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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让她有些遗憾。
心里空空的,她的手紧攥着他的胳膊,真想就这样抓着他直到永远,明明已经是他的妻,为何她还是感到他是那样的飘忽不定,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丢下她独自离开。她忘了,这段感情是她一个人的,他并不是因为爱才娶她。
不能想,现在的她不能想太多,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她就只能眼睛看着前方,勇往直前地大步走。即使有被尖利的石子割伤双脚的痛楚,有被坑坑洼洼的地面绊得体无完肤的血迹斑斑,所有的苦楚也只能尽快地被遗忘。
西辞告诉自己—人不能太贪心,她已经得到了渴望已久的感情,不能再要求太多,不知满足会遭天谴的。
“你怎么了?一直呆呆的。”
晋自怿伸出手揉揉她的长发,她有一头美丽、柔顺的长发,这大概是她全身上下最美的外表,他喜欢触摸她的发,有一种让他安心的力量。
她笑笑,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满,“咱们回家吧!我要做上一桌菜,不管怎么说,今天总是我们结婚的大喜日子啊!”
回报她最真诚的笑容,晋自怿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肘关节处抽出来,“你先回去吧!我去处理一些事,你做好饭在家等我,我会早早回来的。”
想问他去什么地方,想知道他去干什么,但终究西辞还是沉默了。她顺从地点了点头,丢下一句:“我等你。”然后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需要自由呼吸的空间,爱他并不能成为束缚他的理由。
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晋自怿好想冲上去紧紧抱住她,将她纳入自己的怀抱悉心呵护。终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离开,在心中他轻声叮嘱着:“路上小心,西辞。”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爱才与她结婚,他会答应娶她只是因为他私心地想要一个陪在他身边、同他患难与共、分享寂寞、孤单和低潮的人。这些她都该有所察觉,可是她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问。
她的举动总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她像一个斗士勇敢地追求她想要的一切,同所有挡在她面前的怪物奋战。相比之下,他却显得懦弱又无能。靠近她,他想从她的身上汲取勇气,这是娶她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没有告诉西辞,前不久他曾经试着去开发区一家中型网络公司工作,结果面对老板的颐指气使,没过半天他就甩手而去。坦率地说,现在的晋自怿根本无法东山再起他没有勇气面对任何失败、挫折、嘲讽、冷眼……他将自己裹在了鸡蛋壳里,只要外界一丁点的敲打就会迅速瓦解。他像在坐云霄飞车,从最高峰滑人了低谷,从王者的自傲中清醒过来,他成了真正的可怜虫,如今的晋自怿完全没有从事网络工作的自信心
他需要上帝伸出手来拯救他——于是,西辞出现了。
现在的他是个有家,有老婆的人了,他不能再浑浑噩噩地打发时间,他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虽然已经从王者的位置上走了下来,但他依然有着身为男人,身为丈夫的自尊。他急需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和西辞,他要证明离开网络,晋自怿绝不是个废人。
可是,他能干什么呢?他没有大学文凭,去公司被别人呼来喝去的工作,他又做不来。站在街边,晋自怿看着来往穿行的车辆心里有了底。
就干这个吧!没有比这个更适合他的职业了。
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西辞一下子从厨房里跳了出来,“你回来啦?”
家里有个人正在等着他,晋自怿第一次尝到这种感觉,有点怪怪的,但味道还不错,“我回来了。”他回答得很熟练,像是预先在心中排演了上万遍似的。看着西辞钻进厨房又钻到客厅,他随便间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布菜。你洗洗手,一会儿就能吃晚饭了。”公寓太小,没有专门的长厅,厨房也就刚好摆下一些灶具,在客厅里支起一张桌子就成了他们吃饭的地方。
看着西辞像变魔术似的从厨房里端出了许多菜,晋自怿吃惊不已,“这些菜都是你做的?看不出来你的厨艺还挺好。”她是家中的独生女,从平时的闲谈中他知道她的爸妈有多宠她,她会做饭已经很让他吃惊,更别说还能做出这么一大桌子的菜。
从洗浴间洗了手出来,没有洗手液又没有干手器的洗手方式,他正在慢慢适应当中。他先向餐桌上看了一圈,怎么每盘菜都是绿绿的,难道说她是吃素的人?
