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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9…05…0420：22：05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东方既白，天色渐亮。
再审问下去只是消耗时间，没了实际意义，于是僵持了将近三个钟头的审讯不得不停下来。离早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多点，张文勇被带到一间有床铺和卫生间的隔离室，他一直神经高度紧张，这会被抓，反而松懈了，疲软地倒在床上酣然睡着。办案干警们却享受不到张文勇的待遇，同样一宿未眠的林建疲惫地蜷在明川局办公室的一个硬沙发上，其他同来的三名同事则紧挨着睡在里间的床上。
日期：2009…05…0420：23：13
第37节
朦胧中，林建的身子好似飘回到海港。他又看到了夏雨凌，却是当晚两人道别时的情景，她的脸还是泱泱不乐，挂着一丝忧郁。林建猛地惊醒，拿起手机，已是早上7点，马上就要开饭了。利用这个间隙，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拨了夏雨凌的电话，他知道夏雨凌向来起床很早，现在可能在准备早餐。从上次晚饭后，林建就一直忙于办案，根本没有时间给她打电话，林建不知道她现在是否仍在生气。
接通了，夏雨凌轻声问：“喂？”
声音里听不出是惊诧，还是责备，或是喜悦。
日期：2009…05…0420：24：14
林建轻咳了一声，才勉强笑说：“在做饭吗？这几天还好吧。”
夏雨凌的声音还带些沉闷：“嗯。你呢？”
林建笑得有些苦涩，试探问：“我在外出差，这几天太忙。你还在生我气吗？”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
日期：2009…05…0420：25：16
“我得挂了”林建支吾着说。
他没时间等夏雨凌的回答，办公室门已被推开，明川局同志们走了进来，睡里间的同事也都披着外套走出来。
“那，那……改天再聊…”林建急急结束电话，他无从知道那头的夏雨凌的表情。
在挂断电话的最后时刻，那一头似乎传来夏雨凌轻声说了句什么。
林建没有听清，只有苦笑的份儿。
日期：2009…05…0420：26：14
※※※
根据马局长指示，早饭后就启程押解张文勇回海港市。明川安全局指派一名干警驾来一辆别克商务面包车，林建一行四人把张文勇押进车，一人坐副驾驶座，两人坐中排，张文勇被夹在这两人中间，林建独自坐在最后排的座上。
日期：2009…05…0420：27：10
明川市位于两省交界，高速公路上宽敞空旷，车辆稀稀落落，别克车迎着晨蔼向前疾驰。一路上非常顺利，很快就跨越省界进入本省地段。
前面有一段高速公路正在整修，部分封闭。于是，商务车下了高速公路，折行到省道，然后沿省道继续前行。不到11点，别克车就驶入海港境内，前方就是城市辖下的胶源市。
路上，张文勇一语不发，只是脸转向车窗，两只眼睛茫然瞪着外头。
日期：2009…05…0420：28：12
车内众人都很沉默，毕竟这是押解，不是沿途赏光，大家都得全神贯注。张文勇本来一直瞪着车窗外，突然转头问后面的林建，我们到了胶源吗？
林建没搭理他。
张文勇悻悻地转回头，长叹了一口气，家就在不远，却不得回还，这份凄凉他自然比谁都有感触。
日期：2009…05…0420：29：12
林建看出他的心思，从后面开了口：“你并非回不了家，但是你一味包庇同伙，对抗司法机关，这肯定影响到将来对你的处罚！”
张文勇无动于衷。
林建：“你以为他们真是想救你吗？”
张文勇肩头微动，有了一丝反应。
日期：2009…05…0420：30：09
林建接着说：“你难道没看见，在火车上，他们其实要杀你灭口的？”
前座张文勇终于按捺不住，开始拨浪鼓似地直摇头，连说：“不会的，不会的，他说过决不会丢下我！”
他重复地低喊，不过声音越来越低，显然连他自己也开始觉得是在自欺欺人。
林建又说：“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还是早点讲出来吧，安全机关会为你考虑。”
