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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要给足分数的,何必计较清楚那么多。
于是我欢欢喜喜地收下来。
这种喜悦一直延续到午后,我和慧在阳光里嘻嘻哈哈地分手,各自回教室去。
一坐下来,就发现桌柜里多了样东西。
我抽出来看,是一张生日贺卡,画面是很流行的那种山水,葱绿的一块。
展开来,里面是熟悉的字迹,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我冷笑,立刻站起来,向后走,扔回到王耀的桌面上。
我不去看他紫涨的面庞,很痛快地走回去,听到爱玉在鼻子里发出来的嗤笑声。
王耀低着头,抓起那张贺卡,从后门快速走出去。
直到上课他才回来,整个下午,我没听到他再说一句话。
那天的夜自修,没来由地想家,趴在桌上写日记,满满的两页。
自己也似乎要感动起来,铃响过了,并不急着走,只坐着出神。
直到教室清冷下来,只剩了几个人,我才微微地一惊,用眼角的余光往后看,王耀还在那里。
急忙要站起来,不防斜刺里扔过来一张东西,顺着来处望过去,就看到江理好书本,慢慢往门口走,他并不回头,但是我能感觉到那背影有点紧张。
低下头看,也是张贺卡,很精致的卡通。
我的心突得一跳,缓缓打开来,是个立体的音乐卡。
忽然之间,祝你生日快乐——,悠扬的电子音乐飘荡起来。
只有一行很漂亮的行书体:祝你生日快乐!
在音乐声里我呆呆地发愣,江已经离开了,但是我知道他听得到这声音。
这是什么呢?我在心里软软的,羞涩喜悦地想,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没怎么注意过江,他是比较内向的人,有温和的笑容,甚至容易害羞的样子。他的成绩很好,但只做了个体育委员,大概是不喜欢管事。
回想起来,我和他说的话,统共并不会超过十句。
我想到他早上的那个目光,忽然明白了。
那样有心的一个人。
可是,这会不会只是普通的关心?
我这样迷惑地,然而又是快乐地坐着,那许久未曾来过的温暖快意如春波碧水一样在心头荡漾。
似乎从这一刻起,我才刚刚发现了有江这么一个人。
他日常的种种言行,忽然在眼前清楚起来。
我不由地微笑了。
但是王耀重重的冷笑声把我唤回来。
他踩着生硬的步子从我身边走过,高高地昂着头,出去时将门用力拍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我把贺卡收起来,轻吸一口气,走到那皎洁的月色里去。
隐约间我感到,有一种全新的,爽朗轻快的心情即将到来。
第十五节
假使回忆是七彩的,那么江无疑是那抹最明亮的蓝色,美丽,安详,但是,莫里哀的名曲:《loveisblue》,蓝色是忧郁的代名词。
时至今日,江却成为我生命中永远的隐痛,因为那种温暖亲切,在如今的陌陌红尘里,象传说一样遥远,并且残酷。
高二结束前的日子里,我和江仍然一句话都不说。
但是每晚夜自修,他小心地把黑蚊香放到自己板凳的后横杠上,那袅袅的淡青烟线,就漫漫地绕到我的脚边。
夏敏说他:这样放没有用,香都吹到后面去了。
他只是微笑不语。
他从不回头看我,每个晚上,他安静地等我结束,才不急不徐地离开。
因为他,我的心里充满平安喜悦。
我甚至很少再想起王耀,除非他刻意让我注意到他那冷冷的脸色。
没有想过将来,甚至没有想过要和他说什么,仿佛生活可以这样地老天荒地继续下去,只有倘恍迷离的快乐,被秘密宠爱着的幸福。
后来我知道,处在幸福里的人总是粗心大意的。
我没发现爱玉的眼神从厌恶转成了窥伺,而夏敏更频繁地和江说话,却常常阴沉了脸色来看我。
高二就这么过去了。
那个暑假我过得很焦躁。
在阳台上抱着冰西瓜,会忽然愣楞地出神,姐姐把红红的瓤掏过去都不知道。
她于是怀疑地看我,问:想什么呢?