“这些都是什么菜?”在酒店里吃饭,每上一道菜伺候在一旁的服务小姐都会作介绍,晋自怿想知道她做的这都是什么。
西辞很专业地介绍起来:“这盘是清蒸荠菜,这盘是荠菜炒蛋,这是凉拌酸辣荠菜,这是油炸荠菜,最后这道是荠菜豆腐汤——四菜一汤,很丰盛吧!”
是够丰盛的,食材全部都是荠菜,连做菜的方式都是他闻所未闻。什么什么油炸荠菜,她当这是鸡腿呢?
晋自怿好笑地瞅着她,她还在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你都不知道,这荠菜真的很便宜,一元钱买了好多好多,足足做了五样菜。我把剩下的一元钱硬币都投进了第四个储蓄罐里,说不定很快就又能存满一罐。”
从前将一元硬币存进储蓄罐里是为了储存对他的爱,现在她是在累积幸福,希望有一天她能累积起他们相携此生的幸福。
他也开始帮她存一元硬币,每次口袋里有零钱,他不自觉地就放进了客厅里摆了一排的储蓄罐中,这算不算一种最近培养起的习惯之一?对了!他还改掉了抽烟的习惯,为了省钱,为了早日还上那一千五百万的债务。
盛了一碗饭给她,晋自怿再盛自己的。端着饭坐在她的对面,他还未拿起筷子就听见西辞的催促声:“快点快点!快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她像个做好功课等着老师表扬的孩子,晋自怿微笑着伸出筷子,每道菜都尝了一口。很清淡,清淡到除了荠菜原本的香味,基本没有任何味道,四菜一汤完全可以倒在一起作为一道菜出锅。
他吞下最后品尝的那道油炸荠菜,迎面而来的就是西辞期待的眼神。看了看桌上一片绿色的菜,再低头俯视碗中的米饭,他冲她露出赞赏的笑容,“还不错,很有特色。”
西辞一下子激动起来,“原来我这么有厨艺天分啊!这是我第一次做菜嗳!以前都只是看朋友或是妈妈做菜,我自己从来都不动手的,可是我看你一直吃盒饭或是泡面,所以才想要做几道菜帮你增加营养。”
第一次做菜能够让食者吞下去,晋自怿不得不叹服她的确很有厨艺天分,只是这种清淡到完全没有味道的菜真的能增加营养吗?他怀疑。
“下次我来做吧!”他拨着碗里的米饭,“以前读大学的时候都是我自己做饭,所以简单的饭菜还难不倒我。”
他的话让西辞的眼中亮起了星星,“你读大学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好厉害啊!”
“还……还好吧!”晋自怿低着头努力吃饭以掩饰脸上的尴尬。总不能告诉她,他读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和女孩子同居,对方是千金大小姐似的人物,谢绝洗手做汤羹,为了增加浪漫情调,他不得不学会做菜。
“那好,以后我负贵买莱,你负贵煮菜;我负责洗衣服,你负责收拾房间……”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吞下嘴巴里的饭菜,她有点严肃地看着他,“那个……我有事跟你说。”
“我也正有事要跟你说呢!”晋自怿吃着饭菜,满不在乎地说着,“我找到工作了。”不等她追问。他主动报上工作性质,“出租车司机,俗称‘的哥’。幸好我带了驾照在身上,出租车行的老板一下子就答应了,每个月只要交给他一笔固定的使用车辆费,剩下的全归我自己,多劳多得。只要我勤快点每个月能挣不少,扣除咱们俩的花费,还能存上一大笔钱,说不定很快就能还上那一千五百万的债款。”
他的话假得连他自己都抬不起头,他所欠下的是一千五百万,不是一千五百元,哪有那么容易还上?选择出租车司机的工作是他在逃避,逃避必须面对的未来,逃避他没有勇气继续做下去的网络天下。
西辞轻易洞穿了他的心思,她知道现在的他需要时间去积累勇气重新再战,这段当出租车司机的日子就作为他休养生息的屏障吧!她愿意陪着他躲在屏障后面,谁让她是他的妻呢!
“咱们一起努力吧!”这就是她之前要说的话。“我在开发区那边找了一家公司做文员,虽然不能跟从前相比,但是薪水、待遇都还可以。你知道吗?当老板知道我以前在‘YI’网做文员,立刻就答应让我留在他们公司,原来他非常喜欢‘YI’的风格,还说要是‘YI’没有关闭一定是最好的网站,他还跟我说……”
“够了,别说了。”他粗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低垂的脸埋在阴影里。手中的筷子不停地拨着碗里的米饭,他却一口也吃不下,“别提从前的事,我现在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我不想管什么网络,更无法建立任何网络天下。你知道的,西辞!”
