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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一拼,真亏心啊!”说着,又突然神秘地问:“家霆,你说,蒋委员长什么时候能带着兵打回来?”
家霆也是为了安慰他,点点头,说:“鬼子总要给打跑的!……我看再过几年总能打回来的!”
尹二詈骂道:“他妈的!汪精卫这狗×的我早知道他不是好东西了!这条鬼子的走狗,我真想宰了他!”
尹嫂阻挡他说:“唉,轻声些!你总是……”
尹二喘着粗气:“我憋够了!在家霆面前说说,没事!”
空气中弥漫着雨腥味。三人一起挤坐在木板床上。小棚屋里,墙上糊着旧报纸,床腿用砖垫得很高,怕潮湿。一只破竹篮里装满了嫩绿的 野荠菜,看来是尹嫂新从野地里挑挖来的。一只破葫芦瓢里有些黄色的六谷粉,一只旧淘箩里有些淘过的碎米。木板床上被絮破旧,一些盆、 锅、碗、勺连同瓶瓶罐罐也都残破。两个大破布包袱包着的估计是些旧衣物,一只破小板凳和些旧鞋堆在床下。窗台上,两只锈了的空洋铁罐 蓄着泥土长着两株迎春花,星星似的金黄的花朵给小屋里添了一点盎然的生机。物价上涨,谋生艰难,沦陷区贫穷百姓的生活,从这间棚屋里 就可以看到。尹二和尹嫂的日子很困苦啊!
家霆静静坐着,心潮起伏,听尹嫂叙述她在南京城陷时的苦难经历:……被日寇从难民区里劫走,为抗拒受辱自己毁容遭到敌人军刀的劈 砍。敌人以为她死了,但她并没有死。天黑后,挣扎着爬到一家本地人的门前,被一个信佛的白发老奶奶扶回去包伤、喂食,残留下一条性命 。两个多月后,大屠杀后的南京城,到处还可以看到人骨和骷髅。讨着饭回到棚户区来,看到原来住的棚屋仍在,又过了些日子,意外地看到 尹二竟生还着归来了!
她说着,说着,说到伤心处泪水涟涟。家霆陪着唏嘘,只有尹二钢打铁铸般地木然坐着,眼珠直挺挺地盯着挂满尘埃与蛛网的屋角,是仇 恨太深的缘故吧?
最后,尹二发自胸臆地长叹一口气,说:“别光顾着哭了!我们是拆屋还基的人①,有眼泪要咽在肚里!东洋鬼子,天火烧、地火爆的! 这仇反正总要报!”说这话时,他两眼冒火,脖子上青筋鼓胀,嗓音嘶哑。
①拆屋还基的人:南京方言,指有骨气的人。
家霆心笃笃进跳,点头说:“是呀,尹二这个仇一定要报!只可惜──”他懊丧地说:“爸爸现在被软禁着,我被绑架来陪伴着他,跟囚 犯相仿,我们还不知以后会遇到些什么倒霉的事呢!”
尹二瞪着大眼生硬地说:“要是我,不是死就是跑!大不了死吧?能想法跑就得跑!”说到这里,又通情达理地说:“唉,当然,你爸爸 他年岁大,又是个让人侍候惯了的大官,他要跑一定不容易!但,总也得想想办法呀!要叫我是他,宁可自己死了,也得把个儿子放出去!不 该让儿子也拴在鬼子汉奸手里呀!”说到这里,见家霆脸色难看,似是受了刺激,又变了话题对尹嫂说:“刘三保刘大叔死啦!他死得有种! ”就将听家霆讲的“老寿星”死的情况给尹嫂讲了。
尹嫂听了,独眼里又扑簌簌落下眼泪来了,告诉家霆说:“自从离开潇湘路,一直不敢再去。夏保长是个汉奸,天打五雷轰的,尹二怕他 找事报复呀!”说着,将夏得宜和他儿子在南京城陷落前的一些事都讲了。
家霆听着尹嫂讲,看着尹二与尹嫂生活窘迫艰难的境况,怕等会儿匆匆离开忘了,把身边带的钱全部掏出来,递在尹嫂手上,说:“尹嫂 ,一点钱,收下用!我带的不多,以后找机会再给你们送些来。”
尹嫂不肯,将钱还到家霆手里,说:“不行,家霆,这钱不能拿!”
