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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艾早是不会再考了? ”他忽然又转了话头。他用手抓住裤子拱起的膝盖处,胳膊架着,几乎是有点紧张地看着我。
“不,她不会了。她现在当个体户,做得挺好的。”
他很长才呼出一口气:“艾晚,我想要你知道,我从来没有……”
我拦住他:“没人怪你。艾早一次都没有怪过你。大人们要那么做,那是他们的事。艾早只问过我一句话:人于吗要结婚? ”
“人干吗要结婚? ”陈清风重复这句话,忽然笑起来:“有趣。只有艾早才会这么问。”
“是啊,从小她就有很多古怪念头。幸亏她不如艾好聪明,否则我们家真是热闹了。”
说完这句话,我自己也笑起来。
我写了一封信,拿到学校门口的邮局准备寄出去。贴邮票的时候,我又改了主意,信不寄了,花一块多钱发了一个电报,内容是:陈清风在南京。我把电报发到胡妈家里,她会交给艾早的。她溺爱她。
艾早一个星期都没有回音,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一天傍晚,我从图书馆回到宿舍,推开门,艾早笑吟吟地坐在屋里,已经跟我的室友们热闹成了一片。原来她之前去广东进货了,这回跑得最远,去了深圳,还去了跟香港一街之隔的沙头角。此刻程玲几个人正好奇地围着她,打听沙头角是什么样子,都卖些什么? 东西贵不贵? 艾早说,金首饰便宜点,其余东西不便宜,但是做得好,漂亮,连喝水的杯子都漂亮,让你看着每样东西都想买。她说,可惜她钱太少了,只能看看,买不起。想想啊,一件小孩子的衣服都要几十块,内地一个人的月工资才不过这么多。
艾早这时候打开提包,拿出一个外观洋气的塑料袋,递到我手上:“艾晚,给你的。”
那么漂亮的包装袋,橙色的底,印着黑色英文字母,光一个袋子就让人喜欢得很。我的心兴奋得跳起来。全宿舍的女孩子都探着头,盯住我的手.等着阿里巴巴的山洞开门。我把袋子掀开一道缝,眼闭起来,手伸进去,取出一团柔软的织物,慢慢展开。天哪,是一条白色底予带黑色图案的百褶裙。图案非常大方,是各种各样的几何形状:圆形,三角形,锥形,梯形,大圆圈套着小圆圈,长方形替着正方形,它们交错着组合起来,看上去青春,活泼,又透着一股朴素的学生味。,裙子的织物滑软,却沉甸甸很有分量,每一道折痕都如同刀锋一样挺括,手拎住腰裙一一转,折痕又都哗地打开,飘飞旋舞。
我扑上去抱住她:“艾早,艾早,我太喜欢了! 太谢谢你了! ”
艾早像个真正的大姐一样笑:“那个香港老板说,裙子是高压定形的,新工艺,折痕怎么洗都不会散开。”
我发现我的室友看着这条裙子,脸色都有点讪讪。如果裙子是普通的漂亮,她们会羡慕。
如果裙子漂亮得出奇,羡慕会变成嫉妒。可我管不了这么多.谁让她们没有艾早? 艾早一定预料到了这样的尴尬,所以她马上掏出另一样准备分给大家的礼物:一打产自香港的三角内裤。宿舍里每人分到了两条。全都是春天的颜色:粉红,粉蓝,粉绿,粉紫,湖水的清澈,天空的澄碧,花朵的娇嫩,草地的浅吟。程玲马上爬到上铺,脱下她的花布短裤,换上一件粉紫色的三角裤。她扭着屁股,上面穿着皱巴巴的格子布的衬衫,下面光着两条长腿,在宿舍的过道里骄傲地走来走去,引出一屋子开心的笑声。嫉妒没有了,艾早成了我们宿舍的太阳,围着她的笑脸都变成了灿烂的葵花。
艾早这时候才腾出身子,把我拉出宿舍:“怎么回事啊? 我昨天晚上到家,接到电报,今天就赶过来了。陈清风在南京? ”
我说了在电影院里跟他巧遇的事。
“他还是那样吗? 他老了吗? ”
“我不知道,艾早,我闻到他的味道,心里想哭。”
“带我去见他! ”艾早抓住我的手。
我们急急忙忙地飞奔下楼。走到楼前泡桐树下,艾早忽然又站住。“不行,艾晚,我不能穿这身衣服,太傻了。”她忸怩着,脸有些红。
我这才注意到,艾早穿的是一件早已经过时的军装,领子和衣襟都皱得像抹布,腰身肥得没有一点形状,扣子也重新缝过,不是原来的咖啡色带五角星的圆扣,换成了小铺子里一分钱一粒的黑塑料扣。
“我这件衣服是穿着出门进货的,不招眼。
可我不能穿它去见陈清风。”
“穿我的,你刚送我的裙子。”
艾早笑起来:“不行,那裙子只配大学生穿,我这样的身份,穿上会不伦不类。”