我看着夕阳里漫天盘旋的炊烟,那么象点着了巨大的蚊香。
我低低地叹气,说:江。
这世界大概确实是有心有灵犀一说的吧。
临近开学的日子,我收到了江的来信。
薄薄的一页纸,象他的笑容一样端正羞涩,仔细地说了些学业上的情况,很认真地鼓励我在理科上多做努力。
一个字也没多余的。没有爱,没有喜欢,什么也没有。
但是我狂奔到房间里去,抱住了信纸,觉得心长了翅膀,要急切快乐地飞出来。
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江——江——江——,身体软绵绵地靠到床屏上去,疯子一样低笑。
我给他回信,提了笔,不知道怎么写,愣住了半日。
再落下来,我写:我___你,中间空了格给他填吧,密密地写了一页。
然后在后悔之前发出去,从绿色的邮筒旁回来,把自己的头埋进被子里去,惊慌地想:我做了什么啊?
坐立不安地等待,时喜时怒时悲。
如是三天,回信来了。
一颗心咚咚地跳,撕开封口的那一刻,恨不能哭出来。
第一页,是我的那一张,每个填空里,细细地写着个“想”字,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我把信纸按到心口上去,快活到眩晕。
然后想起来,再看后一页。
密密的一面,也是填空:I___you。我看住了发呆。
这个空,填什么?
终于还是羞涩的,每一个,写上miss;一边写,就微笑起来。
然后再来,我___你,又密密的一页,江啊江,这一次你怎么填呢?
这已经是个甜蜜的游戏。
暑假飞快地结束,第一次,我那样快乐地等待开学。
闲逸的,优美的夏天过去了。
秋天再度来临。
自古有云:多事之秋。
第十六节
大部分时间,大多数事情,我都力求简单。所以我常常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那样不遗余力地表现复杂。
当然我知道有的人有的事,是真的很复杂。
而把原本简单的事变得复杂,或者把原本就复杂的事变得象推理小说一样曲折离奇的复杂,这种本领,叫作心机。
继浮于表面的中伤之后,我很快领教到憎恶我的人新成长起来的招数。
打击和抗打击的段位,就是这样相辅相成地提高的。
新学期开始一周以后,我察觉夏敏越来越喜怒无常。
虽然我的注意力除了功课,大部分都集中在江的言行举止上,我仍然被迫去纳闷她的情绪。因为那实在已经太过明显。
我和江仍然并无交谈,彼此却怀着喜悦的默契。
而以夏敏那样圆滑的处世,居然会忍不住冲我冷笑白眼,然后摔得书本山响。我实在想不出是什么理由。
但是我能怎么做?询问她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
不,那不是我能做的事。我忍耐并且沉默。
奇怪爱玉却似乎收敛了很多,有的时候她甚至会和我友善地搭两句话。
夏敏恰似这个班里小小的皇后,她的态度影响到其它很多人,虽然我素来比较喜欢独处,此际则更形孤立了。
好在我只觉得些微的不快,并不太在意。
有什么呢?学校里,功课最要紧,何况,我还有江。
但是建国来找我,吞吞吐吐,期期艾艾。
我耐心等他问出来,他说:听说你和江在一起?
我的心抽了一下,但面无表情地看他。他则迅速观察我的眼睛。
谁说的?我闲闲地翻书。
都在说。他逼紧一步:是不是真的?
你说是不是真的?我冷笑:谁说的让谁回答你。
他顿了一下,说:我也说不可能的,你们根本连话都没说过。
原来他已经偷偷注意了很久了,我觉得手指凉凉的,有点麻木。
我不再理他,但是他欲言又止,不肯离去。
你还有什么新闻要报告?我讽刺他。
他犹豫了一下,说:天美,我是相信你的,可是好多人背后说你——还有王耀那小子,他在宿舍炫耀,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什么?!我勃然大怒,掷书而起。
他说什么?你叫他来,当面说给我听!
建国吓了一跳,大概没想到我反应这么激烈,十分后悔,急忙安抚我:他胡说八道,谁去信他,这小子一向喜欢乱吹牛。
我怒气填膺,握着双拳,不说话。
建国站起来拿胳膊挡着我,又想按我的肩头,又不敢,急得红了脸,说:你别这样冲动,本来没人信,你一找他理论,反而说的人多了。
我看着他急切的眼睛,他是对的,而且他关心我。
我觉得疲累,叹口气,重新坐下来。
建国松了口气,随即懊悔地道歉:我不该和你说这些。
不,不是你的错。我制止他,感到四肢百骸透出乏力和孤凄来:别说这个了。
你别多想了,他苦恼地用手抓着头:你回去休息一下?
