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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看向杨颖,她的眼神显得无比的暗淡,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而她身边的父亲,则看起来要坚强许多,坚毅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我,似乎还在怀疑着什么。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自己说出实情后,将要面临的处境是什么。信任,对于这个仅仅是几天前才组合到一起的团队来说,只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窗纸,几乎一捅即破,更何况金立庵已经在这层窗纸上,留下了巨大的窟窿。
“有意思,如果叶廷没有说谎,这个做坏事的人,就很可能真的在我们几人之中了。”果然,就在我刚表述完情况,他又继续进行着无休止的猜忌。而我不知为何,竟然在这时有些感激他,因为至少,他把这个会持续让我感到尴尬的话题引开了,“据我所知,我们所获得这个任务,似乎全部都是李念的功劳啊。”
“哼。”李念听到这话,冷哼一声,将双手插在了胸前,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怎么?难道你不应该给我们解释一下吗?”金立庵追问着。
“没什么可解释的,我只是将地下设施存在的消息带了出去,以及告诉他们这里可能会存在的危险而已。”李念不慌不忙的说道。
“哼,金立庵。”杨廷刚在这时终于开口说话了,眼神也总算是从我身上离开了,落在了金立庵的脸上,“让李念回到地面,是我的主意,因为我已经料想到了我们会被困在这里的可能。而我从刚才开始,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你家里的哥哥和姐姐,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什么解释?”
“正常情况下,应该以救援为首要任务才对,可是为什么组织上对偏偏这下面存储的资料这么在意呢?猎人的存在,不是应该消灭一切异端吗?反而还让我们回收这些研究资料,是不是别有用途呢?”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了身为猎人的自己人,开始对背后扶持我们的神秘组织产生了怀疑。而且不仅如此,他还在继续说着,“而你,真的仅仅是为了钱吗?”
“如果你不相信我。”金立庵两手一摊,“你可以把你在酒吧里的股权,全部让给我,我现在马上就可以走人。因为我这个人啊,最大的优点,就是爱钱。但同时,最大的缺点,则是喜欢各种各样的女人。”他说着,眼神淫荡的瞟了一眼无精打采的杨颖,似乎颇有一些想法。
“在我面前,最好不要造次!”杨廷刚马上拉下了脸色,开口警告着他,“这条暗河,不知道会流往哪里,而我也不希望有任何人再牺牲。”
“啧啧啧……”金立庵看似刻意的摆出了一张害怕的脸孔,却无奈的笑着,将目光撇向了一边。
一时间,整个观察室又陷入了沉寂。所有人的眼神都在闪烁,似乎都在做着各自的打算,而我也忍不住看向杜伦宇,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人,想起了几天前,在我即将放弃的时候,那个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人。回顾着那几天和他经历的种种困境,渐渐发现了其中的矛盾。
本不可能知道的任务内容,却由他提了出来;身上的伤痕,也和我一模一样;排水道中,更是神出鬼没的出现与消失;这种种迹象,都仿佛是我一个人在内心中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一般,生动,惊险,又带着温情。我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一路,我竟然真的一个人走了过来。不知何时,杜伦宇也变成了我的精神支柱。而如今,看着他又回到了落地窗前,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象,然后再缓缓的转向我们,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孔,张开嘴深吸一口气时,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站出来。
“列位,该猜测的都猜测完了,该聊的都聊完了,该怀疑的也都怀疑完了。可是结果呢?我们依然在这里,依然没有得出任何结果,依然不知道是谁在捣鬼,依然浪费着一点一滴的时间。”一场来自于真正的杜伦宇的发言,如期而至。
“杜先生,有什么好想法吗?”邱冀先抬起头,目光一亮,开口问道。
“我其实没有什么建议。”杜伦宇伸出一根食指,敲着自己的太阳穴,“大家都是能活到今天的猎人,所以我只想提一些实际的问题。”说完,他伸手一指窗外,对我们继续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什么资料丢失,也不是什么谁是内鬼,更不是研究这个设施到底有多大。而是我们现在,已经被捆住了!”
