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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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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旭蓝不答,却又怅惘地长叹了一声。

    胡淑瑶低声安慰:“华……师妹精灵过人,不会吃大亏的。”

    “我不担心她。只是――”他又叹了口气,“我们要在这林子里呆上七日,小妍多半也不得自由。又不是过节放假,我们突然不去冰衍院,师父一定着急……可没人告诉她一声。”

    “你师父?”胡淑瑶想了想,裴华的师父待罪而居,全园闻名,唯独于她也只秋风过耳,“是慧夫人么?”

    “我们不去冰衍,那两个恶婆子自然更加要找机会欺侮她了。”裴旭蓝悲感无限,“这几日她怎生煎熬得过?唉,师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胡淑瑶听着糊里糊涂,问道:“慧夫人,她怎么了?”

    这话问得不伦不类,沈慧薇落罪那样大的事,简直是无人不知,况且历时已有四年。换了华妍雪,一定肝火大起,把胡淑瑶挖苦一顿,但裴旭蓝只是想找个倾诉的对象,絮絮地说:“她是普天下最美丽、最善良、最亲切的女子。我第一次见到她,见到她眉间压抑的怆然,便在心底誓,我要她快乐,要她欢喜,要她眉间永无阴翳。可是她受苦受难,受无尽欺凌,我无法为她分解半点忧愁,甚至,连小妍能带给她的片刻欢愉,我也不能给她。我真是个没用之极的人,她想必对我失望得很。”

    绝对的黑暗之中,华妍雪缩在角落,双手抱膝,这样呆坐了若干个时辰,手足都已麻木,偏偏一点睡意也没有。

    洞口传来的大嚼不绝于耳,那巫婆象是故意的,不驮东西,还吃得咂咂有声。妍雪暗暗伸出舌尖,在干涸的嘴唇上转了一圈,恨恨地想:“老鼠也没你贪吃!”

    “丫头,是不是饿了啊?”巫婆嘴里含着什么东西,模模糊糊的问。

    华妍雪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巫婆笑道:“按老规矩,清云弟子关押面壁,每天只有一顿饭吃。看来这规矩几十年不改。”

    她仿佛只是随口提起“几十年”的老规矩,如同清云前辈向后生晚辈介绍一样,华妍雪却觉得她语音之中,颇有些炫耀之意,分明是借故告诉她,自己原也有一个值得称道的荣耀身份。

    “难得你我在此遇见,也算是有缘了,我可以破例给你吃点东西。”

    华妍雪想起巫婆那可怕的模样,她的吃食也未必干净到哪里:“多谢你啦,我是清云没出师的小弟子,哪敢破坏规矩呢,我不吃。”

    巫婆呵呵一笑,似乎没听出弦外有意:“慧姐教出的学生,果然也是循规蹈矩一成不变。”

    她吃饱喝足,这一刻心情不错,话也多了,一连串的问题:“小丫头,你几岁了?怎么她会收你为徒?拜师有几年啦?她一共收了几个?”

    华妍雪苦笑,拣了一个自认为比较重要的问题回答:“我没拜慧姨为师,她不让。”

    “哦?”巫婆大感兴趣,“是因为她待罪而居,没资格再收弟子?”

    “不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华妍雪黯然,“阿蓝就正式行过拜师礼。只不过从名份上来说,我依然算是慧姨弟子。”

    “阿蓝?”巫婆语音募然尖锐,急急问道,“就是冰衍院里那个小子?”

    “裴旭蓝。”华妍雪才欲否认,心中陡生警觉:这疯婆子显然对自己和旭蓝一无所知,却得知冰衍院里藏了个与囚徒无异的少年,此事决不正常!微微干咳了两声,含糊默认下来。

    巫婆兀自追问:“姓裴?”

