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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啜泣。
茜玛我,这夜就在她的啜泣声中上了琼芨曾经的床。
床很宽,薄薄的床单下铺着羊毛毯。我的膝头感触着茸毛的柔软和飘游在枕上整夜的月光以及那痛;痛楚令我癫狂,簌簌发抖又如秘密的夜雨,我无辜地颤动着。
他忽然呼喊:茜玛,哦! 茜玛……
像是把一只空了的器皿砸向石壁,破碎的顷刻竟爆发如一朵吐蕊的花儿了。
“闭嘴吧! ”我不禁流泪。我笑了。
外屋的灯突然亮了,我愣了一下,是母亲琼芨。灯亮了几秒,关了。她在听? 她听到了? 听了? 又听了——
我不由冲动地再伏向他,要他热血重又沸腾起来……我以身体的暗香袭击着他,我要他呼喊,像我儿时听到过的,在这夜,回荡在这漆黑的小屋,断断续续,时高时低——我便仿佛回到了母亲流逝的光阴深处,我触摸到一个男人,身边的男人,另一个男人,别的男人;又像漂浮的船,去往各种水面……或者路上,拉萨的街上,像空气或烟,飘来荡去。
2
一次,天气闷热,我去到白色的冷饮店。在那里,我有了被霜冻的离奇感。肠胃凝固,是被霜击中了。我想到了母亲。我的心冻得隐隐作痛,仿佛她已垂死,死,扼住我的咽喉,令我的四肢狗一样抽搐。她在呼喊。母亲。我的长发不由在狂风中纷扬,尖利的鞋跟猛烈地敲击着滚烫的柏油路面,耳鼓里一片轰鸣——
我进了一家新开的商店。店的门牌是红色的,与冷色的白相反,我一阵亢奋。我买下了,掏出红的炙手的钱包。这么多的东西,给人去填塞什么。所以,只要我开口,母亲就会给我所有。
经过一条条街巷时,我像一片可以落往任何一个城市的树叶。
我在回家的路上。记得小时候,母亲和丹竹仁波切带我在转经的圆形路上,仿佛正在回家。母亲捡来白色的石子儿,她搭了小小的一所房,说来世途中,那将是我们母女相聚的地方——但如今,丹竹仁波切已永远离去,她今生的灵魂啊,只能停滞在四面墙里,天空被盖住了,母亲就看电视,看电视——
我打开的香水和化妆盒还没关上。地上扔着我的一双穿过的袜子。伸进去的脚形好像还留在虚空的袜筒中……我坐下来嘘了口气。我和母亲,都到了。
我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让清水在我颀长的颈喉里旋。水的死结是圆润的.我咽下去.它们便消失了。母亲望着电视。我抱起新买的衣服进了里屋。我索性脱光了。镜子里,窗外的柳枝在光影中闪动。每一件都不同。突然,我看到:我,还有她——茜玛与琼芨,赤裸的母女在光阴的两面,茜玛多么快乐啊!橄榄色的胴体,每呼吸一次,两颗粉色的乳头像欲绽的蓓蕾……
“阿妈,阿妈。”我叫她,要她来看。
她并不看我。她一直还没同我说话。她和我不同。当我的生命时时发出新芽时,她像一棵老树,仿佛又被雷电击中。
母亲听到我叫她,只是把松弛的背绷直了些。我在她身后愣了片刻,怏怏地回到里屋,穿上原来的。好一会儿,就坐在外面的卡垫上心里发空,空着,没有东西可以落下。母亲慢慢转过来,窥视我,她起身过来,默默地给我倒热茶。“你病了吗? 阿妈的宝贝。”她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问。但那时我才十六岁啊,什么不可以重来——
