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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像是在肠子的末端。这里阴暗潮湿、空气污浊,还有肠梗阻。秽气笼罩中,我昏昏欲睡。
这种会一个星期要开好几次。会议只是宣读传达一份文件,再商议几件公事。但也许,可能正在进行一场争权夺和的较量。拉帮结伙,准备搞垮谁或报复谁抬举谁——都是得势的一两个人说了算,其他的人卑微犹如羔羊——窗外,阳光在树叶上闪烁犹如水波,远山,飘忽的白云像一双玉女的手臂,环绕于山腰;大自然,随时随刻都在显示着她的悠然与恒久或悄无声息的千变万化——但我想,开会的人里,没有人想去感觉这些。像是与他们毫无瓜葛和关联一般。怎么可能这样呢?!难道潺潺的溪水流经他们的耳畔时,也只会令他们的膀胱产生条件反应,只有尿感吗!
我的心里,更加惴惴不安起来。加上早晨,我没来得及换开会时的衣服:不露皮肤的那种。我有些慌乱。我的T 恤开领极低,稍微朝前倾乳沟就显出来了。我想此刻,他们可以性骚扰罪告我,他们看我时,流露出的不满应该只有这一个理由。还有的人,佯装睡觉,实际上沉于意淫,这是人人举手通过的……我面前的水杯在桌子上冒着热气,人们发言的声音恍若蝇语,忽而撞击至我的耳膜,又渐远。我感到渴。焦渴令我心神不宁。我就拿过来喝了。一口气喝了三杯不止。这叫水醉。空白与乏味取代了对水的一切审美。我身体的腹部开始乱响,还膨胀起来。卫生间就在隔壁。但事实上,是粪坑。谈吐圆滑的人先都去过了。也是这个单位里最肮脏下流之所。没冲的粪便上不断有人添新的。地上淌满尿渍以及积满黑血的卫生巾……母亲要我到这个单位,也让我去这样的卫生间,她说不必大惊小怪,这是现实,满肚子粪便,由这些构成……
我忍着。母亲说的有道理,只要我能忍受厕所里的肮脏与下流:流尿、流粪或流“第三种水”,我就能领到一份微薄的工资。比如这个正在说话的女人。又尖又细的声音,轮到她发言了。张或者赵、黄……我朝她望去。伪劣的脂粉令她的皮肤像涂过一层婴儿的屎。脸上被风和沙尘或坚硬的水磨砺得粗大的毛孔;黑洞洞的眼睛隐藏着没有止境的阴谋;这些泄露着她的命。贫贱与贪婪。她所有的努力和人生目标都为了掩饰这种根性。她训练自己发出矫造的声音,她说:“嗯,某某领导的文件精神我学习了不止五遍,我认为还应该学,应该再深刻领会,读透,并用于每项工作中……”她说这些话时脖子上的脉速明显加快,我不由产生了一种假想:假使现在,在会场中间突然窜出来一条公狗和一条母狗,两条狗的屁股粘在了一起,交欢长达几个小时,这个女人会不会流尿或是两腿之间淫水长流……她是那种容易激起男人强奸、轮奸欲的女人。唯有当众奸她,她才会狗一样嗷嗷叫,这叫声即是她的真实。她的脂粉涂得拙劣又过于厚重,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青楼里的粉气。对,还有口臭。因为她总是进食过多。这都源于她内心的恐惧,包括对高原气候、对衰老对死和内心的空虚。她进食的模样还令人怀疑食物是她皮囊的填充物,填得鼓鼓的。像内地街上充气的气球人。最微小的一根针对她都会是致命的。所以,她选择了这样一身衣服来开会:笔挺的黑色职业套装和锃亮的皮鞋、公文包。衣服廉价的质地和生硬的线条反照出她的心质:虚假,虚弱。她一直说着,有些滔滔不绝。有时,在下班以后,或节假日,她喜欢一身珠光宝气。