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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预演-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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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谨慎地开口:“胡老师,请你务必冷静,身为作育英才的老师,不会想在这里上演全武行吧?”
她嘿笑两声:“你运气不好,我刚好离职了,想告状请便。”
“唔?”他看着她坚决的脸,确信她并非信口开河,想了想,干脆先认错,“我承认,我的确不像个爸爸,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啊,我本来就不是他爸爸啊!”
“你——”骂词梗在喉咙,硬生生转了个弯,“在说什么鬼话?”
“胡老师,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是小鬼的爸爸了?”
她陡然松开他的领带,耳根瞬间热烘烘,停了一会,接着恼羞成怒斥道:“你还有心情要宝,你们这一家不可理喻的——”灵光一闪,声音又大了起来,“你骗人!他都在我面前叫你爸爸,我每次叫你成先生,你从没纠正过啊!”
“那小子叫着好玩的,我不清楚他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是姓陈没错,耳东陈。”他从身上掏出皮夹,取出身份证,“麻烦看仔细,可别说是我伪造的。”
她凑上眼,定睛一看,证件正面有个年轻男子的大头照,五官英挺,刮了胡子,蓄着三分短发,面庞清清爽爽,乍看判若两人,醒目的眉眼和鼻梁分明又是眼前的他,左侧的姓名栏明明白白写着——“陈绍凡”,翻过背面,配偶栏呈现空白,再转回正面,出生日期是……“你今年才二十七?”她低呼。
“是,你认为我高中时有可能造孽生下一个孩子把他养到现在吗?”
他取回照片,放进皮夹,很高兴将了这愤慨的女人一军。
“我以为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原来不过是个迷糊蛋,难怪饭碗也不保,早该知道你……”
“陈——绍——凡,你到底是成凯强的谁?”
他的喉头再度被高提的领带束紧。他不得不承认,今天真是动辄得咎的一天,就算自己背上一首唐诗,这个老早看他不顺眼的女人也有理由把他的骨头拆了。
第三章
    医院附设的餐饮部看起来有模有样,似小一号的百货公司地下美食街,尝起来却差强人意,不愧是提供给病患家属的食物,大概料想愁眉不展的家属很难在此敞开胸怀,品尝美食,不会有顾客发神经向医院投诉,未来料理的水平恐怕只有每况愈下的份。
她尝了一口腊肉,就做了以上断定,立刻搁筷不用:对座的男人却在十分钟之内将海碗里的牛肉面横扫一空,吃完后视线落在她那碗几乎没动过的烧腊饭上,直截了当问她:“吃不完我帮你,不要浪费。”
“随便。”她认真地啃着手指头,遏制着体内不断扩散的烟瘾。
到底是年轻,食量似无底洞,但看着陈绍凡把餐盘上的饭菜吃干舔净,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吃完啦?有力气说话了吧?”得知他和成凯强并无亲子关系后,她对陈绍凡再也不用尊称式,语调也轻率多了。
“我饿了两餐,请慈悲一点。”他把剩余的汤毫不浪费地灌进肚子里,满足地往椅背一靠,瞥见她的表情,搓搓后颈道:“干嘛老用那种眼光看我?你一通电话我不就来了吗?我没得过肺炎,哪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她没说话,食客越来越多,干扰心情的音量越来越大,她抬抬下巴对他道:“到外面来。”
他无所谓地跟在她身后,心里直纳闷:这女人真是善变,今天还没见过她的好脸色,不时以谴责的目光打量他,难道她以前节制有礼的样子是摆给正牌程士均看的?
“说!你到底是谁?”两人一到餐厅外的走廊,她狠狠推了他一把,有如女警问案。
他啼笑皆非地回答:“我是成太太请的家教,小鬼没告诉你吗?”
“家——教?要不要说是管家啊?”像个鹊巢鸠占的嫌疑犯还比较合理。悬疑电影看多了,想象力自动延伸,她对这仑男人始终没有好厌。
“胡小姐,骗了你我有什么好处?”他无奈地耸肩。
“你说勒?”