窗外的天上,乌云飞散了又重叠到一起,狂风把窗户撞回原位,又猛然拉开。母亲不停地换电视频道,我躺在卡垫上,又坐起来……
我们都不饿。胃或许是麻痹了。直到外面走廊上响起一阵脚步——
我们住在妈妈单位的旧藏式楼房的二层。据说这楼解放前是一片林园掩映的某个贵族的别墅。林园已夷为平地,保留下的这石楼,一到了晚上,四壁便发出吱嘎的响声,彻夜不停,恍若执著不散的阴魂在聚会。
我和母亲屏息听。陈旧的地板多已开裂变形,塞得满满的每一户,落一根针像砸下了石头,杂乱的脚步更使整个楼终日摇荡,住着的人恍若拥挤在将要沉没的船上……
3
走廊上过来的脚步声,是我亲爱的哥哥旺杰,后面跟着黛拉。
黛拉是旺杰的女友。一年前,在我和母亲前往觉桑寺法会最后一次见丹竹仁波切时,他们在那时恋爱了。
那时旺杰喜欢踢足球,常穿着白球鞋和一套天蓝色运动衣奔跑在学校的足球场上;少年英俊如燕,刀削般的脸颊,乌黑的头发,长长的睫毛像水草,掩蔽着潭水般的双眸。黛拉的心里,就时常生出沉溺入水的渴念。她看到旺杰躺在宿舍的床上,一双眼晴睁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一会儿,眼睛里又淌出泪来。黛拉用指尖轻轻去触,放到唇上,她突然有了苦的味觉,这是她唯一没有的。她的父母曾是解放西藏的功臣,从小,她住进了一所古老的石楼。里面美丽的墙是金黄色的,木雕的麋鹿在阳台围栏的林间回眸——因此,当她冲动地吻旺杰的双眼时,她感到来自森林黑色的诱惑以及水那苦涩的狂澜。她的两根小辫在她微耸的刚刚发育的胸前动情地摇摆,使她好像一个乘舟而来的月光女子——
旺杰把他的手伸进她的内衣,解开她白色的布制乳罩,触摸到她娇小的乳。一会儿,旺杰又把黛拉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这里疼。”他说。他闭上眼。窗外,天渐渐黑了。黛拉的手在旺杰的身上梦一般游走着;在他突出的胯骨之间,在低洼的小腹,像凉凉的月光,飘浮不定。旺杰心里的创痛竟慢慢平息下来。
“你睡着了吗? ”夜风习习,宿舍里烛火轻曳。
“没有。”旺杰闭着眼,“到被子里来。”他像是在梦呓,脸色苍白。
黛拉脱去外衣钻进被子。旺杰紧紧搂住她:“吻我。”他贴着她纤柔的耳廓轻轻说。
黛拉吻了吻旺杰的唇。她把旺杰别过来,“你哭了?!”她用舌尖舔他眼角渗出来的泪水时,她的心像受惊的鹿——
那夜,是旺杰和黛拉的第一次。
4
旺杰牵着黛拉的手进来了。他们仿佛犹在初夜,眼睛闪闪发亮。他们就要结婚了。我的心莫名地一阵慌乱。
“快坐,吃晚饭没有? 妈给你做牛肉包子吧? ”母亲迎上去殷勤地问。丹竹仁波切的离走以及她和我父亲洛桑婚姻的离异,好像使她把所有的感情奇怪地转移到了旺杰的身上。她立在桌边,头顶的灯光把她的影子铺在桌上,桌子是方的,影子的上半截便折在了地上,在哥哥坐下来的腿和脚背上摇晃。
“你好,茜玛。”黛拉微笑着对我说。
“嗯。”我应道。我望着电视。
“外面风这么大,怎么窗户都不关? ”旺杰不快地问我。他是觉得我对黛拉冷淡了? 他的声音变得尖而细,像女人。像妈妈。我装作没听见。
“阿妈,你过来坐下。”旺杰叫住起身去关窗的母亲。我心中一惊。他的口气他的姿态俨然像一家之主!
