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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痕-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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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花一管值千金,微步珊珊若可寻。

从此卷中人属我,少翁秘术押衙心。 初三日辰刻,阿宝行丧,奉李夫人的灵囗,停寄东门外玉华宫。痴珠不能出城,也坐着小轿到县前街,排个祖奠,看过灵囗出门,才回西院,已是一下钟了。一人躺在里间,忽听得外面报说:“留大老爷来了。”林喜引人,痴珠抬身延坐。子善说道:“你这两天有人去看秋痕么?”痴珠道:“撒手了!叫谁去呢?”子善道:“我听说昨日三更天,他全家都走了。”痴珠怔怔的望着子善“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也不说话,就自躺下。

子善忙邀心印过来,只见痴珠坐起道:“风尘氵项洞,天地邱墟,何况秋痕!”心印就也说道:“你通人,再没有参不透的道理、勘不破的世事。”子善接着说道:“本来你也要走,他不过先走几天哩。”痴珠不语,只叫秃头,不见答应。穆升四处找遍,全没踪迹。痴珠翻笑道:“这个呆奴,怕是找秋痕去哩。”等到二更后,子善走了,秃头影子也无,大家惊愕。心印道:“你们不要着忙,秃头不是逃走的人。倒是痴珠今日呕了一口血,他外边强自排遣,内里不知怎样难过,大家留心点儿。”心印便也回去方丈安歇。

这里穆升、林喜就在痴珠卧室前一间下榻。到了五更天,听得痴珠说道:“秋痕,你怎不等我断了气就走呢?”一会,又听得说道:“如今你的心换给我,我的心换给你,好不好呢?”接着又吟道:

“人间独辟锺情局,地下难埋不死心!” 走进里屋照料,却是睡着鼾呼。

次早,池、萧也走进来,见痴珠神色照常,便问道:“今肾动上觉得好些么?”痴珠皱着眉,说道:“我的心虚飘飘的,也没甚好,也没甚不好。秃头还不回来么?”大家答应。雨农道:“这事也怪!秋痕走了,我听说李家隔壁屠户酒店都关了门,连那戆太岁、酒鬼也不见。”痴珠道:“怎的?”大家也难分解。

晚夕,荷生差青萍探视,穆升就把这事通告诉了青萍,自然一一回了荷生。荷生顿足道:“我却料不出有此变局!”马上传呼伺候,来看痴珠。因为痴珠卜了一卦,是《损》之《小畜》,说道:“今天是辰月甲申日。”又沉思一会,说道:“卦象甚佳,这月十二,有见面之象,你不要急。”痴珠说道:“我如今通没要紧了!见面也是撒手,不见面也是撒手!”

荷生道:“不是这般说。秃头,戆太岁,酒鬼,他三人是一气的,自然可以赶得回来。而且我的占卜,十分灵验。如今只要他回来,我情愿替你出二千两银子。我先前是为着采秋的事没有办妥,舍己耘人,情理上也说不去。而且我的局面,也是依人糊口,如何独力办得来?这回原想替你圆成此事,不想你们已散了局。其实散后,此事也还易办,那里料得出又有此不测的事!不是我说句范直的话,这一场是非,通是秋痕自闹出来。你不想:秋痕和你讲个‘情’。他一家人和你有什么‘情’!不留些银钱,图个什么呢?秋痕孩子气,太不通达世务,自然步步行不去。”痴珠道:“这是我错了!那造作谣言。”

荷生不待说完,笑道:“水腐而后蠛蠓生,酒酸而后醯鸡集。本来你两人形迹,实在可疑,所以他们编出谣言,人人都信。我想李家这一走,不特怕你拐他,并且疑心到我和你办事哩。”痴珠道:“夜行者自信不为盗,而不能使狗无吠。”又叹口气道:“青蝇纷营营,风雨秋一叶。心印说的,凡事有数,这一件事,原是数该如此。其实我于娟娘能割得断,再没有秋痕又割不断的道理。我的爱弟爱妾尚死于贼,岂能保得秋痕!只是我何苦做个人呢?”荷生道:“算了,不用说,只愿他好好回来吧。”说着,便走了。

