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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不过”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犹豫的开口了,我一听这话,像是有后话,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她又皱着眉头想了想,仿佛是时长日久,让她也有些记忆不清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对我说道:“姑娘,其实我以前是连护国法师这个人都不知道的,还是听吴嬷嬷和钱嬷嬷闲聊的时候,她们谈起来,我才知道的。”
“哦?”
我顿时精神一振吴嬷嬷和钱嬷嬷。
说起来,这两位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尤其他们都服侍过召烈皇后,见过的,听过的,知道的,都是我们这些晚生后辈所不能比的,也许他们真的会知道关于护国法师的事。
我问道:“他们怎么说的?”
水秀又凝神的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抬眼来看着我,有些抱歉的说道:“姑娘,实在是隔了太久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而且,我也不是有意要去听,所以也没怎么记过。”
“……”
我有些遗憾,不过这种事也怪不得她,毕竟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这样,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人和事,总是不愿意去花费心思记起的。
于是,我轻轻的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也就是随口问问罢了。”
桌上的东西已经凉了,我也没有胃口再吃,水秀便准备收拾碗筷,就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站在那里愣愣的,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来看着我,说道:“不过,姑娘,我好像隐隐记得,吴嬷嬷和钱嬷嬷谈起那个护国法师的时候,好像还说起了丽妃。”
“什么?!”
我怔了一下,有些愕然的看着她:“丽妃?”
南宫离珠?
她跟护国法师,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我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水秀说道:“具体什么事,我也不记得了,但听她们的意思,好像丽妃是见过护国法师师的。”
“哦……”
虽然从水秀的口里问出了一些我之前不知道的事,但却反而觉得,眼前那一片迷雾更加的浓重了,让我越发的分辨不清,此刻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去做。
丽妃,南宫离珠……她原本就是裴元灏最心爱的女人,裴元灏不让别的人接触护国法师,但南宫离珠当然可以是所有人的例外,只不过,如果我要打听关于这位法师的事情,打听到谁身上去,也万万打听不到南宫离珠面前去。
于是,我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派杜炎再去外面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出城去西郊一次,而我在家里坐着无聊的时候,杨金瑶派人过来问候了一下我,昨天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她,告诉她自己无恙,原以为她今天应该还会过来和我说说话,但她却没有。
她派来的那个丫头给我见礼之后,我正要让采薇领着她去喝茶吃点点心,又顺口问道:“你们老爷今天在家吗?”
“老爷今天不在家,上朝去了。”
“那你们夫人今天没有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倒也没有,”那丫鬟摇了摇头:“但老爷出门的时候吩咐了,让夫人最近不要出门乱走,所以今天夫人就没有过来这边。”
“……”
我倒是愣了一下。
要说杨金瑶在这京城里,必然朋友不少,但成亲之后,她走得最勤的也就是我这边,吴彦秋不让她随便出门,是不是不愿意让她来我这里?
这么一想,我又觉得自己有点想得太多了。
应该也不至于吧。
于是,我也没有再问什么,而等了半天,杜炎终于回来了,风雪很大,他回来的时候脸色都冻得苍白了,肩膀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回来第一件事就向我复命,我急忙水秀给她夫君倒热茶来,然后问道:“怎么样?”
杜炎说道:“西边的路已经别封了。”
“什么?!”
我惊了一下,他仍旧平静的说道:“我出城去看了,所有通往西郊的大路小路,全都被封锁,来往的行人都要被查。”
“那,其他地方呢?比如东郊,南郊。”
“那些地方都通行无阻,没有被查。”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
如果说之前宵禁的事还有可能是因为最近临近过年了,皇城中自然要加紧管理,但这一次封锁去西郊的路,就显得有些司马昭之心了,况且,其他的路都没有被查,独独是西郊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在查护国法师的事,而被裴元灏知道了吗?
杜炎突然开口道:“夫人。”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嗯?”