突然,停电了。妈妈和哥哥忙起来找蜡烛。当妈妈从方桌下的抽屉里找到了,她娇嗔地叫道:“旺杰,在这儿! ”
旺杰打燃火机凑上去点亮了,我就看到烛光中母子相遇的笑容,那一瞬,似乎无限漫长。
他们三人围着烛火轻声聊起来。这样的夜晚,听上去格外温馨和宁静。我塞上耳机听音乐。母亲一直双手托腮。她望着哥哥,听他讲,又咯咯笑着。像个甜蜜的小姑娘,那是她和旺杰独处时才显露的快乐情形,但在黛拉面前,我有些不安。
我扯下耳机:“小声点,邻居都睡了! ”我对母亲说。她和旺杰回头看我,像是才发现我的存在。然而母亲是知道的,旺杰假装不觉。
“这么高兴至于吗?!”我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说。
“这搅拌机是我们单位发的。”黛拉从包里不合时宜地拿出来,说得很轻,还夹杂着莫名的胆怯。我不由暗暗冷笑。果然,妈妈的脸突然阴沉下来:“送给我干吗? 你们家有吗? ”
黛拉忙点头,连声说:“有,有的。”
我望见底座是令人愉悦的水果的绿。透明的杯。
“哼,”母亲垂着眼皮冷笑了一声,“不要的送给我们? ”她想起身离开。我斜眼瞧着她,她内心的尴尬和恼怒。
“你在说什么! ”哥哥的眼珠在眼眶里疾速悸动,大声责问妈妈。我笑出了声。
“阿妈,喝茶。”我站起来走过去给她的空碗里倒了一杯茶,对她说,“您喝了茶早点去睡吧。他们一会儿走时我关门。”
妈妈沉默下来,忸怩地抠着手指,稍过片刻,她抬起头假惺惺地笑道:“旺杰真是的,脾气这么大。”说完又对黛拉说,“姑娘你冷了吧? 外面好像下雨了,我去给你拿床毛毯。”
没事了。当她讨好黛拉,是怕旺杰在这雨夜突然跟着黛拉弃她而去。她听懂了我的话。她害怕了,害怕这漫长的夜里,只剩下两个无依的女人。
雨水和着夜风从窗户缝里飘进来,我眯起眼,泪水快溢出来了。夏夜的雷雨仿佛在我愈合之处滋润着,令那里无止地生长起来。
“他真可怜,脸色苍白,只有十七岁,身上生了虱子,他躺在病床上说他想……”黛拉的声音发颤。她在讲故事。
“哎。”旺杰沉重地叹了口气。
“明天中午我做了饭送去吧? ”妈妈是在试探她说这个故事的意图。我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困倦而疲惫。像一个人,终身行走在狭窄的石墙中,反复的路上。
“他站在烈日下,”黛拉接着讲道,“有几页纸被挂在他胸前以示羞辱。那些纸随风飘来飘去,还发出了愉悦的回响。他被罚站一整天或整天整夜。被阳光照亮的字迹是信,但他更清楚地背诵下来了……后来,他倒下去了,又被泼醒。直到这天,他从这医院里醒来,看到黛拉——恍若古老壁画,那茵茵的河畔,少女送来从一千头奶牛身上挤出牛奶又重新喂给一千头奶牛再从这一千头奶牛身上挤出牛奶喂给五百头奶牛如此复始而得的精炼之奶煮成的乳糜,远古的少女,甘美,清澈……他开口说‘我渴’——”
我流泪了。我哭泣不已。
“你怎么了?!”妈妈惊愕地问我。
“茜玛。”黛拉轻轻叫道。
“莫名其妙! ”哥哥有些生气。
我的眼泪仍止不住往外涌,一直流泪。
“别哭了,唉! ”母亲叹道。屋里一阵沉默,哥哥盯了我一会儿突然笑了,“难道黛拉说的故事还真能打动你? ”
“别这么说,就你们心好?!”母亲说。她站起来递给我毛巾,“快擦擦。”
“他还只是个少年。”黛拉伤感地说,“茜玛,你明天和我一起去看他吧? ”
我擦着泪,摇摇头。我不会去。
“那男孩子很漂亮吗? ”妈妈狐疑地看着黛拉问。
“他——”黛拉愣了一下,“嗯。”她点点头。
“但他可是犯人,你连犯人都在意? ”母亲的话不怀好意。
