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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悟性很高,也难怪会把很多人看不懂的佛理,理解得很透彻,甚至与大师们论道,倒真有些维摩诘居士的意味。而且他是真正地融会贯通,融到了诗中,还有画中。
他曾画雪中芭蕉,还有,画花的时候,很多不同季节的花都画在同一张纸上,有人讥他不知时令,我看倒是王维要笑他不懂神韵。
王维的多才多艺,前面也曾提到,他除却诗画,在音乐上也有造诣。有一次一个人拿着一幅画——《按乐图》,王维看了一眼,笑了笑,说:“这是《霓裳羽衣舞》第三叠第一拍。”有人不信,然而再次看此舞之时,却惊讶地发现,第三叠的第一拍竟然和这幅画如此相似……
在王维的有些诗中,有时也不自觉地融入了佛家的理念,尤其后期的有些诗,读完之后甚至会使读者也产生那种寂灭的心理。不过总体来讲,他的诗中还是富贵气息更多些,这也就是同为信佛的诗人,他能够超越贾岛而为诗佛的原因。而贾岛的诗中则寒苦的僧气较浓,没有盛唐王维的雍容与高华。
都说诗是穷而后工。而王维一生虽然有起有落,但总体来讲,一直在做官,可称是富贵了,而且他官至尚书右丞(魏征就曾做过这个),职位不可谓不高了(唐代的官品可不是明清时期那样滥赏的,整个唐朝的一品官员都并不多,即使是宰相尚书左仆射,也是二品。尚书右丞是正四品下,确实算是比较高的了)。然而诗依旧写得这么好,比做了高官后诗才下降的高适来是强了不少。
王维在当时声名很高,被称为“天下文宗”。他流传下来的诗将近四百首,其实是很多了,但是遗失也是很多的。天宝年间,因为战乱,据说十首诗中存下来的不足一首。当看到“十不存一”这句话时,令人心中隐隐作痛。如果遗失率没有这么高,那么,其中一定有很多好诗。可惜啊……
王维本人多才多艺,写的诗也是各种体裁、题材,样样俱全。
唐诗品汇中评道:五古七古,以王维为名家,五律七律五排五绝,以王维为正宗,七绝以王维为羽翼。而七律,实际上是唐朝的一种新体,到武则天时才刚起步。先不说初唐诗人写的太少太少,从质量上也是不好的。在王维的四百首诗中,七律就有二十多首,看起来不多,可是在盛唐却是首屈一指。而且这些诗质量也很好。像那首《早朝大明宫》,压过了贾至、杜甫,和岑参各有胜负,有的说岑更好,而有人则说只有亲身经历大唐盛世的王维才真正写出了盛唐之音。当然,杜甫后来是七律圣手,可是要放到七律的发展史中来看,王维无疑是走在杜甫前面的先驱者。
还有,六绝自古少见,王维却一连写了七首,很是有名。其中之一: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
花落家僮未扫,鸟啼山客犹眠。
这首诗和孟浩然的《春晓》几乎意境一样,堪称姊妹篇。
题材上王维的诗也是多种多样。田园山水自不必说,他比只写了六首边塞诗的边塞诗人李颀还多写了十多首。此外,送别诗、爱情诗……只要你能说得出来的,几乎都能从他的诗集里找到。
还有一种诗,差不多人们从来都不会注意,更别提喜爱,就是应教诗、应制诗。偏偏王维又是写这种诗的高手,把应制诗写得也那么可爱。“云里帝城双凤阙,雨中春树万人家。”又是一句体现了盛唐气象的佳句,就出于《奉和圣制从蓬莱向兴庆阁道中留春雨中春望之作应制》。诗的末尾说“为乘阳气行时令,不是宸游重物华”,蕴涵规讽之旨,赵殿成称:因事进规,深得诗人温厚之旨。作为应制诗,不谀上,不拘泥,体态雅正,实属难得。因此,把王维单纯归到田园诗人当中实在有点不公平。
说到雅正,我觉得王维的确是文人的那种雅致。就连等待友人到来,都是那么从容。《待储光羲不至》中,从早晨他就一直在等着友人,最后疏雨过春城,明知友人已经不会来了,可依旧临堂空复情。没有急躁,还是那么端庄。
王维的诗中有意气风发,有奋发向上,有怀才不遇,有……可是,你看过他的诗中有怒目金刚式的愤恼吗?……最厉害的一次,恐怕要属这首《酌酒与裴迪》了: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这首诗不为很多诗集所收,尤其是现在的诗集。可能与诗中的消极情绪有关吧。可是这实在是一首好诗,读来十分顺畅,当然这对深谙音律的王维来讲做到这点并不难。诗中对于人情翻覆有着愤懑,有着不满,可是你只能从读后的心理感受来了解这一点,而诗的表面却是极平和的。而且到最后,更是“世事浮云何足问”,这也是他一贯的处事和处世方式。