到了十二这一天,痴珠刚打心印方丈回来,穆升递上一轴的画,一封的书,说是大营黎师爷送来的。痴珠晓得是秋痕小照,忙展开一看,见一脸含愁,双眉锁恨,神气很像;画的衣眼,上是浅月色对襟衫儿,下是粉红宫裙,手拈一枝杏花。恍恍惚惚忆起草凉驿旧梦来,却不十分记得清楚。就拆开书,看了一遍,是两首和诗。便检一小笺,随手作数字致谢,交给来人去了。重把小照细看一番,忽然想着荷生卜的卦,便拍案道:“我今生再见不着秋痕!孰是这一轴画儿,应了荷生的占验吧!”正是:

水覆留痕,花残剩影;

翡翠楼成,鸳鸯梦醒。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焦桐室枯吟萦别恨 正定府沥血远贻书

话说酒鬼姓聂名云,戆太岁姓管名士宽,这二人自三月初二日起,竟没消息,就秃头也自渺然。

一日,留、晏二人同来,子秀向靴页中取出两张旧诗笺,递给痴珠道:“你瞧!”痴珠接过,展开,见是《秋心院本事诗》,向日粘在秋痕屋里,便惨然说道:“这两纸怎的落你手里?”子善道:“今天听说园里有新戏开台,我拉子秀去看,不想走到菜市街,恰遇着秋痕住宅开着大门,说是王福奴要移入居住。我两人同进去,前后走了一遭。见月亮门左侧,你镌的菊花诗赋石刻还在,秋心院中,床榻几案,也照旧排着,我同子秀,相顾惘然。见案下掉落诗笺二纸,子秀检起,是你旧作,竟把我看戏的心肠都没了。”痴珠听了,十分难受。 诗是七律二首,七绝二首。七律云:

无端鸿爪到花前,正是西风黯黯天。

放浪形骸容我辈,平章风月亦神仙。

空余红粉称知己,长向青娥证夙缘。

早岁绮怀销欲尽,为君又惹恨绵绵。

黯绝并门一叶秋,桐阴小语便勾留。

聘钱有恨衔牛女,蓝缕何人识马周?

青鸟回翔难得路,绿珠憔悴怕登楼。

昨宵珍重登车去,知汝晨妆懒上头。 七绝云:

罡风吹不断情丝,死死生生总一痴!

忍冻中宵扶病起,剔灯苦诵定情诗。

强将红烛夜高烧,鬓影撕磨此福销。

欢喜场成烦恼恨,青衫红袖两无聊。

常说“日之所思,夜之所梦”。这夜,痴珠梦中大哭而醒,见残灯一穗,斜月上窗,回忆梦境,历历在目,十分凄楚。 次早,心印来看,痴珠因说道:“我昨宵却记得两个梦。前一梦,是到了秋心院,见一个女人,年纪约有二十余岁,身子既高,脸儿又瘦,就如枯竹一般,自说姓王,小字惺娘。后一梦,大是不好!梦见秋痕扶着病,和我携手在阴湿地上走。两人脚上都沾是泥,走有几里路,觉得黑XuXu的,上不见天日,下面又尽是滑滑没胫的泥。秋痕两手按在我肩上,说道:‘我走不得,鞋底全裂,怎好哩?’我便扶他坐在石板上。随后重走一箭多路,便是一道河,拦住去路。沿河走有一里,两人的足都软了,才见有个孤木板桥。秋痕先走上去,扑落一声,秋痕竟跌下去!我眼撑撑的,看他沉到没影去,一面哭,一面叫救,却没个答应,我便号啕大哭,醒了。你想这梦凶不凶?” 心印道:“梦要反解,梦吉是凶,梦凶或反是吉。大凡有眼界遂有意识,有意识即有窒碍,恐怖变幻,颠倒梦想,相因而至。你要先把情魔洗除干净,那梦魔便不相扰。咳!你万里一身,关系甚重,南边家里……”痴珠不待说完,便说道:“亲在不许友以死,何况秋痕原是儿女之情,不过如风水相值,过时也就完了,那里有天长地久,尽在一块儿的?就算今生完全美满,聚首百年,到得来世,我还认得秋痕,秋痕还认得我么?而且他又是走了,明知无益事,翻作有情痴,我更不这般呆!我此刻打算,病愈立即回南,以后再不孟浪出门了。”心印道:“这一节再作商量。凡事有个定数,该是什么时候回去,该是什么时候又出来,你也不能自主。”痴珠不语。心印坐了一会,就走了。