我心里很难受。我不喜欢艾早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可是艾早的神情很坚决,根本不容辩驳。
我们决定先不忙去南师院,明天我旷课一天,陪艾早上街,买衣服。艾早说她还想烫个头发。
晚上艾早挤在我床上,跟我一头一一脚地睡。床很窄,我们只能侧向同一边,蜷起来.套叠着,一动不能动。艾早的屁股顶住我的腹部,圆润,结实,微凉。她的腿摸上去滑溜溜的,腿骨纤细,肌肉柔软。我记得那年她学自行车跌破脚踝,是陈清风把她背到医院,我想摸摸陈年伤口有没有留下疤痕,结果只摸到了算盘珠儿一样小巧突出的踝骨。
“艾晚! ”她在床那头轻声唤我。
“嗯? ”
“如果那年我考上了南师院,你说现在会怎么样? ”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说的是,如果现在她和陈清风同在一个学校,天天见面,会是什么样? 我打了一个哆嗦。很奇怪,我对这样的设想感到害怕。我担心会出大事? 我不愿意艾早开心? 都不是。可我为什么要哆嗦呢? 真可笑。
第二天我果真没有去上课。同宿舍的人一致赞同我旷课陪艾早,她们说,如果老师点名,她们会帮我掩护。
我们先去新街口的曙光理发店。我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看完了一本《青春》杂志,艾早才躲躲闪闪地出来。她烫了一头齐肩的大波浪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对自己的新形象没有信心。
她不停地照着店堂门口的大镜子,问我:“怎么样? 是不是有点怪? ”
我觉得新发型有点老,让她突然间长到了二十五岁。我们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就拉开了,她时髦,洋气,甚至带了点妖媚,她不光是我的姐姐,还是一个走南闯北有阅历的人,能够挣钱养家,可以说话算数的人。
我们义去了百货商店,去r 服装商店,去r 刚刚开业的外贸商店,给艾早选衣服。衣服品种实在不多,而且式样都显得笨重土气,艾早叹气说,还不如她从广州贩到青阳的那些货色。她决定以后要向南京的服装市场进军,租一个铺面,或者专门为南京的商贩供货。
最后,我们在夫子庙自由市场买到一件米灰色的束腰短风衣。艾早一看就知道,这也是从广州贩来的。可是她只能花产地的双倍价钱买下它。艾早烫了发,再穿上这件风衣,腰带松松地系出一个蝴蝶结,立刻就成了南京街上的时髦女郎,一路吸引了无数行人的目光。
我们和陈清风见面的情景非常有意思。一开始艾早就跟我商量好,我们在他的宿舍楼前等他,我在明处,她在暗处,我叫住陈清风之后,她从背后上去捂他的眼睛,不说话,也不放手,看他能不能凭气味识出她是谁。
“他一定能猜到是你。”
“为什么? ”
“因为叫住他的人是我啊。”
艾早想了想:“不,我还是要试试。”
结果陈清风夹着一摞讲义从大路上拐过来,我按部就班地上前拦住他,说了两句话,眼睛往艾早藏身的报栏后面瞄过去时,发现她忽然不见了,四下张望都不见她的影子。我抛下陈清风,急急忙忙绕过报栏,顺着宿舍区的小路一直找到小树林子里,才看见艾早背身站着,两手捂在脸上,肩膀轻轻地抽动,看样子像是在哭泣。
我走过去,一声不响地从后面抱住她。“艾早,别这样。”我说,“我们说好了要玩捉迷藏的。”
艾早慌忙用衣袖擦眼睛,回过身,眼睛红红地对我笑:“我没事。心里忽然有点难过。真的没事。”
陈清风已经跟着我过来,看见了哭泣的艾早。他远远地站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过来扣‘招呼:“艾早,你长大_ 『,要是走在路上,我大概都不敢认你了。”
艾早一边笑,一边鼻音瓮瓮地骂自己:“我真没出息! 以前我不是这样的,对吗? ”