《诗人玉屑》中评王维是:秋水芙蕖,倚风自笑。
实在是很好的评价。王维一生清高宁静,正像芙蓉一样出污泥而不染。他的诗也是一样,澄清精致,贵在于洁。王维的诗中神往着淳朴,更有着雍容的气度,是他作为士大夫的风雅与自矜。
闻一多先生曾说:王维替中国诗定下了地道的中国诗的传统,后代中国人对诗的观念大半以此为标准,即调理性情,静赏自然,他的长处短处都在这里。
公元761年,王维悄悄地离开了人世,然而,他的诗还有他的故事,却令后人说也说不尽——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第四部分盛世歌者谪仙人(1)
盛世歌者谪仙人
我拿起笔,又放下,然而又拿起来……虽然我知道,这个人曾被无数人赞叹过,歌颂过,但我耐不住心灵的感召,终于写下这篇文字。
【追月】
李白像
公元前二百多年,在一条江的江畔,一位老人望着滚滚向东逝去的江水,沉吟着。他想到了自己的贬谪,也想到了国家的命运……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他苦笑着,听到渔父在说:“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哦,他是在劝自己应该变通。
然而,志高洁者,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
于是,他又听到了渔父来时唱的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
他抱起一块大石头,向江中的清流望了望。然后,闭目——那一刻,他与清清的江水融为一体,他再也不必担心世间的尘埃会玷污他的圣洁,他再也不必为自己孤独寂寥而抑郁。
那一天,是阴历的五月五日,那一条江,被称作汨罗江。
千百年后,我们在这一天,仍然在江上划着龙舟,并向江水中撒下一种名为“粽子”的食物。然而行舟江上,已不是为救投江的诗人,投下粽子也并非为果江鱼之腹。
这一切,都只为那个熟悉并感动着我们二千多年的名字——屈原。
是啊,屈原,中国第一位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一位爱国的诗人,他开创的楚辞至今为人传诵。这已经足够值得我们怀念了。
在屈原投江的一千年后,在另一条江的岸边……
一位老人独自酌酒。甘醇的美酒顺着喉咙而下,一杯复一杯。身体泛起一阵暖意。一阵清风吹来,有说不出的凉爽与惬意。
站起来,觉得一阵头晕……大概是有些醉意了。但他知道,自己的意识还清醒,这种似醉非醉的情形,无疑是饮酒的最佳境界——他曾经乘着随酒兴如泉水般汩汩涌出的诗兴,伴着朦胧的醉意,写下无数篇佳作。
抬头望见了明月。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月亮,笑道:“老朋友,今晚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喝酒吟诗了。”
于是,他翩翩然起舞,口中随意唱着脑海中泛起的诗句——即便只是随意而成,竟也是令人倾倒的佳作,或者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没有刻意雕琢的诗才算天成。
吟着,舞着,忽然间看到地面上那个随自己身形而动的影子,竟似在随着自己的韵律而伴舞。他笑着指向它说:“哈哈,差点把你也忘了。老朋友,来,敬你一杯。”说着,将杯中清冽的酒洒向地面。
吟够了,也舞够了,身上泛起了微汗。觉得十分尽兴,于是轻轻拭去额上的汗,迎着清风,走到了离江咫尺的岸边,硬撑起迷离醉眼,懒懒地张望过去。
江面上,月亮银色的光洒了一片。风吹着水面,漾起粼粼细波,打碎了冰轮的倒影。
“咦,怎么,你原来是在这里啊……哈哈,每次都是我邀你饮酒,这回,你也要请我一次喽……今晚我们不妨饮个痛快!我们还可以赋诗,还可以放歌,还要起舞……”他回首,笑指着地面,“你也跟我一起去吧,我们三人一起作乐该有多畅快……”
只见他纵身一跳,江面上立刻溅起细浪,月影更加凌乱……
