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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满于爱情的保证,就等于自满于野心的英雄与自满于教义与形式的教主,也等于自满于自己所立的体系的哲学家。
一切的自满就是停止,硬化与死僵。
一切的硬化与死僵就不能再有吸收变动与生长。
爬虫就因为在进化中限于硬化与死僵而趋于灭亡。
蝼蚁社会的组织因趋于机械与死僵就再无法进步生长。
一切的体系,一切的组织,一切的制度,一切传统的文化以及一切的个体趋于自满与死僵的,一定再无法吸收与生长而必至于崩溃灭亡。
一切人付的意义,人付的解释以及一切人付的保证都是虚妄。
一切英雄的理想,教主的教义,哲学的体系,以至于爱情,都是可珍贵的。因为它已占有了片断的暂时的谐和,但决不是宇宙终极的谐和;它需要在吸引生长上与其他一切谋取谐和。这需要无底无底的谦逊与无限无限的宽容。
但是在英雄理想的主干,教主教义的形式与哲学家体系的间架里面,它都已有了自满的完整,自满的完整就是停止吸收。停止吸收不但与外界不能谋取谐和,反而排斥外界真他的谐和,破坏外界的谐和,甚至想征服外界以补充他的问架。然而外界是无穷的,于是一切人间的冲突战争等灾害等都是由此而起。
在爱情,它趋于自满的死僵,同个体趋于自满的死僵一样,灾害并不及于别人,而其自身的崩溃灭亡则与一切趋于僵化死硬的没有不同。
一切人付的意义是虚妄的,一切人付的解释都是谎语,一切人付的保证都是空的。
人出卖了这些人付的意义、人付的解释与保证,而这些人付的意义人付的解释与保证欺骗了人类,它诱人于自满的死僵,而趋于灭亡。
一切生长的需要吸收,一切的吸收,简要我们谦逊与宽容。
只有谦逊的方能宽容。
只有谦逊,我们能不自满于个体的局部的片断的谐和;只有谦逊,我们肯不自信于机械的凑合为自然的谐和;只有谦逊,会使我们与外界谐和相处而求得更高更广的谐和;只有谦逊,我们能保证我们爱情的完美。
十
一切的德性之中,谦逊似乎比什么更难为我们所获得。
这因为谦逊就是要在一切德性之中承认它的限度。在自身谐和之间承认它的限度。
一切的谐和,在无限宇宙整个的终极的谐和前,他永远是不谐和的。要无尽无尽与外界谐和相处,就需要永远在谐和的格局中知道自己的限度。
高僧参悟到一切世间谐和的追求都是局部片段的限度,就觉悟到对于这局部的片段谐和的追求,不过是一种虚妄的恋执;而只有放弃肉体的情意的一切谐和的追求,才能使灵魂的真如直接与整个宇宙终极的谐和贯通合一与融化。
要放弃肉体的情意的一切谐和的追求,就要使一颗心灵洞照整个的宇宙;一切肉体的情意是有限的,靠我们的感觉情感思想来摄取的宇窗,永远是局部的片段的如果把这局部的片段的当作了宇宙整个的谐和,它不但无法生长,还要破坏其他的谐和而产生了无穷的灾害,只有看到肉体的情意所见到所获得的谐和是一种幻妄,那么,灵魂的真如才能摄取宇宙整个的终极的谐和。
这当然不是我们平常的人所容易做的,我们所容易做的,是承认一切人间谐和的限度,安于自己的限度而不以此为宇宙终极的谐和,亦不信这局部片断的谐和的扩展就可以得到宇宙终极的谐和。于是就会有一种谦逊的精神与一切外界其他局部的谐和相处。