他说道:“怕是那天,吴大人已经有所察觉了。”
“……”
我愣了一下。
那天我让他跟踪吴彦秋去了西郊,找到了冲云阁的所在,后来也被吴彦秋碰了个正着,虽然我用跟踪他以调解他们夫妇之前的关系为借口勉强把当时的局面混了过去,但现在一想,吴彦秋可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沉浮宦海多年,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被人糊弄的人。
就算当时他满心满意想的都是杨金瑶,但事后,脑子冷静下来,也就能想得多一点了。
只怕,那天我的真正目的,他已经猜出来了。
所以,第二天,京城就开始宵禁,并且出城的检查也变得严格了起来,这必然不是他所能做到的,他只是户部尚书,而不是兵部的人,必然是他报告了裴元灏,裴元灏才会下这样的命令。
而昨天,我去了一趟集贤殿,今天,去西郊的路就被封锁了。
看来,我在京城的一举一动,是时刻都落在裴元灏的眼中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有些丧气。
虽然事先也知道,回到京城必然没有在别的地方那么自由,但一想到,自己可能已经离某些真相很接近了,却被人不软不硬的拒在门外,那一层窗户纸怎么样都捅不破,越发让我感到无力起来。
不过,事情也不是全无转机。
我在家里呆到第三天,这天,下了半个月的雪终于停了,天空微霁,蓝天白雪,整个大地都变得清晰明朗了起来。
我刚刚吃过早饭不久,小霓就进来禀报,宫里来人接我了。
出去一看,又是之前那位公公,正规规矩矩的站在马车旁边,一见我出来,笑眯眯的说道:“夫人。”
“公公又来了。”
“是啊,上一次事情办得好,小主子开心,赏了奴婢不少东西,所以今天这件差事,奴婢又抢着来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公公这是能者多劳吧。”
他也笑了笑,然后一抬手:“夫人请上车吧。”
我想了想,倒也没有拒绝,而且,那天被我踢到门后的那本起居注,我原本也想要在去看看的,便带着采薇和杜炎,又上了车。
和那天一样,进了宫门。
等到了集贤殿,念深已经在大门口等着我了,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不知站了多久,一看见我们下了马车,立刻高兴的走下来:“青姨!”
“殿下。”
我也微笑着看着他扑上来,一把抱住了我的胳膊,古人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看他也颇有那样的意思,比起那天刚刚重见我时的不忿和难过,现在的他开心得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拿无忧无虑的孩子的模样,笑着说道:“我还担心青姨不肯来呢。”
我微笑着说道:“我上次不是跟殿下说了吗?只要有来有回,我当然愿意再进宫来见殿下的。”
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一次接我进来,其实就不为什么事,纯粹只是他想要见我了,趁着天气晴朗,只有风吹过的时候,会把屋顶积压的雪吹下一些细碎的雪沫来,我便和他一起在这集贤殿里闲逛着,一边闲谈。
我知道,他已经念完了大学中庸,他做的文章,傅八岱也给过赞誉。
我笑道:“那,你父皇喜欢你做的文章吗?”
这么一问,就看见念深脚下的步子滞了一下,脸色在晴朗的天色下也微微的黯然。
我立刻心里咯噔了一声:“嗯?”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有些沉闷的说道:“父皇不太喜欢我做的文章。”
“哦……”
“父皇总是说,我的文章太软了。”
“……”
“他不喜欢。”
“……”
一听他这么说,我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
裴元灏未必不喜欢这个儿子,但对于这个“太子”,他的确多有些不满,从之前在扬州跟我说话的口气我就有感觉了,现在听念深自己说起来,也就更明白了,一个人的文章自然是表达这个人内心,志向,最好的证明,裴元灏说他的文章太“软”了,就跟他一直不满这个孩子的脾性温和柔顺是一样的。
念深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我:“父皇还经常说我妇人之仁。”
“皇帝陛下这么说的吗?”
“嗯。”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就是前一阵子,父皇下旨,把杨万云手上的几笔生意都收回来了,我就上书劝谏了父皇。”
我的心里一动,但也不动声色:“殿下为什么要为这件事劝谏皇上呢?不过是几笔生意而已。”
念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回头看着我道:“不是那么简单的。”
“哦?”