那是大唐安史之乱即将平息的前一年的一天。
追月,投江——他似乎太任性而为了,杜甫不会这样做,王维也不会。似乎只有那个人……
对,这里的“他”就是李白,就是那个浪漫到理想的诗人李白。然而这只是个传说……
止住心痛,因为不必为他而难过,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个最理想的结局。李白没有死,只是去和月亮一道饮酒赋诗去了,尘世的我们是无法看到他的。
我愿意相信这个美丽的故事,我愿意相信李白就是这样离开这个尘世。毕其一生都在追求理想的他,终于达成了自己的宿愿。
我们应该为他高兴……
第四部分盛世歌者谪仙人(2)
【繁华长安】
蜀江水碧蜀山青。
几十年后,白居易凭着想像,用极简洁的文字,描绘出了天府之国的山川之美。正是这梦幻般的山水,养育出了李白这样的诗仙。
事实上,李白出生并不在中原,而是在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北部托克马克附近)——也就是说,李白是个“外国人”……
这是我幼时第一次见到李白生平介绍时想到的,不禁有些气馁。想像中,飘逸的李白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深目高鼻,甚至还留着黄色山羊胡的形象——太可怕了。
幸好,再大些又知道李白是因为先人在隋末流放到了那里,所以才会在那里出生。于是李白又回到了自己原来想像中的样子。其实他出生在哪里又有何妨呢?李白五岁时来到蜀地,从这时起他便呼吸着烂漫山花的芬芳,感受着青山绿水的怡人,吸收着华夏文明的精萃。
只是,有人怀疑起李白的身世了。有人说他的先人是李暠——其实人家本来就自称是“凉武昭王暠九世孙”;有说是李贤、李瑗、李伦之后。还有一种说法,非常有意思,说是李建成之后。我看过的一些书、论文中就是这么写的,而有一个游戏,干脆就是这样设定的:李白的父亲要李白去找他们祖上仇人的子孙(当然是指唐玄宗了)去报仇……
李白见到了唐玄宗,当然不是去报仇,而是因为李白的诗名太盛了,所以唐玄宗把他召入长安,供奉翰林。因诗而被皇帝直接召见,我想不出还有哪个人有过类似的经历。
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高歌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时年四十二岁的李白,受到了皇帝的邀请,他仰天大笑,意气风发,昂首走进了长安,昂首迈进了皇宫。于是唐玄宗从御辇上走下来迎接他,于是李白坐在七宝床上享受着“御手调羹”的待遇,于是他成为了皇帝的座上客。
贺知章像
顾盼神飞、飘逸潇洒的李白,在贺知章一见之下即惊为天人,呼为“谪仙”。忽然想起几十年后,白居易初见顾况时,顾况调侃地说:“长安米贵,居大不易”。然而一旦看到白居易所作之诗,一惊之下改口说:“有句如此,居亦何难?”然而贺知章没有顾况这般“傲慢”,而白居易又比李白多了些人间烟火的味道。白居易是到长安求仕,李白则是在天廷贬谪之下才来到长安。
鲁仲连义不帝秦,张良辞封万户侯。李白的诗中常可见到此二人。
李白深信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建万世功业,然后拂袖而归。置功名于不顾,所建一切功业不过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才华,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愿望,功名于我何有哉!这是李白追求的理想人生。
然而,世上并不容许这样的理想存在。玄宗也根本没有想过要让李白来做宰相,他看中的是李白的文才。
事实上,玄宗还是有识人之明的,至少,李白确实不适合政治。一个政治的李白,不会“视万乘如僚友,戏同俦如草芥”,一个政治的李白,不会在宫廷中长袖善舞,不会叫连太子都尊称为“二哥”的高力士为他捧靴,一个政治的李白,不会“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然而李白傲岸着,也郁闷着。
于是他醉了——既然不乘意,何妨一醉?