他生气了,这一点西辞倒是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她也知道。既然他不想面对过去的失败和不确定的未来,她就暂且不说。用筷子捣着碗里的米饭,她像孩子一样困难地发问:“这样看来咱们俩都得工作了,那谁来做饭呢?我很早就要从家出发,开发区离这里很远嗳!”
“我送你去。”他将碗里的米饭混合着绿莹莹的荠菜送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我用出租车送你到公司,等你快下班的时候再去接你回来。这样可以省下你来回搭公车的钱,也能节省时间,一举两得。”
西辞浅浅地笑了,她知道这是他为自己的无端生气而向她道歉的方式。她每个月买月票搭公车才多少钱,让他腾出那么多的时间用出租车接送她上下班又是多少钱,这哪是省钱,根本是在浪费嘛!
浪费的是时间、金钱,赚到的却是他对她的好。她知道,他只是想让她生活得更好一些。这一点点的好累积在一起,最后能不能积成他对她的爱,现在谁也无法预知答案,一切只能拭目以待。
破天荒地,晋自怿吃了两大碗米饭,将桌上的荠菜大餐一扫而光,他满足地放下了筷子。原来这么简单的菜也能如此开胃,她的手艺果然不简单。
她在厨房洗碗,他收拾好餐桌坐到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他装作很认真地看着电视,眼睛的余光却时不时地向厨房门口瞟去。
虽然婚礼简单了些,但这毕竟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跟那么多女人相处过,西辞却是第一个让他局促不安的女子。是太尊重她的意见,太重视她的感觉吗?他不确定。
忙完厨房里的事,西辞坐到了他的身边,非常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遥控器,她一遍一遍地选台,找着她想看的电视节目。反倒是晋自怿有些紧张地将手放在了沙发靠背上,只要向前一点他的手就能稳稳地降落在她的背上,可是这“一点”却让他前进了两个小时也没能到达预期目标。
提起勇气,晋自怿张了张嘴,“我们是不是该……”
“今晚你想一直待在这里看电视吗?”她瞪大眼睛看着他,非常坦率地询问着他的意见,“还是你想像前几天晚上一样一个人睡沙发,把我丢在房间里?”
从他们决定结婚那天起,她就一直住在这里,每晚她都会虚掩着房门,不知道是他太过君子,还是她太缺乏女人魅力。他始终监守着渭河,绝不越雷池一步。今晚他们已是正式夫妻,他还打算这样下去吗?她的心里有些不安。
她知道他并不爱她,也知道他答应娶她是因为不想一个人孤单奋斗下去。虽然她成了他的妻,但对于他而言还只是单纯的伙伴,是吗?
西辞失落地站起身向房间走去,坐在床边,她失去焦距的眼神看着床上空荡荡的另一半。别说是爱,她连勾起他欲望的本领都没有,做女人做到她这分上也真是失败得可以。
晋自怿走进房间看到的就是如此失魂落魄的她,他一直以为她很有勇气,像个女超人似的,不管遭遇什么样的逆境始终风吹不倒。原来她也有担心、害怕的时候,这多少让他有种想好好宠她的冲动。
从身后抱住她,他的下巴蹭着她柔软的长发,他喜欢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西辞,嫁给我,你不后悔吗?”现在她说后悔或许还来得及,但过了今夜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舍得放开手。
“为什么要后海?”她反问他,“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过完我这一生,这是我的愿望。嫁给你为妻,这是我的选择,我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即便知道此刻的你并不爱我、即便知道或许这一生都不会赢得你的爱、即便知道有一天飞黄腾达的你很可能会将我无情地抛弃,这一刻我依然不会后悔。我已经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陪你走过这条最艰苦的道路,我无憾,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抬起头迎视他的目光,那样坦诚地将爱放在他的面前。抱紧她,他知道自己再难松手……
“你醒了?快点过来吃早饭。”
西辞带着睡醒后的水肿脸站在晋自怿面前,她有赖床的习惯,还有严重的下床气,所以她才睡醒的时候和她说话要绝对温和,这是婚后一个月以来他总结出的几条规律。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生活已经基本形成规律,早上他准时起床做早饭,连带着将午饭一起做好放在各自的保温瓶里。他带在车上,她的那份给她带去公司,这样他们就能省下两笔午餐钱。
吃完早饭,他开车送她去位于开发区的公司,然后再回市区开始一天的出租车业务。中午他在车上解决午饭,等到下午五点左右再开车去她的公司接她下班。西辞的同事连续几次看到晋自怿从出租车里出来为她打开车门,都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只是没人想到刚满二十三岁的她已经结婚了
更有趣的是,西辞的女同事中分成两拨。那些年纪比较小,级别、学历都比较低的女同事非常羡慕西辞有个这么有型,又有风度、气质的出租车司机男友,恨不得将晋自怿抢过来。相反的,公司里那些年纪较长,级别、学历都挺高的女同事对晋自怿根本看不上眼,觉得跟一个出租车司机谈恋爱,实在很无趣。
西辞不解释也不刻意提及自己的婚姻生活,她只是默默享受着他对她的好。每天将她送回住宅区附近,他还要继续出车赚钱。西辞去周边的菜场买菜,做好后大约是晚上七点,她带上饭菜站在楼下等他,他们在车里解决晚饭后,他再出几趟夜车,她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等着他回来。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简单地给打发了,他们相聚的时间很短暂,但彼此的心中却是平静而满足的。她喜欢叫他“柴可夫司机”,她知道这是她宠他的一种方式。
像每天清晨一样,西辞坐在餐桌边傻愣愣地看着他,“今天是周六,你也要出车吗?”
