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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眼,和他静静相望,默然间,接收到了他眼中释放的了解和善意。
“真是我误会你了啊?”她轻问。
“可不是!”
她别开脸,悄俏笑了起来,不久又微现忧容,难以言说的欣悦,心慌交织在胸口,她转移焦点,看向他手里那碗面,“瞧你煮的什么东西。”
她拿起筷子,拨了两下内容物,奇怪道:“青菜怎么是烂的?你煮了多久?”她趋近吃了一口,咬一下神情便有异。
“面好硬——”
“是吗?我尝尝。”他接过筷子,也吃了一口,嚼了嚼,“还好啊!”
“怎么算好?”她又吃了一口,这次皱了眉,“胡萝卜没熟啊!先生。”
“又不是生肉有什么关系?”他不以为然,拿回筷子跟着再尝一口,“很脆啊!不一定要吃烂的。”
“汤为什么是糊的?是高汤吗?”她喝了一口,质疑道:“你不会把所有东西都放一锅煮吧?面没分开啊?”
他耸肩,“泡面不也都全放进一碗?”
“……”她盯着这碗卖相奇差的面,不忍他苦心白费,在他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将难吃在嘴里、暖在心里的晚餐下腹。
第八章
“哎呀,麻烦来了!”胡茵茵暗暗咕哝着,低头疾行目下斜视,跟不上脚步的小男生拽紧她的衣角直唤:“哪有麻烦?等我啦!”
一大一小傍着电扶梯的扶手匆匆奔下,对面反方向的扶梯上,一名男子掉头追随,没几步便在转弯下楼前成功拦住他们,小男生仰头叫:“帅哥耶,阿姨。”
“茵茵,我正要去你店里找你,你这么快就下楼来了?”林启圣赶紧说明来意,马上俯首惊奇地看着小男生,“不是吧?你带着这孩子上班?”
“不碍事啊!”她随口答,一面找着脱身的借口。
“你真是鞠躬尽瘁啊!”林启圣摇头喟叹。
“关你什么事?”小男生大声反唇。
“成凯强!”她低喝,命令道:“你站在这里不准动,我和叔叔说完话就来。”
小男生不情愿地扁嘴。她拖着莫名所以的男人来到转角边,不等他开口,开门见山宣示:“你别再请我吃饭了,我下去了,谢谢您的好意。”
“还在生上次的气?”
她舒口气,“没有,你多心了,是陈绍凡先失礼的。”
他撑着下巴,眼中若有所思,并无不悦。“茵茵,你别担心,我都知道了,刘琪都告诉我了,你和陈绍凡没什么。”
“刘琪?”她楞住。
“是啊!她说你情非得己照料他们,和陈绍凡还在室友阶段,她不否认近水楼台的可能,不过起码我现在还有机会吧?”他拍拍她的肩。
“你今天就是来告诉我这个?”
“当然不止。”他递给她一张烫金色、设计简素大方的卡片,“特地请你参加我们新饭店的揭幕式,当天宴客是BUFFET模式,菜色齐全,你想吃的一定都有,怎么样?”他相信提出的邀请对她而言非常具有吸引力,届时人潮多,她不会介意赴会是否有特殊意涵而拒绝。
她随意浏览了一下卡片内容,低下头,揉揉眉心,疲累道:“林启圣,你听我说,我一点都不适合你,我们没有一方面是相同的,我没有令人称羡的家世背景,也没有傲人的工作成就,连最基本的美色都付之阙如,而且随时有可能戒烟失败。我喜欢过普通的日子,讨厌社交,最好没人认得我胡茵茵,一大早穿着拖鞋到便利商店买报纸也没人管,可以自由自在穿着睡衣在家里走来走去,偶尔吃顿大餐就很快乐,不需头疼买的名牌衣服会不会和其他名嫒撞衫,更不需发愁下一次度假到哪座无人岛才有意思。
你想一想,我们哪一样可以配合演出了?别替你爸妈找麻烦了。”
他一迳认真聆听,笑容的成份不变,心情一点也不受影响。“茵茵,这些怎么会成为理由呢?对我来说,你很有意思,样子也过得去,和别的女人不一样,这就够了。其实我们有个相同点,都喜欢自由自在,就这一点开始,足够发展一切了。”
她圆睁杏眼,干笑道:“林同学,差多了,我不需要游艇泛海就可以自由自在,你可不同,别再说了,我不会去的。”
“因为没有喜欢吧?”
“晤?”
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你对我的喜欢不及对陈绍凡的,这才是理由吧?”
她顿时语塞,不自在地往别处看去,低声道:“这是我的事。”
“你知道吗?我本来是很容易放弃的,我并不喜欢伤脑筋的过日子,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再试一试我们的可能性。你放心,我也邀请了陈绍凡,到时带着那孩子一起来吧,你就不会老是心神不宁,可以放心大吃了。”
“不……不会吧?你也邀了他?”她差点结舌,这是在替她找麻烦吧?
