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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 作者:黄蓓佳-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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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小声地说话,仿佛怕惊着了那个黑箱子里的镜头。我妈妈去交钱,开票,然后让我和艾早坐在一张绿色长凳子上,把艾好塞在我们两个人中间,屁股下垫一个方木块,以便在镜头中跟我们差不多高矮。我妈妈自己藏身在艾好背后,双手扶住他的腰,不让他滑掉下去。
    我这才知道,需要照相的是我们三个孩子,姐弟三个人合影。我不知道的是,照完这张相片之后我就要跟李艳华回家,成为李艳华和张根本的女儿。
    因为面对镜头的紧张,我和艾早都有点过于严肃,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艾好则对钻在黑布下面的摄影师发生了兴趣,他以为那人在跟他捉迷藏,于是眯缝着眼睛咯咯地笑。可是摄影师钻出布笼,捏下橡皮球的瞬间,灯光骤然一亮,艾好吓得一愣,紧跟着哇地大哭,身体用劲地往后仰倒,我妈妈赶紧把他抱了下去。
    照片洗出来之后,艾好圆睁的眼睛里全都是吃惊和惶惑。他仿佛对这个世界很不适应,恐惧无比,无路可逃,一副欲哭未哭的沮丧。
    那天晚上,在张根本家里吃完了一大碗蒸鸡蛋拌饭,我就开始闹着回家。我扔掉了张根本特地买给我的一个花皮球,使劲掰开他的手,哭得声音嘶哑,几近昏厥。我并不明白领养意味着什么,可是我本能地感觉到我妈妈把我抛弃了,我被我的家人排除在外,遗弃在外。他们谁都不再爱我。我再也不能跟艾早一起玩耍,也不能揪艾好的腮帮子,更不能抠大门上的木屑,而后等着胡妈的一声呵斥。我害怕,惊恐,绝望,有一种坠人深渊的恐惧。我只有用哭声来表达我的抗议和愤慨。
    张根本先是盯着我笑,后来就开始五心烦躁,他吼了我一句:“你号丧啊! ”
    我不理他,依旧撕心裂肺地哭,一边哭一边扒他顶在门边的腿,要从门缝里挤出去,回家。张根本回头望着李艳华,有一点幸灾乐祸:“我说吧,这孩子太大了,养不熟的。”
    李艳华在厨房里慢腾腾地洗碗。她十分沉着,甚至有几分冷峻,瞥了我一眼,说:“过了这一夜就会没事了。抱只小狗回家还要叫唤几天呢。”
    实际上我号哭了不是一夜,而是整整一个星期。张根本被我哭得没有办法,跑到我家里。
    把艾早接过来,陪我睡觉。我每天晚上都是拉着艾早的手,一直哭到睡着。睡着之后我还紧抓她的手不放。我死死地攥住她,指甲掐进她的皮肉,把她的手背掐到青紫。或者我抱住她的一只胳膊,压在身子下面,不让她动,一动我就会惊醒,更坚决地把她的胳膊搂住,藏在怀中。
    那段时间,艾早无师自通地长大了,成了我的名符其实的姐姐。她知道要迁就我,怜惜我,礼让我。她伸出小小的手,让我紧紧抓住,如果我不让她动,她就憋住不动。她说:“艾晚,你不要哭啊,我不会走开的。”
    可是小孩子都是没记性的东西,仅仅十来天之后,我就习惯了自己身份的改变。我学会了一个人在单独的房间里睡觉。我平心静气地坐在李艳华和张根本的身边吃饭。如果李艳华不准我出门跟艾早玩,我就乖乖地趴在窗台上,往那个风仙花和鸡冠花次第开放的院子里看。我听到别人叫我“张小晚”这三个字后,不再傻愣着朝别人瞪眼,我知道这是我的新名字,是我的称呼,从此之后我做人的标识。