这就是隐士的境界。
隐士的境界是知足与谦逊。
以为自己局部片段的谐和就是宇宙整个终极的谐和,那就陷于不能吸收容纳与停于死僵;于是他们再不信宇宙上其他的谐和,因而谋取破坏外界的谐和排斥外界,甚至想征服外界。
有多少食物于你是谐和的,于我并不谐和。
于山是谐和的,于水就不谐和;于乔木是谐和的,于矮树并不谐和;有许多树叶是对生,有许多树叶是轮生;有许多花夏季开,有许多花冬季开;有许多树先开花后妖叶子,有许多树则叶子枯了方才开花。
燕子喜欢栖梁间,乌鸦喜欢居树梢;有许多鸟爱群居,有许多鸟爱独宿。
而世上的食物种类万干,于某种动物的肠胃谐和的,于某种动物的肠胃则常不谐和。
至于人类,因为文化传统习惯的不同,个人与个人,社会与社会都有更大的差别,于甲谐和的,于乙常常不能谐和;人类的个体既然是这样的相同,而又是这样的不同;于甲很谐和的衣服,于乙会完全相反,于乙很谐和的食物,于甲会完全无法下咽。
因此,我们是需要多少的谦逊才能尊敬别人的谐和,而与外界谐和相处。
恋爱使我们得到谐和,但在结合之前后,有多少多少是要我们用谦逊与宽容来接纳这一切内外的不同。
夫妇父子母女兄弟朋友以及一切社会的关系,都是因不能互相谦逊与容忍而冲突。这就因为我们所要求的谐和竟不是别人所要求的,别人所要求的竟不是我们所要求的。
爱情在我是失败的,就这样的失败了。而我现在再不敢去爱人,也不敢被人所爱。
愿一切有幸福的人去爱,愿一切有幸福的人被人爱,愿一切爱我的人来了解我,愿一切我爱的人被我了解吧。
我讲过我在一颗小草上如何见到宇宙的谐和,我也是谈到过多少不同的鸟类的声音,如何谐和得像一个完美的世界。
但是在人类,个体的谐和与团体的谐和,却不是能这样容易。一切属于人类的都要赖人类自己的摸索,探寻。我们看到小草从泥土中伸出头来,它的生命活力,已远超于一只出世的小猫;然而四个月以后的小猫,它的生命活力已远超于人类十四岁的婴孩。这可以看到生命越复杂越需要自己摸索探寻;一颗小草需要自己摸索探寻的,仅限于一角土地的周围;一只猫的摸索探寻已大大的扩大了本身的周遭;到了人类,他的摸索探寻就到无限。
我们还知道植物的种类不同,乔木与小草有很大的距离;还知道动物的种类的不同,爬虫与猴子有很大的距离;而我们人类,灵魂的限度就成了我们的差别。高僧的摸索探寻,直到无限,可使心灵的真如与宇宙整个终极的谐和合一,而平常的人们就只能在局部片段中寻求一点谐和。
那么灵魂的限度是不是可以由后天的参悟,修炼而扩展呢?这当然是的,但限度还是存在;一个人的体力可以由锻炼而增加,但并不能无限的增加,每个人,虽然都可由锻炼而增加体力,但每个人可增加的限度仍是不同。
就因为人类,在空间与时间中,个体的谐和就需要比小草小猫有更多摸索与探寻,能得到一个限度所允许的有限的谐和,无限地与外界谐和相处,这就是隐士的境界。在普通日常生活中,我们依赖着文化与传统,在一定生活轨道上推移,人们虽然未曾意识到这些,但确能安于自己有限的谐和而无限地与外界谐和相处,这就是很美满的生活,他们所靠的是传统的谦逊与容忍,这些德性都是由祖先的智慧而累积的。
十一
但是我竟没有这样的幸福!