是日,天阴得黑沉沉的。夜来冷雨敲窗,痴珠辗转床头,因起来挑灯搦管,作了《怀人》诗八首。次日,作一柬,将诗封上,差李福送给荷生。

恰好荷生正在筹云楼和采秋看花,青萍呈上痴珠的绒。荷生与采秋同看了信,采秋将诗念道:     “断雨零风黯黯天,客心憔悴落花前。

算来缘要今番尽,过此情真两地牵。

银汉似墙高几许,沧波成陆浅何年?

除非化作频伽去,破镜无端得再圆。”

采秋眼眶一红,道:“这一首就如此沉痛!我念不下,你念吧。”荷生接着念道:

“一春愁病苦中过,肯信风波起爱河,

韙囗几声花事谢,杜鹃永夜泪痕多!

能营三窟工囗兔,谁拨明灯救火蛾?

从此相思不相见,拔山力尽奈虞河;   

畴昔频频问起居,每逢晨盥晚妆初。

药炉熏骨眉偏妩,镜槛留春梦不虚。

坐共挥毫忘示疾,笑看泼茗赌搜书。

红窗韵事流连惯,分袂将行又揽据。

而今红袖忽天涯,消息沉沉凤女家。

十日纪纲迟报竹,几回鹦鹉罢呼茶。” 就叹道:“秋心院的鹦鹉,这回生死存亡也不知道了。”又念道:

“燕寻梁垒穿空幕,犬拥金铃卧落花。

翻似闭关长谢客,不堪室迩是人遐”

采秋道:“我去年回家时候,愉园不也是这样么?只你没有他这般苦恼。”

荷生道:“冤人不冤?我去代州那几天,苦恼差不多就同痴珠。”采秋道:“你苦恼处便是热闹处,难为痴珠这一个月颠沛流离!”荷生笑一笑,又念道:  

“一树垂垂翠掩门,判年春梦了无痕。

娥眉自古偏多嫉,鸩鸟为媒竟有言!

山后愚公空立志,海填少妇总埋冤。

昨宵月下亭亭影,可是归来倩女魂?     

今生此事已难谐,噩梦分明是玉鞋。

苓术纵教延旦夕,藁砧无计为安排。

魂销夜月芙蓉帐,恨结春风翡翠钗。

半幅罗巾红泪渍,一回检点一伤怀!”

荷生惨然说道:“泪痕满纸。”瞧着采秋,已经是滴下泪来,见荷生瞧他,便强颜笑道:“替人垂泪也涟涟。”

荷生往下念道:

“并门春色本凄凉,况复愁人日断肠!

月满清光容易缺,花开香艳总难长。

剧怜夜气沉河鼓,莫乞春阴护海棠。

拚把青衫轻一殉,孤坟谁与筑鸳鸯,

五夜迢迢睡不成,灯昏被冷若为情。

名花证果知何日,蔓草埋香有旧盟。

地老天荒如此恨,海枯石烂可怜生!

胭脂狼藉无人管,凄绝天边火凤声。” 两个默然半晌,荷生才说道:“痴珠就是这样埋没,真个可惜!”采秋道:“南边道路实不好走。不然,差个干弁,送他回去也是好呢。”荷生道:“无论南边满地黄巾,万万走不得,就令上路,迢迢两个多月路程,谁护持他哩?”采秋道:“孤客本来可怜,何况是病?病里又有许多烦恼,就是铁汉也要磨坏!”两人言下都觉得十分难受。

过一会,采秋向荷生道:“我想痴珠平日很是喜欢红豆,我想送给他,病中既有服侍,就是异日旋南,也不寂寞,你意下如何?”荷生笑道:“这是你一番美意,只怕痴珠不答应哩。”采秋笑道:“你且与子善言之。”

