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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呼一声,也和刘轻寒一起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还想要说什么,可根本没有办法说,口鼻内的血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从身体里迫不及待的往外涌,
裴元丰慌得伸手想要帮他擦拭,但根本擦不干净,慌忙之下甚至想要用手捂住他的口鼻来帮他止血,他抬起头来看向薛慕华,目光焦急而忧虑,似乎想要问她有什么可以挽救的方法,但这时,薛慕华却冷静了下来,看着颜轻涵不断涌出的鼻血,和裴元丰已经被染红的双手,终于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这个时候,已经不用掩饰,也掩饰不了什么。
颜轻涵,已经没救了。
看着他口鼻处几乎刺目的血红色,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越来越无神的眼睛,我只觉得悲怆而痛苦的心跳一次一次的冲撞着我的灵魂,眼前这个人,虽然他做了很多错事,甚至有些是无法挽回的,但他终究是我的堂弟,是曾经在西川与我共度过最单纯,也非常快乐时光的亲人,眼看着他承受这些年来失去母亲,也没有父亲的庇护,被颜家赶出之后的那种折磨和痛苦,我也能明白,他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条路。
太多人,欠他的幸福。
而今天,他也终于走到了自己的尽头。
我慢慢的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看见他无力的,甚至有些倦怠的慢慢要闭上眼睛,眼中凝结的热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却倏地就被那已经染得血红的纱布吸去,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轻涵”
我轻轻的唤他。
他混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看向我,看了一会儿,才仿佛看清我的样子:“堂姐”
我忍着泪和哭腔,轻轻道:“你难受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但我觉得他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进去,因为那已经混浊了的眼睛里,蓝天和白云,连发出万丈光芒的太阳,一样都没有映进去。
他突然露出了一点笑容:“舒服多了。”
一旁的薛慕华已经啜泣了起来。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巨响,而随着那巨响,我们脚下的这座山剧烈的震荡了起来,比刚刚那几次摇晃还要大,周围好几个人因为站立不稳,都跌倒在地,或者撞上了旁边的山石。
我们大家都抬起头来,看见那高耸的山峰上,不仅黑云密布,浓烟冲天,漆黑的烟云中竟然透着火光,还有一道道惊人的闪电
那些火光在随着烟云冲上天之后,又很快的跌落下来,好像流水一样沿着山峰的沟壑往下流淌,沿途所有的荆棘、林木,甚至连草地都一颗不剩,立刻被吞没燃起一丝青烟,便什么都不留了。
这一刻,所有的人全都惊呆了。
这里的人,不能说胆小怕事,甚至有一些是举足轻重,也见过世面的,可怎么样的大场面,大世面,也没有此刻在目睹一座山上,火神的震怒更加惊人的,比起自然之力,所有人做的事,都显得那么的不值一提。
如我之前痛骂颜轻涵的,不要以为可以争霸天下,你连一座山都征服不了。
事实,就是如此
而那滚烫的火河,已经朝着我们这边流了过来。
再不走的话,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里,我正想要去扶起颜轻涵,却见他慢慢的开口,气息微弱的道:“轻寒”
大家都愣了一下,然后,又全都看向了刘轻寒。
他一直蹲在我的身边,因为肩膀上的伤让他一直费力的撑着,所以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紧咬着牙关,但这个时候,听到颜轻涵的呼唤,他也只能慢慢的往前挪了一步,压抑着开口:“我在。”
颜轻涵混沌无光的眼睛转了一下,慢慢的看向了他。
又看向了他那被刺出一个血洞的肩膀。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血色,终于刺激得他清醒了一点,连那双茫然的眼睛也有了一点光,颜轻涵深吸一口气,说道:“多谢你。”
刘轻寒道:“我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