但贼别想从她那儿占什么便宜,全是假的,即便她把这些玩艺儿锁进保险柜。这是她的习性:以假乱真,令她常陷于自我陶醉之境。以至于现在,她尖细矫造的发音已令她忘记自己粗笨的外形。这时,她成功地欺骗了自己。而长年对身心的自欺,她成了个另一个人,假人,如果在梦里偶尔遇上那个真的,她会于惊诧中否认。我不禁暗自发笑。她来到西藏,但她该去精神病院而不是西藏……又一个男人接着她的话茬往下说。索朗或巴桑。很难分辨他是农区、牧区人或康巴、拉萨人。从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特征。他穿着直筒裤,灰色的夹克衫,刚吹过的头发上喷了过多的定型摩丝,令他原本过于厚密的头发堆在头上像是戴着一顶假发。尤其是他头发与他的枯槁的脸的反差,好比坟头上丛生的草。他说话时,嘴里会散发出一股内脏开始腐烂的臭味。他一面说,还不时瞟一眼记录员。看那人是否在认真记录他所说的。我竖起耳朵,如我所料,他又在指责他的某个同事,这个同事没到会。他说:“他从来不上班,要不就迟到早退……”据说,他最擅长的是去领导那儿打小报告。他忌恨每一个有才华和自尊的人。相比之下,他对单位里的汉族人要宽容得多,因为这些汉族人早晚会离开,但本族的,他以为自己要与本族人在这一个地方斗一辈子,争权夺利。他不信自己迟早也有一死。现代医学令人们最大限度地维持着性命时,他便有理由不去想死期。这期间,他愈发容不下他所没有的一切。只要他剩一口气,就不会有一件他职权内的好事轮到与他的好恶无关的人。他的那些污告、谣言和诋毁像一肚子的坏水,侵蚀着他自己的脏器。但有一天他死了? 我感到恐惧。不敢想象他会投身成什么? 一只猫或狗或邻家的宠物? 但也许,他投胎为驴比较合适。他坐在那儿,下腹部鼓囊囊的,像长了一肚子包囊虫或是一堆驴的生殖器,对,驴。我倒吸了口冷气,我看看他,瞧瞧开会的人,突然,我怀疑自己在做梦! 又一场噩梦! 我站起来,想要离开。假如因此我会挨饿受苦,我仍要逃之天天! 种种惯用的伎俩:出卖,尔虞我诈,如幢幢幻影,我只有退却和逃离……
4
没等到开会结束,我就离开了。我不会再去上班了。我回到酒店,去找甘珠。我打算先在酒店住一段再告诉妈妈。
不错的酒店。走进电梯,我这么想着:来去自由,东西都是租赁的,无须偏爱或牵挂。如果生活的其他方面也可如此,让一切与心毫无瓜葛……我还喜欢吃楼下的自助餐。五花八门盛在盘子里再塞满胃——要是不用吃饭更好,一个人过一辈子会更自在……找个男人结婚的女人们无非为了在最孤独的夜里有一个人能相拥入睡。还有别的吗? 比如指望他换好餐厅里一个坏了的灯泡,或者和你共享一次早餐等等。生活里看似最基本的,对于已婚男人都是累赘。他们看上去太疲惫了,甚至懒得和妻子扯远一点的话题。生活的境界与这时的男人,好比狗在水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以为那就是。所以,我忽然明白,我和甘珠之间,我永远也不会选择那样的生活。我将游荡于现实之外,没有父亲,没有孩子,没有亲密的伴侣也没有未来。母亲、哥哥和我,我们的家,像这个现世中筑起的脆弱的堡垒,外部的刀光剑影,令我们甘愿被自己封闭的内心埋葬——
甘珠还在睡觉。
“甘珠甘珠,快起来,不是想要去温泉吗? ”我叫醒他。
5
清晨,汽车慢慢开出拉萨城,朝着东南方向飞驰,道路起伏不平。两旁的山越来越高了。山上的白桦树和松林也越_ 来越多。而当湍急的江水突然转道,向西逆流,连绵的林海一望无际。甘珠戴着漂亮的太阳镜,大声对我说:“快到了! ”