    妍雪笑道:“婆婆,你这么关心阿蓝,一定与他父母是旧识了。”

    那巫婆忽又沉默,过了一会,低声道:“是……旧识,我和他父亲是旧识。”这句话一字字的说出,口气低沉,似是含着无限阴狠怨毒,妍雪无端端打了个激灵。

    巫婆继续拐弯抹角的追问有关“阿蓝”的各种情形,――当然,妍雪心里有数,她搞错了对象,她问的是关在冰衍院的那个病弱少年。

    妍雪开始胡说八道,把旭蓝的相貌扣给许雁志,修改他的年龄,把他的性格形容的,一如那个不一言的胡淑瑶。巫婆问他怎样进的清云,华妍雪道:“他住在养生堂,何夫人看中了他,把他带进来了。”

    “何夫人?”妍雪天南海北一顿胡扯,几乎把清云十二姝还活着的全扯了一遍和那个“阿蓝”有关,巫婆早已昏头昏脑,听得又平添个名字出来,随口问道,“哪一个何夫人,何梦云?”

    妍雪笑嘻嘻的道:“是呀。何夫人喜欢他性情柔和乖巧,还收了他为义子。”

    “何梦云收他为义子?!”

    妍雪掩住口,失言了,扯皮扯得太离谱,把何梦云从养生堂收了一名义子何玮涛的事情说了出来,这可离冰衍院十万八千里的不相干,急忙补救:“不是,我是说,差点……收了义子。”

    婆问,“何梦云喜欢他,却怎么又进了冰衍院?”

    “那个么,是何……是他身子太弱,先天带了病出来,唯慧姨可与之医治,何夫人就把他送进冰衍了。”

    巫婆喃喃:“唔,先天体弱,送进冰衍。她们待他还真是无微不至呢。”毫无预兆地大喝一声,“臭丫头,信口雌黄,你活得不耐烦了!”

    这一声大喝震得山洞隆隆回响,破空之声划破黑暗,那巫婆再度挥出长带。妍雪早有预备,在地下打了个滚,堪堪躲过,脸颊之上一阵生疼。

    巫婆冷笑:“鬼丫头,你逃不了的!”劲风大作,长带犹如毒蛇吐信,在洞中挥扬披洒,转折如生。无论妍雪逃到哪里,带梢片刻不辍的尾随至哪里,黑暗之中,就象生了眼睛一般。

    妍雪叫道:“喂――”不料一脚踢在石上,脚趾剧痛,提着的一股真气立时泄了,后腰一麻,那长带已然卷上了身体。

    一阵巨响在岩洞上方轰然炸开,地动山摇。

    响雷在头顶滚过,随之而来的瓢泼大雨霎时辗碎漫山树梢的枝叶。

    胡淑瑶以手蒙耳,紧紧闭住眼睛,狂风摇撼着她所栖身的大树,似要将她推下树去。

    “师姐!”裴旭蓝抱着她跃下地来,叫道,“师姐,雨太猛,我们得找个地方躲一躲。”

    两人躲在树底,那看来遮天蔽云的枝叶压根儿挡不住泼天大雨,衣裳、头、身体,无不湿透。一阵响雷落下,整座山头都仿佛随时震动起来。胡淑瑶失声惊叫,就势躲入裴旭蓝怀中,眼泪却于瞬间涌出。

    裴旭蓝搂住她抖的身子,不住安慰:“别怕,别怕。”他口内说得大方,心中却也是砰砰直跳,只觉得每一个雷炸起,就落在附近,每一道雪光般的闪电,都紧贴头顶刺破莽苍。

    胡淑瑶颤声道:“裴……旭蓝,快走,这里好危险。”

    裴旭蓝应道:“好!”向林中走了两步,只见林木森森,在风雨如晦中摇摆不定,淑瑶又抓住了他:“别进去!”