    李艳华松了一口气。她开始训练我做家务,从扫地练起。她站着,手里抱着一个茶杯,很有耐心地指点着我:先扫四边,再往中间;先扫床底桌下,再扫走路的过道。扫帚头往前挥,别往自己脚上扫。腰弯下去,两只手要抓住扫帚柄的顶端和中端,松松地抓,否则扫起来不顺畅。
    她跑到我妈妈面前报喜讯:小晚都学会扫地了! 小孩子要让她劳动锻炼,思想才不会变修。艾早也该学学小晚的样,别让胡妈惯得太厉害。
    我妈妈看了看在院子里奔跑着捉瓢虫的艾早,一声也不响。也许她心里舍不得我,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
                          三  开陆虎车的人
    贾铭在清晨开车把我送到机场。候机厅里空空荡荡,只有几个扫地的清洁工,和拖着滑轮包晃来晃去无所事事的几个早行的旅客。有个人站在报亭前看玻璃窗内的杂志封面,一边旁若无人地吃着手里的一个糯米饭团。糯米饭包油条是南京人喜欢的早饭,可是他吃几口就要低头看一看饭团里面的内容,饶有兴致地琢磨米粒和油条之间的粘合度,这种研究性的神态,又不像常吃这种点心的人。他穿着一身黑色:一件短袖衬衣和一条休闲长裤。衣裤的款式都很普通,中规中矩,然而看得出来那不是普通商店里买出来的大众品牌,那种内敛的品质,不动声色的尊贵,极其注重细节的裁剪,绝对是价格不菲的国际大品牌的风格。
    贾铭看见我盯着那人吃饭团的样子,就问我是不是饿了。我告诉他说,我现在只担心机票能不能买到。贾铭捏了捏我的胳膊,表示安慰。
    六点半钟,售票处终于有了人影,是一个满脸倦色的小伙子。贾铭飞快地奔过去,问他最早一班去深圳的机票是几点。
    “八点。还有最后一张机票。全价。”
    贾铭愤怒地叫起来:“宰人啊! 全价机票加燃油税,要一千五百块! 昨天报上还登着机票四折。”
    小伙子嗤了一声鼻子:“报上的消息能信? 现在是旅游旺季,机票都没什么折扣。”
    我赶快捅捅贾铭,让他息事宁人。国内航班的机票贵,服务差,这已经是常识,跟一个售票员有什么可争的? 买好票,贾铭的脸上依旧有愤懑之色,说:“我就看不得民航这帮人牛气冲天的样子。一张飞深圳的机票,我公司的工人一个月都挣不回来,太不合理。”
    可是贾铭前天给自己买了一双皮鞋,三千多块钱,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合理。贾铭这个人,有时候太偏激,得理不饶人,我觉得这是男人的不成熟。我突然想起了张根本,如果换了是他,他会皱起鼻子,目光一闪,嘿嘿地一笑。一笑之间把什么都包含进去了:生气、不满、轻蔑、指责、抗议……很多时候,微笑比语言更有力量。
    可是张根本已经死了。我姐姐艾早杀了他。他们一起生活了六年时间,一起打江山,创业,把公司业务做得红红火火,双双跻身于深圳的富豪行列,居有房,出有车,食有肉,青阳城里的旧朋故友提起他们就要艳羡得眼睛滴血。可艾早居然把张根本杀了。
    我想不出来为什么会这样。
    按照登机牌上的指示,我找到9 号登机口,在等候区里坐下。我只带了随身的一个小包,是真正的轻装简行。
    穿黑衣服的小伙子坐在我旁边,打开一个皮质外壳的手提电脑,开始用手机上网。我知道手机上网是很贵的,看他那副神闲气定的模样,我猜测他不是外企高管,就是IT精英,至少也是某家外国公司的品牌代理。我无意中瞥了一下电脑屏幕,发现他已经进入一个聊天室,正跟一帮网友聊得开心。他打字用的是拼音输入,盲打,指尖飞快地触键,键盘发出极流畅的哗哗声,听上去令人愉悦。我心里想,这样的打字速度,应该是无数次通宵上网聊天才练出来的。
    他发现我对他的兴趣,停止打字,转头对我一笑:“苏州你去过吗? ”
    我点头。