有人来了。名满一时的歌者李龟年,微锁双眉。
沉香亭畔赏牡丹,名花在前,又有美人相伴,然而还少点什么。音乐修养极高的唐玄宗立即想到,此时应有歌舞助兴。然而,玄宗听腻了旧辞,喝止了李龟年的歌声。他想到了李白。
“喂,醒醒啊……”李龟年轻轻地推了一下李白。
李白睁不开惺忪的睡眼,只说了一句“我醉欲眠卿且去”,转过身去,又沉入梦中。
唉,真是个诗痴啊……李龟年这样想着,无奈又推了推他——看来是没用的了。李龟年摇摇头,只好让人将他抬进宫去。
一串串细雨般的清凉洒在脸上,化开了醉乡中的烟云,把不知游到何处的李白带回了人间。
不,还不够,这一点点酒又怎能尽兴?陛下啊,请你不要吝啬大唐最甘醇的美酒,因为我李白是“斗酒诗百篇”……
玄宗疑惑着,担心着,但仍然命人赐酒。
李白没有食言。他连饮数杯,飘飘欲仙,迷醉中,抓起笔来,洋洋洒洒地在纸上抒写着他的诗意,三首《清平调》就这样一挥而就。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主带笑看……
玄宗诵读着,咀嚼着,回味着,似乎也要醉了,是迷醉,迷醉在李白的诗中。贵妃也手执花枝,含笑聆听着——“好!”一声喝彩,于是众声附和……
第四部分盛世歌者谪仙人(3)
而李白依旧微闭的双目却向天上看着:不,我不是御用文人,这不该由我来做……
他不明白,不愿意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他屈从于权贵?一定要他屈从于这俗世的安排?
终于,李白受到了谗毁。是啊,像李白这样自比接舆“凤歌笑孔丘”的狂人,又怎能不受到谗毁呢?
“君王虽爱娥眉好,无奈宫中妒杀人。”李白大概想起了屈原的“众女嫉余之娥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总之,“娥眉曾有人妒”,既如此,又何必久留?
从来不想约束自己成为规范的仕者的李白,虽然达成了他“终南捷径”的梦想,但那毕竟是个梦想。梦总会有醒来的时候,梦醒的失落犹如晚春最后一缕残红。李白梦醒得太快,仅仅三个年头,时间加一起不过一年多,他便离开了这座当时举世闻名的都城。
他是主动要求离开的,玄宗没有挽留。
也许,和来时唱着相似的歌,和来时一样的仰天长笑,和来时一样的昂首挺胸,如今李白又唱着那首熟悉的歌,大笑着,昂着头踏出了长安的大门。
高歌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世俗”人!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挚友】
一路向东,来到了与西京长安相应的东都洛阳。就是在这里,李白遇到了小他十二岁的杜甫。后人把这次相遇比喻为唐代诗坛两颗巨星的碰撞,然而事实上或许没有我们想像中的火花的产生,只是很普通的相遇罢了。也许是在某次志同道合的朋友们的聚会中,也许就是在某个酒肆中。然而,相遇之时形式上的简单,并不意味着意义上的寻常。
也许,这就叫一见如故。飘逸的李白以他独特的魅力,使杜甫为之钦佩。正如《唐之韵》里所说,杜甫对李白应该也有着晚辈对长辈一般的尊敬与崇拜。就这样,李白成了杜甫一生牵挂着的朋友,成了杜甫一生的偶像。
一年后他们在山东分离,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闻一多先生说“青天里太阳和月亮走碰了头”,也许正是如此才注定了他们两个不能再见。交深不在言多,虽然不再有重逢的喜悦,但却并不影响他们深厚的友谊。
多少年后,杜甫追忆起当年他们一起去拜访范十的情形——那是一个秋天,忽然间,李白想起了范道士,于是他们一起骑上马,翩然同行。山中多歧路,两人迷失了方向,只好在山中乱转,结果弄得满身都是苍耳。好容易找到了范十那儿,一进门,主人望着满身苍耳的两人,又是惊,又是喜,三人都笑了起来。于是落座,尽情品味着秋蔬、霜梨的自然风味,品味着隐居田园的山野情趣。
想到这里,杜甫笑了。犹忆当年“余亦东蒙客,怜君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的那段日子。
倏然间又想到李白戏赠杜甫的那首诗——那是两人在饭颗山头,互相调侃。李白说“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杜甫则写李白“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言罢,相视大笑。
然而两人终须一别。离别之时,鲁郡城东石门那里,两个好朋友相互揖别。李白望着北郭的青山、东城的白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也不知一别之后,李白现在怎样了呢?
杜甫一直挂念着李白,他一千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