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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快过新年的晚上，风雪交加，天气十分的寒冷。当天的节目录到快到12点，天妮儿从电视台的演播室出来，从广播电视大厦到大院门口不到100米，却冻得她直哆嗦。
天旗从车窗里见天妮儿出来，便连忙拿上他准备好的一件大羽绒服，从车里奔出去，披到了天妮儿身上，并就势搂着天妮儿准备回到车上，他的错误就是在此时犯下的。
那天，天妮儿是由天津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给画的妆，使她在夜晚的灯光下显得越发的漂亮，天旗错误地以为，这么多天来，天妮儿一直很自然地接受他的接送，已经使俩人之间明确了某种关系，于是他顺势在天妮儿脸上亲了一下。
天旗的这一动作，令天妮儿先是一愣，紧接着挥手就是一个巴掌，这一巴掌因为是抡圆了打的，用力很大而且突然，重重在砸在了天旗的脸上，“啪”的一声，在夜空里十分的响亮。正当天旗眼冒金星时，紧接着天妮儿又是一脚，踢在了天旗的右腿迎面骨上，只听天旗“唉哟”一声，跪在了地上。
天妮儿扔下在地上疼得直叫的天旗，转身跑去，叫了辆出租车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寝室，天妮儿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反应如此过火，同时也后悔，在以往的日子里没有给天旗一个明确的信号，让他误会了自己。
过了几天，两人在校园中见面，都红着脸向对方检讨，也有意地躲避了对方很久。
永远是时间在冲刷一切！一直过了大半年，两人才在还要不断进行的学习交流和组织乐队演出中，见到对方而不再难为情了，也重新看到了对方的笑脸。
只是两人之间，留下了某种东西，超越了普通的友谊。这种东西让两个心地都十分敦厚的人，更加重视与对方的友谊。天旗的君子风度，也让天妮儿充满了感激，让她更加觉得，天旗虽不会成为爱人，却是个靠得住的朋友。
第三章 连排 八
8点钟，《人鱼》剧组的主要演员已全部到位。
王三一和于丹进了剧场，径直走向天妮儿。两人以从未有过的热情对着她微笑，靠近她，一左一右地站下。
于丹指着舞台对天妮儿说：“挺有型啊。基本上有了规定情境了。不用问，一定是天旗的杰作。真是‘金童为玉女，不不遗余力呀！’有魅力的女孩儿，真是让人嫉妒呀！”
“是啊，只有有魅力的女孩儿，才能刚上大一就把全院最帅的帅哥儿俘虏回家，还能乖乖听话，指东不敢往西，让打狗不敢抓鸡。三一，别只会咧嘴笑，小心点，于丹可是全中国的少男们都惦记着呢。你抓紧了，别跑了！”天妮儿抓起王三一和于丹的手，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将两人推到一排的座位上坐下。
天妮儿以开玩笑的方式，说些以往她从来都说不出来的恭维话。王三一和于丹两个，是剧中最重要的角色，他们两人的态度，真的决定《人鱼》剧的成败。
B组的船长和厨娘扮演者…何江和方芳也是准时到场的。只是方芳到场后，便坐在了第八排的位置，当何江到来后，她又将何江拉到了自己的身旁坐下。天妮儿知道方芳这样，是要以此来表达对自己的不满。的确，当王三一和于丹两个人对是否参与演出《人鱼》犹豫不绝的时候，方芳的确是态度非常坚决地要求演厨娘角色。在客观上，对当时困境中的天妮儿是很大的支持。但当王三一和于丹参与演出的态度坚定了，两位B组的演员等于被扔在一边了。
这种情况其实是没有办法，方芳一上台就跑调，她是越投入地演戏，越跑得厉害。她甚至可以从C调跑到降E调去，最后嗓子吊得唱不上去了，才发现已经没有伴奏了，乐队的人正在笑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用手绢擦，而她还以为是乐队的人在有意捉弄她。如果她行，天妮儿是不可能放着可爱的方芳不用，而非要用比自己多十个心眼儿的于丹的，何况方芳舞蹈还跳得非常好。
至于何江，天妮儿心里有数：无论这个剧会怎样，何江都将是一直陪同到结束的一个。从剧组组建那天开始，何江就一直是最坚定的追随者。他曾以最真切的方式向天妮儿表达过，他只希望参与这样一次活动，什么角色都可以，最终只希望能有一张剧照装进他离开学校的档案，作为在学校期间参与大型演出活动的一个证明就可以。