尹二更硬,纠起眉说:“家霆,你要是可怜我们,就不必!南京城里,该可怜的穷人太多了!棚户区里的人大半都讨过饭,现在老的小的 讨饭的也不少。再说,如今青皮流氓、蜈蚣百脚,全都被日本鬼子收来当汉奸了。我要是肯卖国,去给鬼子和汉奸开车也不是没人要。我是顶 天立地的中国人,不给他们干事,才这么穷的!你不要可怜我们!”
尹二一番铿铿锵锵的话,将家霆急得脸通红。他是个热心肠的年轻人,固执地将钱又全塞到尹嫂手里,说:“尹嫂、尹二,你们听着,如 果你们还看得起家霆我,还有点交情,就收下这点心意。要是不给我面子不收,就等于当面骂我!我马上将钞票全撕掉!”
见他说得诚恳,好心的尹嫂不忍心了,说:“好好好,家霆,我收下!收下!”说着,她又拭眼泪,从家霆手里接过了钞票。
尹二似乎满腔热血在沸腾,又似有满腔心里话要倾吐,忽然轻轻挨着家霆说:“家霆,几年不见,你出落得像个大人了。听你说的话,你 是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这我高兴。你一定要做个好人!要爱国!要恨鬼子和汉奸!现在的南京城,汉奸骑在老百姓头上,日本人又骑在汉奸 头上,哪个汉奸部门都有日本顾问在做太上皇!老百姓像亡国奴太可怜了!我告诉你,我这一家,我这一生,都叫敌人给毁了呀!我活着,就 是为了要报仇!……”说这话时,他两眼充血,咬咬嘴唇,嘴唇裂出血来了。
尹嫂突然阻止他说下去,用手拽他:“尹二!你就少说点吧。”
家霆诚恳地说:“不要紧,尹嫂!尹二对我说什么都没关系。”尹二过去总爱笑着说一些温和的逗人乐的讥诮话,现在,尹二变得不会笑 了,使家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尹二点头,豪爽地说:“对!家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以前你虽是少爷,我一直喜欢你。告诉你实话吧!我是个血性人,时时刻刻在想 到报仇。我留着胡子,戴着毡帽头,是怕夏得宜那条地头蛇!他儿子也是汉奸!这些汉奸,说他不是人,五官俱全;说他是人,偏偏缺少心肝 !只要有机会,我就要他们的狗命!日本人凶,死了就不凶了!汉奸坏,死了也就干不了坏事了!我什么也不怕!一条命换它几条命合算!” 他眉毛扬起来,脑门上出现一条条深纹,眼光炽烈。
尹嫂听尹二这么说,惊得低声“嘘”了一声。
家霆看着尹二,不禁想起战前有一次尹二给他讲的上海那个与日本鬼子同归于尽的爱国司机胡阿毛的故事来了。
尹二深陷在激动的感情波涛中,一切好像都豁开不管了,继续说.“家霆,告诉你!前年冬天,我拉车在城南门西柳叶街附近,有个喝醉 了的日本浪人叫我拉车,被我在僻静处用刀子宰了!我这是替我娘报的仇!去年秋天夜里,我拉了一个小汉奸,这家伙是汉奸警政部里的一个 爪牙,车子拉到升州路附近冷僻处,也被我用刀捅了!我那是替尹嫂报的仇!今天,我知道刘三保大叔也被鬼子杀了!我的仇还要报下去!我 要再杀下去!不杀到鬼子汉奸完蛋那天不算完!”