    裴旭蓝有些不知所措地低头看着她,闪电划过,映出淑瑶脸色雪白,惊悸满目,她那娇怯怯的身子贴紧自己,仿佛已将生死与之紧密相连,裴旭蓝忽然之间豪情大起,似觉这大自然凶险莫测的变化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微笑道:“不妨事。”

    起手自淑瑶间拔下一根簪子,弯下腰,在一棵树底下划了一个小小箭头,指向林子深处。还没直起身,又一次狂雷击下,这次的巨响离他们越近了,震耳欲聋,就在身旁数步之遥。

    极度强光带着冰冷的蓝色,自苍穹蜿蜒直劈入林。

    时光为之静默停顿,然后,“豁啦啦”一连串声响,被强电击焦的枯木摧朽拉枯般倒地,暴雨里冒起一片血红的火光。

    两人大骇之余,往另一个方向返身急逃。

    两根冰冷的手指扣住妍雪脖子,巫婆咬牙切齿:“臭丫头,我叫你胡说八道,信口开河!哼,我……”她嘀咕了一下,语音混浊,似是自道姓名,又似说她昔日外号,“何等人物,虎落平阳被犬欺,嘿嘿,连你这丁点大的丫头也敢来欺骗于我!”

    指尖力道加重,狂笑:“给我去死!”

    华妍雪清朗朗的语声在无边黑暗响起,竟没半点惧意:“吕月颖,吕夫人,你枉为清云前辈,出手伤害无还手之力的小小学徒,就不怕将来面对帮主和刑堂难以交待么?”

    巫婆指上力道募地收住,怔怔道:“你――你叫我什么?”

    妍雪笑道:“素手罗刹吕月颖,昔年名扬天下,如雷贯耳。晚辈景仰已久,今日有幸得见,诚如夫人所言,实乃三生之缘。”

    巫婆喃喃道:“名扬天下,如雷贯耳。……三生之缘。……嘿嘿,小丫头胡说八道,拍马奉承眼睛都不眨一下。”

    话虽这么说,对于这名小弟子竟然认出她的事实无可否认,杀意渐消,身上裹着的长带猛地一松,妍雪直坠落地,摔得好不狼狈。

    妍雪摸住咽喉部位,碎裂处灼然生痛,手指沾到些许滑腻粘湿的液体,她也分不清是汗还是血,不禁凛然生危,方才是从生死关口走了一遭,若非及时叫出吕月颖的名字,此刻早已尸横当场。

    只听吕月颖森然道:“小丫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许再信口开河,不然,休怪我不念同门情份!”

    妍雪苦笑,道:“吕夫人,若我说是瞎猜的,你信不信?”

    吕月颖不语,只怒哼一声。

    妍雪叹道:“吕夫人,你对我慧姨那样熟悉,只一瞥我身法便已认出,必是清云中人。你叫慧姨为慧姐,而且我刚才提到谢帮主、刘夫人她们,你也以姊妹相称,自然关系更非寻常。但我提起何梦云,她相对晚了半辈,不在早年清云十二姝之列,你就不是特别熟悉,也不太有感情。清云十二姝,一个个排过来还能剩下几个,虽不中亦不远矣。”

    吕月颖呆了一阵,道:“不错,不错。小丫头当真机灵得很。”

    “吕夫人……”

    吕月颖阻住话头:“我不是吕月颖,吕月颖早已死了,你别再叫。”停了停,又道:“你刚才不是叫我婆婆么,还是这样叫罢。”

    妍雪虽然聪明伶俐,毕竟不晓清云前事,怎知道吕月颖被疑为内奸在先,又被仇人拿住做了几年的药人,九死一生,才逃出性命,性情由是翻覆无常,喜怒无端,对“吕月颖”这个名字曾经拥有的繁华如梦更是敏感之极。但听她语中深含凄恻,怜悯之情油然而起,道:“不,刚才我不懂事,你别见怪。”

    吕月颖凄然笑道:“我这副模样,七分胜鬼,那三分也只是个疯子。你叫我一声婆婆,那还是承蒙看得起。”

    清云十二姝,以华妍雪所见无不是韶华盛极,风华绝代,吕月颖既能名列其一,仅凭她外号中“素手”二字已略可想象,却变成了怪物一般,其中怆痛可知,柔声道:“你比慧姨小,我也叫你阿姨,好么?”