天妮儿有时会在心里过意不去，她是不可能让何江真的担任角色的。何江及方芳的真正角色，不过是天妮儿用来遏制王三一及于丹要挟的阀码而已。如果真让他们两来演这部剧的话，那么还不如干脆放弃。他们两人，一个跑调，一个太蔫儿，根本就撑不起整台剧来。
巴恰也提前来到排练场，他一声不响地坐在第一排，很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是真的非常高兴能在《人鱼》剧中演出一个重要角色。
对此时剧组中每个人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什么，天妮儿已不想作太多的分析和猜测，因为这毫无意义。同时，她也清楚，目前有很多事，必须捂着，不能将事情挑明，其中的原因和自己的想法也绝不能挑破它。尤其是，一定要努力保持目前这种A、B两组演员都想争抢演出的这层关系，因为这是保证《人鱼》剧能够完成演出的关键。
《人鱼》剧组的人，全都是由马上就将毕业的学生组成，这种人际结构太松散了，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必要需要对剧组负责。其中的某个人，即使是到了演出的当天不辞而别，也是有可能的。而且也没有人能耐何谁。
要想保持主动，以不同手段笼络住所有人，是最为重要的。
毕业在即，这些人还能凑到一起，来共同完成一个大型剧目的演出，只能说明这些学艺术的年轻人，还是希望，能在离开学校之前，留给学校一份答卷，给自己的大学时代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但在这种共同心理之下，还有着一些谁都不愿说出来的“个自心理”，而这种“个自心理”，又是在关键的时候起决定性作用的。
舞蹈系的同学只到了一半人。外号叫“长毛”的舞蹈编导没有到，以他为首的那一伙人也就没有到。
九
天妮儿有意在动作很大地一会看看表，一会又看看手机，又伸手抓过导演杨阳的手看看她腕上的表，她是有意摧促杨阳开始，但她不打算将“开始”这句话由自己说出来。
杨阳站起来，跳到了舞台上。：“啪啪啪啪”，她先拍了几下手，然后以一种喜气洋洋的眼神从剧组的每个人脸上扫过，张开两手向上撩。她每次要攉拢起大家的热情来时，总要用这种招牌式的动作。
“今天，是我们《人鱼》的第一次连排。这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时刻，我们大家近一个月的个自努力，将在今天汇合。大家要开始“飙戏”啦！哈…，我一想到这儿，我就特别兴奋。今天我们按场面开始连，争取从头穿到尾，以便使每一位剧组成员；都对这部剧的戏剧节奏有个基本的把握。另外，舞台和排练厅不同，大家的位置要拉开，今天很重要的是每个人都要找准自己在舞台上的位置。从明天开始，我们再一个一个场面的细抠。好，我们马上就开始。”
杨阳是个很有扇动性的女孩儿，人群里只要有她，就一准儿的热闹。天妮儿曾在心里无数次地将这个学戏剧编导的女孩与自己作过衡量和比较，她非常清晰地发现，自己在号召力上，远不及这位从大一开始就和自己形影不离的朋友。她的热情总能最大限度地感染周围的人。她张罗的事情，总能在事后给人以回味。
舞蹈演员们没有到全，杨阳心里很不爽。“把开幕后的舞蹈场面让过去，希望以后演员都能按时到位。船长上舞台，水手有几个算几个，上去！快快…动作迅速。从现在开始，大家瞪起眼睛，绷紧神经，要玩儿，就要玩得漂亮！从船长开唱处起。”
杨阳动作麻利，给每个演员定准位置；而后跳下舞台，走到第五排中间的位置，看舞台上演员的基本位置准确，便坐到第五排的座椅靠背上，扬手让孟佳将“手提麦克”递过来，等孟佳坐回电琴前，她大声地喊到：“所有演员准备好了，情绪上来！情绪…好！音乐起！”
音乐起来了，非常的美妙！第一次连排开始。
前奏完成后，演船长的王三一很酷地转身，演水手的舞蹈演员们向他围上去；摆出非常帅气的造型。舞台下面响起掌声。
以往歌唱演员和舞蹈演员都是在排练厅里分别排练，而且在排练厅里看是平视着看，现在一到舞台上，有灯光之后，再加演员们的状态上来了，一下子效果便变得不同了。剧组的同学们共同的感觉是：这难道是我们排出的音乐剧吗？！简直太令人兴奋和激动了！
音乐剧《人鱼》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位饱经海上风云的船长，他利用了一位贵族青年去海上探险的计划，带着一批年轻水手，乘上贵族青年的船，准备去一个叫吉那的岛上；取回海盗藏匿的宝藏。结果遭遇风暴，全船的人都藏身海底。
