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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婴一见她数度生死相搏的老对头,喜得从徐夫人怀中探身而出。
徐夫人一笑放手:“快快吃了她,汲取天地之气。早完早归,不要误事。”
“是!”血婴响亮应答,朝地下昏死过去的狼孩蹦蹦跳跳而去。——吴怡瑾不再犹豫,折枝洒雪,倏然射出。
“哎呀!”
血婴一声惊叫,席地滚出,积雪重重打在她身上,白玉般的肌肤上多出上百血点。
徐夫人猛地站起,双目阴沉:“吴怡瑾!”
吴怡瑾飘落下地,冰凰软剑柔和而又锐利的光芒照着她轻纱飞扬,映出素颜冷白,闪电惊鸿当胸疾刺。
徐夫人怒哼一声,不躲不闪,自有两名死士挡在前面。她伸手一拉血婴,按住井壁,就想涌身跳下。——只要掀动机关,这小女子休想从密林之中脱身而去。
然而血婴拉之不动,连她自己的身形也不由得凝固了一下。一张绝色的脸庞对她微笑:“徐夫人,久仰啊。”正是成湘。
雪光剑气中看来,他的容貌和吴怡瑾竟有七分相似,徐夫人大骇:“两个吴怡瑾?!”
“呸呸!”成湘连声说,“你什么眼光,我是大好男儿。”
徐夫人傻了眼,吃吃道:“男子汉哪有这样好看的?”
成湘大怒,对达到徐夫人这样级数的敌手,他本来存着几分敬重,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一口咬定他似女子,忍不住大骂:“你这个白痴!”
徐夫人争取这一点时间,左手探入井壁,死命一按。
毫无动静。仍只有白衣少女和死士激斗不休。她猛地出了一身冷汗,气急交加。——地宫机关、地宫机关,突然没有了任何反映!
成湘目光犀利,冷笑道:“你在搞什么花样?给我下来罢!”
相思剑铮然出鞘,直取徐夫人要害处。他和吴怡瑾学的都是剑神剑法,却是两种风格,吴怡瑾清淡从容,浑然天成,即使奔雷霹雳也声色不动;成湘却是大启大阖,走的阳刚路子。清风拂体,转瞬卷起骇浪惊涛,春日扑人,便燃起熊熊烈焰。徐夫人和这样的至刚剑法相对,极不习惯。并且她此刻惶惑震惊,犹如阵阵惊雷滚过,哪有心情与之对战。拔下发际铜簪,对准剑尖,两两相交,成湘但觉一股寒气自簪内一直涌入到腕节关节,剑尖荡开。
徐夫人再度抓起一人,却是雪儿,把她向成湘迎面抛来。
成湘无可选择,只得张臂接住,一探雪儿鼻息,登时喜从天降,叫道:“喂,她还活着,不用担心啦。”
一枝翠羽凌空而来,箭尾钉在井壁下不住晃动,阻住她下井。徐夫人惊道:“天箭许易?!”——想当年,铁弓飞翎,射无不中,天箭许易由此得名,盛于一时。但此人早在十年前已经死了,飞天箭由此绝迹,如何凭空冒出来?心中一动,记起手下追杀一个胆敢闯进徐府的小女孩,中途遇见一对母女,也用的是弓箭。
果然,林中脆生生的回答:“我是他的女儿。”
说这七个字时,羽箭连珠发出,也不知倒底有多少枝,竟是发个没完没了。
从林子中现身的女孩,远未成年,却秀色夺人。徐夫人震惊地看着这先后出现的一帮少年男女,如此年轻,让她心里猛地一阵哀叹。——如今这个世道,果然是年轻一代的天下了!她悲哀地想着,挥簪挡过数枝翎羽,一面又下死劲掀动机关。然而,林中仍是寂止一片。她不由慌了。
剑光耀眼,把雪儿安置上树顶的成湘再次回身出剑,这一次他加倍小心,不再让徐夫人有机会荡开他剑,步步紧逼,不容她有逃下去的空隙。
徐夫人被逼得不耐烦,一声冷笑:“凭你这几个小鬼,当真就怕了你们不成?”铜簪首先飞出,随后跃起身来,成湘登时感到凛烈的杀气当头罩下,徐夫人居然赤手空拳,把他逼得一步步后退!