他懊恼地抹把脸。“真的嘛!其实说是陪读比较恰当,这么说你一定不相信,不过这就是事实。我退役后,白天在建筑师事务所上班,晚上还兼差,一年前找到这个工作,用家教换免费食宿,刚开始也觉得奇怪,成太太对外开出的家教条件不太合常情,那样的房子坐落在那样的地段,就算每天家教八个钟头也住不起。后来才知道,成太太比谁都会算计,她把常偷穿她衣服的外佣辞掉,我就成了家教兼保姆,呃……还兼家长签联络本。成先生长年在外头很少回来,成太太也不遑多让,晚上不到九点不会回到家,有我在,孩子的功课和居家安全都没了顾虑,简直是一举两得。
虽然偶尔我也嫌烦,毕竟我是男人啊,伺候个小男生洗澡穿衣上学很累人的,不过在台北你也知道,租个房子半个月薪水也没了,那里离事务所近,只好就这样下去了,反正久了也习惯了。”
“然后呢?那对夫妇呢?为什么不见人影?”太离奇的故事,如果就此轻易相信,她人生的墓志铭会不会再多添一项注脚——“可悲的傻瓜,死在诈骗集团手里?  ”
“跑了。”他耸耸肩。
“跑了?跑哪儿去?”
“成先生外头早有女人了,听说对方很有手段,帮他生了一对双胞胎,他乐得待在那个家,瞒了太太好几年。成太太雇了征信社查得一清二楚,亲自上门大闹一番,坚决提告,成先生索性就不回来了,成太太一气之下也留张纸条离家出走了,本意是想威胁成先生回头。我猜啊,双方都以为彼此绝不会丢下这个家不顾,小孩是活生生的人呐,谁知道都错估了对方,一个比一个狠,这栋大房子从此只剩下我和小鬼——对了,原本还有做饭的厨子,领不到薪水也跑了。”
“……你为什么不跑?”
“这位小姐,我也是有良心的!”他瞪了她一眼,“再说我也习惯那个地方了,那小鬼也算乖,不过是多买个便当,负担一些生活开销,差别不大。”
她托着腮,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难怪陈绍凡对这孩子切身的状况总是一知半解,反应和一般家长大相径庭。话说回来,凡事把自身感受摆第一的成氏夫妇也好不到哪儿去,只知把孩子当作牵绊对方的筹码,别说孩子的教育费,成氏夫妇恐怕连生活费也没留下分毫吧。
她抬起头,帮着献计,“你可以到成士均的公司找人啦,公司总跑不了吧?”
“公司也跑了,早迁到对岸东莞了。”
“啊?成太太呢?你找过她吗?做母亲的总会牵挂孩子吧?”
他做出不敢领教的神情。“通过一次电话,她撂话说要让成士均一辈子后悔,电话就挂断了,手机没再通过,我猜号码也换了吧。”
简直是——任性到极点的两个成年人啊!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吧?
她顿时沉默,一脸黯淡,自顾自地往前走,陈绍凡赶上她,两人并肩走向直通儿童病房专属大楼。
“别担心,他们一定会回来的,这种情况不可能持续太久。”
“……”
“现在还不到三个月,三个月后一定会有一方回来刺探军情,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解套了。”
“……”
“喂!”他忽然拉住她,眯着眼端详她,须髭遮掩了掂量的神情。
“干嘛?”她无精打采。
“你不会……”尾音拉长,是质疑的口吻,“明天就落跑了吧?”
这是个好问题,她倒是尚未思量过。这怪怪一家子的家务事未来是否该持续揽在身上?她、陈绍凡、成凯强,互不相干的三个个体,就算撒手不管,也没有人能义正辞严地谴责她,真正该负责的事主已躲得不知去向,她这个路人甲忧心忡忡是为哪桩?