此话一出,让所有人的内心都是一震。而当我看着窗外,整个培养基地中那漫天飞舞的触须,看着地下几乎已经被彻底清空的地面时,胸口顿时就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感觉到自己郁闷不已。不禁想到,没有那些异种分散注意力,我们要如何逃出去?而逃出去的路又在哪里?杜伦宇说的对,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并不是尔虞我诈的狡辩和猜疑,而是能活着逃回地面的希望。
“触须变多了!糟糕啊,这个怪物,竟然在进化!”就在这时,杨廷刚看着窗外的景象,更是说出了一句几乎要让我们彻底绝望的话语。
第六十三章 独木难支()
漫天飞舞,甩动的触须不知何时,变得如同一个人的腰一般粗细的程度,而每一根触须的末端,都裂成了四瓣,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尖牙,像是舌头一般,不断地舔舐着培养基地的一切东西,试探着各个角落,仿佛是在寻找食物,又仿佛是在探索着基地的形态。
“这里的食物,对它来说太多了,所以会不停的进化。”杜伦宇说着,一指天花板上那团当初我所看到的腐肉,顿时就觉得心头一紧。因为那团腐肉,仅仅一阵不见,就已经变得是原先的两三倍大。之前还能看到房顶上的许多镂空,如今已经彻底被腐肉所覆盖,而且如果你仔细的去看,还能发现他正在不断地扩张着,慢慢的侵蚀着这个培养基地尽头的水泥墙面。
“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我开口问着杜伦宇。
“本来只是一只大老鼠。”杨廷刚却给我解释着,“但是有人改变了它,现在已经是一个只知道进食,和不断进化的邪恶生物罢了。”
“活该你把那些培养皿打开。”李念站在一边不满道,“现在这东西,已经吃下了不少,我们又没有充足的子弹,怎么跑出去?”这句话虽然没有对着我说,但是却让我听起来非常不是滋味。
“是谁改变了它?”邱冀先开口问着。
“冯建国。”我在这时候,终于从杜伦宇口中,听到了这个消失已久的名字,“冯建国把自己和老鼠融合到了一起,然后就变成了现在,你们所看到的这团东西。既没有理性,又没有思想。我不知道他到底使用了什么方法,也不知道他到底处于什么目的,但是,如果让这个东西继续存在下去,晋城市早晚会遭殃的。”
“难道你还想消灭它?”金立庵说道,“我们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
“它有弱点。”杜伦宇马上说道,“任何生物都有弱点,比如,大脑。”
“那你倒是告诉我,他的大脑在哪里啊?”金立庵追问道,“我他妈看到的,就是一团拍在墙上的臭肉!”
“也许可以用火!”我忽然想到了曾经在地道中用酒精烧那些触须的场景,认为值得一试,开口给他们建议道。
“这怪物这么大,我们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燃料?”李念马上问着,“倒不如现在好好的思考一下该怎么撤离这个地方。”
“上面的地道口,已经被封死了。”邱冀先说着,“下面的暗河更不用考虑,不知道会被冲往哪里。”
“可以利用排水道。”金立庵建议道,“我们下来时,就是利用了这个设施自己的排水道,我们同样可以利用那个回去。”
“排水道已经回不去了。”我开口抹消了他的希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很多水流了下来。”
“水?什么水?”邱冀先问着我。
“不知道,可能是地下水,我也很奇怪。”我喃喃道,“我就是被这些水,冲下来的。”
“嘁,那你们呢?”金立庵咂咂嘴,马上又向李念,杜伦宇和杨廷刚提出了疑问,“你们又是怎么下来的?”
“上面建筑通往下面建筑的电梯。”杨廷刚皱着眉头,无奈的解释着,“我是从电梯通道中,爬下来的。但我觉得上去了也没用,因为我们终究无法脱离要经过地道的风险。现在那些坑道里面,很可能到处都是那个怪物的触须。”
“先别急,我们其实,还有一条捷径之路可选。”杜伦宇眼睛盯着远处一段铺满了水泥墙壁的腐肉,忽然开口对众人说道。
“你确定要选择那条路?”杨廷刚听到后,脸色一变,同样透过落地窗,看着那个方向。
而杜伦宇则默默地点着头,继续说道:“对,那个地方,是这团腐肉的中心,也是能最快回到地面的捷径。”
“如果选择那条路,不消灭那个怪物,怎么回地面?”杨廷刚又说道。
“我们不用消灭,只要用火,烧出一个缺口,打开门就行了。”
“你们两能先等一下再争论好吗?”金立庵在一边看着他们打哑谜,不耐烦的开口问道,“先给我们详细解释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也知道,有电的地方,只有这个培养基地。”杨廷刚伸手一指那面被侵蚀的墙壁,给我们解释道,“这里有一个能直接通往地面的电梯,就在那里,冯建国就是利用那个电梯,往返地面和地下的。可是电梯的门,不仅被面前这团怪物占领了,而且距离这个怪物的中心非常近,很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但也可能是一条生路。”杜伦宇又坐回了地面,从自己放在一边的背包中取出了一套衣服,在问我们的同时,也开始穿了起来,“我要去那里试一试。你们呢?是离开?还是继续探索,寻找这当中的背叛者?自己决定吧。”
“要怎么做?”人群当中,沉默许久的杨颖,突然用阴冷的声音问着,“如果是怪物的正中心,是不是就能杀了它?”