家霆见尹二的话说得冷静、坚决,威风凛凛,不由自主地嘘了一口气,太惊人了!也太令人敬重了!棚屋檐头的滴水声沉重地在答答响, 令人想起风、雨、雷、电,家霆的脸色变得苍白激动,心头奔马似的不能平静。
“你不会嫌我吧?我变成一个会杀人的凶手了!”尹二瞅着家霆的眼睛问,他脸上在痉挛。
尹嫂嘤嘤地在一边哭了,她是个善良和顺的女人。这种哭泣,感情十分复杂。
家霆听了尹二的叙述,被刺激得浑身发烫,心猛跳,血奔流,肃然起了敬意,忍不住说:“尹二!我佩服你!你是个响当当的中国人!但 你要小心!鬼子和汉奸处处有眼,敌人很凶恶,你可不能大意!”
尹二朴实地点头:“我知道!我平时拉车总只在城北,每年就那么一二次到远离城北的地方。他们凶恶,我也机灵!我常想,中国人嘛! 要能每个人都起来拼命,会落到今天这种惨局吗?”
家霆点头,发自肺腑地说:“是啊!”刹那间,他想得很多,很多。
尹二忽然走到门边,开门看看天色。雨停了,灰色的云团密布天空。他关上门回身说:“家霆,今天见面,我十分高兴!你要原谅,我和 尹嫂没办法好好招待你。”
家霆明白他的心意,抢着说:“不,那何必!我以后还要给你们送点钱来的!”
尹二忽然又变得生硬了,语气粗鲁地说:“不!家霆,听着!以后,千万不准再上我这儿来!我刚才对你说了那些,是要你明白,你来没 好处,对你对我们都没好处。我们今天见一次,很好!再多见,没必要!好在,后会有期吧!大家保重!你听到吗?”
家霆只好点点头,心里却发酸。
尹二直通通地说:“你答应我!”
家霆点头,说:“好!我答应你!”他懂得尹二的性格。
尹嫂在一边,深情地说:“让家霆再多坐一会儿走!”
尹二摇摇头,说:“不必了!大家越是难舍难分越是不好。雨停了,家霆也该回去了。他第一趟出来,老是不回去不好!他爸爸要不放心 的。”
家霆站起身来,心里缠绕着离愁别绪,说:“好!那我回去了。”他走到尹嫂面前,忽然拥抱住尹嫂。这亲热异乎寻常,以致尹嫂的眼睛 里涌满了泪水,伤心地发出了微喟。尹嫂也像拥抱自己孩子似的抱住了家霆,呜咽起来。
家霆深情地说:“好尹嫂!你保重!”
尹嫂抽搐着松开了双臂,不断用手背拭泪,说:“你好好保重!好好孝顺你爸爸。”
尹二叹口气,说:“家霆,我已经变成一个不会笑的人了!打从那次看到江边日寇大屠杀以后,我就笑不出了。看到尹嫂被鬼子害成这副 模样,知道了我的娘是怎么死的以后,我更笑不出了!亲手杀了那两个狗娘养的,我更不会笑了!今天,见到你,我都拿不出个笑脸来对着你 ,你别怪我!”
家霆流泪了,猛地一把抱住尹二强壮结实的肩膀和胳膊,说:“好尹二!怎么会怪你呢?你保重!千万保重!”
家霆同尹嫂道别,走出棚屋。尹二坚持要拉洋车送家霆到安仁街口的小火车铁道旁,然后让家霆自己走回潇湘路去。家霆只好答应。家霆 在小火车铁路旁下车后,看着完全改变了性格和外貌的尹二拉着空洋车飞也似的远去,他硬起心肠忍住悲泪,心头涌起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 ”的感情。
啊!战争毁了那么多东西,但美好的人、美好的心灵,实际是再毁也毁不了的!
针尖雨,又纷纷洒下来了。清明节啊!使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清明节啊!