“是啊,你就不必再辛苦打包了。”他说着不掩饰地呵呵大笑。
“……你——”她讶异地发现,林启圣也是不折不扣的怪胎一枚。
“太太,那不是你的孩子吗?”一名卖场店员走近她,神情古怪,指着远处聚拢着不少颤客的红豆饼摊位,“他刚才推着购物车狂飙,撞歪人家摊位了!”
“我的天!”
陈绍凡通常一专注起来就不易分心,时问过去多久毫无所觉,有时脖子僵了、手酸了,两眼依旧盯着解构图不放,眉头深锁,有时念念有词,身外的动静恍若未闻。
这一次,他不得不从图稿里抬起头来,十分不解地打量在他座椅四周已经绕圈圈好半天的女人。他的房间就算再脏乱不堪,经过她来回不停地拖抹,地板早已亮晶晶,房里每样物品也都安份地各就各位,刚折叠好的换洗衣物已摆放在床头,如果说还有未竟的部分,那就只有天花板上的吊灯灰尘的确不少,却是她的身高忘尘莫及的,那么,她到底像只无头苍蝇在忙活什么?
“够了吧?”他拉住她的拖把长柄,“你绕得我头都昏了,坐一下休思吧!”他抄了张圆凳强迫她坐下,狐疑不己地盯着满头汗的她。
“对不起,我打扰你工作了,我出去好了。”说着就要离开。
“不忙!”他按压她的肩回座,直勾勾瞧她,“有话想对我说?”
“没有啊!”她直摇头,心虚地笑嘻嘻,转问他:“你渴不渴?冰箱里有绿豆汤,我去拿给你。”
“不急。”他紧紧扯住她手臂,撑着腮思索状。“你有心事喔,什么心事呢?竟然不敢说。我猜猜,是不是——”眼眸斜瞟向她,“你终于想通了?”
“……想通什么?”她一脸茫然。
“愿意和我发展进一步关系了?”他不等她回应,凑上脸吻住她,大手紧压她的颈背,吻得随心所欲。她一阵错愕,门牙一合上,他猝然和她分开,手指摸了摸痛麻的下唇,装怒道:“你还真舍得咬下去啊!”
“不是跟你说了别随便动手动脚。”她擦着腰。
“动口也不行吗?”他忙不迭反驳,“真没意思,成天叫人干瞪眼。”
他忽然举起手,对着天花板煞有介事抗议道:“呼救呼救,这里有人虐待猛男,嫌犯是一名二十六岁的老处女——”
“陈绍凡——”她捂住他的嘴,“乱说些什么你!”
“我说的是实话啊!”他捉住她的手,嘻皮笑脸,“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因为人家会笑话的不是你,而是我,他们只会以为毛病出在我身上,近水楼台也捞不到月。”
“无聊。”她轻叱,但却不由得摸摸脸,神情疑惑,喃喃自言:“真的很明显吗?如果你都看得出来,林启圣也一定看得出来,他八成图新鲜,才锲而不舍,真是怪人……”
“怎么了?”他拧起眉,口气硬直,“那家伙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她猛摇手,“你那么不好惹,他哪敢!”
“知道就好,别理那家伙。”他努努下巴,趁她不防又啄吻了她一下。
“最近你乖多了,没有偷抽烟,也没啃指甲了,要保持下去喔。”
她的确好一阵没抽烟、没啃指甲了,好似一旦停止无名的焦躁,就不再慌张无措了,但为什么停止了,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吗?
她安静地对着他的书桌发呆。这男人真喜欢自己了啊,为什么呢?她在他面前毫无形象可言,我行我素,不仅缺少女人的媚态,共同生活的两人几乎无私密可言,毫无想像空间,若说只为了单纯的欲望,对于她的坚持防线却又表现尊重,从不真正恼羞成怒,或强行求欢,这样耐性的包容就是喜欢了吗?
她不经意瞄到桌垫下压了一只公文封,露出收件地址的抬头,很熟眼的两个字,她停止了思量,拉出那只信封,定睛看完整个名称,很惊讶地转向他,“你们事务所和这家公司有往来?”
“伟辰?是啊!这次竟图的发起对象之一就是这家公司,事务所的大客户,老板姓骆,怎么,你也听过?”他扬眉。
她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他会带她来这个地方;这里是东区一个安静的住宅巷弄里,街道并不宽敞,行人稀少,两排屋舍多有了不短的屋龄,特色是独门独院,经过了屋主的翻修,门面各有丰姿,此刻两人坐在停泊的车子里,静静往一户亮了订的宽敞庭院张望,他看得出神,她则是莫名其妙。
“看见了没?”他问。“有什么感觉?”