王三一开始演唱剧中“船长”的开幕曲：《出海》
跟着我奔赴海洋
辽阔的海疆有无尽的宝藏
就在东方
距此百余里的海上
有一座叫吉那的海岛
那里藏着百余箱珠宝
和数不清的金条
跟着我出海去吧
去揭开我的秘密
去搬回我的梦想
让金砖铺满我的新房
让珍珠挂满我太太的颈项
还有什么比财富更能让人激荡
还有什么比珠宝更能让人荣光
还有什么比金条更有力量
更能让你站在万人之上
跟着我出海去吧
我的梦想
就是和我的朋友们同登天堂
那座叫吉那的海岛
就是我们要去开掘的金矿
我的朋友们啊
我们的天堂就在东方
让我们去奔向海洋
用我们的战船
载回我们的未来和希望
这首剧中的开幕曲，在第一场中起着十分关键的作用，要介绍出这个故事和戏剧发展的方向，以船长的身份，鼓动水手们跟着他出海寻宝。
十
于丹坐在舞台下听自己的男朋友唱歌。但她内心盘算的却是另一回事：今后面对像天妮儿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与之建立什么样的关系？如何使她的才华成为自己可以利用的财富。
作为女孩子，于丹在任何年龄段的男人中都能获得支配力，她只要在男人堆里一站，男人们就会产生出为她众星捧月的愿望，因为她太漂亮了！更重要的是，她会用自己的眼神儿，使每个男人摊软并臣服；而在这方面，天妮儿却显得青涩、扭呢。
于丹在人群中会照顾到每个人的感觉，周到而细心；而虽然同样是漂亮女孩的天妮儿，在人群中她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就会把人给“抉倒”。
两人的区别在于：同样是在人群之中说话，于丹考虑的是首先如何通过谈话、交流，彼此建立友谊，加强沟通；而天妮儿想到是却是要“坚持真理”，一定要将别人说话中的错误挑出来，纠正过来。
生活中有很多时候，这被人们当作是成熟与幼稚的差别。实际上，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由于智力类型的不同，遇事选择的思考方向不同。
就是这种原因，在整个大学期间，于丹是受到老师和同学们普遍欢迎的。而天妮儿；没这待遇。天妮儿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咄咄逼人。她在同学们面前，只能让人在内心中感觉钦佩，但难以成为众星捧月的中心人物，难以振臂一呼，就群起而响应。
大学时代，大家都年轻气盛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向学识领先的同学低头。他可能成为一个标杆儿，成为一个被追赶的对象，但绝不会成为同学们臣服的对象。
大学时代的号召力，很难是来自于专业能力。对此，于丹可以说是看得很清。应该说，于丹也是位一直在努力学习的女孩儿，但她无论如何努力，也难以体现出象天妮儿那样的天才创造力。她曾就此跟自己的父亲进行过探讨。她那位在河北省Z市任市委秘书长的父亲，对她说了几句一定会影响她一生的话。
她父亲是这样说的：“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有功夫在诗外的门道儿。重要的是你如何认识那件事情！专业能力如何，跟拉车的 驴，有 没 有 劲 ，是一回事！赶车的人没有劲儿，但他趋赶着驴，让驴必须拉车，而且还必须要按着赶车人要求的速度及方向往前走。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要学会思考。至少要思考明白：要成为赶车人，还是要成为拉车的驴。”
当然要成为赶车的人！这是于丹打定的主意。
面对已经开始突显个人才智的天妮儿，她想明白的另一个问题是：今后面对象天妮儿这样的对手，应该做的不是与之竞争，而是要成为她的朋友，然后再想办法牵着她走，利用她，踩在她的成果之上，并以此来体现自己的人生成就！这，就是她父亲所说的“功夫在诗外”的门道儿。
《出海》这首开幕曲，唱腔极具扇动性。唱段结尾处，还有两次高腔，使男高音最华丽的部分得以展现。此时王三一的状态非常的好，十分完美地完成了这首歌曲的演唱。坐在下面剧组同学一起站起来为他鼓掌。
孟佳很有些激动，她松开琴键，站起来拍手，忘了接下来要有男声合唱，音乐应该马上起来。