    “胥门? ”
    我摇头。
    他脸上有孩子样的得意:“我昨天去了。”
    我说:“一般人到苏州不去那儿。”
    他笑得更像个孩子:“所以我要去啊! 我在网上跟朋友打了赌,赌胥门这个称呼的来历。”
    “胥门是什么来历? ”
    “我说,胥门因为是伍子胥主持修建的,所以叫这个名称。有一个网友认为我是望文生义,他说伍子胥这个人不会利用修建城门替自己树碑立传。我不服气,前天从深圳飞过来,昨天去苏州看了胥门。”
    “结果呢? ”我好奇地问他。
    他脸上露出羞惭:“我错了。胥门这个称呼真不是因为伍子胥,是因为这道门通往苏州姑胥山,最早叫姑胥门。”
    我很惊讶他的认真,也惊叹他有这样的闲情,为了跟网友考证一个地名,竟然千里迢迢飞过来,眼见为实。
    “这没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也有时候是别人错。我们常做这样的事,挺有趣。”
    这时候登机口的门打开了,值机小姐站到了检票台后面,开始招呼旅客登机。他手脚利索地收起电脑,起身排队。我抓紧时间上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发现队伍很长,可是他已经在身前空出一个人的位置,示意我站进去。他把他的绅士风度做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热情,又不拿腔拿调。他身上剃须水的味道也特别清爽,有一种淡淡的薄荷香味。
    “要我帮你提着包吗? ”他问。
    我礼貌地谢了他。其实他手里的东西比我多,有一个牛津布的电脑包,还有一个体积更大的软皮旅行袋。他把那个袋子拎在手中时,胳膊上的肌肉鼓起来,显得结实,健美。他一定是那种轮番使用各种器材折腾自己的“健身虫”。
    进了机舱之后,我才发现我们两人的座位居然又在一起。原来他选择了靠窗的座位,我选择了靠走道的座位。他对我们的巧遇倍感惊奇,执意要站起来,郑重其事地跟我握一个手。
    他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李东。名字倒是朴素无华。我也对他说了我的名字。我们互致敬意。
    飞机起飞后,他很快地把插在前面椅袋里的报纸和民航杂志翻了一遍。杂志里有一篇谈论南京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文章,其中提到“南京白局”。他问我什么是“南京白局”? 我说,有点相当于北京的大鼓书,天津的评书,东北的二人转,那一类的街头艺术。
    “你确信? ”他有点严肃地看着我。
    我马上迟疑起来:“不怎么确信。我没有见识过。”
    他想了想:“下回到南京,我要去看一看。”
    这我完全相信。我甚至想到下个星期六他也许就会迫不及待地飞过来。我告诉他说,如果真想看,到了南京要去夫子庙,听说夫子庙有这一类的民间艺术表演。
    “要是我飞过来,你愿意陪我去看吗? ”他盯着我的眼睛,目光是真诚和热切的。
    我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我觉得此刻我们两个人的感觉很错位,我在为艾早的杀人凶案心急如焚,他却是一副雄心勃勃玩遍天下的快乐面孔。冰火两重天。
    我把坐椅调至睡眠的角度,仰了身子,闭上眼睛,以此宣布要暂时地跟外部世界隔绝。
    他好像还凑过来仔细地看了我一下,因为我的脸前被他呼吸的气流弄得微微热了一热。我让自己保持一动不动的小憩状态。他转过身去,不再说话。过了几分钟,他的坐椅咯嗒一响,也放低下去。