黛拉的脸一下红了,不知说什么好。这时,电突然来了,明晃晃的灯泡刺得我睁不开眼,我用手挡住光亮连声说:“快关灯! ”
黛拉忙起来去关灯。旺杰拉住她:“别管!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嘟囔道,“他妈的都该送疯人院! ”
“你骂谁?!”我的声音在发抖。
“你以为呢? ”旺杰冷笑道,“这屋里有谁?!”他轻蔑地瞧瞧我又睨了母亲一眼,对躲在他身后的黛拉说,“我们走! ”当他转身准备扬长而去,我突然不顾一切地抓起桌上的木碗朝他掷去,在妈妈和黛拉的惊叫中击中了他的头部。他冲上来了,拧住我的双手后又震惊地望着我不知所措,我趁机朝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他痛得叫出了声。黛拉和母亲哭了。我站着,心里一下子羞愧不已。
“怎么了? 出血了吗? ”妈妈慌张地上前看旺杰的手。
“去去去! ”见旺杰推开妈妈,愤怒重又令我喘不过气来,但我双腿发麻,浑身发颤,滑坐在了卡垫上。
“阿妈啦……”黛拉扶住妈妈。母亲用力推开她的手:“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黛拉你走! ”母亲哭道。
窗外雷雨交集,刺眼的灯光下,屋里桌上的蜡烛还燃着,只剩下小半截了。
“疯狗! ”旺杰大骂道。
“呸! 你才是疯狗……”母亲也不示弱。
黛拉惊恐地流着眼泪。旺杰跳起来狂怒地踢里屋的门,母亲用拳头狠劲砸桌子,他们声嘶力竭地对骂着。我忽然觉得静极了。哥哥与母亲亲密地窃窃私语或大声叫骂时一样静。这样的时候,我知道,他们是在情感的极致,陷于其中,我体味着,只有黛拉,她是这家人以外的,但她的存在像一面镜子,反照着我们——希薇家族可怜的后裔,扭曲的情境——
第三章
1
而从前,希薇家族的一切,似乎只与阳光,与金色的秋季有关。所有时世,都仿佛静谧的流水不被斩断。美丽的庄园,像是停滞在梦的光景中,生活在其间的人,少女和女人们,宛若天仙——
这年金秋,琼芨年满十三了,这是一个充满传奇的年龄。比如格萨尔说唱艺人中,很多人就在十三岁时神识顿觉,一场大病后通灵开始彻夜说唱人类最长的英雄史诗;在民间,十三岁又被看作人生的一个坎,一次劫。所以这一年,家里专门去觉桑寺为琼芨白姆求来一个装有许多加持神物的护身符,又算了卦,说是不宜出门远行,更不能去朝西的方向。庄园里的仆人都按吩咐小心翼翼注意着小姐的行踪,她的贴身仆人更是寸步不离。琼芨白姆每天早上和姐姐曲桑姆在庄园的私塾里学习藏文和数学,下午是她们自由活动时间,姐姐曲桑姆喜欢和母亲呆在一块,琼芨白姆则想方设法甩掉仆人,要溜到村里和一群男孩子放风筝玩儿,或者跟着他们爬上悬崖峭壁冒险采拔一种大黄类野生植物“酸溜溜”吃。回到家,她的袍子通常摔破了或头发脸上满是汗和泥,惊得德吉泽珍大呼小叫地训斥仆人,继父强旦在一旁望着琼芨,看她一面噘着嘴给母亲德吉泽珍扮鬼脸,一面极不情愿地把一双脏手泡在黄铜盆子的清水里,强旦不由微笑了。曲桑姆这时总是站得远远的,琼芨趁母亲不注意,悄悄掉过头顽皮地朝姐姐小声笑道:“下次你跟我一起去! ”曲桑姆便涨红了脸连连摇头。
这天下午,庄园里要从印度远道来客人,趁着忙乱,琼芨悄悄换上靴子,从后窗跳下来,朝着马厩奔去,要去看她心爱的“康嘎”。
2
“小姐,夫人吩咐过不让您靠近它! ”马夫见小琼芨跑来,慌忙拦住她。
“什么它它它的! 我起的名字忘了吗? 叫康嘎( 白雪)!”琼芨一面朝马厩里张望,一面尖着嗓门学着母亲德吉泽珍的口气训斥道。
