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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小弟替你承担就是。届时,小弟如 果有空。倒想陪秘书长同机去一趟汉口,多认识些人,也可见见世面,看看汉口有没有什么好的生意可做。”
童霜威心里仍为六全大会要召开而自己却毫无所知的事,心中不悦,想:怎么冯村也许久不来信送点信息了?只是默默点头,沉浸在一种 政治上失意的情绪中,说:“尚铭兄,我们进去看看他们打牌吧。我还想找向天骥他们问问武汉的情况哩。”
季尚铭陪童霜威从花园里经过回廊走进大客厅里,“沙蟹’,正在进行。萧隆吉发牌,他面前三色筹码堆得很高。童霜威进了客厅,方丽 清回头看了他一眼。从眼神来看,童霜威明白方丽清是输了钱了。大麦、小麦,一个坐在高无量身旁,一个坐在萧隆吉身旁,也都在玩“沙蟹 ”,看筹码数,她俩的输赢不大,正嘻嘻哈哈淫声淫气地笑得高兴。两个漂亮干净的年轻广东大姐,一个送上冒热气的手巾把,一个送上几碟 剖开的花旗蜜橘给牌桌上的客人吃。童霜威和季尚铭走近牌桌,季尚铭发现方丽清的筹码快输光了,突然笑着说:“哈哈,美丽的童太太,我 给你转转手运代打几牌,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你看看我的手运和牌法如何!”
听他一说,方丽清心里舒服,马上站起身来让坐,说:“手气太坏,真气死人!”
季尚铭坐下,先向大赢家萧隆吉借一底筹码,接着掷出大量筹码要牌。大麦、小麦跟着他下注,没料到发了两张牌后,他突然将全部筹码 一起“沙”了上去。大麦不放松,小麦不放松,高无量也不放松,以为他是“投机”,没料到一揭底牌,他竟真是一副“顺子”:9、10、J、Q 、K,吃了个满堂红,顿时将大麦,小麦与高无量三人门前压上的筹码全部统吃过来。
加椅坐在他旁边的方丽清笑了。童霜威站在向天骥身后看牌,也莞然笑了。
季尚铭得意地讨好说:“哈哈,童太太,你输的,我一副牌就扳回来了!”又笑着对童霜威说:“沙蟹之道无他,虚虚实实敢作敢为,就 一定能赢钱。”
萧隆吉洗牌以后,又重新发牌。季尚铭看了手中的两张牌,照样跟进,赌注越来越多,他穷追不舍,最后竟又同萧隆吉“沙”了。萧隆吉 自己是一副Q,看着季尚铭四张牌面是“同花”红桃,斟酌再三,决定放弃。季尚铭将底牌一揭,原来并非“同花”,仅仅不过是一对J。他投 了个机,诈了一下,又赢了不少。
这时,一个穿唐装的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进来,用广东官话说:“请各位老爷到前厅用饭!”
季尚铭站起身来,对方丽清说:“童太太,我给你把手运扳回来了!吃过饭,你自己接下去打,包你赢钱!”
方丽清甜甜地笑了。童霜威将雪茄扔在烟灰缸里,心里明白,季尚铭在讨好方丽清,心里不禁思忖:这个大商人确实能干,也确实会讨人 欢喜。但不知他对我如此热络,是为了什么?只见萧隆吉、谌有谊、高无量、向天骥和大麦、小麦等都纷纷起身,向前厅走去,在季尚铭陪同 下他也一起移步走进前厅。
前厅十分宽敞,也是中国式的布置,挂满了字屏和山水花卉国画,一色紫檀家具。厅中央摆着一桌圆桌面的酒席,摆着象牙箸和银匙银碟 ,桌中央两大盘蒸熟了的龙虾冒着热气。龙虾每只连头带尾都有尺把长,通红泛着紫蓝的光泽,鲜美非凡。
季尚铭请童霜威坐首席,说:“圆桌本无上下之分。今天童秘书长伉俪首次光临舍问,应以你坐的地方为首席!”他又请方丽清在童霜威 以次坐了,说:“童太太你跟胡蝶真太像了!同你这样漂亮的人一起玩牌,输了也值得!……”
大家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童霜威想:这是个新派人物,讲的话如此开通,全是西方风味!见夸方丽清漂亮,心里也自高兴。
季尚铭又说:“今天,我特地让为贵客们准备了两个好菜:一个是清蒸石斑鱼,鱼足足有两尺长!一个是甲鱼的裙边,我让用鸡汤红烧。 我希望各位一定多吃一点。”
方丽清脸色绯红地莞尔笑了,觉得季尚铭确实懂得人的心理,十分讨喜,今天输了不少钱,幸亏他给扳回来。刹那间,觉得这个人眉眼有 点像江怀南。论外形,当然江怀南比他漂亮潇洒多了。但他们的气质却很像。那种笑容,那种谈话时使人感到亲切和热情的气味,都像!