最兴奋的是天旗，他一向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他将吉他挂在脖子上，抢过鼓手的鼓锤，一顿乱敲，嘴里还一陈大声地叫囔：“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
天妮儿内心是喜悦的。她的喜悦是因为：当“船长”带领水手们在舞台上展现出第一个造型的时候，她就已经心里有底了，《人鱼》这部剧成了！
她一直悬着的心落下了。
她现在需要思考下一步了，让这部剧从学校走出去。
杨阳此刻也进戏了，忘了自己的这部剧的导演。看着仅仅是连排就如此完美的呈现，她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这是我呈现的戏剧吗？我居然有这样的能力吗？但等她回过神来后，又对着“手麦”大喊：“继续！继续！往下走！不要因为任何事停下来！”
但舞台上的人仿佛一下子泄了气，一下子散了。因为接下来是几组水手的表演唱，表现水手们明白了船长要带领他们出海寻宝，将从此过上幸福生活，水手们对船长表达了他们最真诚的感激。水手均由舞蹈系的扮演，而他们有一半人仍然没有到，所以无法接下去。
“给长毛打电话。问他还行不行？”杨阳一幅似乎很爆疲气的样子！刚才舞台上的完美呈现，给了她很大的信心，这种兴奋，把杨阳本来就火爆的东北姑娘火性给放大了。
十一
时在剧场敞开的门口处，门卫老孙正抿着嘴儿微笑地向剧场内张望着。这个老孙进音乐学院当门卫已有三年多了，以往有人请他坐下来听听音乐会，他总是挥挥手：“太闹！”然后就迅速离开。今天，他却站在门口处，特认真地往里面看，而且还很“进戏”的样子，咧开的嘴张得老大，还不时地发出“哈哈…哈哈”的笑声。由于他太“入戏”，以至于编导长毛带着同学已走到了老孙的身边，他仍然浑然不觉。
长毛站在了老孙的侧面，对看着剧场内傻笑的老孙感觉十分的奇特，他从未见到过老孙的笑容，怀疑老孙是不是今天出了什么毛病。
老孙猛然间发现身旁有人，浑身一“机灵”，“唰”地一个后辙步，一下子退出去有两米多，这一动作，将长毛等人一下子惊呆了。
“你会功夫？”过了好一会，长毛仍然满脸的惊愕。
老孙晃晃了头，从刚才的突然紧张过度中缓过神儿来。“嘛功夫。你一声不响就站我旁边了，我吓一跳！刚才我正看那个女孩弹琴，正听得中听呢！好嘛，你耗子一样地蹭我身边来了，我一毛愣。赶明个不兴这个啊！让你吓出神经病。那女孩弹琴是真好听啊，我觉得满院儿的弹琴小闺女儿，就这个小孟佳弹琴好听！好嘛，怎么这么好听！这琴弹得，比三弦儿好听多了！”老孙的话引来长毛等同学的一阵哄笑声。
“老孙，就您了这鉴赏力，满天津卫，找不着第二个！好嘛，孟佳弹琴都好听了？她弹棉花指定比她弹琴好听！”长毛学着老天津话的腔调嘲讽老孙。
谁都无法明白，长毛的话竟然把个老孙惹怒了！“你个就会瞎蹦哒的傻X，你懂嘛呀？！你不就会伸胳臂扔腿儿吗？我告诉你，孟佳弹琴，这院里的教授都比不了她，你懂吗。我告诉你，我小时候是听着山东快板长大的，我懂音律！你以为我不懂？我懂！谁弹琴好不好，我耳朵一顺…清楚了。我告诉你吧，你唬不了我！”老孙越说声音越高，话音里有着明显的愤怒成份，并已身体凑过来，随时都有可能挥起拳头打人。
在过去的日子里，老孙是个从来没有态度的人。也从来就不大讲话。不逼到非讲话不可，他是绝对不讲话的。为什么今天会如此呢？长毛两眼盯着老孙看，万分的不理解，他也搞不明白老孙为什么要动怒。看着眼前这位浑身健子膘儿的门卫，长毛越看越觉得不能惹他，而且长毛已经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如果自己再说一句不相应的话，老孙的拳头一定会十分准确地落在自己的脸上。他想起了老孙刚才那一侧身闪躲的动作，长毛是多少也玩过一点武功的，他清楚：老孙一定有相当了得的功夫在身，不然不会如此身手敏捷。长毛开说软话了。“刚才和大叔开了个玩笑。别介意。”
“我介嘛意。你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值当的嘛！”老孙狠狠地用眼睛“剜”了一眼长毛，转向走了。
长毛陪着笑脸儿目送老孙离开。
“这个”望着老孙的背景，有位同学刚想说什么，被长毛捂住嘴。直到老孙出了剧场大门后，长毛才松开捂住同学嘴的手。
“老孙是个‘真人不露相’的高人！”长毛显然是有些后怕。
“我也感觉是。这伙家猫在学校当门卫，指定有什么说不清的事情在身。”另一位同学说话的语气里充满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