“好厉害!”成湘倒吸一口冷气,喃喃自言,“难怪这个女人能坐稳江湖首盟这么多年……”
劲弩不再射来,远处,一声低呼,许绫颜脸色苍白的朝后退去。铜簪割伤了她的手,鲜血涔涔。
“小心!”眼见她将要退入树林边缘,记挂着魔法森林那可怕的引力,方珂兰不由一声尖叫,倒跃下来,企图抓住她。
然而,受铜簪一击之力的许绫颜立不住脚,反而把她一起趔趄着拉入树林,一直跌到一口枯井边上才勉强站住。
两个人都大惊失色,相互抓着手,紧张地望着四周动静。
千年古林安静如常,什么也没发生。透过密密亭亭的树伞,头顶天光斜斜照入,两个女孩面对面的愣了一会,忽然欢呼起来:“魔法森林,失效了!徐夫人的法宝不灵了不灵了!”
徐夫人铁青着脸,下手愈重。她看见对方居然把雪儿抛上一时谁无法碰到的树顶,就知道自己错了,放弃了最好的脱身机会。——明知那个狼孩是这帮少年男女的同伴,但在她看来,世间仅有可利用的人,没有可信任的人。生死相搏,他们当然不会顾念小东西的生命。然而,她错了。
成湘接连倒退,看着对方脸上不尽懊恼之意,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
“笑什么!”徐夫人怒道。
“我笑你那个腔调,就象一个赌徒赌输了,气极败坏的样子。脸都象猪肝了……”
底下的话,因为手上募然吃紧,再也无法说出。
徐夫人冷笑道:“油腔滑调的小子,以为自己了不起么?今天这里一二三四五,五个人,一个也别想活命!”
剑光闪过,吴怡瑾抢身过来,替成湘接走一招。
全身笼在白纱里的少女,此刻血气隐隐。和那些打起架来浑不计较生死与流血的死士们交手,对这个少女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偏生,她还是那种不论何时何地,只要自己能控制得住,便不肯轻忽他人生命的人。地下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人,多数是力灌剑尖被点倒的,因为顾忌到不下重手伤命,她这时身上已然挂彩。
成湘急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讲慈悲!”吴怡瑾不无疲倦的笑了笑,没有这份力气来同他争吵。
数名死生忘死的冲上来,样子很是可怖,徐夫人看准时机,隐在死士身后,极其刻毒地往白衣少女胁下扫去,指尖闪着幽蓝光芒,显然是浸有剧毒,被她拂中的后果可想而知。吴怡瑾急向后仰,几乎贴着地面闪过,与此同时,成湘近乎舍命地挥出猛烈的剑势,一上一下,猛然交织起耀眼万分的剑芒!二人的招数本来精妙无极,出于一家,配合起来使用,威力竟比单独使用大了数倍不止,徐夫人和死士连连后退,眼中闪过恐惧的光。
成吴相互望了一眼,他们对对方的剑势都是了然于心,不过走的是一刚一柔,心下想道:“啊,原来如此!”一左一右,剑气纵横而上。徐夫人再退。
双剑合璧,威力大增。徐夫人于瞬间确认了这一点,更不想多战缠身,随手抓起死士,连珠式抛出,向井口涌身下跃的同时,一眼瞥见趴在地下动了不动的血婴。——这丫头若是被他们抓住,炼制嗜血魔物的真相便将大白于天下,她想也不想,指风激射而出,正中女孩咽喉,血流如注。
“啊?”成湘、怡瑾和血婴同时愣住。徐夫人跃下古井,消失不见。
血婴痛得在地下打滚。吴怡瑾唰的一剑指住了她,剑尖不时颤抖,却怎么也刺不下去∩湘笑道:“算了,你心软,我帮你杀就是。”
白光一掠而起,忽然一个小小的人影蹿来,抱住血婴在地下滚开,哭叫:“不要杀!不要杀!”
成湘愣了愣:“傻瓜,快闪开,血婴是天下魔物,你捣什么乱!”
“不——别杀她!求求你们不要杀她!——她、她是我的妹妹啊!”
成湘和吴怡瑾同时一呆:
“什么?!……”
血婴尖声叫起来:“我不认识你!自作聪明,谁是你的姐姐妹妹!”
方珂兰痛哭着道:“不,妹妹,妹妹,你别这样说!”
“倒底怎么回事?”成湘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
“她是珂兰的小妹妹。”方珂兰说,“一切都是我错,我不该带走雪儿,才让他们有了攻击冰丝馆之祸,才害得剑神师傅……姐姐,珂兰一家全都死了,爹爹,妈妈,哥哥,弟弟,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这一个妹妹。我求求你,不要杀她。”
吴怡瑾心头微微一震,转过脸来看着血婴,见她闭口不言,圆圆的黑眼睛里闪动着复杂而阴沉的光,她募地狠下心来,道:“这是血婴!血婴天生嗜血,留于人间祸患无穷!珂兰,她不是你妹妹了!”
“不不,不是这样的!”方珂兰把自己的身子挡在血婴之前,“姐姐,成湘哥哥,她虽然是血婴,可是……可是有办法除掉她的嗜血天性!只要她能跟着我,我不会再让她害一个人。我一定可以治好她的!”