她剥食着龙虾,呆呆地又想起江怀南来了。江怀南现在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三
年初一中午,在季尚铭家的盛宴中度过。
午后,从山光道季尚铭公馆里回来,方丽清收到了两个哥哥署名的一封来信,心情突然变坏了。本来是高高兴兴的,这会儿,哭红了眼睛 想心事,又拭着眼泪嘀嘀咕咕,一脸阴阳怪气,使童霜威只能紧紧皱着眉,忍气吞声。
自从第一次结识季尚铭后,一连好多天,季尚铭多次来邀请童霜威和方丽清到他那堂皇富丽的山光道寓所去吃饭玩牌。童霜威发现自己给 季尚铭写的一幅屏条已经用淡黄的绫子精裱了挂在厅堂里了。童霜威写的是宋朝田锡的《江南曲》:
金陵王气销,六朝堕霸业。
白云千古恨,空江照楼蝶。
虎丘罗蔓草,姑苏委枫叶。
怀贤思伍员,灵涛浩难涉。
这是那天季尚铭摆下了文房四宝,童霜威即兴写下的一笔草书。见裱得精美,又挂在客厅醒目处,童霜威心里倒有几分高兴。
童霜威不爱赌钱,方丽清却是沉湎其中,每次都能赢一点回来,问或输多了,季尚铭总是上去代她扳回,或者也参加打牌,若有意若无意 地“输”钱给方丽清,使方丽清反输为赢,赌兴更高。童霜威在山光道季尚铭的寓所里,有时同高无量、向天骥交谈,谈得很乏味,也听不到 武汉方面有什么惊人的值得关注的新闻或内幕;有时同谌有谊等下棋;有时同季尚铭散步聊天;有时吟吟诗或挥毫为季尚铭和他的一些索取墨 宝的朋友们写写条幅和对联。有时,则在楼下季尚铭的藏书室里翻阅那些线装书和洋装书。每当这种时候,心头总遗憾没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和 丰富的资料,可以容许自己将在南京时开了头的《历代刑法论》继续完成。一叠在南京时写成的初稿,压在箱底随同他从南京到了安徽南陵, 又随同他跋涉到了武汉,如今带到了香港,仍安睡在大皮箱里,不知何日能继续写下去?
