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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查比兴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们:“没有。论道进行得很顺利。”
“没有人再闯入书院?”
“没有。我加派了人手,连山下附近,还有大小姐的故居都去看了,并没有什么异常。”
听他这么说,不仅轻寒皱起了眉头,我也皱起了眉头。
不应该的,对五叔公的为人,我还是看得很清楚了,再说,他们既然已经出现在了西山书院附近,不可能不知道这一次的论道,既然他们一心想要破坏朝廷跟西川的和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昨晚,我还以为那些黑衣人就是他们派来的,现在知道是常言柏的手笔,这么一来,他们真的是一点动作都没有。
这太不像是他们的行事作风了。
卫阳喃喃道:“他们对书院一点动作都没有,这不太对啊。难道”
我抬眼看着他:“难道什么?”
卫阳说道:“难道,他们的目标不是这里?”
“不是这里,会是哪里?”
第2237章 山长也不能置身事外()
不是这里,会是哪里?
这个问题一出口,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相信,几乎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想到了一个地方剑门关!
如果说五叔公他们真的对西山书院这一场左右大局的论道都无动于衷,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舍近求远,真的去剑门关了。
这,可能吗?
查比兴看了我们一会儿,见我们一个个都眉头紧锁,却没办法弄出个所以然来,便说道:“这件事我还是要先去告诉大师哥,如果真的,论道就会在这一两天之内决出胜负,我想大师哥一定有他的安排。”
说完,他便走了。
留下我们几个人在屋子里安静的坐着想了半天,终究也没有一个定论,毕竟对于颜罡他们的行踪我们还没有完全掌握,眼看着已经要到亥时了,卫阳先回去睡了,轻寒也要早点休息,准备明天的论道,临到他走之前,我又牵住了他的衣袖:“明天的论道,我们会赢吗?”
他回头看着我:“你对我有信心吗?”
我立刻点头。
他笑道:“那,我们就会赢。”
我被他逗得也笑了起来,他伸手轻抚了一下我的脸,然后说道:“你也早点休息吧,一切,都等明天论道结束。而且,明天,你也要出一点力才行。”
我抬头看着他,他说道:“你是颜家大小姐,你的话,比别人的话管用。”
说完,他便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站在门口,反倒有些愣神,之前是他说,我们两个不可以以势压人,那样的话这场论道虽然有了输赢,但不能以理服人;而现在,又说正是我的身份,让我的话比别人的话管用。
这样一来,那我到底要说什么,才能既不以势压人,又能真正的以理服人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我躺在床上的时候,脑海里还翻腾着这些天来在藏书阁里听到论道各种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论调,回响着自己可以怎么样去反驳,怎么样的立意。
这样一来,觉就不好睡了,几乎是自己跟自己打架,一直打到了深夜,眼睛都睁不开了才困倦的陷入了昏睡当中。
沉沉的一觉醒来,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今天的阳光特别的盛,才刚一睁眼,就看到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已经是一室通明,素素推门进来看见我醒了,急忙说道:“大小姐也起了,我已经准备了饭菜,你梳洗一下就来吃吧。”
我急忙起床,看见她累得满头大汗,便说道:“你起来很久了?一直忙到现在?”
素素摇头道:“也没有一会儿,就只是去熬了个粥。可是今天好热啊。”
“真的?”
“嗯,秋老虎啊。大小姐今天别穿得太多,藏书阁那边那么多人,肯定会更热的,万一热出毛病来了就不好了。春捂秋冻嘛。”
我笑道:“好,我听你的。”
梳洗完毕之后我先出门去叫轻寒,一打开门就是强光刺眼,照得我差一点睁不开眼,果然是阳光大盛,热浪立刻袭来,我轻呼了一口气,真的好热。
走到轻寒的房间,他还在睡着,大概也感觉到热了,被子都推到了腰间,额头上还是汗。我喊了他半天,总算慢慢的从睡梦中醒转过来,人还混混沌沌的,我一边去给他打水来洗脸,一边问:“昨晚又熬夜了?”
