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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事你都记不得了?”
“我记得去过一次洗手间,然后……”大智努力回忆,“啊!不行……”
“怎么,头又疼了?”我端了杯茶给他。
“我隐约记得好象有一个女孩和我们同车对不对?”
“你弄胡涂了吧。”我和大智一向无话不说,但此时不知道什么缘故,我并不想向他谈及图书馆女孩的事,反正我们大概也不会再有交集,而大智又已不复记忆,我还提她做啥?
“我该走了!”
“不多坐一会?”
“我要回去准备收拾行李。”
经我点醒,大智才想起:“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
“以后我们要再见面的机会恐怕不多。”
“我正好可以藉这个机会摆脱你。”嘴上虽是如此说说笑笑,故作轻松,心中却难免有几分的惆怅与感伤。
离家前一天夜里,全家人都已入睡,我一人在房里整理行囊,自幼及长从未离家远行过的我,却即将要动身前往南方,到那举目无亲、完全陌生的大都市去生活,心中除了迟疑与害怕之外,其实还有对这个家的留恋与不舍。
隔天,我没料到爸妈及一向爱睡懒觉的弟都特别起个大早到车站送行,在月台上候车时,虽然没有多做交谈,但我很清楚他们的那份心意。
“东西都备妥了?”爸问。
我点着头,喉咙中好象哽着什么,说不出话来。
妈为我挂上一个庙里求来的护身符,“戴着,保佑你一路平安。”
我又点点头,觉得眼睛有些温热。
弟握我的手,“哥,有空多写信或打电话回来,家里的事不必太牵挂。”
我还是轻轻颔首,心中满满的情绪却不知从何说起。
上车后,我看着月台上逐渐模糊的人影,再望向满车厢不识的陌生人,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一种孤独无依的滋味。
这一路的行程很长,我在车上似睡非睡,迷迷糊糊间也分不清过了多久,只记得我是在太阳刚升起的破晓时分出发,一路奔驰,最后才在日薄西山时抵达终点。
接下来的报到、注册、认识环境、新生训练、正式上课……等一连串的活动,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塞得满满的,使我没有太多的空闲可以去想别的事情。
或许是年纪相仿的关系,我很快便认识一群新的朋友,其中我和同寝室一位叫“阿铭”
的同学交情最好。
阿铭是从南部一个靠海的乡下来的,长得高高瘦瘦,却很结实的样子,据说高中时曾是篮球校队的队长,个性极为憨厚梗直,和大智那圆滑的模样是完全截然不同。
有人一起作伴,说说笑笑,日子倒也过得极为惬意,不过我想最主要的原因,大概还是因为再也没有人在身后鞭策我们,逼着我们读书。
开学才不过个把月的时间,我已经不知参加过多少次的舞会,几乎是有舞必跳,而且每次都爱拉阿铭陪我去,他问我为什么那么爱跳舞,我紧守心中的秘密,笑而不答。
我的舞伴从学姐到同届的女同学,一换再换,我的舞技也早已日益娴熟,不再是从前那怯生生的羞涩模样,只是我还是经常会在失眠的夜里,想起那个今生第一个陪我跳舞的女孩。
有一天又从舞会回来,阿铭便提醒我:“你的桌上有一封信。”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信封,本以为是大智寄来的,但看看寄件人的住址却是北部一所私立大学,在我印象中似乎没有同学是念这个学校的,我好奇的拆开,只见信中写着:“你绝没想到会是我吧?我终于考上一所学校,虽然不是最顶尖的科系,但能再回到校园,重新开始学生的身份,我已经很满足,而且学‘新闻传播’是我的兴趣,这一切都还得归功于你,因为数学这一科帮我拉了很多分数。
“在报纸的榜单上发现你的名字,知道你正在为担任一位作育英才的教师而预作准备,我想将来你必定会是一个好老师的,因为光看我的例子便可以证明。
“老早便想和你联络,但不知从何处找起,直到前几天上课时,老师突然提到‘缘份’这件事,他对我们说,要有十年以上的缘份才能成为同班同学,而若照这样换算的话,我猜想我们大概有三百年的缘份吧,果真如此,你必当会接获我的信息。”
看着这远方女子的来信,我是既惊又喜,没想到绕过那么一大圈,我们居然又能连系上,这次我再也不会轻易放手。
信末的署名写着——谷佩娟,我终于知道她的姓名,忍不住要把这名字在心里默念数十遍,好让它深刻地烙印在脑海中,长久以来,我一直对自己未能获悉她的姓名而抱有极大的憾恨,至此,我们总算是正式而完整的认识。