童霜威的心情本来可以用两句诗来形容:“岁月无多人易老.乾坤虽大愁难着。”所好,有了季尚铭公馆这样一个消遣、吃喝的地方,解 除了不少寂寥。季尚铭的招待是丰盛的。每次都是山珍海味鸡鸭鱼肉,他客人也真多,三教九流都有。童霜威见到了澳门闻名的赌王黄阿七, 粤语影片的红星梁翠薇,着名的皇后戏院的老板邝步庭,香港大学的名教授辛明治,宁波同乡会会长裘宝天……季尚铭对童霜威始终十分尊重 、十分吹捧。童霜威感到他那种出格的殷勤,心里总不禁在想:为什么他对我要这样?为什么?……当然,要解释很容易:季尚铭有钱,又好 客,也许不在乎一点招待费,他可能是个孟尝君之类的人物。商人长袖善舞,必然要结交中枢要人。但,为什么要对我独加青睐呢?也许因为 我在司法界有好名声?也许他根本不了解我并不得意?心中揣着个闷葫芦,童霜威虽然接受了季尚铭的好意,心里的纳闷始终未曾消除。
今天,是大年初一。在香港过旧历年,看着门上、墙上到处红纸贴的春联:“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爆竹一声除旧,桃 符万象更新”;听着爆竹声“噼噼啪啪”连续燃放;看到人人见面都拱手叫“恭喜恭喜”、“升官发财”;看到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喝酒猜拳 声和麻将牌九声……童霜威和方丽清反而增多了一种流落异乡的凄凉感情。
爆竹声“噼噼啪啪”响时,在感觉上常幻化为枪炮声,提醒童霜威:中日之间战争正在进行。一早,从卖报小郎①那里买来了新闻纸,看 看消息,战局依然不好。日军在皖北进占凤阳,日机猛簧蚌埠,汉口和宜昌也遭轰炸。童霜威不禁想到:来到香港总算比较平安了,冯村不正 仍在经受空袭之苦吗?冯村没有信来。早些天,听季尚铭说起三月底国民党要开临时全国代表大会,童霜威曾写了信到汉口给冯村,要他打听 一下确讯,估计总该快有回信了。为什么冯村竟久不来信呢?他好吗?在忙些什么?
①卖报小郎:香港当时叫“报童”为“卖报小郎”。
年初一的早上,是在空虚无聊中过去的。十点钟光景,张洪弛来了,说是来拜年,又代表季尚铭邀请童霜威、方丽清去吃饭。丢后,见季 尚铭家因为过年,屋里屋外焕然一新。门帘、窗帘、桌围、沙发垫、果盘、茶具连同新贴的春联都闪着金红色喜庆的亮光。各厅中央的长条桌 上高烧着一对双喜大红烛,两旁茶几上供着用红纸套扎的水仙、腊梅等盆景。宾客满堂,向天骥突然回武汉去了,萧隆吉、谌有谊、高无量等 仍都在,大麦、小麦也打扮得格外娇艳,笑脸迎人。大家都拱手恭喜,丫头端来莲心桂圆红枣汤和元宝茶,又送上寸金糖。
一会儿,方丽清坐上麻将桌同萧隆吉、谌有谊等打起牌来了。童霜威则由季尚铭介绍了香港着名的星相家区琴心,并由小麦和张洪池陪同 在小客厅里请区琴心看相。
区琴心在香港以“科学星相”而出名,童霜威觉得此人江湖气十足。他是个穿西装的胖子,约摸四十岁年纪,戴副金丝眼镜,说一口广东 官话,给童霜威看相后,说的不外是:“……印堂发亮,大吉大利。……最近要遇贵人,如能当机立断,紧抓时机,将有鸿运高照。”张洪池 听了,马上谄媚:“童秘书长,你要是鸿运高照了,可别忘了提携我这个后辈!”小麦浑身搽得喷香,紧紧倚在童霜威身边,腰肢扭来扭去, “咯咯”媚笑着说:“童秘书长要是鸿运高照了,我就拜你做干爸爸!”童霜威虽觉得区琴心有江湖气,听到奉承吉利的话总是高兴的,也不 禁哈哈大笑。上午是嘻嘻哈哈打发过去的。午饭后,方丽清又上了牌桌。上午的牌还剩两圈没有打完,她手气好,赢了不少,要把剩下的两圈 打完才能回去。季尚铭亲自来陪童霜威聊天,说:“童秘书长,选一天,我特备一桌猴脑宴请你和夫人来尝尝!”童霜威听了觉得新鲜,说: “早听说粤人嗜食乳猪,嗜食三蛇,嗜食果子狸,嗜食猴脑。别的我都吃过,这猴脑却还没有领教过,不知滋味是否鲜美?”季尚铭在大沙发 上紧挨童霜威坐着,嗑着松仁笑了,说:“闻名不如见面。改日我宴请,请童秘书长亲口尝一尝,你就知道名不虚传了!”两人喝茶,又谈起 区琴心看相的事。季尚铭认真地说:“区琴心平日专给达官显要富商巨贾看相算命,十分灵验,屡试不爽。他是个不奉承人的星相家,直言不 讳。一次给香港金融界的一个大亨相面,他说那人要有祸事,那人笑笑不信,谁知第二天真的在车祸中丧生了!今天年初一,他给你相面,说 了那么多好话,是用黄金也买不到的。可不容易,该恭喜你。”
听季尚铭一介绍,童霜威有点将信将疑,心里自然高兴。三点钟,方丽清麻将结束,赢了不少,心满意足,不想再打下去输掉,突然像个 慈母似的推说家霆一人在家里,她不放心,要回家看看儿子。只有童霜威听了心里明白她是胡扯淡。两人就由季尚铭派他那辆漂亮的福特牌流 线型轿车送回“六国饭店”。
回到房里,见家霆独自坐在沙发上寂寞地看一本书。童霜威心里微微有点歉意。近来,对这孩子太不关心了。孩子对父母的态度也冷淡, 见父亲和后母回来了,家霆起身,指指桌上,说:“有封信!”