她退后一步,跳望小男生病房所在的楼层,白色灯光透出边窗,微弱不明,像小男生不够强壮的生命体,明灭之际无人关注。她想起那张缺了两颗犬齿的笑容,两只膝盖霎时钝重起来,口袋里的手指碰触到塑料卡片的锐角,那是她的提款卡,本来准备把刚借来的一笔钱转帐给陈绍凡当作修缮赔偿费的。
她试着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不断拉远她和大楼的距离,也拉远和男人之间的距离;男人凝望她,不出声,直到她的脚跟抵住了花圃围篱,结束了她的尝试。没有办法,她真的没办法再迈开步子,她虚乏地坐在一座石礅上,垂视碎石地面。
不久,男人的鞋尖停在正前方,他蹲了下来,探看她低俯的脸。
“你放心,我不会跑的,我烧了他们的浴室不是吗?”她试着挤出笑容。
他跟着咧嘴笑了,“是啊,在他们回来前不修好,我们就会吃上官司了。”
“听起来不太妙,那就趁早乖乖修好它吧!”
“我们一起合作,一定很快就会完成。
听起来像是个诚挚的邀请,其实两个人已莫名地脱身不得。他们静静笑了一阵,又沉默了下来,她还不太适应他们的新关系,她是慢热型的女生。
“我——晚上还有兼差,临时找不到人顶替,可不可以请你……”
不必说下去,她知道他的意思。看他老是分身乏术、困倦不堪,也是逼不得已吧?
不好多问细节,她宽容地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有事再联络。”
“谢谢你。”大手拍拍她的肩,露出感激的微笑,他踩着踏实的步伐离开。
“喂!晚上小心一点。”她忍不住叮咛,半夜顶着混沌的脑袋开车不是好现象。
他没回头,高举右手挥一挥,算是听到了。
“胡茵茵,这是你最后一次管闲事了,听到没?”
她小声说给自己听,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
合上书本,她拉了张椅子端坐病床畔。睡了两个钟头的成凯强慢慢掀开眼皮,陌生的空间让他瞪着天花板好一阵,小小头颅转过来,熟悉的面庞近在咫尺,渐渐露出安心的笑容。
“醒了?我替你拍痰,医生说拍痰才会快快好起来。”手掌轻柔地摩挲孩子圆圆的额头,她将他扶坐起来,“真勇敢的小孩。”
这几天历经各种疗程,小男生连静脉注射也闷声不吭,柔顺地吃不医院供餐;话少了许多,多半安静地睁着乌溜大眼注视她的一举一动,每一次暂离病房,都要她再三保证回来的时间,依眷之情超乎她的想象。她明白这只是表像,小男生的乖巧根源于害怕,害怕身边的大人皆一去不返。
“爸爸呢?”说着就要撑起上半身,元气似乎充足了不少。
“别动啊!哪个爸爸?”她不假思索问。
小男生忽然安静了,心虚地瞟她一眼,回答的声音极小:“有胡子的爸爸。”
“有胡子——”打心眼里认陈绍凡作爸爸啊!
小男生接触最久的男性成年人也许就是陈绍凡,产生一厢情愿的孺慕情愫很正常,她配合着哄慰:“爸爸上班啊,晚一点会来看你。”
“可是我想上厕所。”
大概尿涨才醒过来的,她笑着扶起他:“我拿尿壶,你等我一下。”
“——爸爸说不可以。”为难地低下头。
“什么不可以?”
“让女生看——”圆眼不敢对着她。
她往另一张病床采视,同房的另一位女病童己然沉睡,他介意什么?
她体贴地拉起隔床的布帘,矮身往床底抓了尿壶,准备掀开他身上的病患罩衫,细瘦的手臂却挡在小腹前拒绝她代劳。“我不要,爸爸说给女生看是变态!”