“青姨,父皇这么做,是为了钱。”
“……”
“前些年,朝廷颁布的新政,实际上在各地的税收已经提升了不少,库房里的银子比起父皇登基的时候增加了一倍都不止,但父皇还要收回那几笔生意……”
我试探的笑道:“这有什么不好?”
“青姨,”他的眼里泛着深深的忧虑看着我:“国家,只会在一种情况下,想要大量的花钱。”
“……”
“父皇现在这样忙着,只有一个可能。”
“……”
“就是为了”
他说到这里,又顿住了,像是不敢把那两个字说出来,只怕说出来,就会一语成箴,一切变得无法挽回。
但,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了。
其实,在当时裴元灏在杨万云的寿宴上颁下口谕,收回那几笔生意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
他目前的政策正在紧缩,在“赚钱”,而国家囤积那么大量的财富只为一件事
打仗。
虽然傅八岱之前跟他提过的,希望国家在十五年内不要有战事,他在尽量的保持这一点,不过,总有些人不会按照他的心意行事,譬如动作最大的江南。
裴元修要挑起战事,是随时的,裴元灏虽然不想打仗,但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准备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现在的朝廷,在慢慢的进入备战状态。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也沉重了一些。
也许,战争,真的会在我们想不到的日子里,一触即发。
我想了想,看着念深黯然的神情,说道:“那,殿下上书劝谏,皇帝陛下说了什么?”
念深说道:“那一天,父皇把我叫到御花园,我刚刚问过安之后,他就让玉公公拿了一根荆条扔到我面前,要我去捡。”
“……”
“我一拿,手上就被扎出血了,父皇就冷冷的问我,是不是痛。”
“……”
“我点头,然后父皇把那根荆条捡起来,用刀把上面的刺全都剔除了,然后再扔到我面前来。”
“……”
“他说,朕动刀,就是让你能好好的,拿稳这个东西。”
第1186章 不为人知的联系()
听完念深的话,我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裴元灏这个举动,若是别人看来大概还有些糊涂,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明眼人已经一看就明白了。
这个天下,他树敌太多,有一些大概是天生的宿敌,比如裴元修;有一些,是先辈遗留下来的未解难题,比如西川,我的弟弟;而有一些,则是他在实行新政中,无法控制要背离他而去的,比如那些在背地里跟裴元修暗同款曲的仕绅、贵族,这些人如果让他们留下来,就一直是一个隐患。如今裴元灏还在,他们都一直蠢蠢欲动,一旦等到性情温顺的念深即位,这些人,只怕会就掀起翻天的波澜。
所以,裴元灏拔刀剔除了那根荆条上的刺,就是意味着,他要拔刀,铲除掉这些在中原大地上,已经成为隐患的势力和人。
战争,不可避免。
我还在出神的想着,念深回过头来看着我:“青姨,父皇现在是一定要打仗了,你觉得这样好吗?”
“……”
看着他干净而温柔的眼睛,我想了想,说道:“打仗当然不好,没有任何一场战争对老百姓来说会是好事。而古人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让老百姓不好过,又怎么会是好事呢?”
“那”
“不过,在战争不可避免的情况下,”我慢慢走到他面前,平静的说道:“积极而周密的反抗,也未必是坏事。”
念深一怔,愕然的看着我。
“所有的区别,只在于一点,谁,把百姓放在最高的位置上。”
“……”
念深愣愣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试探的说道:“那,青姨觉得……”
他的话没说完,我已经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藏书阁,说道:“好了,这件事其实也不该是我来讨论的,如果被人知道,青姨可是要被抓起来的。殿下,我们去藏书阁看看吧。”
“哦,好。”
他跟着我过去了,一边走过去,我一边说道:“今天,傅老还在里面录册子吗?”
“没有。”
“那他去哪儿了?”
“老师生病了。”
“什么?”我一惊,低头看着他:“怎么了?”
“着凉了,”念深黯然的说道:“老师这些年来的身体每况愈下,每到秋冬的时候就会生病,父皇让太医过来看了好几次了,但也没什么用。”
我慌了:“那他自己呢?”