又在山路上盘旋而进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我们终于来到山里一片稻田环抱的天然温泉。已经有好些拉萨人开着私家车到这里了。我才想起今天是周末。
我以最快的速度脱掉衣服,朝温泉里走去。温泉的水刚漫过膝盖,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数不清的小泉眼令水面浮满了气泡。据说这些泉水是曾经一条作恶多端危害百姓的毒蛇,被莲花生大师用无边的法力降伏以后,吐出的能治愈一百零八种疾病的甘露。温泉的中间隔着一个石土垒起来的矮墙。左面是男士的温泉池,右面是我们的。已有八九个妇女泡在水里,她们在虔诚地念诵着莲花生大师心咒和六字真言以及向上师、佛法僧三宝顶礼的皈依经,祈愿神水能涤除身心的疾病。我在温热的泉眼的簇拥中躺下来,僵硬的身体慢慢变得柔软和轻盈起来。我眯上眼睛,仰望着湛蓝的天空,感到一阵心旷神怡。一会儿,这里的服务员提着一篮温泉水里煮熟的土鸡蛋过来卖。温热的土鸡蛋特别小,像鸟蛋。甘珠在那边付过钱了,我剥开一个咬了一口,金灿灿的蛋黄好吃极了,我一口气连吃了三四个。这时,来了一位年轻的农村女子,她脱掉衣袍,抱着一个婴儿下到了水中。我们好奇地望着她们,“你多大了? ”我问她。她的皮肤是橄榄色的,赤裸的身体看上去饱满有力。
“我二十一岁,我女儿今天刚满五个月。”她笑的时候一双眼睛明亮如夜晚的星星。
“婴儿在温泉里泡久了心脏受不了的! ”水里的妇女们七嘴八舌地说。
“她刚一个月时我们就来这里。”她笑道。婴儿果然不哭不闹,睁着一双比母亲更大更亮的眼睛左右张望。
“你们是本地人吗? ”我问。
“是的。”她点点头。一面取下自己脖子上的珍珠和玛瑙松石串成的项链挂在婴儿脖子上,一面轻声教婴儿念诵六字真经。我羡慕地望着她们母女,她们好比这圣水和神山养育的子女,再看看漂浮在水里的我自己的身体:被白色的气泡贴满了,我几乎认不出来了,那就是我的脚? 那是我的双乳? 那是我的手? 那是我吗? 而天上飞过秃鹫,我生平格外珍爱的这身体,终有一天会因为生命的离去变成一堆死去的腐肉啊——
隔壁传来甘珠轻轻的诵经声。水里,一些妇女在温泉的上流洗头,又在温泉流出去的下处洗澡。微风习习,没有人戏水打闹和闲言碎语。虔诚和宁静的气氛像眼下温暖的泉水悄然抚摸着我的心。极目远眺,高耸入云的大山上幡旗猎猎,白雾缭绕。一时间,我心里竞充满了一种奇妙的愉悦和幸福感,恍惚了悟藏族人的祷告中,为什么无我,为什么只为生灵万物祈福。也许,万物回向,我们的心便将与根本的幸福不期而遇。我不由想到从某本书上读到的这样一段话:“在红尘业镜中,一切生活的影子,被照得清清楚楚。那些希望渺茫的人,也能从善良的福缘那里得到天赋的运气,是善果的神力——”
但我不能再想下去了,业缘与正果,只恐怕我今生有太多的障,宿命的因果难以逾越。我从水中出来,换好衣服,把化妆品慢慢装进我的包时,我感到满心沮丧。
甘珠也出来了。
“我们走吧。”我走过去对甘珠说。
“不是说好了今晚住这里吗? ”他的脸被湿热的泉水蒸得红红的。
“不了,我得回母亲家去。”我说。
甘珠慢吞吞地向更衣室走去。望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明白,我的内心其实与他无关。我的心向来没有定性。不知什么时候,或就在现在,我执意要走。当然,我爱过吗? 但也许是我出于刻意。