“唔……和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有点像,不过比较旧,也比较贵,没办法,在这种地段。”她认真地回答。
“茵茵,我的愿望,就是把它买回来。”他平静的说。
“买回——”这用字有蹊跷,他说“买回”,不是“买下”,她张大眼瞪看他,他朝她温柔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
“从我出生开始,总共在那屋子里住了十八年。”
“嗄?”他的下文接得果然猛,她禁不住呆怔。
他回头又看着那户庭院,指着一株摇曳生姿的树影,“那棵老树,是我出生那年我父亲种下的,和我一样的年纪。我的房间在二楼,窗子一推开就摸得到它的叶子,我一直都很喜欢它,有一次顺着它的枝磴爬上去,树枝断了,我摔下来,一星期不能下床走路。”
“然后呢?”她小声问,内心震惊不已。
“是听过,大公司不是吗?”她垂眼沉吟,半晌不响,一会儿问道:
“这次竟图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他点点头,“是很重要,难得的机会一定要把握,这关系到我的愿望实现的早晚。所以啊,最近我就放你一马,保持精力备战,把图交出去再说。”他捏捏她的颊,开笑玩地答。
“愿望啊?很重要的愿望吗?”她忍不住问。
“目前为止是。”他想了一下,突然执起她的手,一脸郑重道:“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现在?很晚了呀!”她讶然。
“你不想看看我的愿望吗?”
“呃?”这提议虽然很诱人,可是——“成凯强他在睡觉——”
“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他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外跑。
想当然耳,他曾经拥有过人人称羡的早年优渥生涯,学生时代,他也许和林启圣没两样,是贵公子之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全凭一己之力闯荡未来,那滋味必然五味杂陈,不是为外人道。
“然后……我父亲在我高三毕业那年,搞垮了我爷爷白手起家创立的事业,在很短的时间内收掉了所有的子公司,填补财务漏洞,没想到那漏洞几近于无底洞,为了免除债权人的追讨控告,能变卖的一件不留,到最后连这栋房子也没能保住,我们陈家差不多一无所有,败得很彻底。”
他的语调乎直,一点也看不出激愤,显然早己接受了命运的骤变,不凭吊、不挣扎,只向前看。
“你的父母呢?”
“住在我妈台南乡下的老家,那是她名下的唯一财产,值不了多少钱,债权人要了也没意思,所以保留了下来。”
“噢……要买回这栋房子,不容易吧?”她迟疑地说。
“那当然,不过有梦总是好的,我还年轻,一定有机会。”他乐观地笑。
“嗯,”她跟着用力点头,“那房子终究是你的,我看得出来。”
“喔?怎么说?”她无条件地配合令他失笑。
“你从小在那里吃喝拉撒睡啊!我看过一篇文章,说房子其实也有记忆,它的记忆里满满都是你,不会接受别人的,所以你一定可以把它要回来。而且那棵树还在,你弄断过它的手,它忘都忘不了,日夜等着你回去,也许动不动就落叶,搞得那家人烦死了,我想不用多少年,你就能搬回去住了,对不对?”
他默不作声,抬手抚摸她的颊。她这番话真把他当作成凯强一样哄啊!
但是听了如此窝心、如此快慰,仔细思量,那场人生的大变故之后有任何值得称庆的,那就是他变得坚韧无比,以及,他遇见了她。
“对,到时我们就一起住在有露台的那间房,我的房间不小喔,你也可以爬爬看那棵树,很好玩的。”他也回应得兴高采烈。
她抿着嘴笑,他将她纳进了他的人生计划里了?
“到时候成凯强就不需要我们照顾了,我也不必住进去了。”
“谁说的?”他沉下脸。“夫妻不住一起怎么像话!”
她别过脸,胸口胀得满满的,又甜又想掉泪。她很久没有掉泪了,那代表着她有许久没有感受过爱了,现在,就要真实去爱了吗?
他从后搂住她的腰,亲吻她的颈侧,慢慢地说:“高三下半年开始,一切都变了,常来往的亲友听到风声,渐渐冷淡不往来了;班上同学受到父母影响,交情再也不比以往,男生还能维持表面的礼貌,女生呢,大半都躲得远远的,如果有大胆要求交往的,一定是别班不知情的傻瓜。那段时间,才深刻感觉到,没有永远顺遂的人生,没有永远的人:
永远的事,所有为了吸引艳羡、维持形象的努力,根本是白忙一场,可笑极了。茵茵,我喜欢你,你就是你,我不需要费神猜测私底下的你是什么样的你,你让我安心。”
她偏头注视他。这原来是他所谓讨厌女生的真正缘起吧?他们相遇时,他一无所有,她却不离不弃,真正进入了实际的生活,未有粉饰过的假面。
他不在意她的素颜、她的随性,他要的是她的真性情、生活里培养起来的信任,而非美丽却不堪一击的脆弱表象,这就是他喜欢她的真巫原因吧。
她回吻丁他一下,“我也喜欢你,你就是你,你很努力生活,对那小子也很好,虽然你有时很迈遏,面也煮得很差,地拖得一团糟,胡子都不刮,可是真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
“那太好了,”他听完放开她,发动引擎,打档。“我们快点回去吧!”