“我们也不止一次的劝过他,母后都来集贤殿看过他,可他就是不肯听,只要还能坐起来,纸笔就不离手,他的身体就是这样垮掉的。”
“……”
我顿时说不出话来,胸中的酸楚和隐痛在这一刻不停翻涌着,看着朝堂,看着宫中,熙熙攘攘,人流不停,只是,朝中熙熙,多为利来,宫中攘攘,具为利往,却只有这位老人,还在固执的坚守着他的一方天地,虽然,也许百年之后,这些文化传承下来,会有无数的人为此收益,可这些人里,未必有一个会感激传承的人,但我想,他要的并不是那些人的感激,甚至不是任何人的肯定。他所要做的,不过是随心而已。
心情变得有些沉闷了起来,当念深带着我走到藏书阁门口,推开大门时,就看到里面隐晦的环境,湿冷的空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迎面扑来。
我立刻往门后看了一眼。
只一眼,我心里咯噔了一声,脚步也僵在了那里。
门后空空如也,那天,被我情急之下提到门后面的那本起居注已经不见了。
我压抑着心里的惊惶,回头说道:“傅老病了,那这几天有人来这里吗?”
念深摇了摇头:“没有,老师不让人随便进来,这里面的书放在那里他都自己来定,如果有人弄乱了他会生气的,所以连打扫的人很少进来,要打扫也要在他在的时候。”
“哦……”
没有别的人进来,那是
这时,念深又说道:“不过,前两天,父皇来过。”
我一怔:“皇帝陛下?”
“嗯,”他点点头,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我都担心是不是我接青姨来集贤殿的事被父皇知道了,不过他也没问,只是到这藏书阁来看了一下,也没有人跟着,看了一眼就走了。”
“……”
我沉默了下来。
回想起这几天,京城宵禁、吴彦秋不允许杨金瑶随便出门,还有通往西郊的路被封锁了,我也就明白了过来。
裴元灏是真的全都知道了。
他没有明白的派人来阻拦,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不允许任何人去查关于护国法师的事。
若是过去,若只是在杨金翘给我那封信的时候,我大概真的就此收手了,虽然如杨金翘所说,我的确很感兴趣,尤其杨云晖在信上昭示了一些事情,可这些兴趣还没有到能让我忘记惹恼裴元灏是什么下场,激怒他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的份上。
可是,那天傅八岱的话,却给我提了个醒。
既然我在母亲的身上找到了皇室的东西,那么在皇城之内,就该有她留下的一些痕迹才对,在那之后,我看到了那本起居注;而今天,那本起居注不见了,是在不允许任何人调查护国法师的裴元灏来过之后……
高皇帝……护国法师……明堂献祭……
我的母亲……
还有,杨云晖的信……
这些人,那些事,到底在背后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这一次,我在集贤殿呆的时间要长一些。
一来,念深舍不得我,二来,知道裴元灏已经知晓了一切,也就不用每一次匆匆忙忙,更偷偷摸摸的,我留在集贤殿陪着念深念了一会儿书,还一起用了午饭。
等到了下午,眼看着起风了,可能又要下雪的时候,我便起身告辞了。
尽管相聚了那么久,念深仍旧念念不舍的,一直送我到了台阶下,这个时候风更急了,我上了马车,看见他还站在旁边,就趴在窗边柔声道:“殿下快回去了,不要着凉了。”
他点点头,还是没走。
我微笑着,也不多说,便催促那个太监和车夫快走,马车行驶出去,就看见雪花翩翩落下,而念深一直还站在台阶下,望着我们的马车。
随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行驶,我听着外面的风也越来越急了,有一些细碎的雪沫已经透过摇晃的帘子飘了进来。
采薇缩在我的身边直搓手:“好冷。”
这丫头倒也自在,第一次进宫的时候,还大气不敢喘一口,来过两次之后,就没那么紧张了,我回头看着她,只淡淡的笑了一下。
这时,我们的马车停了下来。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