她傻了几秒,才恍悟小男生的意思,立即抿嘴微笑,“放心。我不算是女生。”
小男生扁扁嘴抗辩:“我又不是一年级那些笨头,老师明明就是女生。
爸爸说,以后我长大找女朋友就要找像老师这一种的,虽然有点粗心可是会照顾我,不怕没有饭吃。”
这段不伦不类的褒奖怎么听都无法感到欣慰,可童言无忌,不必太介意,她有礼地答谢,“多谢他慧眼独具,你还要不要上厕所?”
得到了鼓励,小男生畅然引述父子问的对谈,“爸爸说,老师其实身材很好,就是不爱打扮,所以看起来像高中女生一样。你刚才说你不是女生,根本骗人,如果你是变性人,爸爸一定会告诉我,我要自己上厕所啦!”
这番见解真让她难以搭腔,眼看他滑下床,忙喊:“你别急,我扶你。”手忙脚乱地整弄床栏,一手扶持着体力不是的小男生,小心地往洗手问移动。
“这位妈妈,小孩想尿尿吗?”正走进病房的护士拦住两人。
“是啊!”无所谓被当成母亲,她漫应着。
“有尿壶没看见吗?”手指着地上的器具。
“呃——这位小男士坚持自己如厕,就依他吧!”她尴尬地解释。
小男生随声附和:“对啊!等一下你在外面等,不能偷看喔!”
“我没兴趣啦!”气恼地翻白眼。“有什么了不起的!听着,胡子爸爸的话仅供参考,不必太认真,知道吗?”
“那你为什么把我家浴室烧了咧?”
“这又有什么相干了?”她心虚地咕哝着,让小男生在马桶前就定位,转身准备关上厕门。
小男生继续发表看法,“爸爸说,老师一定没看过男生不穿衣服,所以一看到爸爸脱光光,才会吓得躲到浴室抽烟,不小心把浴室烧了。
爸爸说老师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变成老处女,什么是老处女呀?”
她反手迅捷地关上门,隔绝那一串惊人之语,忍不住脱口埋怨:
“陈绍凡那个大嘴巴——”
正前方,护士手上握着药丸和温度计,与胡茵茵相对无言,视线游移了半晌仍不知落在哪里好,终于,两人不约而同望向窗外,闲聊起来“听说明天天气很不错,有到三十度喔!”
“是吗?夏天到了……”
***
“咚”地突兀声响起,伴随额面碰撞地板的钝痛产生,她再度惊醒。
又落地了,已经用冷水洗了两次脸,还是忍不住打盹。白天得寻找零星的空档时间应征新工作,晚上再回医院看护小男生,纵然她精力再旺盛,也抵不住疲累。
到外头晃晃吧!现在只要一沾上椅子,睡神立即来报到,交班的人还没出现,不能贸然离去。
深夜病房走廊悠长宁静,只有零星几个护士和家属错身而过,她顶着昏昏欲睡的脑袋无目的地晃荡,顺着墙面直走或转弯。
越来越脱不了身了,小男生每天一见到她像遇见救星,喋喋不休许说着被粗鲁壮硕的钟点女看护以深具内力的厚掌拍痰的委屈,“我的背好痛,那个胖女人想拍死我,你不要把我丢给她,拜托啦……”小男生希望一整天见到她。
“那我们下个月可能要饿肚子了。”她实话实说。“我得找工作啊!”
“……”不说话了,小男生沉默地眨着如星的眼睛。早慧的他非常明白女人并非在恫吓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陈绍凡和胡茵茵一旦力不从心,不得己撒手不管,他很有可能被安置在举目无亲的哿怪机构,直到他行踪不明的亲生父母将他领回。如果运气坏一些,他很有可能被机构里某些恶心肠的大人折磨得奄奄一息,这在青少年读物里是常见的故事情节,可怕的恶梦!
“哎呀,再过几天你完全不发烧了,我们就可以回家啦。”她安慰发呆的小男生。
“爸爸赚的钱要养他的爸爸妈妈,所以很穷,老师也一样吗?”