三
五月榴红,初夏翩临。管仲辉以“军事委员会委员”、“军事参议院副院长”、“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校务委员”的身分,突然又被任命为 新成立的“清乡委员会军务处处长”。他在南京时被安排住在首都饭店豪华的房间里。这房间“还都”时周佛海夫妇住过,后来周佛海西流湾 八号的住宅修复了,搬离首都饭店,把这房子给管仲辉住,显然意味着优遇。“清乡委员会”在南京马台街,但不过是虚设门面,真正的权力 机构是设在苏州十梓街信孚里的“清乡委员会驻苏州办事处”。管仲辉既被任命为“军务处处长”,自然只能像一匹马套上了笼头给牵到苏州 去了。
管仲辉自己揶揄自己,也自己安慰自己:反正,汪精卫的伪官也值钱也不值钱。说它“值钱”,因为虽是汉奸的官儿,抢官做的孬种还真 不少;说它“不值钱”,因为到底是被人唾骂、让日本人当猴子耍的傀儡。而且,“空心大老倌”多,随便胡诌一个名义,封你一官半职,头 衔好听,实权寥寥。
管仲辉很清楚:所谓“海军部长”,仅能指挥一条普通内河航行的小火轮那么大的“卫民号”兵舰。这条“兵舰”已经老掉牙了,纯粹是 象征性的破玩意儿。所谓“航空署”,哈哈,一共仅有三架破教练机,其中有两架还不敢上天,怕上了天会倒栽葱摔下来。管仲辉明白:日本 人,肚里疙瘩多,最精明不过了,绝不会让你汪精卫真正“建军”的!反正,既做汉奸,目的不外乎是捞钱、刮地皮,想尽方法吃喝嫖赌享受 !自己来此,也乐得混天度日、花天酒地,不必认真。但自从被任命为“清乡委员会军务处处长”后,他却觉得事情有点棘手了。
管仲辉想起奉命来做汉奸的事,常常心里好笑。他想: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场大赌博中,我不过是个小筹码!我算 是祸呢?还是福呢?
去年春季,有一天,天气醉人,到处有残春媚丽的光景使人流连。他在重庆何应钦①公馆的一次宴会上遇到了叶秋萍。他显得冷淡,保持距离 ,不卑不亢。叶秋萍却非常热情、谦虚,问了他的住址,说要专诚去看望。
①何应钦:字敬之,贵州兴义人,蒋介石的主要军事助手之一。此时是军委会参谋总长,并兼任军政部长。
过了一天,叶秋萍果然在晚上热情去看望他了。不但看望,送了泸州坛装的曲酒和宜宾糟蛋,同他叙了旧,大谈南京战前潇湘路时代的生 活,并且在谈得融洽以后,突然矜持而又亲切地说:“慎之兄,有一个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特殊任务,委员长同我讲,让你担任最合适。”
管仲辉满腹狐疑,莫名其妙地瞅着叶秋萍,猜不透他宝葫芦里卖的什么希罕药。
叶秋萍近视眼镜下,两只蛇眼带着一种逼人的猜度和审视,慢声细语地说:“我们在上海和南京的地下组织绝大部分被敌人破坏了!汪逆 又玩了‘还都’的把戏。沦陷区京沪一带的工作,委员长认为比任何地方都重要,但又不容易找到一个很适当的人。后来还是委员长提到了你 ,认为你很适宜。真不简单啊,像这样伟大的领袖,日理万机,还想得到你,是很光荣的!”
“啊,这种事我可干不了!”管仲辉像被火烫了一下,马上摆手摇头,“鄙人还是像现在这样平平稳稳的好!”
“不,你干确实最适宜了!慎之兄,请莫推辞。”
管仲辉心里警惕,想:你叶秋萍的事,我得时时提防上当。又想:好呀!看来是要派我去沦陷区了!你们只要有送死、跳火坑的差使,就 想到了我管某人!守南京,让我去;现在,到沦陷区,又让我去!真是何其毒也!更一想,我现在宦途失意,做生意也不发财,老蒋他居然心 中还有个我,能想到用我,到底说明我管某人还不是无能之辈。这一想,又有点飘飘然了,问:“为什么说我合适呢?其实,秋萍兄,我看你 自己亲自去才最合适了!”
“慎之兄,不要说笑话了!事情不明摆着的吗?”叶秋萍一本正经地说,“第一,你在日本有点影响,也有朋友;第二,汉奸里你的熟朋 友不少!”
管仲辉插嘴说:“你的熟朋友也不少!”