    此后的航程中,我们一直假寐。飞机发动机就在我的坐椅附近轰鸣,前前后后的邻座都在兴奋地说话,但是声音非常遥远,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纪或者另一个星球断断续续地传来,听上去恍惚如梦。乘务员推车过来发了一次早餐.以为我和李东都在酣睡,就没有打扰。我什么都不想吃,没有饥饿感。
    两小时之后,飞机降落在深圳黄田机场。
    同一时间有好几班飞机到达,所以航站里拥挤忙乱,这里那里都是拖着行李箱闷头赶路的人,身前身后一片滑轮摩擦地面的噪音。贾铭掐准时间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是不是一切都好? 还说艾飞已经去少年宫上美术课了,今天老师要教他们画一个石膏手,他挺高兴。接完电话,我想起来应该跟李东道声再见,可是人群中已经不见了他的一身黑色。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排在等候出租车的队伍中时,李东又一次出现。他是开了一辆很漂亮的越野车,从停车场里特意绕过来的。我注意到了那辆车在花坛附近拐弯时的流畅,那是一种机械运动制造出来的美感。有很多人都抬头看那辆车。
    他在路边停下来,打开车窗,招呼我:“上车,我送你进城。”
    我觉得不妥,委婉谢绝。人群中有目光从车的身上转移到我的身上。我穿着一身藏青色修身连衣裙,一双白色软皮凉鞋,唯一醒目处是脖子上挂的一块琥珀,一块温润朴实的蜜蜡饰品。我的年龄和我的装扮,应该不会让人产生歧义。
    他拍拍方向盘:“上车吧。顺路,没别的意思。”
    这时候我发现,如果我再僵持下去的话,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会让我更加难堪。
    上车以后我才猛醒,这辆车的名字叫“陆虎”。我在艾飞收集的汽车图片中见过这款车型。艾飞说,这是他喜欢的车。艾飞喜欢的车都是价格昂贵、外形超酷的车。难怪刚才有那么多人对这辆车看了又看。
    开陆虎车的小伙子。
    我再一次感觉不安。在我的生活中,还从来没有跟这种时尚阶层打交道的经验。贾铭开的车是“帕萨特”。陈清风在加拿大开一辆“日产丰田”。张根本活着时,司机为他开车,是比较老款的“奔驰”。开陆虎越野车的人是怎样的生活状态,我完全不知情。
    “你去哪儿? ”拐上了广州往深圳的建成多年已经破旧的高速公路之后,李东转头问我。
    我跟艾早的律师约在事务所见面,所以我告诉李东,在罗湖火车站附近。我问他那附近有什么酒店可住? 我强调说,不要太贵。
    他打开车上的一个电子导航系统,一边开着车,一边拿遥控器熟练地搜索。从我坐的副驾驶座上,只看见一块一块红红绿绿的市区地图在半块砖头大小的屏幕上掠过。
    “五月花酒店,行吗? ”他征询我的意见。
    听上去不是太豪华。跟着我想起来,“五月花”应该是一艘船的名字。十七世纪初,一群逃亡状态中的英国人驾着这艘三桅帆船漂过大西洋,落脚在新大陆,制定了著名的“五月花公约”,而后开始拓荒者的充满传奇和艰辛的生活。在他们的后人手中,终于诞生出一个了不起的美利坚合众国。
    “没错啊! ”李东利索地换挡,右脚点着油门,在车海人河中把他的“陆虎”开得左右逢源。“开那个五月花酒店的老板,听说是从宁夏过来的人,西部移民。从宁夏到深圳,不必横渡大西洋,可也得过黄河,过长江,挺了不起。”
    我望着他优雅地搭在方向盘上的那双手,问他:“你是移民吗? 或者你父母? ”
    他不直接回答我:“走在深圳街上的人,十个人当中起码有九个是移民。”