再看看信件寄发的时间,竟已是一个多月以前,想来她是先把信寄到系上,不知在那儿担搁多久后,天可怜见,终于被发现后才转到男生宿舍来,这样一波三折,我还能收到这封信,真不知该感谢我国邮政事业的发达,还是应相信世上真有奇迹。
不再有丝毫的犹豫,我从抽屉中取出信纸,挑灯夜战,回了长达三页的信给她,第二天一早便投邮寄出。
从此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舞会,阿铭看到我这一百八十度彻头彻尾的转变,不免又问我不去的原因,我还是笑而不答,因为不论我再怎么解释,他始终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信件的往来几乎像是钟表般的精准,每星期一、四我都会如期收到她的问候,而我从来也不拖延,隔天必有回音,就靠着鱼雁往返,我们跨越时空的间隔相会,这些信件正如一条拔河比赛用的绳子,一寸一寸的将我们的心拉近。
她的每封信都像是推理小说的最后解说,正抽丝剥茧,一步一步地向我揭开谜底,让我能够更了解她,谜样的图书馆女孩在我心中逐渐具体成形,不再只是一个抽象的幻影。
随着时序的变化,一年又近尾声,已是隆冬时节,一次锋面过境,强烈冷气团来袭,温度陡降,阴沉寒冷的天气让人只想躲在屋内,蜷缩在暖暖的被窝中舒舒服服的睡觉,整个人变得慵懒无力,没有什么精神。
阿铭决定逃课,我则一向认为像我们这种领国家公费的学生,既已拿纳税人的血汗钱,就该好好认真学习,着实没有权力逃课,况且未来就要为人师表的人,又岂可不尊重讲台上为我们辛苦卖力讲授的老师,将心比心,将来我也不愿学生这样待我,几经天人交战的挣扎后,还是决定去上课,阿铭笑我太痴傻,我也不和他理论。
在不太大的校园里,却因行人稀少而倍觉冷清,路经湖畔时,水面上满布氤氲的雾气,原本有几只在其中悠游徜徉的白天鹅,如今不知躲到哪儿去避寒,阵阵寒风刮在身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忽然间阳光破云而出,云开雾散,太阳露出脸来,一下子便发挥无穷威力,春回大地,消融寒意,我仰起头让阳光洒在脸上,一股幸福满足的感觉不停自心中泉涌而出。我自背包里取出记事本,靠在树旁的大石块上提笔写下:“你感受到南部太阳的暖意了吗?想找一个人分享,你的身影在脑中自然浮现,多希望能打包起这一刻的日光,送到你的手上。”
没过几天便收到回信:“前几天受了点风寒,来自南方的冬阳和温暖的关怀成了最佳的特效药,现已痊愈,毋需挂怀。附上在学校拾获的一片枫叶,你在彼处想必无法想象那华丽的枫红景致。”
我将枫叶制成书签夹在日记本里,每次看着它,那片烧满整座山头的枫林彷佛便已矗立在我的眼前。
由于学校离家太远,每每假期之时,宿舍的人几乎都走光了,我却是那个经常独自在寝室中留守的人。期末前的最后一个连续假日,阿铭盛意拳拳邀我和他一起回家过圣诞节,我则因为要准备期末考试而婉拒他的好意。
平安夜当晚,到处充满过节的温馨气氛,听到远方传来的钟声和圣歌,我有些承受不住那份寂寥,只能呆坐在书桌前,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或许是母子连心吧,妈居然便在这此时拨通电话过来。
“你在做什么?”
没有什么刻意的问候,但就在听到亲人声音的瞬间,我的情感几乎濒临崩溃边缘。
连一向生性严肃的父亲也接过电话祝我:“圣诞快乐!”。
“怎么放假也不回来?”妈又抢回电话。
“才只有三天的假期,一来一往,光是搭车就要耗去二天,太累了;而且我们下周便是期末考,留下来正好可以温习课业,等考完后便开始放寒假,到时候我再回去。”我耐心的向他们解释。
“可是……”妈的语气突然神秘而暧昧起来,“可是今天有人还特地来找你。”
“是大智吧!”我猜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嘿……嘿……是吗?”这时是弟用不怀好意的声音传过来。
“不是他还有谁?”我猜不到。
“老哥,咱们自己一家人,你就别跟我们玩这套保秘防谍的游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我当真是丈二金刚,完全摸不着头绪,结果最后还是妈给了答案。
“是个女生,长得很漂亮,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听妈的形容,我的心不由地蹦跳,真的会是佩娟吗?