张文勇低低地垂着头，声音里夹着呜咽，简直就是在喃喃低语：“我不能说……你们知道吗？我闺女在国外上学！”
日期：2009…05…0420：31：21
林建才想起来，只怕这正是张文勇心结所在，他这时并不顾虑自己的性命，早在参加间谍组织时他已意识到自己一辈子算是完了，把未来的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把她作为自己生命中善良一面的延续。然而可怕的李武宇却紧紧扼住他这一弱点，哄骗他把女儿送到国外，这样就落入间谍机关控制中。本是一介书生的张文勇身陷漩涡，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出卖灵魂，冒着风险进行窃密。李武宇又一次成功抓住，并且利用了别人的弱点！
日期：2009…05…0420：32：27
林建重复：“我再说一遍！你要相信安全机关，只要你肯讲实话，我们肯定能帮你。”
他沉声说：“只有我们才是真正想帮你和你的女儿，你要相信我们！”
张文勇痛苦地摇头：“谁也帮不了我……我的上线要是在中国出事，他们立即就对我女儿下手！”
日期：2009…05…0420：33：24
在局指挥中心，王处长站在一幅巨大的电子地图前，一个亮点正在图上移动。亮点所处位置渐渐放大，出现了道路名称，周围地形、路况、甚至建筑都罗列在上。
王处长对着话筒呼叫：“林建，你们距局本部还有一百二十公里，前方将经过胶源市户头镇，请报告状况！”
扬声器里传来林建的声音：一切正常！
日期：2009…05…0420：34：39
指挥中心的大门开了，马局长大步流星走进来。
他问：“情况怎样？”
王处长：“我们随时都保持联络，一切正常！”
“一定注意安全，安排随行警卫车辆吗？”马局长问了一句。
“应该很安全的，车上有五名干警，所以就没再安排其他…”王处长回答。
“安全第一，马上派两个组前去接应！”马局长沉声说，“李武宇为杀人灭口，保不准还会干出什么来，不得不防啊！”
日期：2009…05…0420：35：36
王处长应道：“我马上安排！”
他抓起话机喊：“吴童，马上过来！”
日期：2009…05…0420：36：31
走廊上，苏可佳夹着一个蓝色文件夹大步向自己办公室走去。外事处许处长从走廊另一头走来，老远就露着笑。
“哎？许处长，怎么好一段时间没见着你哪！”苏可佳站在一旁，嘻嘻笑问。
“去了趟香港，”许处长停下步子，“和你们处吴童一块去的。怎么，又忙啥大案子啦？”
苏可佳刚想回答，吴童从屋里推门出来，手里掂了一枝乌黑锃亮的手枪正向胁下皮带插去。
日期：2009…05…0420：37：36
“苏可佳！带上武器，马上跟我出发！”他冷峻地吩咐。
苏可佳冲许处长吐了下舌头，然后一溜烟跑回自个的办公室。
吴童正要下楼，见许处长还站在楼梯口，就问：“许处长，怎有空到这边来？”
这时，走廊两头侦查处的几间办公室房门大开，五、六名干警都穿了制服，手里握着各种长短枪支疾步跑出来，噌噌从许、吴二人身边经过，纷纷跑步下楼。
许处长笑说过来有点事，又咦了一声，问：“出事啦？咋去这么多人！”
吴童摇摇头，低声说：“没事儿，去胶源接林建他们。”
话音未落，已经迈开步子急着下楼。
日期：2009…05…0420：38：52
“唔…好！好！快去吧。”许处长摆了摆手臂。
苏可佳啪的一声关了门，一阵风似的从许处长身边窜过，随即一步好几个台阶朝楼下跳去，震得楼梯都嗵嗵作响。
“好大的阵势呀……”
许处长似笑非笑，低声说了一句。
日期：2009…05…0420：39：50
※※※
别克面包车疾驰在公路上，不远处路侧树起一座线条简洁的高大铁架子，巨大的提示牌上钉着几个铁版的红漆大字：“胶源市户头镇欢迎您。”
前方，公路右侧有一条岔道口，停着一辆深蓝色的载重卡车，引擎正发出低低的轰鸣。
日期：2009…05…0420：41：54
驾车的明川局同志老远就看到岔道上的那辆卡车，副驾驶座上的王远洋拉开车窗，把警报器放到车顶。
“呜呜…。”
警笛响起，警灯红蓝闪烁，向前疾驰。
后座林建没看到那辆卡车，他觉得胃有些不适，顺手扯过一个亚麻靠垫顶在胸口。
别克车从岔道口驰过——
日期：2009…05…0420：43：14
几乎同时，载重卡车加大油门，低吼着斜刺里窜出来！
一阵劲风扑面而来！
随即传来“轰！”的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