颜轻涵笑了一下,但那笑容中,说不出的凄然:“但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人会为我做这些。”
“”
我明白他所指的,他的亲人,母亲早逝,父亲只带着他入了空门,待他长大了一些便完全放任不管,爷爷虽然给了他丰厚的财产,却将他赶出颜家,甚至不允许他进入颜家主宅,那是一种多残酷的境遇
这些年来,他的生活也许是呼奴唤婢,富贵至极,即使病重,也有妙手良医为他诊治,他是什么都不缺的。
但,他缺失了太多了。
没有人真正的为他着想过,也没有人真正的体会过他的感受,唯一一个也许有可能的李过,都被颜轻尘毫不留情的杀了,而因为受过戒,他甚至不能拥有自己的爱情,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与他一起分担痛苦和委屈的情人。
这些年来,其实他只有一个人。
而当初在喜堂上,他就说过他和刘轻寒虽然是同门,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不会为刘轻寒手下留情,也让刘轻寒不必留情。但当他跟萧玉声对峙的时候,刘轻寒还是救了他一命。
不管刘轻寒是出干什么目的,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他整个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了。
我看着他淡淡的微笑的样子,虽然周围火龙咆哮,毒气肆虐,但他却笑得那么开心,一如毫无所求的孩童。
然后,他费力的抬起手,拆开了右手上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绷带。
他苍白的,细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的手露了出来,而我看到在他的拇指上,戴着一个硕大的,红沁古玉雕成的扳指,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已经有些无法呼吸了一样,但咬牙还是将那个扳指摘了下来,递到刘轻寒的面前。
刘轻寒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没有接,只是看着他。
颜轻涵一字一字的道:“我的家业,就交给你了。”
“”
刘轻寒瞪大了眼睛,而我也惊愕的看着他。
他的家业
虽然我身为颜家大小姐,也知道在西川不可能有比颜家更富贵的家族,但颜轻涵的家业,是当初太爷爷和爷爷他们将他赶出颜家的时候,临别赠与了他两座矿山和一些产业,从他能**铸船,驱使船队出海寻找佛郎机火炮,就知道他现在的家产比起当年得到的,一定是有增无减,更加庞大了。
这样的家业,全部交给刘轻寒
我不由的屏住呼吸看向了他。
却见刘轻寒皱紧了眉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眸色显得有些深沉的,看着那只扳指。
然后,就听见颜轻涵淡淡的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当驸马了,若在接手我在西川的产业,只怕有不少的谏官要弹劾你了,对吗”
我的心里一沉,看着他眉间的褶皱更深了几分,没有开口,但也默认了。
“我要说的是,你跟着老师进京这么多年了,难道连这点分量都没有”
“”
“我的产业,你不要,也不过是荒废了。”
“”
“你要了,我在这世上,就还能留下些东西。”
“”
说着,他又费力的将手抬起来,那扳指举到刘轻寒的眼前,脸上坦然的露出的“随便你”的表情。
这一回,刘轻寒没有太多的犹豫,伸手接过来。
他将那扳指戴在手上,因为颜轻涵的手指太细了,他戴着的扳指刘轻寒就未必合适,但他还是戴上了,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会如何处理你的家产”
颜轻涵一笑,慢慢的闭上眼睛。
一边闭眼,他一边说道:“你以为,我闭上了眼睛,还会去管那滔天的海浪”
他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沉,越来越细弱,当他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几乎已经细若蚊喃,完全听不到了。
而他,也没有再睁开眼睛。
刘轻寒惊得瞪大了眼睛,急忙伸手那戴着红玉扳指的手,去抓住了颜轻涵垂落下去的手。
那只细瘦的手,已经完全无知觉,从他的指尖划过。
我的心,也彻底的沉了下去。
看着那苍白的,已经没有一丝生气的脸,我只觉得头脑一阵发胀,眼睛也胀痛得厉害,甚至连他的脸在视线中都扭曲了,只剩下滚烫的泪水不断的涌出,低落下来,落在他的脸上。
那斑斑血迹,被我的泪水浸湿,再一次滑落下来。
可他,已经没有了声息。
我轻轻的喊了一声:“轻涵”
没有回应。
他的眼睛闭着,长而细的睫毛覆在薄薄的眼皮上,仿佛蝶翼一般。
却,不会再振翅高飞了。
他这一生,飞到了现在,终于要驻足于此。