我无法臻趋高僧的境界,但我有高僧的参悟;一切我迷恋过的追随过的英雄的理想,教主的格式与哲学家的体系都变成我心灵上厚浊的堆积;而爱情在我已是无望。
如今我发现我只具有一个平常的灵魂而有不平常的机遇,所以整个的生活就没有轨道可循。一切由我们祖先的智慧累积下来的某种生活轨道与心理因素,的确是我们最容易探寻摸索的有限的谐和。而我竟没有这样的一贯的传统与德性。我的生活有太多的变化,我流浪各地,我恋执过各种文化,我怀疑过各种传统,我变成无法顺从任何轨道,无法遵顺一个有限的谐和的模型。
于是我发现我个体中许多不谐和的成分,心理与生理的,精神的与物质的,美与实在,梦与实际,健康上的参差,生活上的零乱。。。。。。
这样我像是一幅杂凑的画幅,一个难于被人了解的图案,我曾经到处感到格格不能与外界谐和,我逐渐自卑自惭,羞涩孤僻,不敢与人接触,一个人避开世界,关在斗室里,除了看书外,就是吸烟,我感到非常孤独与痛苦,多少次我都想自杀,多少次我都想遁逃;最后我旅行流浪,我开始学习如何忍耐如何谦逊,学习宽容,学习在每个人物中去发现彼此可谐和之处,学习去观察不谐和中的谐和,谐和中之不谐和。
流浪生活虽然训练了我的忍耐谦逊与宽容,训练了我与一切人物谋处暂时的谐和,但是我自己的个体因生活的不谐和,反而加强了我生理与心理的不谐和。我还时时想有一个人的世界。在小小船舱里,我是多么喜欢一个人蛰伏在床上,听凭风浪的颠簸;在旅馆里,关紧了房门,暗坐在一个陌生的沙发上,只让我手上的烟头亮着一星之火,这时候我才感到了暂时的安详。
我已没有资格爱人,也没有资格被爱;我似乎没有勇气来保证一个爱我的人的幸福,也没有信心来相信别人会使我幸福。我有各种各样的朋友,我只在彼此可谐和之处作个别暂时的交往;但一切我自己不谐和的个体,我都让我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熬受,我不敢让别人看到。
我失眠,我忽然发觉睡眠是一种丑恶的行为,正如我发觉笑是一种可怕的行为一样。
动物没有笑,但是植物没有睡眠。没有笑的生命比我们更能表示欣喜愉快;没有睡眠的生命比我们更能表示安憩。
高僧的境界是不笑也不睡眠。
我曾经在流浪之中,看到各人的睡眠,睡眼似乎是对于自己的行为作不负责的一种诈赖,睡眠是一种忘却一切的修养教育习惯与文明的野蛮行为。
有一次,那是交通工具非常缺乏,火车的车厢永远挤满了人的日子,我在一个三天三夜的旅行中,碰到一个非常美丽文雅的女子,我不知道她的国籍,但是她会好几种语言,她不常说话,而有非常敏感的表情,她眼睛灵活有神,并不对什么凝视而也不忽略一切的注意。她的脸是一朵鲜艳的花,眉毛修长自然,鼻子挺秀,嘴唇的曲线没有一点残缺。她的身躯尤其使人羡慕,手臂上薄薄一层汗毛使她皮肤的颜色没有一点死板与斑痕。她坐在我的对面。
她穿一件白色的衬衫,敞开了领子,颈项间挂一条金质细链,垂着犹太教的教徽,胸部有无限柔和而坚定的曲线,她穿一条杂色方格的裙子。窗外的风吹乱了她栗色的头发,她用很羞矜的姿势去理她蓬松的两鬓,最后她用一条柠檬黄的手帕绑扎她柔滑的发丝;但是手帕太小,不时的从她柔滑的发丝上滑下。我于是把我的一块白色的手帕请她试用,这是我同她交际的开始;但是,与我同时的是坐在她旁边有一个很整饬的男子,也殷勤地把他的手帕——也是一块白色的——献递过去,她很窘了一阵,接着她表示不辜负任何的好意,她接受了我们两个人的贡献。但是她无法公平地处置我们两块手帕,迟疑了好一回,她把那个男人的一块包在头上,把我的围在她的颈项,掩去了她金质细链的教徽。