“喔,是一个最近才认识的朋友。”我强做镇定,若无其事的回答。
“少来了,别想瞒我们!”弟又在一旁大声吼叫,真不知道他兴奋个什么劲。
“别那么大惊小怪好不好?”幸好爸替我打圆场。
妈又接着说:“她还送了一个礼物。”
“是什么东西?”我有点好奇。
“包装很精美,但你没回来,谁也不敢拆,一切还是等你回家后再说。”
“没关系,帮我看看。”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又不是给你的东西,不可以这样。”爸还想阻止,弟已经在那电话那端忙着拆礼物。
“有什么关系,是哥自己说可以的。”
接着便听到弟传出一声惊呼。
“倒底是什么?”
“是一个皮夹子,很精致……”
妈还要仔细形容,听筒中却传来一阵“哔哔”的声响,由于整栋宿舍住了近三百人,却只有一支专线电话,为了怕被某些人占线太久,影响他人权益,所以便设定在五分钟后自动断线。
“好了,时间到了,反正下周末我就会到家。”
电话终于被迫断线,我只得不舍地放下话筒,数分钟后我才发觉自己仍旧站在原地傻笑,此时心是满满的,再也不感到寂寞。
期末考很顺利地结束,长达近一个月的寒假随即展开,在回程的途中,我决定顺道去拜访佩娟。
我是在近傍晚时分到达的,她已在校门口等我。
“怎么背得像只蜗牛?”她指着我背后的大背包笑问。
“寒假期间学校宿舍整个封闭,我将所有家当都摆在里面。”
“来过我们学校吗?”
我摇头。
“想看什么?”
“四处走走吧!就看你平常生活的地方。”我没有什么意见。
我背着重重的“壳”,气喘嘘嘘的跟在她身后。
“行李这么重,你又已经走了那么远的路,我来帮你吧!”
“谢谢,不必了!”我当场拒绝,再怎么说也没有让她替我扛行囊的道理。
“可是天色已经不早,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她看看时间,二话不说便提起我的行李,我抢不过她,只好一人提一边往前疾奔。
她带领我朝学校的后山走去。
“幸好终于赶上了。”她突然停下脚步,“看,很美吧?我觉得这是我们学校最漂亮的地方。”
夕阳的残红加上满山的枫红,整个天地好象已经燃烧起来,那种炫丽悲壮的凄美,在我心中狠狠撞击一下,整个人都痴呆了,张嘴老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
“很让人惊艳吧?”她望着我不禁“嗤!”的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我稍稍回过神。
“每次我在这里,难免会想象你看到这幅景色时的模样,现在你来了,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我觉得自己好象来过这个地方。”
她不解。
我从背包取出她寄给我的那片枫叶,并交到她手上。
“握着!你感觉到了吗?透过这片枫叶,我似乎早就预见这里的壮阔。”
天色很快便暗下来,我们最后是在昏黄微弱的余晖中离去。
在学校附近找家店用完餐后,情况便显得有些尴尬,因为我本该就此离去,赶搭最后一班列车回家,但道别的话却怎样也说不出口,只得随她四处闲晃。
“到我住的地方看看吧!”她提议。
走到宿舍门口,我看见门上用斗大的红字写着“男宾止步”,有种肃杀之气,不免有些迟疑。
“进来吧!”
“可是……”我指着那四个像魔咒般的禁制令。
“没有关系。”
我硬着头皮跟她走进女生宿舍,即使难免要对这个完全属于女性的世界充满好奇,却还是只能低着头不敢随便东张西望。
说也奇怪,尽管在楼梯间遇见几个女学生,她们却似乎对我视若无睹,视而不见。
“我住三楼这一间。”
她要我随着入内,我又犹豫好一阵子。
“放心好了,我的室友都不在。”
天啊!难道这是什么暗示吗?我的心中一阵狂跳。
“我还是不要进去好。”
“可是你不进来怎么帮我?”