“女儿?”杨廷刚听出了夹杂在其中那不和谐的声音,劝阻道,“不要冲动!”
“我很清醒,爸爸。哦、多耽误一阵,那东西的成长也多一分,我们的危险也会增加。而且你也知道,放任那个东西在这活着,如果触须伸到了地面上会怎么样?”她说着,逃出了一把手枪,熟练地给它换子弹上膛,然后将自己的背包彻底敞开,把里面的物资,全部倒在了地上,对我们说道,“我现在要整理物资,如果其他人也有打算试一试,请抓紧时间,独木难支。”
除了杜伦宇正站起来穿着他的裤子,没有人做出任何行动,都惊讶的听着杨颖的话语,看着她所做的一切。而她的父亲,则无奈的叹着气,首先做出了必然的选择,将自己的物资也堆在了地面上。而紧跟着杨廷刚的,没想到竟然是金立庵,然后再是李念,是邱冀先,是重新穿好衣服的杜伦宇,最后一个则是有些犹豫的我。我之所以犹豫,并不是因为畏惧那些触须,而是一直困扰着我的地下水,到底从何而来?
倾倒出马宁的遗物,我发现了杨颖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悲伤。但是很快,就被她自己的决心所取代。坚定的信念,与对于那个怪物的仇恨,让她的眼神变得冷酷异常。我暗自惊讶着她的变化,同时也祈祷她千万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经过整理和分配,七个人中,除了每人佩戴的一把的手枪以外,就是杜伦宇和杨廷刚拿着的那两把威力巨大的来复枪。做好了这一切的准备,我们分成了两队。其中一队,由杜伦宇带领着我、李念、金立庵,共四个人从左边去靠近那个电梯,而另一队人则由杨廷刚带领着杨颖和邱冀先三个人从右边靠近。两队人一左一右,相互掩护,在两条培养皿之间的道路中,同时前进,最终一起到达电梯所在的那面水泥墙下。到达之后,就将我们所有人的留下来的酒精,洒在附着在那面墙壁上的腐肉上,然后再用子弹去点燃它。
这是我们的计划,而我们也确确实实按照这个计划实行了。一路走走停停,一边掩护着在另一边的同伴,一边驱逐着一切靠近我们的触须。这期间有过危险,也有人差点被触须卷走,但这都没能阻止我们第一时间去救人的心情。而在这段宝贵的经历中,我竟真以为我们是一个磨合多年的默契团队,明明在不久前还有过猜忌,有过怀疑,可现在,每一个人都几乎使出了自己的全力,去帮助自己的队友,去到达那最后的终点,也许这就是一个猎人才会具备的品德。
第六十四章 大水()
培养基地中的一面水泥墙壁上,一扇被腐肉所覆盖,只漏出了一角的金属铁门,随着我们不断地接近,渐渐落入了视野当中。【 】而附着在这一整片墙壁上的腐肉,也确实如杨廷刚所讲那般,和其它地方有着很大的区别。从还距离墙壁几十米的地方,我们就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踏入了一片带着淡绿色的薄雾当中。同时,整片区域,都漂浮着一股令人难以形容的神奇气味,就像是用臭鸡蛋和着发酵后的垃圾一般,让人感到刺鼻。然而再恶心的情况,我都已经见识过,如今这种感官上的刺激,根本无法给我带来任何撼动,依旧和众人一起,破开阻挡我们一切触须,冲到了那面似乎同样散发着墨绿色光芒的墙壁面前。
“找到弱点了吗?”两队人马刚刚重聚,我就听到了杨颖焦急的询问声。
“还没有!但应该就在这附近!”杜伦宇盯着面前的肉壁,口中回答着,掏出了别在腰上的砍刀,臂膀一挥,一条足有大腿粗细,长在肉壁上的触须直接被他连根斩断。触须就像是刚刚从土里面挖出来的蚯蚓一般,不断地在地上扭动挣扎着。但是在这种时候,我们的注意力早已被围捕过来的更多“猎手”吸引过去,根本没有心情去惊讶,也没有心情去再去仔细观察它。耳边“砰砰”的枪响不断,只顾着将那不断缩小的包围网,打出豁口,让它们永远无法触碰到我们。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子弹早晚会用完,必须先找地方躲藏一下,快把电梯的门打开!”杨廷刚马上喊着,连续的开着他手中的来复枪,击退了一片又一片的触须。
“金立庵、叶廷、邱冀先,你们三个掩护!其他人帮我把这墙壁上的触须,全部砍断!我要用火先烧出一个缺口!”