路上他打开车上的CD,沙拉·布莱曼无与伦比的歌喉飘荡在青藏高原黄昏的山谷丛林间。
“关上吧。”听了一会儿我说。
“你不是喜欢吗? ”他说。
“现在变了。”
“就现在? ”他笑道。随手关了。车子在渐渐暗下来的路上行驶着,鲜红的颜色令我疲倦。
“怎么不说话? ”他问。
“我困了。”说什么呢? 没有想要说的冲动。我是这样一个女人,渴望奇迹。甘珠,年轻的转世,我原以为,但我得到的仍然如此平庸,我的内心仍然如此寂寥。
车子在夜晚静静地行驶着。甘珠不再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回寺院? ”好一阵子,我突然脱口问他。他的将来……我说不出口,却想到了:逍遥。
“是这样……”甘珠清了清嗓子,微微皱起眉头,他看了我一眼,双手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我也许不回去了。”
“为什么?!”我吃了一惊。但他转世的头衔是终身制,所以,怎么样都一样。
“我上次回寺将施主给我的五十多万元全部交给了寺院,也算了却了我的心愿,我还年轻,要到处走走……”
我沉默着。拉萨到了。如雨的街灯,在车窗外汇成了一条倒淌的河。望着夜色中灯火闪耀的拉萨城,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的情景:城市被麦田簇拥着,到处是沼泽和湿地以及成片的树林。但转眼间都变了,城里不可能再找到一处汩汩不息的泉眼。没有。而丹竹仁波切曾告诉我们,泉水是神的眼睛里流淌出来的甘露,是爱……
车子在妈妈单位门口停下来。
“再见。”我从车上下来,朝他招招手。
“再见。”他用他纤秀的手指撩了一下垂到额前的那一缕挑染过的头发,望着我一笑说。我也笑笑。夜色中他瘦削的双颊显得苍白,右耳垂上的铂金耳环在暗中闪烁着。他慢慢掉转车头,缓缓驶上了街,走远了。我嘘了口气。他与丹竹活佛,我不禁暗自苦笑。但我,我这样是为了什么啊?!楼上的灯亮着。妈妈还没睡。我一趿一趿上着楼梯,轻飘飘的身体仿佛空无一物……都走了。妈妈,她除了我,再没有可以等待的人。但我,又有什么可以期待吗——
6
推开家门,妈妈在独自啜泣,旺杰出事了。
据说旺杰他,他只是想从银行贷一笔款,想和妈妈一起集资盖一所房子,想我们三人有一个家。银行说要他所在单位的法人签字盖章担保才能贷款。但这两年,旺杰单位里的人都在传说他发财了。因为那个小小的夹缝中尚未倒闭的可怜的餐吧。法人也等着,他叫强巴诺布。他出生在日喀则半农半牧地区的一户农民人家。据说全家七个孩子生活十分清苦,但强巴诺布从小热爱学习,为了上学,他每天半夜三点起来,顶着夜晚的星辰,走路走四个小时赶到学校,早上上课时,他经常又累又困在课堂上睡着。后来他考上了县中学,又考上了拉萨师范学校。在校期间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年年被评为全校三好学生,他一直是班里的班长和学校老师最喜欢的“朴实、诚实”的学生。毕业后他被分回到县里的一所小学当老师,钻研业务和政治上的积极进取,使他几年后成为这个小学的副校长兼党委副书记。又被评为全区劳动模范,他童年的那些经历被新闻媒体大肆炒作,他被破格提拔调到拉萨某单位当了宣传干事和政治部副主任,再过了几年,经过去内地进修等,在强巴诺布年近四十六岁时,被晋升为该单位局长兼党委书记。这时的强巴诺布在拉萨磨练多年,没有人再能从他圆滑的外表看出他曾经的农民出身了。只是他从小被山里的太阳晒得焦黑的脸膛一直无法变白,脸上还老是出油,长满了脓疙瘩。