叶秋萍好像没有听见,继续说下去:“第三,你本来沾点亲日派的光,你曾是何敬之的亲信。”
管仲辉骂了一句,说:“混账王八蛋!别提他了!他做他的参谋总长和军政部长,我经我的商,我算什么他的亲信?”
叶秋萍一双眼睛冷冷的,温文尔雅地继续说:“第四,你现在不得意,肚里怨气大;第五,宝眷在上海租界上;第六,你以前同特务工作 没有任何关系,而你我本是南京潇湘路上的邻居,关系不错,以后联络方便……”
管仲辉心里暗骂一句,想:天晓得!谁跟你关系不错?假话说得比唱的都好听!
叶秋萍又说:“第七,人家认为你这人讲吃讲玩,食不厌精,嫖赌不拒,对你不易产生怀疑。”
管仲辉听了,心里生气,但又不能不承认。叶秋萍老谋深算,说的有点道理,只好愣怔住不做声。
叶秋萍阴阳怪气地又说:“委员长认为你外表敦厚而内秀,是个不露头角的能人。过去虽有过反对他的活动,但他始终是原谅你的,对你 也是看重的。”
管仲辉想:放屁!,脸上却咧嘴在笑,一句不吭,只是“啪!”“啪!”拔手指骨,眨着眼睛说:“不去可以吗?”
“是委座的决定!”叶秋萍掏出手帕来擤鼻涕,说,“是怕去要送掉性命吗?”
管仲辉憨厚地笑笑,夸口地说:“当年南京城我都守过,下地狱也不会怕了!不过,要不是委员长派我去,我是不去的!我如今弃军从商 其实也很不错,何必去冒风险?再说,‘飞鸟尽,良弓藏’,拼死守了南京城我也没得到点什么嘉奖,反倒打入了冷宫,我对世事也早心灰意 冷了!”
叶秋萍听得出他是发牢骚,毫不理会,却说:“我前前后后都为你设想过,你去绝对没有任何危险。因为你不像别人。以你的身分,可以 公开地去,大大方方地与他们往来,一定会受到他们欢迎。至于日本人方面,只要自己多加小心,决不会出任何问题。我们过去私交敦睦,我 可以向你保证,决不会存心把你送进罗网的!”
管仲辉打起哈哈来,军人脾气地说:“可是,这一来,我不是成了你叶老板的部下了吗?”
叶秋萍连忙摇头,说:“岂敢岂敢!你是站在朋友立场上给党国辛劳。你的个人自由我们不干涉。保持朋友关系,彼此都方便。这些,委 员长召见你时,我想,他会训示的。他如果让我谈,我再同你研究。”
管仲辉拔着手指骨想:嗬,老蒋他还要召见?心里倒有点激动,又想:不答应看来也是“牛不饮水强揿头”了!反正,军人为了打胜仗是 只讲目标不讲手段的。狡诈、欺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军人在作战时,往往要采用这些手段来取得胜利的。你们派我去南京,我就捧了圣 旨去!至于真做假做,是这样做还是那样做,就一切由我了!我也确实有点想念在上海租界上的老婆和孩子了,做生意也没意思,靠不住我是 时来运转了呢!就默认了。
那晚,气候使人困懒,浓黑的夜色有一种郁闷、倦怠的肃静。叶秋萍走后,他感到疲倦,昏昏沉沉不想动弹。从都城饭店楼上房间的窗口 望出去,有黑黝黝的山岩,莽苍苍的竹树,点点灿灿的灯光。他将叶秋萍送的曲酒喝了一些,吃了些宜宾糟蛋,带着酒意,心里涌起一种难耐 的紧张。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哼起了《失街亭》:“两国交锋龙虎斗,各为其主统貔貅……”
想不到第二天下午,叶秋萍竟坐车来邀他了,说:“一起坐车到官邸去吧!委座要召见垂询,并有训示!”
管仲辉马上随叶秋萍同去。去后,老蒋虽然严肃,但态度亲切,显得高兴,一开口就夸奖了一句,说:“你很好!”接着说:“我现在决 定要你去京沪,今后一切责任归我负,你要绝对相信我。任务由叶强同你详细谈。你以后需要钱用,缺什么东西,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