桌上放着一封红白蓝三色花边的挂号信。童霜威脱去夹大衣挂上衣架,说:“嗬,年初一邮差还送信,真好!”
方丽清急急上前一看,说:“小阿哥来的信!”这当然指的是开绸缎庄的方立荪。她带着欣喜抢先撕开了信。童霜威也走过来挨着她坐在 长沙发上,两人一起看信。
信是用毛笔写的,字是商人那种记账体的小楷,文句还通顺:
小妹妆次:
来信收到,知你和妹夫在港一切均好,姆妈和我们全家均以为慰。姆妈近来福体尚算清健,只是年关已到,对你倍增思念,想起你常要流 泪,睡不着觉。你们在港闲住,开支浩大,也无收益,倒不如回上海租界上来住住,既可节约,又能团聚。你来信叉问起上海近况。上海租界 虽被叫作孤岛,一切与从前无异,仍是十分繁华。南京路照常非常热闹,四马路会乐里照样灯火辉煌。姆妈高兴时还是到戏院剧场看申曲听说 书。大哥还是爱跑舞场,经常在晋隆西菜馆请洋人吃大菜。你们千万不要被谣言吓坏。去年十二月初,是有日本陆军列队到公共租界游行示威 过,并没有在租界上停留。浦东有个名叫苏锡文的人出来成立了一个上海大道市政府,挂一面画有太极图的杏黄旗,日本人给他撑台,但他管 不到租界上的事。租界是中立的,英美法是强国,日本人还不敢碰。所以你们回来,妹夫可以放心。听说,在上海的中央要人和家眷很多。战 事也不知哪天结束,倒不如回上海来等待和平。
有件事顺便告知:昨天上午,以前吴江县的江怀南县长,找到我们绸缎庄来打听你们消息,同我见面谈了很久。下午,又到家里看望姆妈 ,还送了不少吃食礼品。他看来还很得意。他说抗战后他回了安徽南陵,上个月到了上海,住在东亚饭店,有些好朋友约他来沪有些事要办。 他说以后有空要给你们写信,并说,他认为你们还是回上海好,不必在香港飘泊,让我写信时代他向你们致意。
匆匆不尽,妹夫前问候不另。顺颂
俪安
愚兄立荪顿首
民国二十七年一月二十八日
童霜威看罢信,头脑里复杂矛盾起来。这是一封劝他和方丽清回上海的信呀,真使他大费思索了!信上提到了江怀南,江怀南竟到了上海 !想到江怀南,又使他想起了一连串怅惘的往事,心情更不平静了。愣愣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弹,呆呆望着立地玻璃门外蔚蓝色的天空、 宝石蓝般色彩的大海和飞翔着的海鸥,心里有一种苍凉、孤独和沉郁的压抑感情。
方丽清看完信,突然呜呜咽咽哭起来了,嘴里嘀嘀咕咕发牢骚:“断命仗呀!打得不知哪天才会停!我是一定要回上海了!一定!姆妈想 我,我也想姆妈!老是在香港旅馆里开房间算是怎么一回事呀!……”她发牢骚时,心底里有一张江怀南的殷勤笑脸在浮动。立荪信上说:江 怀南“看来还很得意”,使她十分欣慰。“狗走天下吃屎,狼走天下吃肉”嘛!自从离开南陵县后,她心上常常思念江怀南。现在,思念之情 更强烈了。去年夏秋之交,与江怀南同路到南京,在潇湘路和芜湖度过的几个难忘的夜晚,以后,在南陵县的匆匆短聚,都给她留下了难以磨 灭的印象与甜蜜的回味。她本来一直想回上海,收到信,回上海的心意更坚定了。她呜咽着,嘀咕着,要童霜威表明态度,决定去留,“你倒 说呀!回不回上海?你怎么不说话呢?