我伸手去,想要抚摸他的眼睛,可还没有触碰到他,力气却已经支撑不住,我忍不住哭了起来:“轻涵轻涵”
我哭了起来,连同一旁的薛慕华也落下了泪,裴元丰只是红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许久,伸手抚着薛慕华的头,将轻轻啜泣的她慢慢的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而我,长久以来支撑着自己的那股力气,也终于在这一刻,因为哭泣,因为眼泪而崩溃,几乎要跌倒下去,在我身边的刘轻寒立刻伸手扶住了我的胳膊,在我瘦弱的肩膀因为痛苦而不停颤抖的时候,他皱紧了眉头,轻轻的将我的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眼泪,如泉涌一般,濡湿了他的肩膀。
颜轻涵死了。
我的堂弟,这个掀起这一场惊涛骇浪,引起几乎整个中原所有权力中心的人都冒险出海,也让我母亲当年埋下的众多谜团揭开大白天下的人,我在这世上已经仅存不多的亲人,走了。
他这一生,何其漫长,又何其短暂,生于锦绣丛中,却活在痛苦的深渊里,从没有一天是自由的,愉快的,直到他死,我都不知道,他的灵魂到底有没有得到解脱
还是,他带着这样的苦难,又要去开始下一个轮回
没有人知道。
就在我靠在他的肩上哭泣的时候,我感觉到刘轻寒仿佛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的呼吸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不知是因为那个回头的动作牵动了他肩膀上的伤,还是那一眼他看到了什么令他惊恐的事,我感觉到他的整个身体都颤抖了一下子,然后那扶着我胳膊的手慢慢的松开了。
我抬起头来看向他。
他的脸上,染着血的地方,完全看不出脸色,而苍白的地方,则愈加苍白了起来。
我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手脚都是虚脱的,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给我支撑了,我伸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来,因为虚弱而踉跄了两步,就看到我们的来时路已经完全被吞没,火海汹涌咆哮,几乎也已经要蔓延到我们这里,炙热的温度被海风一吹,反而越发助长了那火焰的气势。
我又回过头,看向海面上。
那些船队已经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已经能看清那些船,和船上行动的人,而我一眼就看到,那两艘格外巨大突兀的领航的船,船头上都站着许多的人,旌旗飘扬,气势逼人,而有两个人,分别站在船头最前端的地方。
仿佛,也在看着我。
其中一个,一身明黄色的长衫,衣衫被凛冽的海风卷着在风中飞扬,仿佛燃烧的烈火,有一种压倒一切的强悍;而另一个,也屹立在船头,一身白衣翩翩,如同云霞笼罩在他的周围,氤氲不散,仿佛谪仙临世
第993章 你要上哪一艘船?()
当我们登上前方那两支船队派来的小艇时,身后的整座岛已经开始微微的摇晃了起来。,
那座高逾天际的山巅里冲出的黑烟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遮天蔽日的,弥漫了整个天空,当我们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阳光和蓝天白云;褐红色的火焰从山巅口不断的涌出,铺天盖地的向天权岛的四周流淌,似乎整座山都被点燃了,当我们离开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甚至看到有一座稍微低矮的山峰,被火焰整整吞没下去,没有再出现。
但我知道,被火焰吞噬的,不仅仅是那些山石。
我没有回头,是因为不敢回头去面对那最残忍的一刻,自然之力也许是最温柔的,赐予了人太多生机与活力,所以即使我和韩子桐,还有刘轻寒流落荒岛,在那样艰难的绝境,也能活下去;同样,自然之力也是最残酷的,在人澎湃的自信和野心无限膨胀的时候,它往往会给予最沉重的一击,当它吞噬这些赖它生存的生命的时候,也同样毫不留情,甚至不容人的一丝挣扎。
我扶着船舷,身边躺着的是再也没有力气站立起来的刘轻寒,他肩膀上的伤口因为刚刚从山崖上跃下的时候又一次被撕裂了,鲜血汩汩流出,立刻将小艇的底部也染红了。
我低头看着他,在鲜血的映衬下,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当看见我在看他的时候,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慢慢的偏开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
却有些固执的,仍旧看着他。