载重卡车一头撞中别克车的侧面，别克车整个车身立刻腾空翻了个身，向路边翻滚而去！
日期：2009…05…0420：45：14
这一瞬间，林建惊恐到了极限，他本能地大叫了一声。
虽有安全带拉拽着，整个人还是被猛烈地抛向空中，头部重重地磕到手里的靠垫上。有软靠垫的这么一挡，林建还是磕了个不轻，立即陷入一阵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好象被卷入一阵狂风巨浪里头。混沌里，没有了死的恐惧，没有求生的奋扎，一线尚存的意念里他似乎又看到了夏雨凌，她依然忧伤，温柔…
随即，大脑里就是一片空白……
第38节
日期：2009…05…0519：39：55
别克车连翻了几个跟头，跟着“咚”一声砸在路边一棵大树上，树下就是一道斜陡坡和深深的壕沟。粗大的槐树用它历经多年风霜锻打的躯干，抵住了别克车滚下路面的去势！簌簌响颤的树冠下，别克车一面着地，一面悬空，歪倒着靠住槐树，庞大的车身在风中巍巍地颤动。
指挥中心一个扬声器里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随即是轮胎和刹车橡胶皮刮擦地面的刺耳尖啸，还夹杂着车里人的惊呼声。指挥中心每个人都从座位中惊跳了起来，电子图上的亮点嘎然停住！
“林建！林建！出什么事啦？请回答！”
王处长一把抓过麦克风，急得几乎是在吼叫。
日期：2009…05…0519：40：54
“要吴童以最快速度赶过去！”马局长遇乱不惊，沉声指示道。
……
林建悠悠醒转，头仍嗡嗡作响，齿缝间渗出一丝腥甜。倾斜的车身内光线昏暗，四周是一片可怕的寂静。
日期：2009…05…0519：42：09
林建叫喊：“小方！……刘鸣！王远洋…。”
伸手向前排侦查员小方的位置探过去，小方被挤压在前排两人身下，林建摸到了他垂在车窗下的额头，小方闷哼了一声，林建感觉手掌沾了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
日期：2009…05…0519：43：33
前面传来痛苦的呻吟。“快…张文…”是小方微弱的声音。
林建赶忙把手向上摸索，却没有碰到张文勇。林建用力探起身，越过前面的椅背，向下凭感觉乱抓过去，抓到张文勇伏在小方身上的身躯，他头部被小方牢牢搂在怀里。林建心中一阵酸楚，在车祸的一瞬，戴着手铐的张文勇被猛烈掀起，小方在混乱中伸臂紧护住张文勇的头部，而自己却一头撞在车门的上沿的把手！
张文勇微微动了一下，林建用力推他，叫了几声：“张文勇…张文勇！”
耳边传来汽车引擎加大油门的轰鸣，还有轮胎擦地的尖啸声，载重卡车掉过车头再次冲了过来！
日期：2009…05…0519：45：25
冷不防，张文勇突然从小方怀里挣脱，翻身窜起身来。他一把拉开已朝向天空的车窗，一道亮光透射进来，他使劲把上半身钻出窗外。林建急忙向下拖拽，但是毕竟没在一排座位上，哪里还使得上劲儿。
卡车摩擦地面的声音更急、更响、更近了……
日期：2009…05…0519：46：19
林建额上渗出冷汗，他咬咬牙，从胁下拔出手枪，挥起枪托砸破了车窗，跟着身子猛地向上一挺，钻出车窗外。
卡车带着震耳的轰鸣，径直冲了过来！
日期：2009…05…0519：47：13
※※※
林建依稀看到驾驶室里坐着两个人，都戴着黑色套头、墨镜护目的人形。
林建挥动手臂，扯嗓子高喊：“立即停车！”
随即朝天鸣枪示警。
日期：2009…05…0519：48：22
张文勇高高地挥舞着两只还拷在一起的手臂，冲卡车扯着嗓子大叫，显然他仍以为卡车是来救他的。
卡车丝毫没理会林建的示警，发动机的轰鸣已经到了耳边！
疾驰中，从卡车侧窗里伸出一枝黑洞洞的枪口。
林建吃了一惊，左手急忙揽出，想要把张文勇的脑袋按回车里去！
日期：2009…05…0519：49：34
“砰！砰！”
卡车里的枪口迸出两团火光，同时响起两声震慑心魄的子弹爆裂声。林建清楚地看到身旁的张文勇前额皮肉翻飞，脑浆迸裂，鲜血顿时把一整面的茶色车窗染成猩红！
张文勇闷哼一声，软沓沓瘫倒下去。
电光火石的刹那，林建也扣响了扳机。
日期：2009…05…0519：50：39
“砰！砰！”
子弹击穿卡车的前挡风玻璃，哗啦声中隐约有人尖叫一声。卡车无暇再撞击别克车，加速从车旁驰过去。
林建像愤怒的复仇天使举枪连连射击，瞬即打光了弹匣里头所有的子弹。