    我忽然又想起艾早。艾早也是这个城市的移民,还有张根本。当年他们是随着大潮游进这个欲望之海的两尾鱼,经过惨烈的生存搏斗,经过大鱼吞吃小鱼的优胜劣败,他们幸运地活了下来,长成为某一个级别的“鱼王”。可是为了什么,曾经的王后要起杀戮之心? 张根本,我从前的养父,一个已经到了退休年龄的商业国王,他对于艾早还会有什么样的威胁和伤害呢? 我不急着去酒店了,我想先赶到律师事务所,弄清这个巨大而阴森的秘密。我觉得我已经被一种无形之影压迫得透不过气。
    李东什么也没有说,把陆虎车开得更快更急。他坐在我的身边,离我这么近,一定能够感觉到我的心急如焚。他感觉到了却没有主动提问,只是把车速提高到一个与“焦急”适配的程度,这是一种修养和文明。
    电梯口拥满了人。因为不在上下班的高峰时间,四部电梯只开了两部,其中一部还只停十五层以下。人们都急着办事,免不了骂骂咧咧,还说要投诉这幢大楼的物业管理会。穿制服的保安无动于衷地站在一边,大概他已经看惯了每天、每时这样的混乱。他没必要费口舌过去安慰,调解,这跟他的饭碗没有关系。他个子矮小,皮肤黝黑,眉毛上有一个破相,脸颊上还带着长年累月在田间劳作留下的晒痕。也许还要过个十年八年,这种带有身份标志的痕迹才会完全地从他面容上消失,使他成为一个底气十足的深圳人。
    一个穿白色上衣和玫红色裤子的女人,大概要上到高层,可是稀里糊涂挤进了只达十五层的电梯,片刻之后一脸愤怒地随着电梯又下到一层。保安忍不住噗哧地笑了一下。那女人有点恼羞成怒,张口就骂了一句广东粗话。保安听懂了,他面红耳赤。我看见他的一只手在裤袋旁边动了一动。如果是在工作场所之外的任何地方,他可能就会豹子一样扑上去了。可是在这儿,他只能选择忍耐。他也用他的家乡话嘀咕了一句什么,声音却很小,完全是自己给自己解气。
    高层电梯终于来了,穿玫红裤子的女人顾不上再吵下去,一个箭步插到我的前面。她身上有一股浓得发腻的香水味,也许是摩丝或者睹喱水的味。她的头发高高盘在头顶,用太多的化学材料固定得僵直梆硬,仿佛脑袋上顶着一个黑糊糊的鸟窝。这样的发型,十年前我到深圳的时候,见得很多,没有想到十年之后在这儿还有市场。深圳城市的变化很大,可是深圳本土人的生活观念并不想跟城市发展同步,他们有自己的习惯和喜好。
    律师事务所在二十四层。大楼进门处的一面墙上钉满了各间公司、中心、办事处、事务所的锃亮铜牌,其中就有一块写着“二十四层A 座:宏伟律师事务所”。
    从电梯门出来,拐一个弯就是A 座。透过一排玻璃门,事务所的标牌用黑色的隶字铺排在迎门墙壁上。推门进去,室内空调打得很低,冷不丁地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很年轻的女孩,长着讨人喜欢的大眼睛和小虎牙,笑微微地从桌子后面站起来,问我有没有预约。
    我说了“纪宏林”这个名字。女孩点点头,说一声:“请跟我来。”
    我们走过了一个一个用玻璃钢和铝合金制品隔开的空间。开敞的空间里,每张桌上都有一个白色塑料的姓名牌。名牌后面的主人都很年轻,有人在接听电话,有人在电脑上起草文件,还有人用裁纸刀和订书机装订材料。他们无一例外地紧张,严肃,脸上有一种与年龄不太相称的老成,甚至是漠然。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时,他们知道不是自己的客户,眼皮都不抬,完全的与己无关。
    纪宏林的姓名牌钉在一个房间门上。沿着走廊大概有五六个这样的房间,彼此紧挨,亲密共存。我猜这些房间里的律师应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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