我们一起往回走,到陈清风的宿舍去。路上他心情愉快地说,他猜到了艾早会来,从见到我的那天,他就明白,接下来要见到的是艾早。他真心称赞艾早的外表成熟,说他没有想到她现在变得这么能干,走南闯北挑起一副担子来了。我抢着告诉他,艾早现在不光是养活自己,她还挣钱给艾好看病,还打算翻盖家里的房子,还要把胡妈接过来养老,还计划到南京开店……我喋喋不休,说了艾早的很多好,把她现在正在做的说到了,把她想做而没有做的也说到了。我很惊奇自己怎么变成一个饶舌的小婆娘。我说这些干吗呢? 把陈清风和艾早之前那道时间的印痕抹去吗?用生意和财富在他们之间筑起一道墙吗?我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闭住嘴,沮丧地垂下头。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一一切似乎都乱成一团:时间,我们曾经有过的往事,将来有可能发生的一切……
我有点后悔给艾早拍了那封电报,把早已经陈封的历史又勾了回来。可能我犯下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不可挽回的错误。
艾早穿着她那件新买的风衣,垂着头,有点心事重重。她时不时地扭过脸,偷偷地瞥陈清风一眼,观察他的反应。陈清风发现她的关注了吗? 也许吧,因为他眼神有一点闪烁,努力地若无其事,实际上不能够平静如常。
研究生楼的卫生状况绝不比本科生要好,那些成年男人的体味更浓,更加四体不勤邋遢无序。陈清风的宿舍里一共住了四个人,四张床上的被子都没有叠,枕头油腻得可怕,被窝和头油的气味浸透了地面和墙壁,开着窗户都没有用,根本散不出去。地上的鞋子东一只西一只,有的被踩塌了后跟,有的在雨天穿过,湿泥巴糊得看不出鞋子的颜色,还有的鞋头绽了线,像一条张斤嘴巴拼命喘息的鱼。桌上的书籍和讲义堆成一座一座小山,山谷间挤放着马马虎虎刷过的碗筷,有的碗里还留着一个馒头,几根萝卜干。洗漱架上的牙具都扔在脸盆里,架子上放着半袋奶粉,一只豁了边的搪瓷杯,砖头样的汉语大词典,毛笔和墨汁瓶,三洋牌录音机,甚至还有一把散乱的油腻发黑的饭菜票。
我记得在青阳广播站,陈清风的屋子是相当干净的,看来男人们凑在一起互相会有坏影响。
艾早一个床铺一个床铺地看过去,转了整整一圈。陈清风对房间里的脏乱差有点惭愧,心虚地跟在她身后,问她想要找什么。艾早回答说找书。过去他的房间里有那么多的书,现在怎么只剩下教材? 陈清风就笑了,说他现在用不着买书,图书馆就在百米之外,馆里的藏书以“万册”计算,想看什么没有? “那还是不一样。”艾早说,“我喜欢房子里摆满了书,走进去一股书香味。”
艾早认出床上的一条紫花布被子是陈清风的,她走过去一屁股坐在那张床边上。“以后你毕业了,会把家里人接到南京来吗? ”
“我毕业了未必会在南京工作。”陈清风避开她的话。
“我知道,你希望走得更远些。你会不会去北京,或者出国? ”
“你说笑话。我能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吗? ”
“如果可以呢? ”
“我最多是个地图上的行走者。”陈清风笑。
艾早扭转头,看着窗外的某个地方。“我坐火车出门的时候,经常会想起你。你说过你喜欢旅行,我希望我是在替你坐火车,替你看看外面的世界。旅行很辛苦的,吃不上饭,没有澡洗,坐上两天两夜后,脚肿得穿不进鞋子。怕小偷,怕抢劫,钱和粮票都缝在裤腰里。每个地方的气候不同,热起来恨不能扒掉一层皮,冷的时候就差没钻旅行袋。那时候我就奇怪,你干吗喜欢这样的生活呢? 你现在还是这么想吗? ”
“仍然是,这不会变。”陈清风回答。
“噢,我真高兴。”艾早说。
陈清风要带我们去研究生食堂吃午饭。他自己有一个淡绿色的搪瓷饭盆,又借了同学的两个,路上还拉住第三个同学咬了一句耳朵。
我看到那个跟他年龄相仿的男人抬头瞄了我们一眼,然后笑着掏出一卷东西给他,好像是饭菜票。
艾早也看见了这一幕。我们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一路上都是去食堂打饭或者吃过饭回来的人。有的手里端了饭盆边走边往嘴里扒拉,有的把洗干净的饭盆夹在腋下,还有人把空饭盆平端着,目不斜视地匆匆往前,像是履行一种仪式。从宿舍区通往生活区的这段路程,来来往往人头攒动,校园成了一幅流动不停的画。
艾早胆怯地跟在我身后。她已经发现了波浪形卷发和束腰风衣跟校园的格格不入。不仅仅是太漂亮,而且是太闪光太突兀,粘上了太多的眼睛,不堪重负。她心里肯定埋怨我没有提醒过她。可是我没有烫发的经验,完全不知道一一个人太出众之后就会成为目光的靶子。
陈清风给我们的饭盆里分别装了二两饭,一份带鱼,一份青菜肉圆,一分西红柿炒鸡蛋。
饭菜在盆子里堆成一座小山,以至于要小心动筷子才不会让那只拳头大的肉圆滚落。