成湘道:“血婴改性?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怎么会听说?”方珂兰泪光满面的反驳,“你没有一个姐姐或妹妹是血婴,你没有一家人因为有了一个血婴而被全家屠戮,你如何会去关心血婴!”
她轻轻地抱着***的女孩儿,“可是我关心她。我想她。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们是骨血相连的手足同胞。她刚刚出生,就被判定为血婴,就被整个天下所遗弃!血光之灾因她而起,至亲骨肉因她而丧,甚至武林中,为她掀起骇浪惊涛!……你们说她坏,说她该死,可是她做过了什么?她的眼睛刚刚睁开,便被无数人所厌,所恨,所利用!她却什么都没有做!……这五年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无时不刻不在想我的妹妹,无时不刻在寻找如何能去除她血婴魔性的办法。是有办法的……血婴……本来就是世人强加给她的死罪罪名,然而她无辜。血婴嗜血,只是一种病,只是一种病啊!”
“……真的可以治?”
“是的。能治!肯定能治!”方珂兰眼中放出光彩,急切地道,“只要放出她的血,同时有一个与她骨血相连的人,以自身血液从旁输给她,并强迫她喝下一碗特制的药汤。如此反复,总共九次,她就会彻彻底底的新生!”
成、吴二人都沉默下去。半晌,成湘无奈一笑:“你说如何?”
吴怡瑾仍然沉默着。怔怔地看着方珂兰用整个身体保护起来的女孩子。——就是这个小东西,所有惊恐、愁怨、仇杀、生离、死别,此后皆由她而生。第一次在山头相见,本可以杀了她,可那时她是多么的幼稚,无知的慈悲,却害死了自己一生最挚爱敬重之人。今后永远不会再有快乐,永远不会再有欢笑,悠长一生凄苦漫漫,都是从那噩梦般的一夜开始。
但,她是珂兰的妹妹!——现在,要眼睁睁的放过这个罪魁祸首,放弃深仇血恨么?
她微微眩晕着,手中抓着剑,不住的颤抖。
募然,转首向井边奔去,一跃而下。
成湘跺脚道:“丫头,带了你妹子赶快回去,可不许再跟来捣乱了!——喂,喂,你等等我!”大呼小叫的也跳下井去。
方珂兰几近虚脱的倒在地下,把手捂着脸,不知是哭是笑:“啊……妹妹……”迎着了血婴冷厉的眸子,她心内忽然一颤,喃喃道,“妹妹。”
血婴冷笑道:“你这个人真滑稽!什么姐姐妹妹的,人家不承认,还非认不可。哼,死就死了,我怕什么!谁要你救我!”
“妹妹!”方珂兰重又抱住血婴,“为什么这样说?你怎么不肯认我?我是你姐姐啊!我一直找你,整整找了五年,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
然而无论她说什么,血婴始终沉着脸,不置一辞,眼里有凶狠恶毒的光。
“你还是不要逼她认你吧。”一直静观其变的许绫颜说。
方珂兰愕然抬头:“为什么?你也认为她……”
许绫颜安静地说:“方家二小姐是天生血婴,因此招来灭门之祸,当时是多大一场风波,如今能记得的也还不在少数。你强要认她,无异于逼她死,说不定连你也难逃。”
徐夫人避入地宫。古林和江湖首盟府,着实有段距离,她一面飞奔,心中尚存侥幸之念。地宫建造时间岁久月深,这一条地道,也是她在发现古林怪异之处后无意中找出来的,其中某些路段早已塌方,经过了重修方能使用,因为即使这里的机关毁坏,整个地宫是不会坏的。
但她一路奔过,遇上任何玄关、消息,都是不论她如何摆布都绝无反映,她越来越是害怕,心里怦怦跳个不停。
自己入驻明碧楼十二年以来,除了那些死士,没人窥得地宫秘密。十二年来,硬生生仗绝世武功闯入地宫的外人只有剑神而已,即使是他,也是几次三番知难而退。
但眼下这个样子,十之是有人掌握了总控机关,使地宫消息完全崩溃!
她心里明白,是有一个人,非常了解这个地宫,甚至,所掌握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她!