这天,旺杰去他那里递交贷款报告时,强巴诺布正在接一个电话:“先放在这儿吧。”他冷淡地说。旺杰乖乖地退出他的办公室。强巴诺布记得旺杰。知道他有很好的学历以及拉萨小伙子俊美的外表和一颗聪明的脑袋。但强巴诺布一直瞧不起拉萨男人,认为他们外表浮夸和华丽,太爱说笑,没有分量,尤其是旺杰,因为我们母亲的遗传,他的皮肤是象牙色的,没有一点污渍,还有一点破落贵族绅士一般优雅和忧伤的气质,这些都令强巴诺布看不顺眼,认为旺杰只是一个爱耍小聪明的,胸无大志的拉萨小男人。
一个星期过去了,旺杰又去找强巴诺布。强巴诺布先是忙着接电话,后来提起公文包站起来说要去开会,还没来得及细看。旺杰又知趣地退出来,他敢怒不敢言。接着,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强巴诺布借口工作忙,仍不给他盖章。可怜的旺杰,纵使他再有骨气,除了工资,我们家再没有可抵押的财物。他差不多也可算作“流浪无产阶级”中的一分子了。想来想去,他咬咬牙,决定去贿赂这个可恨的乡巴佬。这天,趁下午下班人少,他溜进强巴诺布的办公室。
“强巴局长您好。”他从包里掏出一条哈达包着的信封说:“听说您女儿考上了内地中学,我刚才知道。”说着他把东西放到他桌子的一角。
“听谁说的? 再说她九月才入学嘛……”说起女儿,强巴诺布忍不住微笑。他的女儿出生在拉萨,性情温柔俏皮,纤秀聪慧,强巴诺布从不让乡下来的亲戚和自己家人同桌吃饭,更不让他们在家里留宿。而无论女儿如何要求,也不带她回乡下住。女儿是他的千金,他想怎么可以让她和肮脏的乡下人同吃同住呢——
“那就算我提前为您美丽的女儿祝贺了。”旺杰灵机一动笑道。
“坐坐。”强巴诺布用余光瞟了一眼信封对旺杰说,“你贷款的报告我看过了,你可能还得改动一下……”他说着又微笑着望了旺杰一眼。其实,他内心深处也不是特别讨厌旺杰,他在为女儿设计未来时,曾不自觉地想到女儿即使找个旺杰那样文质彬彬的男子,也决不能找个改头换面的乡巴佬。
“对对,”旺杰连声应到。这时,旺杰的手机响了。是旺杰进局长办公室前要我过五分钟打给他。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旺杰说着出来到走廊上假装接手机,其实是给强巴诺布点钱的时间。旺杰包了两千元。这笔钱差不多是他一个月的工资。一次送这么多是母亲的主意。两千元中,有五百元是母亲的,我被迫捐了五十元。母亲说有了新房我也要住的,为此我们要共同努力一次送到位,以表诚意,免得以后别人找茬儿,她又说这叫“失财免灾”。母亲吃的苦头似乎令她长于此道……旺杰一面听手机,一面从门缝里朝里瞧,只见强巴诺布打开信封,迅速抽出钞票点了点,揣进了衣兜。
旺杰推门进去:“是我母亲的电话,她说哪天等您有空,一定要请您到家里来做客,说多亏您一直这么关照我。”
“是吗? 呵呵……”强巴诺布狐疑地望着他笑道:“好呀。替我谢谢你母亲。”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抬起手腕看表,“旺杰,你的贷款报告……”
“因为银行明天就要,所以烦您带上公章,我们吃饭时我会改好的。”旺杰忙打断他。
“去哪里? ”强巴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