他揉着睡得有点发昏的头,说道:“也没有。”
“快点过来漱口洗脸,那边饭都做好了。你最近老是睡懒觉,书院的学生跟着你有样学样可不好。”
他一醒来之后动作还是很麻利,几下梳洗完穿戴好了便跟我过去吃早饭,及等到卫阳和哲生他们也来了,时间差不多,大家便准备往藏书阁去了。在出门之前,我看见卫阳弯下腰理了一下自己的靴子,里面硬邦邦的好像放了什么东西,便问道:“卫阳,你弄什么啊?”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腿:“靴刀。”
我一愣:“你身上不是已经带了一把剑了吗?还要带刀啊?”
“有备无患,”他说道:“我总觉得,如果分合定论真的是在今天这一场论道决出,那一定会有一些大事发生。”
我想了想,说道:“好吧,但你小心一点,别伤着人了。”
“放心吧。”
另一边轻寒也看到了,他没说什么,便带着我们一起走了出去。
昨天就是一天的大太阳,将前几天雨水带来的润泽彻底的驱逐,今天又是晴天,一下子把整个西山书院都晒红了似得,甚至连路边的那些草木都被晒得微微的打卷,原本就有一些花草在这个季节枯萎,眼下更是瘫了一地。
我们走到藏书阁,这里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
人比前两天来得还更多,山道上已经挤满了人,连一只脚插下去的缝隙都没有了,显然,这一场论道已经在整个西川都传开了,大家都争相过来一睹学生们的风采。
幸好里面的学生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见我们一走过去即使那么拥挤,还是纷纷往两边退开给我们让路,走进去之后,我先往周围看了一眼。
熟悉的那些学生乔林、陆笙、苏一集他们当然都在座。
可是,我没有看到常言柏的身影。
不仅没有他,连之前每一天都来了的齐老先生也不见了踪影。
难道,常言柏真的不愿意来?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失落,轻叹了口气,轻寒回头看了我一眼,又往四周看了看,也知道了什么,但他没说话,只拉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一处宽敞空闲的阶梯,我们几个人坐了下来。
坐在高处的一点好处,就是能将下面的所有人和事尽收眼底,能看到,坐在下面的一些人也和我们一样,都往四周看去,毕竟这些天大家都聚在这里,有一些人对对方都有印象了。
立刻,我就听见有人在说:“哎,那几天一直都到场的那位老人家,他怎么没来了?”
有人也看了看周围,说道:“是啊!我还想听听他的看法呢。”
“这位老人家,可不简单啊。”
“他若不来,今天的输赢怕是也难讲呢。”
看来,也还是有人慧眼识英才的。
就在大家都议论纷纷,我的心里也有些失落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的人声,大家都被吸引着往外看去。
我也急忙站起身来探头去看。
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慢慢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一眼就看到,那正是常言柏!
他的打扮和昨天不同,穿着非常正式的一件长袍,这样热的天气穿在身上,难免有些厚重燥热,可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似得,只让人觉得沉稳厚重,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周围的人下意识的都不敢说话了。
那种气势,也的确不是别人能有的。
而跟在他身后的,正是之前被大家不断念叨的那位齐老先生,大家看到他来,却是跟在常言柏的身后,似乎也隐隐的察觉到了什么,这位齐老先生不过是过来发声的,真正在背后提出那些精辟见解的,实际上是他!
众人也都不约而同的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常言柏慢慢的走进来,倒也并不避忌,便走到楼梯口坐了下来。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他,议论纷纷,似乎都在猜测他的身份。
这时,萧玉声站了出来。
他一抬双手,原本像煮沸了的锅一样的藏书阁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诸位,”他朗声说道:“今天,是论道的第五天,和之前一样,所有来到西山书院的人,都可以畅所欲言,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时,人群里有人说道:“萧公子,今天已经是论道的第五天了,我们每一天都来,可为什么,山长却一直都没有出面过呢?”
萧玉声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中年人,看来也是慕名而来的。
那人的话音一落,立刻有人附和道:“是啊,这一场论道是西山书院和西川那么多书院一起举行的,西山书院作为地主,前两场比试一胜一负,最后这一场论道就是关键。为什么山长却一直都没有出现过?难道他对这场论道一点都不关心吗?”