“砰砰砰…”声中又有一枪把卡车右侧的反光镜击得粉碎。但很快，卡车已经消失无影无踪。
日期：2009…05…0519：51：49
受伤的侦查员们陆续爬出别克车，毕竟卡车短时间内加速并没有产生足以致命的力道，再加上这辆别克车车身和底盘都挺坚固，最幸运的是有大槐树阻挡，车内几人除了小方头部伤势严重外，其他人都是轻伤，有的手臂挫伤，有的膝盖淤肿。
但是，他们的警卫目标—张文勇死了。
日期：2009…05…0519：53：08
林建急火火地向局里汇报。安全局已通知公安机关，在前方高速公路出入口设卡堵截，胶源市交警也紧急出动在市区查缉。侦查处和技术部门干警一起前往出事现场取证。
一阵忙乱后，林建才觉得一面脸火辣辣的剧痛，隐隐有一股热流顺着脸颊淌下来，随手摸了一把，才知是那里有个伤口正汩汩地流血，不知是破窗起身时给碎玻璃片扎的，还是两车相撞时碰到车门留下的。
几人相互搀扶着站在路旁，正想要拦个车。
前面，路上出现几辆闪着警灯的轿车高速驶来，是吴童等人赶到了。
日期：2009…05…0519：54：00
※※※
路上，苏可佳驾车，头缠白绷带的林建一脸阴沉，沉默地坐在旁边。苏可佳关心地问侯几句，林建却眼神冰冷。他两眼直勾勾盯着前面灰白的路面，两手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突然，他打了一个寒战。苏可佳吃惊地望他，车里暖气很热，他还在为刚才的事后怕？
林建确实在怕，但并非因为刚才的惊险枪战。车内虽热，却止不住从他心底深处升起的那股寒冷：杀人灭口的载重卡车当然是李武宇一手策划，但他怎知道安全局一大早押回海港局，又怎知道押解车会从这里经过？……为什么？如果可以解释的话，那就是李武宇的魔爪已伸进了安全局内部！
日期：2009…05…0519：55：04
林建感觉好冷，这寒冷从他心底涌起，直到渗进每一根骨骼和神经！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悸袭上心头，他的心一阵阵收缩。
这人是谁？明川局…。海港局…核心专案组…。技术部门，还是外勤小组？
无论他是谁，朝夕相处的战友，友善的面具后竟还藏着一副狰狞的真面目，就像一条毒蛇，潜伏在枕席里头，丝丝伸着血红的舌信，随时都可能发出致命的一噬！
日期：2009…05…0519：56：04
马局长办公室，气氛非比寻常的压抑。这里只有马局长和王处长。
“老王，你怎么看？”沉默了一会，马局长问王处长。
“林建说的有些道理，没准儿我们内部真有敌人的眼线！”王处长沉重地回答。
但很快，王处长又摇头：“但，好像也不对头。”
“要是真有间谍渗透到我们中间，之前李武宇有很多活动都很难解释得通。比如，我们侦控张文勇时，潜伏间谍如果事前报告李武宇，以李武宇多疑的性格来说，他立即就会停止活动。再拿我们在医院搞张网监视，这涉及间谍机关高端的情报发送秘密，他绝不会在我们监控下冒险活动。而实际上，李武宇的活动却一直没有中断。所以，这似乎又说明我们专案组是可靠的。”
“那么，李武宇又怎么能在半路截击咱们的押解车呢？这一点怎么解释？”
马局长有些拿捏不定。
“李武宇既然选择在明川下手，他一定提前布下接应人员，”王处长沉声说，“而张文勇必定知晓一些秘密，所以李武宇非要杀人灭口。既然爆炸不成，他一不做二不休，在明川局门口布下眼线，大清早有别克车出来，比较容易料到是我们要回海港市，所以，事先李武宇能做出分析，然后策划在路上灭口。至于到了路口，咱们这一响起警笛，反倒提示了他们。”
不过，王处长承认自己只是推测，并说如果真是李武宇自己分析到的，那这家伙的头脑实在是太惊人啦。
马局长沉吟片刻，吩咐说：“我看这样，你们抓紧请明川局调一下局里的高空摄像头的录像，看看当时他们局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或者车辆一类的，这样也好印证一下。”
“不论如何，这件事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一定要加强保密，重要案情仅限专案组核心成员才能知晓！”
马局长脸上满是忧虑，环视了四周一圈，很严肃地说。
在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