    吕月颖孤寂已极,在世更没一个亲人,听那女孩子如此亲昵,一阵欢喜油然而起,道:“那自然好。我有你这样一个乖巧伶俐的小侄女,求之不得。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她刚才只顾喋喋追问冰衍院那少年情形,这才是真正注意到了同处一室的小姑娘,于是问她被关进来的缘由。妍雪一五一十和盘托出。说到令许绫颜等人如此狼狈,谢红菁等如此生气,吕月颖听得大笑不止,仿佛是她自己出了气那样的兴高采烈。

    聊了一阵,对冰衍院里的少年终究念念不忘,旧话重提。妍雪含混道:“我只知他姓许,身子极弱,他自至冰衍从未出外,也不属剑灵一分子,我们虽然份属同门,却是很陌生的。”

    “他姓许,这才对了。”吕月颖道,“慧姐待他如何?”

    提起那少年,种种怨恨恶毒,在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来,妍雪心想:“你恨许师弟,一定是因其长辈而起,许师弟还小,就算有仇恨,也不该到他的身上。况且慧姨待他甚好,我自然得保护于他。”当下闪烁其辞,支吾以应。

    吕月颖沉默下来。良久,幽幽叹了口气:“她们怎会把你这精灵古怪的小丫头关了进来,就算是做错了事,清云园多的是惩罚人的鬼花样。难道是她们――”她抽一口凉气,“她们终于起了怀疑?”

    妍雪心头突的一跳,昔年清云惨祸,她只是从师兄彭文焕口中风闻一星半点,约略听说吕月颖是头一个被怀疑之人。难道吕月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得已装疯卖傻,以使云姝对她手下留情?试探问道:“阿姨,我很怕,她们会不会、会不会永远把我关在这里?”

    吕月颖失笑:“你闯祸的时候胆子不挺大吗?怎地,后怕了?”

    妍雪恨恨道:“谢帮主做事蛮不讲理,比如,她把阿姨这样关起来――”

    吕月颖忽然大怒,骂道:“小丫头什么也不懂,只会瞎说!谁说是她把我关起来的?”

    妍雪吐了吐舌头,又猜错了,难道还是慧姨在位时,下令关押?

    吕月颖在昏暗里似也能把她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冷冷道:“也不是你那慧姨关我的。”

    “我慧姨最是公正无私,温和善良,她才不会做这么没人性的事呢!她明若天人,不管什么事、什么人一入她眼,便知是非……”

    妍雪洋洋得意,找个机会吹吹慧姨比自吹自擂还乐意,岂知吕月颖冷冷截断她话头:“慧姐在位,判我死罪。”

    “啊!”妍雪这一下才是真正吃惊,从地上直跳起来,颤声叫道:“不会的!怎么可能!”

    激动之下,立时想出反质:“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活得好好的?”吕月颖如讥似嘲的反问,“你瞧我活得很好,你也来享受享受这滋味?”

    妍雪在嗓子眼里清了两声,勉强笑道:“阿姨,我口好渴。”

    吕月颖无声笑了笑:“小丫头不是嫌我脏吗?我有清水,只怕也是脏的。”

    妍雪双颊腾地热了起来,原来她假痴假呆,其实什么都明白。正无辞回对,肩头被什么物事撞了一记,原来是吕月颖吊了个瓦罐下来,急忙就着清水喝了几大口,精神为之一振。

    清云十二姝,果然皆非易与之辈,一个半痴半癫的怪物,也这样厉害,妍雪心下佩服,说道:“小妍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阿姨,你可别见怪。”

    吕月颖笑道:“小丫头口舌涂蜜,变着法子夸我,引我开心。嘿,你又错了,要是二十年前,我赶得上你一成的机灵,也不至落到这般地步。”

    二十年前,多么久远的事了……吕月颖陷入了沉思,多少年凄风苦雨,艰险历尽,从未有机会倾吐半点,突然来了一个言语有味、玲珑活泼的小姑娘,不是当年知情人,对她的遭遇满怀同情,说起话来又专能察言观色,体贴心意,竟使吕月颖紧闭了二十年的心扉,不期然打开一线。

    “慧姐判我死罪,但我并不怪她。我落到这般地步,也不关她的事。她为我尽了一切的努力,然而人力难与天斗,我碰到的,不是人,那是一个恶魔啊!”