你别理我了,我努力撑给他一个笑容:我没事,我要去播音室了。
他不安并且内疚地走了。
我坐在原地想,是谁知道我和江之间的事?王耀?他怎么知道的,他说了些什么?
想得头都痛起来,我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是,江会怎么样?还有传得多了,老师那里会怎么样?
四顾茫然,不由得凄惶。
这一次,我甚至不知道那暗里的对手是谁。
而令我最觉恐惧的是,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传闻,也许在学校的绿荫树里,我已经是那样一个不堪的人了么?
我是那么爱惜自己,可是阮玲玉那么爱自己,她还是说:人言可畏。
虽然是九月,我觉得寒气逼人。
第十七节
自幼是个胆小的人,敏感但是温和。不懂怎么争意气,受了委屈,总是先羞怯,慢慢才会愤怒起来,所以常常错过了回应的时机,只得在肚里闷闷地懊恼。
但是世事无绝对,我也并不能完全了解自己。
直到今日,仍然不明白那天傍晚我怎么会那样地激怒并大胆起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意气此后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不少次,每一次都在我的意料之外,并且每一次都给我带来难以估量的影响。
所以后来我看星座,看到双子座的特性里是有双重性格的,不由舒了口气,觉得找到了点理论上的安慰,不再那么怀疑自己了。
那是下午最后一节自修,是最容易走神分心蠢蠢欲动的时间。
我耐着性子和三角函数奋战,在这一点上我是很好的,班主任倪大伟总是称赞我:天美的自习效率最高。
但是王耀又坐到我身后来,和爱玉窃窃地嘻笑。
我尽量如同往常一样充耳不闻,我不可以被他发现受到一丝的影响,他会更得意猖狂起来。
他们说笑得越来越大声,已经有别的同学不满地侧目。
我继续无动于衷。
他们互相争夺起笔记本来作乐。
王耀夺了爱玉的本子,在我身后低声嘲笑她的字体。
爱玉佯怒,抓起另一本照他的头扔过来,王耀缩了头,嗤笑着伸手挡隔。那本子便伴着密集的沙沙声飞旋到我的桌上,将我的习题簿扫落在地。
爱玉轻轻哟了一声,笑着猫起腰来,说:对不起啊——
我突然浑身微微战抖起来。
我煞白了脸,站起来回过身看牢他们。
那样子一定很可怕,所以他们俩的脸色忽然僵在那里。
我听见自己清脆响亮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要打情骂俏,请你们出去做。
一个班的人鸦雀无声地看着我。谁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实在太大声。
我收拾起自己的书本,抱在怀里,冷冷地出门去,谁也没看,甚至江。
我能感觉到背后烧灼一样的目光。
从脊骨逼到前心,火炙一般的毒辣。
慢慢跌到播音室的椅子里;心跳得要从喉咙口出来一般;浑身仿佛被抽掉力气。
我把放音键按下去;然后伏到桌子上;尝试调匀呼吸。
听到李诩君幽怨地在唱:但是这样的我有一点点落寞一点点执著;这才是真实的我——,眼圈就热了起来。
可是还算得幸运的,至少我能有这样的地方躲避,即使全世界都鄙弃我,我还能抚慰自己。
我没有去吃晚饭,在歌声里昏沉沉坐了两个小时。
直到听到敲门声。
在那一刻的敲门声显得有些突兀和诡异,我有少许的警觉。
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多疑,还是站起来开门。
一个人飞快地闪进来,向后一靠,把门关上了,就定定地看我,王耀。
我刹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楞楞地看他。
他的表情很怪异,似怒非怒,太阳穴青筋隐隐,略低着头,双眼从下望上睁得圆圆的盯住我,一言不发。
那样的眼神使我恐惧起来。
你来做什么?我往后退了一步。
他惊醒一样地晃了晃头,露出愤懑的神气,拿眼睛斜我:你装什么呢?
我的惊恐被愤怒淹没,我拿手撑住桌子,厌恶地看他:没事你请出去,这是播音室。
这话让他退却了一下,但他很快似乎被更大的恼怒给控制了,反而逼到我身前来,说:你和江做什么了?到什么程度了?