“多吃点儿。”他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请你们吃饭。”
艾早放下筷子,用拳头抵住了嘴,把哽咽声使劲地憋回去。这是一天中她第二次哭泣。
“我太傻了是不是? ”她把一双婆娑的泪眼转向我,“我已经习惯了过一个人的日子,忽然看到这么多人在一起,这么相亲相爱的样子,心里太高兴了。”
陈清风抬起手,在她后背上拍了一下。他能够明白她的意思。他什么都明白。
下午,我们决定出门逛一逛。艾早选择了紫金山。她还是念旧,几年前在南京参赛去过一次,总想着旧地重游。
那时候去紫金山还没有索道,上山的小路和山中植被都很原始,相比附近的中山陵和灵谷寺,算得上人迹稀少。初秋时分,很多树叶的养分在酷暑中耗尽,此时开始变薄,变透明,变得轻盈沉默,期待着脱离枝条回落大地。阳光一条一条地从林中射下来,被光线照亮的叶子五彩缤纷:深绿、茶绿、绿中带黄、半绿半黄、浅黄、浅紫、橙红……斑斓的光影摇曳在草地上,草地就成了花毯,人的身影踩上去时,花毯变绿,人一走,缤纷依旧。
在一处林中岔道前,艾早稍作停留。她仰了头,四面八方地望着,前额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发卷在山风的吹拂下飞扬起来,好像要把她的整个身体带到空中,成为一种滑翔的姿态。她转身,指点我和陈清风往山坡上的一条小路走,回头的那个瞬间,光线在她的鼻尖上划出一道金灿灿的圆弧。
山坡上,树种渐渐开始集中。先是低矮的灌木林消失,然后是阔叶杂林消失,然后雪松、罗汉松、柏松什么的消失,最后剩下单一的参天大树——马尾松。
艾早又一次转身,笑微微地看着我们。“你记得吗? ”她伸手划了个圈,对陈清风说,“比赛那年我们就是在这儿野餐过。我找到了一小盒松脂,真不容易。”
我想起那只火柴盒里的琥珀色的半凝固物。艾早当时对我抱怨,说马尾松的眼泪太少,只能收集到这么一点。她尝试把稀软的松脂晒得干硬一些,结果风把火柴盒吹跑了。
“西伯利亚的松树是什么品种? ”艾早问我们。
陈清风摇头:“不清楚。回去查查资料。”
“那儿的地表能出产大量琥珀,说明那些松树的感情丰富,高兴和悲伤的时候都容易流泪,不是吗? ”
“也许是气候太冷,树液都冻成了半凝固的松脂。”陈清风笑着。
“我们有两种不同的意见。艾晚,你同意哪一种? ”
“两种都对。白天它们高兴,或者悲伤,晚上簌簌发抖。”
艾早指着我:“艾晚,你滑头,两面派。”
“我是真这么想的。两种解释我都喜欢。”
艾早绕来绕去地寻找什么,最后站到一棵树干最粗的马尾松下。“就是这棵! ”她欣喜地叫起来,“几年前它就是长得最好的,现在它还是最好。你们看它的树梢,比它周围的要高出一大截。它的树皮也最粗糙,一片一片长得裂开来了,生长的力量多大! 树要长成这样才会成神,才会笑,流眼泪。那一回我就是从它身七找到了松脂。”
她飞快地绕着树干转了一圈,眼睛上上下下地看,试图再一次发现什么。
“真不巧,一点都没有。是不是被别人摘走了? ”
陈清风仰起脑袋,指着树干一人半高的地方:“看那儿! 那一大团是什么? ”
艾早走过去,惊叹:“天哪,真漂亮! 从我这个角度看,阳光都能够穿透F 来。,我必须收藏它。”
她低头在附近找树枝,想挑下那团松脂。
可是草地上只有短短的松针和鳞片绽开的陈年松果,这两样东西都借不上劲。
陈清风招呼她:“你过来吧,我抱着你。”
艾早走过去,把脸对着树干。陈清风蹲下身,双手扣在她的腿弯处,一用劲,艾早的身体笔直地伸上去。她再伸出手时,刚好把那团松脂抓在手中。
“我抓到它了! ”艾早惊呼。
陈清风稍稍松了一点手,让艾早从他两臂中间慢慢滑落下来。艾早的两只脚快要接近地面时,陈清风忽然“哎哟”一声,原来是艾早风衣上的金属腰带扣刮破了他的手。
艾早慌忙去捉那只手:“我看看! ”
虎口处一道浅浅的划痕,表皮已经绽开,往两边翻翘。起先划痕是白色的,有一点点发青发紫,很快红色渗透上来,有一颗一颗的血珠涌出。
“没事没事,一点表皮伤。”陈清风挣脱艾早,用劲地甩了甩那只手。
“你别动! ”艾早命令他。刚好她的口袋里有一块洗干净的手帕,她掏出来,抖开,按在陈清风的伤口处。
陈清风低着头,目光落在艾早的头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