※※※※※
镜厅里。
沈慧薇又做男装。无比适意的坐在那张黄金大椅上面,笑嘻嘻的看着徐夫人试各处机关不灵而张皇失措,大觉有趣。
江湖首盟府邸底下,居然藏着如此庞大的一个地宫。——然而,说是庞大,实际上,只不过是雪域地宫的一个缩小镜像版而已。对于在雪域地底下住了整两年,任何一条错综复杂的道路,任何一条极致细微的机关都了然于胸的沈慧薇而言,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地宫,掌握总控机关,那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
此刻,她停止了所有机关发动,并彻底关闭地下与外界的联系,利用镜室内万道蜿蜓折射的光路,搜寻着关押白帮主的所在。
镜面上模模糊糊,又多出两道身影。
这两道身形都掠得极快,只不过有时会停下来,分辨一下方向,看上去似乎是外面的闯入者。能入地宫,且仿佛行走于无人之境,光是这一点,就很不容易了。沈慧薇饶有兴味地看,那两道身影渐渐清晰。当先那条白色而宛约的影子映入眼帘,令她心头莫名地跳了跳。
是那个白衣少女!
夜闯黄府那次,对这个少女印象极深,更是有着莫名好感。只是后来发生无数事情,她偶尔记起,总是后悔不曾问清姓名。
但一眼之间便认了她出来。是那个少女,她甚至不曾看到她面纱底的真容,却仿佛觉得彼此之间认识了百年。
她也来了?她是谁?
沈慧薇站了起来。故旧重逢的喜悦突如其来占据了她整个心房,顽心大起,这种快乐非得发泄一下不可,于是决意要戏弄一番徐夫人。
镜面潋滟的展开,徐夫人猛地冲了进来。
大厅里,上下左右一面面镜墙连续闪烁着幽暗而神秘的光辉,不知哪里穿来的细细香风拂动着镜厅内纱一般的光影,静沉无声,如幻如梦。
徐夫人怔立良久,忽然松了口气,整个人软下来。——“没事……没事……我自己吓自己哪……什么事都没有。”
她哆嗦着自语自语,软绵绵的两条腿缓慢地移向那张黄金大椅,她十二年来的专座。
她埋倒在椅子里,极度紧张后松泄的精神,一时之间无所适从。她捧住了脸,只愿什么都不去想,可是镜厅里万道光线摇曳不定,仿佛无数个幻象不停的凝结。
幻象越来越是接近,接近得触到了面颊。她猛一抬头,募然睁大了惊恐的双眼:那只一只手!一只断手!
……断掌关节突出,五指粗大而微曲,仿佛在做何种努力,手腕处歪歪斜斜,血肉模糊,仿佛是用一种细而韧的东西,生生勒断。
和前次收到的铁手一模一样,区别只是在于,这次是一只真正的断裂手掌!皮肤处干枯收缩,显然是多年来用药物小心保存。断掌凌空微微晃动,掌心,一条深刻而明显的断纹仿佛正在耀武扬威。
徐夫人盯住它看,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眼神焕散之后又凝聚起来,她尖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这个天杀的,你终于回来了!你来啊,我等你,等了你十二年了!你这死鬼,畜牲,混帐王八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偷偷摸摸,象乌龟一样不敢出头?王八蛋,我杀过你一次,我不怕你!你来一百次,我杀你一百次!”
椅下一探,募然多了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在手,疯一狂的朝那只断手冲了过去,砍一刀,骂一句:“死鬼!”
匕首砍上断掌,断掌倏地消失。徐夫人一愣,后脑勺被人摸了一下,响起一个模模糊糊的笑声。
“死鬼!”徐夫人怒发如狂,又转过身来,“老畜牲!”
断掌在她面前轻飘飘的悠悠晃了过去,隐没于变幻万方的光影之中。
徐夫人一怔,几近癫狂的神智恢复几分清醒。看着那只手再次出现在前方不远处,悬空而挂,五指微微一动。
“啊!”
徐夫人尖叫声中,如水一般的镜墙无声无息的破裂了。光芒大炽,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徐夫人不得不伸手遮住眼睛。
所有静止宁定了的机关变化都在那一瞬间发动,然而,却不是对外,却是朝着徐夫人压顶而来!
“怎么样?”
成湘不无紧张的问着。——虽然一路行来并无想象中的各种机关和埋伏,但是地宫底下出乎想象的庞大,岔道千万,误走一步就可能形成无以弥补的大错。
吴怡瑾在一道坚壁上反复摸索着,慢慢的说:“这儿的机关受到一种很奇怪的控制,并没失灵,只是,有比这里的机关更高一层的命令,控制它们的动作。也就是说如果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动起来。”
成湘笑道:“没听说他对什么阵法机关的也很在行嘛,你倒是好象煞有介事的样子。”
怡瑾白了他一眼:“师父所知,你学会几分,就妄下论断。”
成湘强自压制着心里的狂笑,但唇边还是有一丝掩不住的笑意流了出来。——她自放过血婴不下手以来,一直都是悒郁不乐,走在她身边,宛若走在一个深潭边上,仿佛感到一种从深心里发出来的绝望,那样的幽深沉寂,足以把人吞没。明知她对师父敬若神明,果然只是一句话,便使她动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