“周末是赚钱的大好时机,我怎么能放着赚钱的机会不干呢!”晋自怿将盛好的饭放在她面前,“今天你打算在家做些什么?”
西辞猛地凑上前,“你不会是担心我在家做些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说什么傻话?”他笑她,“我担心你在家闲得发慌,找点有趣的事来做吧!”
“哎呀!你就别管我了,赶紧去赚钱吧!”她推他出门,“走啦走啦!晚上七点我在楼下等你吃晚饭。”
“晚上别下楼等我了,我会早点回来。”难得他放下晚上出车的机会,他解释起原因,“今天是拿薪水的日子,除去要交给车行老板的那笔钱,剩下的钱拿回来全部交给你。咱们今晚吃顿好的,我请客,地方你挑。”
西辞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不如把请我吃饭变成送我一件礼物,好不好?”
他慷慨地张开双臂,“你想要什么?说吧!”
她还卖起了关子,“现在不说,等你晚上回来亲自陪我去挑选礼物,这才有诚意。”
“好好好!你说了算。”
晋自怿揉揉她的长发,他不放过任何可以宠她的机会,他所能给她的就只有好好疼她。他也知道,她想要的远不止这些,只是此时的他还做不到,她也不强求。
送他出门,西辞紧赶着跑到阳台,站在高处她吃力地向下望去,在那里能看到他走向车库的身影,每次周末不能陪他一起上车,她都喜欢站在这里目送他离开。
他不在家的时候她并不会感到无聊,先将被子抱到阳台上,让太阳为它们洗礼。这是小城市的好处,你可以在阳台上晒任何你想放在太阳底下的东西,你可以把太阳的味道收藏在松松软软的被子里。
等到晚上将被子收回来的时候,暖和的被子包裹着她,她却缩在他的怀里,这世上没有任何地方比他的怀抱更吸引她,真想待在那里一辈子,如果上天允许的话。
将被子摊开在阳台上,接下来她要去隔壁那栋楼帮一对年轻夫妇照顾两岁的小孩,可以称之为“钟点工”,从前也叫“小保姆”。
那家的男主人是做网页的,他的夫人用广东话说是“师奶”,就是老公有钱,自己升格做全职太太。全职太太也有休息日,每逢周六、周日便由西辞帮忙照顾小孩,至于“师奶”嘛!当然是招呼小区里其他的“师奶”摆桌子玩起了中国的国粹——打麻将。
有时候她们玩到兴头上,会指使西辞去弄些吃的如茶点之类的东西放在旁边,西辞也乐意为之,因为能拿到赢家给的红利。
她照顾小孩是按时收费,当然这“时”绝不能超过见晋自怿的时间,万一让他知道她在别人家当保姆,他会不开心的。不是感到丢脸,是觉得自己没能力给她提供优越的生活环境,这让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多少有点受伤害。她就是太了解他的个性,所以才刻意瞒着他。
她做这活是想偷偷地攒上一笔钱,她想帮他买台电脑,实在不行就买台二手货。只有拥有电脑,他的事业才能够重新起步。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西辞向“师奶”打了声招呼溜回自己家。她前脚刚进门,晋自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