看着那张原本熟悉的,曾经朝夕相对的脸庞,但此刻,一切都已经不同了,我想起许多年前,在我万念俱灰跃下龙船被他救起之后,明明是他这样看着我,现在,几乎是一样的场景,却完全的对换了一个位置。
我跟他,也许是真的不可能再回去了。
想到这里,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海水激扬,荡起了几丈高的水花,淋湿了我们所有的人,也将我们的船更快的推向了远方。
突然,他的眉心微微一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得,伸手摸了一下那张冰冷的,染血的面具。
鲜血在面具上早已经干涸,可他的指尖拂过面具的时候,却抹到了一点冰冷的湿意。
沾了水,在他的指尖染成了淡淡的粉红。
他微微一震,抬起头来看向我。
而我,也抬起头,却是看向了我们前方,那阴云笼罩之下,已经变得灰黑的海面上,铺天盖地而来的船队,还有那两艘并行前进,仿佛在争先,又仿佛在对峙的领航船。
船上的人影,也越发清晰。
我已经看到那个一身明黄色长衫的人身边,出现了闻凤析的身影,而那个雪白飘逸的身影身边,站着药老。
原来这一场相聚,是老天安排的,也有人在安排。
顿时,我又淡淡的笑了一下。
只是这一笑中,说不出的酸楚和凄惶。
命运,有的时候简单得不用去算,也不容思量,就这么简单而直接的摆在人的面前,由不得你去拒绝,更由不得你彷徨。
就算拒绝,就算彷徨,到最后,也只是一个殊途同归的结局。
我转头看向了周围。
我们身下的小艇是一起出现的,我们也分辨不清到底都是谁派出来的,只是在生死关头,也没有空再去管什么立场,什么阵营,放眼望去,周遭那随着海水激荡而起伏的小艇上,萧玉声手扶着腰间的剑,双目如炬,紧紧的盯着前方,他身后的船尾上,依旧是一身黑色斗篷的萧无声默然而立,仿佛一个无声的幽灵,即使出现在人的眼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其他那些护卫,都显出了狼狈和惊恐的模样,有的三个人一船,有的两个人一船,但几乎都是清醒的人在,之前被他们从那间死气弥散的石室里救出的昏迷重伤的人,几乎都没有出现在这些小艇上。八零电子书
我当然也明白原因。
人在极险的时候,自保是天性,也没有人会去责怪他们。
倒是很庆幸的,看到韦正邦没有被抛下,而半醒半昏的趴在一条小艇的船舷上,嘴里大口大口的吐出黑红的淤血。
而在离他乘坐的那条小艇的旁边,就是裴元丰和薛慕华。
从上岛到现在,我和薛慕华其实一直都是极其虚弱,甚至到了随时可能倒下的地步,而目睹那样的惨状,和面对了颜轻涵的死亡之后,我已经痛到麻木,薛慕华大概也到了极限。
我看着她茫然的眼中没有一丝清明,被裴元丰紧紧的抱在怀里,苍白的脸庞显得那么瘦弱,那么憔悴,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粉碎。
而裴元丰一手紧抱着她,一边抬起头来,定定的看向前方。
他漆黑的眼中,仿佛燃起了一簇火焰。
风,越发的凛冽,吹得那个人一身明黄色的长衫在风中猎猎飞扬,仿佛就是一团火焰,连脚下这冰冷的海水都不能熄灭他心中,和带给所有人都炙热的火热感。风虽然凛冽,可他站在船头,却一动不动,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他的眼中有没有同样的火焰,只是这一刻,当他们兄弟对视的时候,也许有比这海水更深,更大的情绪在涌动着。
我不由的有些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西岸的隆隆巨响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止了,当我转头向那边看的时候,看到那高大的渡海飞云慢慢的转动船头驶了过来,但并没有继续靠近我们,而是放下了一些小艇。
同样,跟着他行驶过来的,还有其他的一些海船。
我原有些惊愕,没想到他们还会留下海蛇帮的活口,但一听见一旁的裴元丰低头对怀中的薛慕华说“没事,我们的船来了”的时候,才明白过来。
然后,就感到头顶一片阴霾覆盖了下来。
抬头一看,那两艘高大的船已经近在眼前,仿佛两座大山一样矗立在海上,也在这一瞬间,压在了我的心上。
终于,到了尽头。
这一次出海,原本是为了离儿,却意外的遇到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甚至让我面对了很多不敢想象的情感和变故,可不管这一切有多让我感到彷徨,欣喜,甚至茫然的不知、不愿结束,也终究,有结束的一刻。
有分开的一刻。
我低下头,看向刘轻寒。
他也看着我。
没有遮掩,没有犹豫,那双漆黑的,甚至带着凉薄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看着我。
然后,我们听见了前方传来的呼声。
抬头一看,两艘高大的船上都放下了绳梯,眼看着那些护卫,船工都从上面飞快的攀了下来。
他突然说道:“夫人。”
我低头看向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