就在打开房门后,答案随即揭晓。
屋内窗明几净,东西收拾得井然有序,没有我想象中的旖旎香艳画面,只在房中的地上摆放着三大件的行李。
“你不是要搭末班车回家吗?我恰好和你同一班次,所以想请你帮帮我,同寝室的人都走光了,我正愁找不到人,幸好还有你,我们女生宿舍一年当中,就只有开学第一天和期末最后一天,可以允许男生到宿舍来帮忙搬行李,没想到这么难得的日子,却偏偏让你遇上,真是好福气。”
我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大笑起来,看来刚才是我想太多,想偏也想歪了。
我打量着她那三大包的行李,“还嫌我的背包笨重,看来你自己的情况也没好到那里。”然后二话不说,提起行李便往外走。
因为路上塞车所造成的延误,当我们抵达车站时,距发车时间已剩不到二分钟,我们几乎是在车门关上前的最后一秒钟赶到。
返家的这一条铁路,平时各班次列车便是人满为患,一票难求,由于没有事先订位,所以也只能在拥挤的车厢中,拼命乱窜,即使必须一路站到目的,也希望能够杀出一条血路,找个较舒适的空间,尤其是拖着那些沉重的行囊,这幅狼狈模样,简直就像是战时要逃难的小夫妻,最后总算逃出人群的重重包围,在茶水间找到一点空隙,才能将行李放下。
可能是正值隆冬时节,车上空调开的很弱,但整个密闭的空间挤满这么多人,空气便显得极为污浊,五味杂陈,令人头昏脑胀,简直要昏死过去。
“你还好吗?”看着她脸色苍白,我有些担忧。
“我没事,肩膀借我一下。”她将头枕在我肩上,便径自闭目养神起来,不一会儿才发现她竟已鼾然入睡。
我仔细端详她细致的脸庞,见她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我小心翼翼不敢稍有动作,深怕将她惊醒。
我可以感受到她缓慢的气息,甚至可以感受她平稳的心跳,我从来没有和女子如此接近过。
列车即将抵达终点,我轻轻唤醒她。“我们快到家了!”
她睡眼惺忪地眼开双眼,“没想到我居然在你肩上睡着了。”
“这不正是男人肩膀的用处之一吗?”我多么希望自己已从一个男孩长成男人。
正准备提起行李之际,臂膀竟是一阵酸软无力。
“啊!对不起,是我把你的手弄麻痹才会变成这样。”便略带歉意地在我的手臂上轻轻敲打,捏捏揉揉,企图舒通血路。
“好了,借你的手又归还回来了。”我感到肩膀逐渐恢复知觉。
“有借有还,以后再借便不难,对不对?”
“只要你有需要,我愿意在任何时候提供。”
走出月台,便是分别的时候。
“你要如何回去?”
“我父亲会来接我,啊!他已经来了。”此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向我们走近。
“爸!”她朝老者呼喊。
老者望向我,神情颇为严肃,他的年纪虽然一大把,但眼神却依然锐利,我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害我失去该有的礼仪,连声“伯父”也忘了问候。
“你的朋友?”他冷冷的问,并用眼角朝我打量一番。
“对,是他帮我把行李搬下车的。”她显得有些拘谨,整个人好象在刹那间缩去一半,不再如往常般的活跃飞扬。
“谢谢你!”老者用几乎不带任何一丝感情的声音向我道谢,顺势将我手中的行李也接过去,然后便转身离开。
“我会再和你连络。”她不时回头看我。
我还想问她家中电话,她的父亲已在前方催促,她只得快步跟上,我们连再见都来不及说。
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之间的来往,我永远是属于被动、等待的那方。
突然觉得在熙来攘往的车站里,似乎就只剩我一个人独自伫立着。
第四章 恋恋不舍
回到家时已是接近午夜,我虽小心翼翼的打开家中大门,却仍惊醒家人。
“你回来了!”爸有些讶异。
“这样不声不响的突然跑回来,我还以为是小偷上门,简直是故意吓人。”弟站在房门口,边打哈欠边揉眼睛,一脸爱困的模样,大概好梦正甜却被我给中断,难免有股下床气。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要回来也不知道先给家里打个电话,我们好到车站去接你。”妈的抱怨声中,其实我可以明显感受到她的关怀之意。
“对不起,事先不晓得会搭几点的车子,又是临到最後一刻才赶上火车,根本没有时间可以拨电话,而且家里距车站又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何必麻烦别人。”
“自己一家人说什麻烦不麻烦的?”
“吃过饭没有?”爸问。
“我去煮宵夜。”妈这才突然想起,忙著要进厨房。
“妈!不用了!”我赶忙阻止她。
妈仔细看著我,“你好像瘦了。”
“没有,我很好,吃得下睡得著,只有胖的份,哪会瘦?”倒是看见妈的发鬓间似乎增添几许霜白,心中难免有些不忍。
这晚就这麽叨叨絮絮,闹上大半夜才各自回房睡觉。
隔天晚餐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