我早就喜欢她,没有一个女孩子使我喜欢的不是从第一眼开始,假如第一眼不喜欢,就永远不会喜欢了。但是讨她喜欢的本领我非常低弱,旁边的男子有较我健康的体格,有较我讲究的打扮,他比我知道一切殷勤于女子的技巧;你知道我是不会笑的,而他有无比庸俗谄媚而巧妙的笑容。没有十二个钟点的时间,我似乎变成了一个她所不屑亲近的男子。
但是夜里,那个漂亮的男子很快的睡着了,起初他还靠在边上,用手帕盖了面孔,但呼噜一起,他斜了过来,手帕掉了,头发乱了,张开了嘴,露出烟酒所薰秽的牙齿,发出刺人的梦呓,两手忽而支东忽而支西,两脚忽而伸直忽而弯曲,他扰乱了我,惊动了那位女子。他一睡好几个钟头,半夜车停时醒来,他醒了一下,接着又呼呼大睡,他失去一切的仪态。
第二天早晨,我与那位女孩子在餐车里,他进来了,他恢复他焕发的精神与彬彬的仪容,但是一切谄媚的笑容已引不起那位女孩子的兴趣,她还了他昨天包发的手帕。
那位漂亮的男子始终不知道怎么一下子会失去了别人对他的尊敬。
从此这个美丽的女子一直同我很亲近,我们已经计划着怎么样在火车到达目的地后,我怎么样先送她到家,在她幽静的家园先休息三天,再继续我的行程。
但是第三夜,那个美丽的女孩子竟同那个漂亮的男子一样,她在睡眠中使我看到了无法忍耐的丑态。
我知道她倦了,我叫她把头枕在我的腿上,我希望她有一个平静的睡眠,可以让她看到婴孩睡梦一般的美丽。但是她已不是婴孩,她忽而翻西,忽而翻东,头发披到脸上,挺秀的鼻子弯屈起来,嘴唇的曲线歪曲着,眉心皱出了可怕的纹痕,牙齿发着轧轧的声音,口水流湿了我的裤子。突然她一声呜咽,凶狠地咬了我的大腿,忽然翻过去,把脚伸到座外,裙子翻起来,露出她还不应当让我看见的上腿……我痛苦地一直熬到天明。
车子到了,我说:
“小宝贝,我想我还是先去找我的朋友,回来再到你府上拜访你吧,因为办完了事情,我可以有比较安宁的心情了。”
我送她上汽车,我吻着她完美无缺的嘴唇,竟觉得是在吻流着口水歪曲的嘴喙。
我撒了谎,我失了信,从此我没有再看见那位女孩子。
亲爱的,一切不能了解的都请你宽恕吧。
。。。。。。
“那么在这三天三夜里你怎么能够不睡呢?”你说。
我失眠。而我从此也不敢恣意地睡眠。
可是你生气了,你说,睡眠是最美丽的行为,是回返自然的一种醒觉,你还告诉我,世间万物都有睡眠,而任谁的睡眠都是美丽的,于是你告诉我飞禽睡眠的安详,虎豹睡眠的柔顺,猫与狗睡眠时的温柔以及鱼类睡眠的静谧。
人类,你说,一切要依赖人类自己的创造,不断的教育与无止的学习,家庭曾教子女如何吃饭,如何注意宴会中的饭桌上礼仪;学校曾教儿童如何行动,如何穿衣,如何对待朋友;社会曾教青年们如何交友,如何处世接物;但竟都未教人睡眼。睡眠是一种本能,但在人类,没有经过教育与学习的睡眠永久是丑恶的。这些人只配一辈子一个人关在没有镜子没有窗户的房间内独宿。
于是你教育我睡眠。