“是,小姐,我没忘,”马夫吐吐舌头谦恭地笑道,“是小姐您起的名字:康嘎,但是小姐,夫人吩咐过不让您来这儿,康嘎很危险。”
“不! 它可爱极了,你快看呀! ”马夫顺着琼芨闪闪发亮的一双褐色的眸子望去,只见那匹雪白的烈马扬起前蹄呼啸着,在马厩里来回狂奔,白色的马鬃迎风飘扬,又停下来,欢喜地朝着琼芨活蹦乱跳。马夫张着嘴,看呆了。那是一匹烈马,身材高大,颀长的脖颈,时刻高昂着头,一对圆长的耳朵笔直笔直,全身纯白的鬃毛光泽油亮;庄园里没人能驯服它。谁靠近它,它就会向谁发起进攻,它甚至和其他马也无法相处,干了一辈子伺候马的活路的马夫,头一次看到这匹白马有时竟会像一头猛兽一般凶猛地踢撞撕咬别的马。但白马是小姐琼芨最心爱的“康嘎”,从小到大,琼芨每隔几天就要来看望它,和它说话,给它梳理鬃毛,带来它爱吃的黑豌豆,还给它糖吃。为了琼芨,庄园专门为白马修了一间将近二百平米宽敞的马厩,任它在里面折腾。但自从白马不断摔伤想要驯服它的骑手,德吉泽珍便吩咐马夫不要让琼芨再进到马厩里,以防顽皮的琼芨某日升起骑马的念头而受伤。
“小姐,您就在外面看,夫人吩咐不让您进去。”
“我偏要进去! ”琼芨扬起小脸笑道。她趁马夫不备,从马夫胳膊下面钻过去,迅速打开了马厩的门栏。
“小姐,不要——”马夫喊道。但他话音未落,白马就冲了出来,马夫忙跳上前抱住它的脖子,它猛地一转身,扬起后蹄将马夫踢翻在地。琼芨在一旁尖声喊道:“康嘎,等等我! ”白马听到琼芨的叫声,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琼芨便一跃跳上了马背。她的一双小手紧紧抓住白马长长的马鬃,双腿使劲一夹白马结实的肚子,贴着白马的耳朵大声说道:“康嘎,快跑! ——”白马扬起一双前蹄一阵咆哮,闪电一般从马夫的视线里消失了。
马夫在地上呆呆地坐了半晌才回过神。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小小的琼芨小姐竟然骑上了那匹烈马! 想着,马夫顾不上腿上的伤痛。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石楼方向跑,要去禀告夫人。
德吉泽珍和强旦正在客厅接待从印度来的客人吉美。他是德吉泽珍在英国的大哥的一位朋友,这次来西藏顺便来看望他们。年轻的吉美从小在国外长大,已脱下藏袍穿着一身西洋便装和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靴,他摘下礼帽时,德吉泽珍看到他还剪掉了藏族人的长发。
“我大哥还好吗? ”德吉泽珍问,她想知道漂泊在外的大哥是否也打扮得和吉美一样怪异。这时,马夫气喘吁吁地闯进来了:“夫人,不好了,小姐琼芨骑上马跑了! ”德吉泽珍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她朝什么方向去了? ”强旦站起来一面问,一面朝外面跑。印度来的客人吉美也跟了出去。
“西边,老爷! ”马夫跟在后面大声说道。德吉泽珍听了双腿发软,曲桑姆忙上前扶起母亲。
3
强旦和吉美策马直奔庄园西面的山坡,但波澜起伏的山野空无人影,他们正要朝别处去找,突然,只见远处飞来一匹白马,马背上依稀有一个黑色的身影。
“在那儿! ”吉美说着就要策马过去。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