    说到“恶魔”两字,语气多么熟悉,同提到许雁志时如出一辙,妍雪几乎把“是否许师弟父亲”的猜测脱口而出,总算及时收住。

    “你见过外面的菊花没有?”

    妍雪摇头,悻悻然:“我蒙住了眼睛,什么菊花荷花腊梅花,一概没见。”

    吕月颖失笑:“随便一句话,到你这里,定要多一点出来。唉,她和我一样,都是在年仅三十多岁,就变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我比她更可怕,我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巫婆。每个人瞧了第一眼,今生不愿再看第二眼。”

    妍雪心头一阵凄恻,如何能想象一个风华正盛的女子眼睁睁瞧着自己剥却花颜,变成一个人所唾弃、厌恶、鄙薄的丑八怪。

    吕月颖幽幽地道:“因此我被她们救回来以后,就一直住在这个地方。我不要再见到人,虽然还活着,在我心里,在姊妹们心里,我和死了没甚么区别啦。”

    妍雪也在想:“倘若我有朝一日也变成了这个样子,决计不要再活着。死了算了。”

    吕月颖深深叹了口气,道:“所以,红菁把你关到这里来,只想借我吓吓你,不会当真关你一辈子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正文 第四章 风雷倾侧鬼质枯

    雷停电住,狂风暴雨却并不因此而止歇。原本静谧得让人有些心慌的林子,似乎变成了狰狞可怕的魔兽,千千万万只带着枝叶的手上下张扬,出阵阵猛兽般的低嗥。

    裴旭蓝伫守在洞口,试图以他还远非高大的身体挡住大片暴戾的风雨。任凭那激厉的雨点宛若长鞭,扑头盖脸肆虐挥舞,并不向后退缩半分。

    在这座密林的陡坡上,居然找到一个山洞以容躲避,也算是不幸之中大幸。

    在他遮挡风雨的后面,浅浅洞穴里,胡淑瑶昏昏沉沉睡着。

    她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即使名义上入清云学武,和从前在家娇生惯养的日子也并无多少区别,经此一惊、一乍、一劳,未免体力不支,一路上全仗裴旭蓝把她半抱半拖的避进了这个山洞。

    这场夏雨大得异乎寻常,时间也维持得很久,自午夜时分,直至东方的天色渐渐透出几分青灰,不止不休足有三个时辰了,巨大的洪流带着裹着泥浆石流从高坡上冲泻而下。

    最初的恐慌,在找到这个藏身之所后得以消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落感,萦绕心头。

    七天,按照谢红菁六亲不认的命令,必须在万松林足足呆满七天才可以回到清云。否则逃出去一次赶一次,并且日子从头算起,直到一次性满七日之期为止。

    可是裴旭蓝不相信,七天之后,他们还能安然返回或说清云依然能够顺利地把二十九名剑灵一一找到,领出去。

    大雨之前,清云确实是掌握着剑灵行踪的,并极力把他们往深岭里赶,人为制造出许多困惑的假象使他们害怕,迫他们面对危险。但这场今夏以来最大的暴雨破坏了一切,冲逝了所有足以留下行踪的痕迹。万松林密布数座延绵山头,二十几个小孩子分散里面,要寻找起来,真象是大海捞针一样。

    看起来,眼下才是大自然形成的避无可避的危险,要靠自己找出路才行了。

    雨中的少年倚靠在洞口石壁,眉眼间浮起忧思。剑灵只是祸为殃及,已经是这般的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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