我骇然看他,几乎说不出话。
他忽然伸手纂住我的手腕,用力把我拖到身前去,然后再问: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我激怒地叫他:你放手!极力要摆脱他的掌握,但是他把我的手扭到背后去,钻心的痛,我不能自抑地叫:疼!——
然后泪水就不由分说地下来。
在伧惶中我感到他的手松了一下,急忙用力挣开来。退到屋角去。
他似乎有点犹疑,跟过来伸手拉我,说:弄疼你了?——
我眼角余光瞟到身侧墙边靠了一根长长棍子一样的东西,立刻抄起来,不假思索朝他挥过去。
他痛呼了一声,急步退后,巨大的震荡使我脱手,那东西砸到墙上,发出膨的一声巨响,然后断成碎片,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奇异的怪味。
那是一根换下来的日光灯管。
王耀忽然拉开门迅速逃了出去,一边惊恐地叫:汞蒸气!
第十八节
后来我想,其实真的没什么大不了,苞蕾时节的种种,到如今只觉出憨稚的可笑。
即使是王耀,也只是个在自恋和自卑里痛苦挣扎的蚕蛹少年。
不过必须承认,有些天性,在很早就已经可以表现得淋漓尽致,比如胆怯和懦弱。
令王耀害怕无比的汞蒸气,是藏于日光灯管内的一种介质,吸入人体后,因其无法消解,是有害的。但是,那样低的浓度和概率,居然也吓得他跑那么快,实在颇出人意料。
我当然记得化学老师是怎么说的,而我对于汞蒸气的恐惧和厌恶,较之对王耀可要小得多。
而随之而来的伤害,证明我的态度是合理的。
我把碎片扫到门口,抬起头,看到阳台上逆光里的人影。看她的姿势,断不是刚刚来到的。
我还有些惊魂未定,下意识地希望获得安慰。所以我叫她:夏敏,你在这里?
她换了个姿势,向我看一眼,似乎决定该不该说话。然后她轻轻一甩辫子,走了。
她的脸色阴沉沉的,眼神捉摸不定,约略有点愤怒,还有鄙夷。
我呆呆地看她的背影在夕阳里去远。
我知道一定会发生什么,也许,就是明天。
第二天,我接到班主任的谈心邀请。这是我入校以来的第一次。
倪大伟在他的座位上看我,很烦恼的样子,他一向喜欢我,显然不忍心推翻这么久以来的惯性。
卓天美,最近,我听到一些反映,并且我也有些这种感觉——你是不是有些分心啊?他字斟句酌。
我抬眼看他,不出声。他叹了口气: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我知道你很聪明,但你要学会权衡利弊,要把全部精力和心思移到学习上来。
他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不要想太多了。
我仍然不作声,他无奈,但是眼神是温和怜惜的:我一向欣赏你,我知道你是一点即透的女孩子。
然后他拍拍我的肩:回去看书吧。
我站起来,他又叫住:你的那些杂务,就不要做了,我跟学校说一声,高三了,不要分心。
什么是羞辱?在胸口刺一个红字是什么感觉?我终于知道了。
我埋头在习题堆里,恍惚地想: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可惜不论答案是什么,我都必须这样继续活下去。而且还要若无其事,面不改色。不然,只是更增羞辱。
直到傍晚教室安静下来,我才有力气留意周围。
江一直在那里,眉尖微蹙,但仍然安静地坐在那里。我忽然软弱,将身子伏到桌上去,避免泪水下来,真的不能在此时此地。
双颊就慢慢热起来,火烫一般,指尖却是冰凉。
而渐渐从骨子里透出隐隐的钝痛,象有远远的声音纠缠着过来,紧一下,松一下,紧一下,我用尽浑身的力量也抓不住它。
我觉得心慌气促憋闷,站起来支撑着回宿舍。
睡一觉阿美,我对自己说:撑一下,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踉踉跄跄爬上床,裹到被子里去,就开始发抖,软弱得抓不住被角。
然后慢慢热度上来,呼出的气息烧灼到自己的皮肤。
发烧了——多会挑时候!我在迷迷糊糊里最后一次嘲笑自己。
我被急促的呼唤和摇晃从恍惚中拖出来。看到的竟然是爱玉的眼睛,一时以为在做梦。
但是事实确凿,她惊讶地把手放在我的额上,说:这么烫!你在发烧?
我无力地看她,我的意识已经开始不由自己控制。
她在原地走了两步,自言自语:要去医院啊。然后过来拉我:我送你去医院,你能起得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