也是被安家株连的,难道他会冒着让我和江阴王合兵反他的风险放我出冷宫?”
“山阴王反叛,是想做皇帝。”我悠然道:“父皇知道,你也想做皇帝。这话我说的对也不对?”
“对。”
“那么,让你去南方,便是两个未来的君主的战争了。若是父皇做皇帝,你迟早能登基,可是,若是山阴王做皇帝,你就不要想那龙座了。”
我见他听得认真,便下了结论:“所以,如果你去南方作战,非但不会与山阴王同流合污,反而只会为了你自己的江山拼死力战。”
他沉吟:“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去向父皇请求?可是,我身处冷宫,如何见到父皇?”
“写封信,本宫替你带去。”我见他仍有犹疑,又说:“你也不要担心战场险恶,父皇不会真的让你去前线的,我朝那么多身经百战的将军,何须用唯一的皇子犯险?”
他点点头,似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那信我转交了父皇,却仿如泥牛入海。父皇似乎已经忘了他还有一个在冷宫中度日如年的儿子。
我不好意思,去明光院的次数便少了很多。冬珉性子却好了不少,偶尔去看他,亦是彬彬有礼。他得意时的张狂消失之后,一身贵气反而在困难中益发鲜明。
我只道南方战事紧张,父皇不敢以你犯险为理由搪塞他。他却似早有预料,只淡淡一笑:“阿鸢,这些事,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写了信的当晚,便知道父皇不会派我去的。”
“为什么?”
“莫说战事险,他对我犹存几分骨肉亲情,而且……”他逼视我的眼睛:“既然安氏敢反叛,就一定有力量支持他们。而他查抄安家,诛灭满门却没有任何人抵抗,你说,父皇会不会怀疑我手中还掌着一支兵力?”
“可是,他的皇位迟早是你的。”我笑,心却无依无靠,空落落。
“迟早?迟不如早。我这样一个混蛋的儿子,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有什么?他怎么敢保证我不会为了尽快抢下皇位而甘愿让出长江以南的土地和江阴王妥协?”
“他……他不会的。”我几乎要叫起来:“父皇不会的。”
“他对你,是‘父’,对我,却是‘皇’。”冬珉的口气里有自嘲,也有不甘:“你是他的女儿,我却只是一个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的——男人。”
我不知如何回答冬珉。
他与我不同,我是知道的。
从小便没人关爱他。虽他极敬爱自己的母妃,但安贵妃眼里他不过是一个争取皇宠和地位的工具,连我都曾见过她为他性子懦弱不为她争气而罚他顶灯跪着;父皇眼里这个儿子也几乎可有可无,非但没有关怀过他,甚至连过问都很少有,便是年节见了,也不过是以不冷不热的点头回应他诚惶诚恐的问礼。
没了自己父母的心疼,宫女太监们对他便也只有面子上的尊敬,内心是不是不屑,不得而知。
这样的日子,自我母后去后我也过过几年,便恨不得将安贵妃这始作俑者千刀万剐,而他就这样生活了十九年。
冬珉见我不言语,只长叹一声:“阿鸢……世上能有福气在父母怀中撒娇的皇家子弟,或许也就只有你这一份。倘若我能有此一次,便让我立时死了也甘愿。”
“可惜,我的母妃已经不在了,父皇深深厌恶我,想必此生也见不到他对我开颜了。”
“你当真好福气……”
他的声音里,竟有了轻微的哽咽。
我的喉头也哽住,想到自己初失慈母的日子,也是泫然欲泣。
天家情薄,我应早已知道。而且,这也应该是我行事的准则。
只是此刻,面对着哀伤的冬珉,我实在不忍再对他做出什么,只有递给他锦帕:“冬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