“我没有爸妈要养,但也差不多穷,浴室恢复原状要一笔不小的钱,反正啊,你乖乖的让我们去工作,我们才有钱缴注册费,你才能和胡子爸爸在一起啊,对不对?”
他用力地点头,拿起她带来的少年杂志阅读,不再做多余的要求。
这又是一个新的难题;她和陈绍凡都不是小男生的监护人,无权替他办理转学,为了持续让他就学,他们就得支付高昂的学费。
想到钱的问题立刻就头疼,她转了一个弯,四面景观骤然变换,像划分了界线,从灰暗转变成粉色调,两排病房夹着中央洁亮的白色地板,出现不少推着婴儿车的粉红色制服护士,和蜗步走路的待产妇女,抬头看看亮着灯的标示牌,她竟走进相连的另一栋大楼里的产后住院区了!
正要打道回病房,病房外的一张等待长椅上有个垂首抱胸、歪倚着墙闭目养神的顽长身影攫取了她的目光——侧看是个年轻男人,两条穿着牛仔裤的长腿打直伸展,椅子上放着他的随身背包,样式色调极为熟悉。忍不住靠近多看两眼,那浓乱的黑发、从未剃干净的青髭,不就是陈绍凡吗?
她不禁一头雾水,抓住他肩头晃了晃,“喂!陈绍凡?喂!”
男人倏地抬头,迷茫的表情显然还在梦游,她百思不解道:“你在这做什么?这里是产科耶?我等你等很久了,你是来探朋友的吗?”
“嗄?产科?”他站了起来,东张西望一会,确定她说的没错,搓搓睡意浓浓的脸道:“对不起,我搭错电梯了。”
她一脸诧异,他昏头得不轻啊!他每天晚上到底在忙些什么?
“你没走进病房瞧一瞧吗?”
“你不是说我浑身脏不准踏进病房?”
“那你还来干什么?”她纳闷。“不是叫你先回家洗个澡再来?”
“太麻烦了不顺路。我以为你早就回去了,我想守在病房外,小鬼如果醒了要换药,我再叫护士就行了啊。”
“你看我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吗?”她微恼道。
他浑身上下风尘仆仆,烟味汗味齐聚一身,仰头猛打呵欠,伸伸懒腰,不很在意她皱眉的表情,两臂放下的刹那,她瞥到了他平坦的掌心似乎沾黏着暗红的血色,十分碍眼,她攫住他的手腕,拉到亮处观看。
“你的手上沾了什么?”
仔细辨识,发现那不是沾染物,掌心明显横贯着一条伤痕,像是利器划伤的,干掉的旧血痕和因扯动而渗出的鲜血混在一处,尚未结痂,照理不会太好受,他竟放着不管?
“没什么,搬东西时让铁钉刮伤了,不要紧啦!”他抽回手。
“你疯啦?会得破伤风的!”她拽起他,直接冲进不远处的电梯,他还在昏头转向中,被扯进电梯才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别费事啦,没那么倒霉的。”说着人又跨出电梯。
“站住!”她忽然厉喝,“你敢走出去?”
被这么一喝,立时清醒不少,他盯着那张逞起老师威严的面色,脚又缩回门内。
“不必这么生气吧?我身上当大小伤都有的,不也没事?”他若无其事地耸肩。
“那是运气好,运气会用完的,知不知道?”她逼望他,咬牙又道:
“你听好.不是我鸡婆,你最好保重你自己,你要是有什么差错,我一个人可管不了那小子,到时候难不成一起喝西北风?”
他楞了许久,两道浓眉纠结,随着电梯下降,两人垂视地板默不作声。
他偶尔抬眼查看她的反应,她绷着脸、抿着嘴,直盯着楼层数字键,门一开,两人前一后,他顺从地跟着她绕到急诊室挂号。
没想到急诊室突然蜂拥进一群车祸病患,走道横七八竖的临时病床上挤满了唉叫吆喝的伤者和家属,人手有限的护士和医师满场飞,没有人有空理会乍看健全的两个人,她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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