那些人质问的声音越来越强烈。
似乎,大家的心里也隐隐的有了一点感觉,这场论道的结束就在眼前,所以,他们都开始关心起南振衣的态度了。
萧玉声平静的看着大家,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双手来:“诸位,请稍安勿躁。”
大家这才又慢慢的平息了声音。
萧玉声说道:“诸位的话,在下很明白,山长也并非不关心这一场论道,相反,他对这场论道里每个人的每一句话,都了若指掌。”
立刻有人说道:“那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出面过。”
萧玉声说道:“山长没有出面,是希望大家能畅所欲言,不过,尽管如此,诸位的话也有道理,论道已经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刻,山长也不能置身事外。”
他这么一说,大家顿时紧张了起来,都下意识的往大门口望去。
我也抬眼看去。
第2238章 南振衣的入室弟子()
可是,门口却空无一人。
萧玉声淡淡的一笑,说道:“山长派出了自己的入室弟子,让他,来参加今天的论道。”
说完,他手一抬,指向了楼上。
我们几个人都愣了一下,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往背后一看,才发现在更高的阶梯上,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此刻正展开双臂,对着所有的人行了个礼。
裴念深?!
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而旁边的轻寒也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大家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可眼前那个人,分明就是太子念深。比起分开时见到他的现在,现在的他又长高了不少,也更加消瘦了些,身上穿着西山书院特有的雾拢衫,倒是显得格外的妥帖,甚至透出一种少年人的挺拔和俊秀来。
之前我们一直担心他的安危,甚至,常言柏都担心他会不会已经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个时候出现了,而且,是以南振衣的入室弟子的身份来参加今天的论道。
南振衣收他做了入室弟子!
入室弟子和别的学生不同,这是南振衣个人的行为,跟书院是没有关系的,就像轻寒和我,都是傅八岱的入室弟子,我们可以不受西山书院的辖制,但因为傅八岱的关系,这里的学生反倒都要称我们一声师哥师姐。
我转头看了轻寒一眼,他也看向我,目光相交的时候,一瞬间,我们两个似乎也有些明白过来了。
南振衣……原来他是这样打算的!
这个时候,整个藏书阁的人也都回过神来,大家全都发出了惊愕的声音,要知道南振衣做为西山书院的山长,虽然声望比不上傅八岱,但在整个西川也是德高望重,不知道有多少名门子弟想要拜入他的门下都不可得,却没想到,他悄无声息的,突然就收了一个入室弟子。
西川的人几乎还没有认识太子的,但只是南振衣入室弟子这个名头,也足够他们震惊了。
而我看到常言柏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愕的神情,呆呆的看着太子,念深的目光从我们几个人身上扫过,都轻轻的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对着楼下的常言柏他们也点了一下头。
常言柏这个时候才长松了口气。
他终于可以确定,太子的确是安然无恙的了,只这一点,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大半。
这个时候,楼下的人也都纷纷回过神来,有些人按捺不住的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山长会突然收一个入室弟子?你是谁啊?”
萧玉声没有说话,只抬头看了一眼,我们几个人也都有些紧张的看向念深,他身为太子,见过的大场面当然不会少,可是在京城的时候,他的周围有宫女太监,还有数不清的护卫,更有他的父皇母后站在面前,他不必面临任何危险,但现在,他却是跟这些人面对面,我生怕这个孩子会支撑不住而退怯。
可是,有点出乎我们的意料,念深却很平静的往下走了几步,对着所有人拱手说道:“诸位,在下正是老师的入室弟子,月前拜入师门。其实,早就该向各位见礼,只是奉师命一直在钻研苦读不能违抗。今日仓促而来,是为了不错过这一场精彩的论道,不错过各位的金石良言。至于我到底是谁,待到论道之后,在下自然会告诉诸位。今天是论道第五天,在下就不喧宾夺主了。”
他的一番话,说得字正腔圆,更是不卑不亢,倒是让下面的人都刮目相看了。
萧玉声这才说道:“诸位,现在我正式宣布,论道开始!”