以后子善将采秋的意思告知痴珠,痴珠微笑,吟道:“惭愧白茅人,月没教星替。”便手裁一束,寄与荷生。荷生与采秋同看,柬云:

承采秋雅意,欲以红豆慰我寂寥,令人衔结。然仆赋性虽喜冶游歌风,未流狄滥。此次花丛回顾,原为有托而逃;可怜芳草伤心,尚觉迷途未远。病非销渴,远山底事重描?人已中年,逝水难寻故步。大福自知不再,良缘或订来生。为我善辞采秋,为我善抚红豆。

荷生笑道:“何如?我说过痴珠不答应哩。咳!痴珠做人,我是晓得。”采秋叹口气道:“这教我也没得用情了。”荷生正欲答应,外面传报经略来了,只得出去。

光阴迅速,早是三月二十二日。痴珠正将一碗莲心茶细辍,忽见李福、林喜狂奔进来,喊道:“秃头回头了!”痴珠就出来问道:“在那哩?” 只见秃头身上只穿件蓝布棉短袄,由屏门飞跑上前,眼泪纷纷,磕下头去。痴珠两眶中也泪出如流,扶起道:“你见过刘姑娘么?”秃头抹着泪道:“见过。可怜得很,现在病在正定府保兴馆饭店里。”痴珠听了,随说道:“他二月间本来有点痢疾,这会自然更是不好。”秃头道:“姑娘从上车后,点米不曾沾牙,下的全是血,两脚不能踏地,人极消瘦,面目却肿得一个有两个大。病到这样,一天还要受他们的絮聒。”

痴珠黯然道:“你怎样见得姑娘哩?”秃头道:“小的那一天心上恨着姑娘,就气糊涂了,一口气去找管士宽。走至大街,逢着聂云,才晓得姑娘被他嬷骗了出城。管士宽天亮知道,带了盘缠,便赶出城,跟寻下落。聂云都晓得他们去向,小的一时气愤,拉着聂云就走。原想一两站就赶得着,岂料一天赶不上一天,直到十二这天,到了正定府,方才见着管士宽。知道牛氏和姑娘是初二日下午出城,坐的是短雇的车;李裁缝父子和跛脚、玉环,是初三日五更走,天亮出城;才是长雇的一辆大车,一辆轿车。将屋子交给他的同乡顾归班。因姑娘下了红痢,一天有数十次,路上不便,才延搁在这店中。管士竟一路跟着姑娘坐的轿车跑,姑娘住也住,姑娘走也走,天天都得与姑娘见面,却不能说得话,只跛脚通得信儿。到了正定府,姑娘取出一条金耳扒,送给管士宽,教士宽换作盘缠,一路跟去,好传个信给老爷。当下士宽与小的见面,才得跛脚传与姑娘知道。姑娘约小的十四日天亮,店后空地里相见。姑娘问知老爷病中光景,一恸几绝,教小的快回。”

痴珠迟疑半晌,说道:“这样看来,你也是空跑一遭。”秃头道:“姑娘有信给爷哩。”便从怀里探出一个小小油纸包,展开油纸,将个蓝布包送上。痴珠瞧那蓝布包,缝得有几千针。林喜送过剪子。痴珠一面绞,秃头一面回道:“姑娘说没有笔砚,也没有地方写个字儿,里头几个字,是咬破指头写的。”痴珠不听犹可,听了秃头这般说,那一股酸楚直从脚跟涌上心坎,从心坎透到鼻尖,一言不发,把布包绞开。内里是痴珠原给的一支风藤镯,一块秋痕常用的蓝绸手绢,一块汗衫前襟,上面血迹模糊。痴珠略认一认,便觉万箭攒心不知不觉眼泪索索落落的滴满蓝布包。