……”她一双酷似胡蝶的眼睛,包含在泪水中更增加了魅惑力,可惜声音语气并不妩媚。童霜威耳朵都 听得起了茧,叹了一口气,说:“要从长计议啊!”他发现儿子家霆停止了看书,用一种厌烦的眼神瞥了一眼方丽清。方丽清拭着眼泪,其实 泪水并不多,说:“有什么从长计议的?你算过账没有?这两天,港币又上涨了!坐吃山空,你不懂?”童霜威皱皱眉,说:“经济要考虑, 政治更要考虑。我是政界人士,回沦陷了的上海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方丽清声音刺耳,“立荪信上不是写明白了吗?在上海的中央要人也并不少。中央哪点对得起你?给你一官半职没有? 有什么大的要人给你写信请你到武汉或重庆做官的没有?你不要指望在香港住着会有福禄寿三星飞到你家里来!”童霜威不悦地说:“你懂什 么呀?现在是非常时期,抗战进行了快七个月了。论理,像我,该留在武汉或者到重庆去。跑到香港来,已经不大像话了。再到上海去,怎么 行呢?人家要说闲话的呀!”
方丽清生气地噘嘴:“什么抗战不抗战?我讲究实惠!回上海实惠就该回去,怕说什么闲话!”
童霜威起身踱方步,摇头说:“我不能回去!”
方丽清板着脸用酸辣的口气说:“我非要你回上海不可!”
童霜威不悦,踱着步不说话,闷闷地掏出金链拴着的金怀表,“克”地打开表壳来看时间。
方丽清催促着说:“你怎么不说话呀?”
童霜威仍未开口,踱近玻璃落地门边站着看海。家霆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突然插嘴了:“我不赞成回上海!上海给日本人占了,爸爸怎么 能回上海?”
方丽清虎着脸,气从天上来,说:“你小小年纪,吃的是大人的饭。你躺下一横,站起一直。你知道屁的痛痒?”
家霆平时积蓄着对后母的种种不满发泄出来了,说:“我也不小了!反正这点道理我还懂!爸爸说得对,为了抗日,爸爸就不该往沦陷区 跑!”
童霜威心里发闷,想:唉!季尚铭说人生处处是竟争,其实人生处处是选择。如今,是留在这里还是到上海?要我选择了!家庭复杂了, 她两人,一个后母,一个前妻的儿子,争吵起来,对我来说,我是赞成谁?同谁站在一边?也是一种选择!做人,岂不是时时处处都要面临种 种选择?
方丽清寸步不让,说:“你翅膀硬了是吗?你不全靠我们大人养活吗?该你做我们的主还是我们做你的主?”
童家霆也寸步不让,说:“你不对嘛!在武汉,你哪天不吵?吵着要回上海,吵着要来香港。现在到了香港了,你又吵着要回上海,你还 有完没完?”
方明清大哭起来,顿着脚将怒气转移到童霜威身上:“好呀!你们父子俩一起来欺侮我!好呀!我同你们在一起气真受够了!
我倒要看看我说话算不算数,谁不回上海谁就留在这里。反正,我是走定了!我一定要回上海,我说话算数的!我要是不回去,我就将方 字倒转来姓!”童霜威怕听哭声,感到为难,转身恳求地说:“唉!大年初一,闹得不可开交,像话吗?丽清,冷静点嘛,什么事不好商量? ”
家霆却直通通地说:“谁要走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