你说睡眠需要谦逊与虔诚,头脑与心境留着渣滓的人,他不是失眠,就将有丑恶的睡眠。你告诉我睡前应当漱口,应当排泄,应当洗澡,还应当清澄头脑中一切的思虑与烦恼以及污秽的欲念。于是你说:你必须注意你睡眠的姿态,正像在宴会中要注意你餐桌前的姿态一样,你需要养成一个美丽姿势入睡的习惯,你必须使你脸上的肌肉松懈,露一个轻淡的微笑,像是你对你所喜欢的人谈话一样,不要拉长面孔,不要露焦虑的皱眉,不要有骄傲的神色,更不要有谄媚的卑鄙的表情,于是你可以有美丽的睡态。只有养成这样的习惯,它可以使你保持青春,使你在临死时有安详的死态。完美的睡眠见于健康孩子的甜美与高僧的安详,这因为他们心清如水,所以睡容可以永远自然。
你说一切的死亡都是睡眠,你要为我唱睡之歌。
十二
睡之歌
自从宇宙有存在,
万物就有了睡眠;
或谓睡眠是清醒的变幻,
或谓清醒是睡眠的梦幻。
有人说睡眠是游戏,
有人说睡眠比较接近上帝,
还有人说睡眠不过是休息,
调剂你醒时的凋疲。
但长寿短命的植物,
终生只有一次睡眠,
螟蛉花只醒几小时,
松柏一醒于百年。
有的花儿春间醒,
有的花儿夏日眠,
有的花儿露中起,
水上贪睡有睡莲。
每月一醒是月季,
昙花醒时只一现,
怕羞草性情最古怪,
一醒总是装睡眠。
世间还有无数的动物,
一种动物有一种睡眠,
游鱼睡在岛隙,
珊瑚睡在海边。
流萤长夜狂飞,
蟋蟀通宵乱啼,
多少的昆虫常醒,
专靠悠长的冬眠。
鸽子睡在笼里,
燕子睡在梁间,
还有古怪的鹦鹉,
站在枝上能安眠。
麻雀早寝早起,
鸱鸮独爱昼眠,
夜莺夜夜不睡,
知更鸟一夜醒五遍。
虎豹睡在深山,
猴子睡在树巅,
猫儿睡着总念经,
狗儿睡着常嘘气。
蛙儿坐着就算睡,
蛇儿行时也像睡,
世间还有千里马,
站在那里也会睡。
一切生物的睡眠,
都有原始的甜美,
而最复杂的睡眠,
还是可怜的人类。
有人因快乐失眠,
有人因忧愁少睡,
有人因无事长眠,
有人因无聊多睡。
有人想睡不能睡,
有人可睡偏不睡,
还有人夜夜失眠,
吃了安眠药才能睡。
嫖客时时都睡,
赌徒夜夜不睡,
惯于晏起晚睡的,
要算可怜的鸦片鬼。
还有中国帝皇的早朝,
现在垃圾夫一样;
新闻记者夜里忙,
睡觉时总已天亮。
世间还有苦行僧,
夜夜打坐入睡乡,
寂寞青灯古佛,
天天五更都进香。
此外有人在树下昼寝,
有人在炉火旁午睡,
有人伏在马背牛背,
还有人伏案偷睡。
有人在轻舟中荡漾,
清风明月中醉睡;
有人在飞机里翱翔,
峰外云霄上甜睡。
有人睡在长渡短亭,
有人睡在街头巷角,
有人睡在麦垄稻场,
有人星光下随地露宿。
穿山越岭的火车车厢,
乘风破浪的轮船船舱,
死静寂寞的破窑,
高楼广厦的厅堂。
古怪潮湿的战壕,
晓风残月的湖滨,
污秽肮脏的轨头,
机器飞转的危境。
凭虚临空的桥头,
崄校偷男遥
到处都有各种的人类,
用各种的姿势在睡眠。
有人拥着厚被,
有人裸着肉体,
有人抱着汤婆子,
有人束着绸睡衣。
有人仰着如数星,
有人伏着如量泥,
有人蜷着如刺猬,
有人靠着如树皮。
有人两腿翘成弓,
有人双臂张若飞,
有人两腕枕在头底,
有人一手挽着小腿。
有人睡时开着眼,
有人睡时皱着眉,
有人呼气若兰
有人鼾声如雷。
有人睡时爱光亮,
有人睡时爱黑暗,
有人睡觉要人伴,
有人睡觉待人催。
有人睡时流口水,
有人睡时爱呻吟,
还有人磨着牙齿,
有人一睡就梦行。
偏偏人类有眠床,
规定了专为安睡,
有的床镶金嵌玉,
有的床油漆堂皇。
有的床雕龙穿凤,
有的床灯彩辉煌,
有的前后是明镜,
有的床面是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