一会,穆升递上热手巾,拭过脸,重把那血书反复审视,叼着泪,一字字辨清,是:     钗断今生,琴焚此夕。

身虽北去,魂实南归。

裂襟作纸,啮指成书。

万里长途,伏维自爱。

凡三十二字,痴珠默念一遍。停了一停,向秃头道:“你路上辛苦,且歇息去。”秃头答应。

痴珠携了血书、手绢、风藤镯并那块蓝布,到卧室躺下。费长房缩不尽相思地,女娲氏补不完离恨天!这一夜,别泪铜壶共滴,愁肠兰焰同煎,不待说了。

秃头和聂云跑了这一遭,空自辛苦。去的时候,两人都是空手出城,秃头将皮袍脱下,当了作路费,用尽了;聂云的皮马褂,也脱下当了。幸是正定府遇着管士宽,将秋痕金耳扒换了十余串钱,付给两人作个回费。秃头是自己多事,也还罢了。可怜聂云,路上受了风霜,到家又被浑家杨氏唾骂,受一场气,次日便病,病了几天就死。 后来痴珠闻知,大不过意,晓得聂云女儿润儿,是嫁给子秀的跟班李升,就赏了润儿四十吊钱。那杨氏系随着女儿过活,就也十分感激。管士竟无家无室,只有屠铺一间,系他侄儿照管,他竟随秋痕住在正定府了。正是:

娼家而死节,名教毋乃亵!

人生死知己,此意早已决。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联情话宝山营遇侠 痛惨戮江浦贼输诚

话说谡如是去年十一月到任,申明海防旧禁,修整本部战舰,出洋巡哨。逆倭三板船,从此不敢直达建康;就是员逆,也有畏忌。江南江北一带官军,因此得以深沟固垒,卧守一冬。谡如蒿目时艰,空自拊髀,兼之宝山僻在海壖,文报不通,迢递并云,鱼沉雁渺,十分懊恼。忽忽又过了一春。

一日傍晚,步出营门,西望月明,衡山一线,有无限心事,都枨触起来。踱了一回,退入后堂,叫跟班燃了一枝高烛,倒两壶酒,取件野味,一人独喝。喝完了酒,无聊之极,瞧见壁上挂的剑,因取下来,就灯下舞了一回,便向炕上坐下,按剑凝思。

此时五月天气,日长夜短,辕门更鼓,冬冬的早转了三更,跟人都睡,只个小跟班喜儿,站在背后。忽听飕飓的风起,檐下一树了香花纷纷乱落。瞥见金光一闪,烛影无焰,有个垂髻女子,上身穿件箭袖对襟鱼鳞文金黄色的短袄,下系绿色两片马裙,空手站在炕前,说道:“几乎误事!”谡如愕然,提剑厉声问道:“你是妖是人?怎敢到我跟前!”这会跟班暨巡兵听得谡如厉声,都起来探望。 女子笑道:“站住!”谡如木偶了;接着道:“将军不要动手,我念你和韦痴珠有旧。”谡如听说痴珠,便按剑问道:“你这小妮子,怎认得痴珠?”女子指着炕上的联道:“你且说何处见过痴珠?”谡如道:“他现在并州。”女子道:“‘解衣衣我,推食食我。’你和他很有交情。”谡如放下剑道:“你这来是替何人行刺?”女子道:“将军请坐,我说个来历吧。我名春纤,我的师父是徐娟娘。”谡如恍然道:“娟娘不与痴珠有旧么?我早闻名。这人如今在那里?”女子叹一口气道:“我的师父尸解了,现在香海洋青心岛做个地仙。我原是他的侍儿,四年前三月间他带了我朝了普陀岩。到次年冬间,附海舶到得东越,探侦痴珠。说是进京去了。次年春天,师父游了武彝、雁宕,重来江南,寄居无锡映山庵,遇个女道士慧如,传授我的剑术。去年云游两湖、两川,冬间想要由川归陕,路过广汉,寄寓华严庵,主持蕴空禅师,与师父极其相得,因知道痴珠入川,也到广汉,却与师父相左。师父从此百事灰心,除夕这一夜坐化了,留一锦囊给我,嘱我急时开看。我因正月间蕴空也坐化了,他的徒弟又与我不对,拆开锦囊,教我回来无锡。不想前月到了映山庵,慧如却为金陵逼挟迎去,封他无上清妙真妃伪号。我因此投入缴营,访寻慧如,说是命里该有此两月魔劫。今日慧如是奉将令,取你首级。慧如差我前来,谆嘱留心。我为瞧见痴珠的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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