“怎么突然这么急啊?”她话还没说完呢,关于她的一切。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就表示今晚你可以让我更进一步了。”
她傻眼了几秒,才恍悟他的话,发窘地捶了他一拳,“你想得美!”
他仰头放声大笑,笑声振荡了车厢内的空气,和她的心。
她非常庆幸自己一文不名,在这种冠盖云集、溢香鬓影的场合里,不必一路忙着社交,不需注意裙子歪了没、头发乱了没、鞋子和皮包搭不搭调,总之,镁光灯自动略过她,投射在那她百分之九十认不出个名堂来的主角身上。
饭店开幕式已结束,地下一楼宴会厅欢乐气氛正盛,她来的正是时候。
左右两手皆各捧一个圆盘,不花十分钟,只绕了丰富的食档半圈便堆积如小山,找个地方佯装吃了几口,在桌底俐落地完成打包,放进帆布背袋,起身再绕另一个半圈食档,重新填满两个盘子,再度以相同程序完成打包。她心情良好地走出宴会厅,此行的次要目的圆满达成,接下来,她要朝主要目标迈进。
在大厅电梯前等候,低调地注视电梯灯号,不随便东张西望,即便如此,还是有人热络地环上她的肩,情绪高昂地唤她:“茵茵,你终于来了!”
“嗨!”她勉强挤出笑容,一边把帆布包藏在身后。“是啊,我错过了开幕式,没参与你的重要时刻。”
据说新饭店未来将由林启圣接掌经营,走马上任之前先由两位老干部辅佐进入状况,今天照理说他应该走不开,所以她才大胆地在大厅现身,没有躲躲藏藏走楼梯。
“不是我,是我父亲的重要时刻,我只是配角,和媒体打过照面就可以闪人了。你呢?还没吃过吧?我陪你一道到地下楼去。”他略推着她的背,身体挨得有些近,轻而易举嗅闻到从背包逸出隐约的食物香气,他非常讶异,脱口而出:“你已经打包了?陈绍凡没来吗?”
“没、没来,他绝不会来的。”她红着脸,斩钉截铁地断言,“他对这种场合没兴趣。”
“是吗?那太可惜了,奉来想和他叙叙旧的。”
“叙旧?”一面之缘能称为“叙旧”?
“茵茵,看来你真的不太了解他啊!我稍微查了一下,我的印象果然没错,他是高我们一届的学长,当年是游泳校队,不少女生喜欢他的,你完全不记得吗?”林启圣对她的低等辨识力颇感讶异。
她呆视着他,不知如何做出回应。高中三年笼罩在愁云惨雾中的她,有着轻度近视,低调又离群,列入观察的视力范围不超过三公尺,公立学校班级数众多,别说高一届的学长,她连同班同学也非个个熟稔,校刊到手随意过目便抛进废纸箱,她不好意思说,其实校长的名字她也记不住了。
况且物是人非,十年前后人的外貌、气质差距可以相当大,相逢不识的情况很常见。
“我——不是很清楚,回去我再问他。”她搔搔脖子,此时才发觉,已经在昨晚突破亲密关系的他们,对双方的过去竟都一知半解,因为不很介意,从未细说从头,如果她和陈绍凡果真曾是校友,两人白目的程度恐怕无人能及。
“你确定他不会来?”林启圣再次向她确认。
“我确定。”
昨夜经过一番折腾,她和陈绍凡终于进入“密友”的状态了,过程不是很顺利,陈绍凡虽然秉持“耐心勤教”的态度放松她的紧张心情,仍然数度凄惨地被疼得恼火的她踢到床下,三次后,他又累又挫败,宣布放弃,疲惫的两人一合眼便一觉到天亮。在雾气未散的晨光里,陈绍凡睁眼醒来,想起未竟的大事,翻个身继续向睡意浓浓的她求欢,或许精神尚未恢复,神经敏感度降低了,她不再感到严重不适,让他成功突破防线,这精力一消耗,他又倒头大睡;她有要务在身,刻意不吵醒他,忍着如同被拆散过的一身筋骨赴宴。依她判断,不到中午他不会苏醒,等他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时,宴客时间早已结束,对她而言,这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我、有一点私事要处理,”她指指楼上,“待会下来再找你。”
“噢,请便!”虽感到一丝古怪,他还是礼貌地让步。绝少涉足这一类高消费场合的胡茵茵,会和谁相约此地?而且是个新开张的饭店。
电梯门开,她迅速踏入,笑着和门外的林启圣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