“好!”我答应着,一枪崩开了一根裂成四瓣,张牙舞爪的从头顶冲向李念的粗壮触须,同时看到了她朝我投过来了的感激目光。
但马上,她的脸色一变,迅速抬枪帮助前面的邱冀先击退了两根一起冲过来的触须,然后抽出刀,大声喊道:“你们自己要小心!”说完,也不听我们的回应,便加入了杜伦宇等人的战团当中。
我看着众人同仇敌忾的气势,想到刚刚的李念,那毫不犹豫去帮助他人的行为,心中不禁对胜利,充满了希望。一定能行,只要我们团结一致,不仅能逃出去,说不定还能成功的消灭这只怪物!可就在这时,我的脸上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冰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房顶上,落了下来。我抬起头,看到的只有那腐肉,以为只是这个怪物的血液,结果用手背一抹,移到眼前一看,却发现它竟然是一滴清澈的水滴。正奇怪怎么会有水滴下来,突然有一根从天而降的触须绕到了我背后,朝着我的后颈袭了过来。
“小心!”金立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同时,我感觉自己的头被人猛扇了一巴掌,身躯一个晃悠,接着一股恶风从后脑勺上刮了过去。我一回头,就看到他一枪击退了那根想要置我于死地的触须,然后大骂着,“这时候还有时间发呆,老子可没时间再救你了!”说完,便连忙开出两枪,逼退两根已经接近我的触须,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回了自己的头顶。
我在心中感谢着他,也不敢再胡思乱想,马上举起手枪,抬头一看,顿时有些傻眼。游击战和原地固守战的区别,在于游击战时,敌人永远都不可能掌握到你的确切位置,所以敌人也不可能将全部的力量压制在你刚刚所在的地方。但是对于固守战来说,如果没有充足的火力支持,随着敌人的数量剧增,我们即使枪法再准,也将变得难以应付。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其他人慌忙处理身后的退路时,我们三个人面前的这些触须陡然剧增。你刚刚击退一根,就会有两根从后面卷过来,顶替了它的位置。然而当你好不容易再击退这两根时,又会有十根疯涌过来,仿佛无穷无尽。
渐渐地,三个人换子弹的速度已经跟不上了开枪的速度,眼看着包围网迅速的缩小,杨廷刚则果断转身,加入了我们。一手举着来复枪,一手举着手枪,双管齐下,轰击着成片成片的触须,倒是给我们减少了不小的压力,顶住了包围网持续收紧的趋势。不仅如此,我们的活动空间,反倒还在缓慢的向外扩散着。
但是好景不长,密密麻麻的触须就像是有了意识一般,竟然忽然在远处结成了一张渔网,朝我们涌动而来。几个人惊讶的看着这一幕,不停地挥洒着弹药。但仅仅是手枪的子弹,击打在它上面,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竟然没有任何效果。只有杨廷刚的一把来复枪,还能给它制造出一些“波澜”。可是,这依然无法阻止这个网朝我们滚滚卷来的趋势。
“妈的,你们快点!这货竟然也懂得‘独木难支’!”杨廷刚也有些忍不住了,张开嘴怒骂着,同时一手往来复中地塞着子弹,另一只手不断地开着枪。
“已经好了!”杜伦宇在这时大喊一声,“都退开点,我要点火!”一听到这话,我就心中一喜,知道有希望了。马上回头看着一行人全部都退到了我们身边。紧接着,距离墙壁最近的杜伦宇,端起自己的来复枪,对准那片铺满了酒精的墨绿色腐肉墙壁,扣下了扳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来复枪的一波子弹刚刚打在那面肉壁上,就溅起了无数的火星。接着在下一个瞬间,火焰随着洒在上面的酒精,突然铺展开来。几乎在同时,攻击我们的触须如同假死一般,停止了蠕动,全部挂在了墙面上和天花板上。但取而代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