所有人的心神又立刻从裴念深的身上被拉了回来,毕竟,今天大家来这里不是为了南振衣的入室弟子,而是为了这一场论道的输赢。
而我乍一看到太子念深,虽然也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不过见他平安,心里已经放下大半,有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毕竟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一场论道,我也就回过头来,将注意力放到了这一场论道上。
不过,论道开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没有人立刻开口,藏书阁内陷入了一种有点诡异的寂静中。
看来,所有人对今天的论道都有一点意识,大家也都变得谨慎了起来。
这时,还是念深站了出来,他说道:“既然诸君都各自谦让,那,在下就先献丑了。”
立刻有人对着他一抬手:“请。”
念深站在高高的阶梯上,朗声说道:“其实这些日子,藏书阁内的每一次论道,大家的每一句发言,在下都很清楚,诸君曾经质疑,天下到底是何人的天下,有人说,天下是皇家的天下,也有人说,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其实这两点,在下皆不认同。”
“……?!”
我诧异的回头看着他。
如果说他不认同“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我还能明白,毕竟他是太子,这个天下将来是他的,可他竟然说,他连天下是皇家的天下都不认同,这
轻寒也有些意外,但他没有说什么,只认真的回头看着他。
立刻有人说道:“阁下是山长的高徒,你连这两点都不认同,不知在你心中,天下到底是何人的天下?”
裴念深说道:“皇家上承天命,治理万民,乃天意归属。但,天命有时,福祚轮转,自古皆然,在位者若不能造福万民,恩泽当代,于社稷无设,待子民无功,这样的人,就算坐上了龙椅,也不过是个昏君暴君,天下何曾归属于他,又怎会归属于他?”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座藏书阁内却不断的回响着,声声不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下面的人听着,都不断的点头称赞。
可是,我的脸色却有些发白。
连常言柏也惊讶得目瞪口呆,他毕竟知道裴念深的身份,如果刚刚那段话是从普通人的嘴里说出来,我们还能赞一声好,但作为太子,国之根本,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难以想象。
而我心里更多了一份沉重,是因为我想到了前朝的末代皇帝戾帝,我的外公。
念深的话,好像说的就是他,虽然坐上了龙椅,但他并没有身为皇帝为民驱使的自觉,反倒将天下当成了自己的天下,任意取夺,而最终,落得国破身死的下场。
天下,当然早已经不属于他了。
楼下已经有些轻轻的鼓掌,更有些人低声说道:“真不愧是山长的入室弟子,果然真知灼见,高过世人。”
陆笙和项文良他们几个看着他,眼神也显得有些复杂。
这时,我看见常言柏回头对着自己身后的那位齐老先生低声交代了一句,那位齐老先生便站起身来,对着裴念深行了个礼,然后说道:“那请问,天下不是天下人的天下,又作何解?”
裴念深说道:“这个问题很简单。在下拜入老师门下后,曾与老师一同游历山川,在一处老林中见到了一伙人。他们自称先祖为躲避战火,携家眷隐居深山,数百年来与世隔绝,吃穿用度犹如野人,对天下时局一无所知,每日只谋温饱而已。”
他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敢问诸君,天下,能是他们的天下吗?诸君,能咨其以当世之事吗?”
轻寒抬头看着他,眼睛都微微的发着光。
他轻叹道:“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虽然说得很低沉,几不可闻,但我却分明从他的眼神和口气中听出了他澎湃的心声来,其实我自己,内心也在微微的激荡着,笑道:“是啊,太好了。”
卫阳探过头来:“什么太好了?”
我低声说道:“之前,我们一直担心他,担心他太过仁懦,太过温顺,但现在看来,虽然入门的时间不长,可是南振衣已经让他脱胎换骨了!”
良师,是为学生传道受业解惑,但南振衣,他并没有改变裴念深,却是捏沙成泥,让裴念深变成了一个更好的裴念深。
或者说,变成了一个更好的太子!
卫阳大概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但他却从我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其他的隐喻来,回头看了一眼裴念深:“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表姐和刘公子这么看重他?”
我们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