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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老董的眼睛，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和团长商量之后，老董把大刀队的弟兄们召集起来，告诉了他们自己的决定。现场一片欢腾，掌声如雷；董家刀威名远镇，谁不想学上几招？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老董一直在忙着训练大刀队；按照事先的筹划，等习练纯熟之后，再由他们交给别的连队。但是，急转而下的形势把这一切都打乱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938年5月11日。我们正在训练，忽然，警卫班的刘雨桐急急跑来，对老董耳语了几句；这位饱经沧桑的老军人明显地吃了一惊，看了我一眼，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跟着小刘急急忙忙地赶往团部。直觉告诉我，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果然，十几分钟后，小刘又跑了回来；趴在我的耳边告诉我，立即到团部报到。
与往日轻松和谐的氛围不同——准确的说是截然相反——团部里一片沉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起来。团座正盯着面前桌子上的一张电报纸发呆，旁边坐着冷若冰霜的丽华；老董和几位营长、连长正在地图前低声而激烈地讨论着；马文忠远远地坐在一边，带着高深莫测的阴险表情。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突然，团长站了起来：“你们准备去吧！”
于是，长官们行过军礼之后，便匆匆离去了。
团座把面前的电报纸交给老董：“老董呀，你把它再念一遍吧！”说完之后，似乎不经意地扫了我一眼；马文忠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站了起来，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尽管恼怒布满他的脸庞。
“今日清晨，未明番号之日军一部由董口强渡黄河，正急速向你部所在推进。命令——务必坚守，保卫菏泽！军部。”
“他娘的！这帮龟孙子终于来了！”团座揪下帽子，摔在桌子上，摸着他那闪闪发亮的光头，“命令——由马文忠副官护卫军中女眷撤到豫东，不得延误！”
“就我自己吗？”马文忠带着令人厌恶的德性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只有一名士兵，两个人足够了！”团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丽华；丽华面无表情，就像没有听见，一直在盯着地图。
“谭秀泽！”
“有！”
“立即准备，配合马副官完成任务！”
“为什么是我？团座——”我禁不住叫了出来。
“是啊！团座，为什么是这小子？！”马文忠咆哮起来。
“这是命令！”团座一拍桌子，马文忠手里的烟卷猛地掉在地上。老董过来轻轻踩了我的脚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说话了，无助地望着丽华——这个曾经深爱过我，如今却形同陌路的冤家；丽华依然没有看我，而是转过头问马文忠：“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我马上就去准备！”马文忠急如星火地出去了。
这时，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我们四个人——团座、老董，丽华和我。
这时，丽华才转过来远远地看着我，除了冷漠，还是冷漠；我不敢与那双充满责备的眼睛对视，不禁低下了头。
团座看看丽华又看看我，长叹一口气；老董点上烟袋，陷入沉思·····
第三十章 生与死（上）
更新时间2011…1…22 7：21：16 字数：2199
由于情况紧急，经过简单的准备，我们便出发了。军官们大多数都还没有成家，实际上除了一营长张大成和三营长钱成汉的妻子儿女，就是丽华了。我们轻装疾走，女人孩子乘坐马车，我和丽华还有马文忠骑马；于当晚八点多钟便进入河南境内，将钱成汉的家眷送到娘家，然后在那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出发了。
中午时分，将张大成的家人安置好后，原先十几人的队伍就只剩下三个人——丽华、我，还有面目可憎的马文忠。我们各怀心事，一路之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么互相离的远远地信马由缰地前行。但是，每次我回过头，都看到马文忠那张狡诈恶毒的黄脸在眯缝着眼睛打量着我，在这春暖花开、风景秀丽的时节，很是煞风景；感觉就像在一盘美味可口的菜肴里突然发现一只苍蝇，让人胃口倒得直想吐。但是丽华心情却出奇的好，醉心于沿途的风景，时而发出一声惊呼。
团座的家远在开封，所以黄昏时候我们便打算着找地方住下；忽然马文忠用鞭子打了几下马赶了上来。
“乡巴佬！待会找个地方好好谈谈，怎么样？”他声音很低，但是锋芒毕露。
“我们之间还有话可说吗？”我厌恶地反问道。
“当然，当然没有！实际上一直都没有！但是，你小子处处和我作对，弄得我很不高兴；今晚我们就来个了断，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由于我急着会部队，不想和这个混账纠缠；便没有回答，只管打马前行。
也许是我的主动示弱让他信心爆棚，也许是我的冷漠深深地刺伤了他那可怜的自尊心；马文忠立即又赶了上来，声音依然很低：“那你就不想知道我的计划是什么吗？如果你肯赏光，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向你和盘托出，一点都不隐瞒，绝不！”
他果然提到了那个计划！我心里咯噔一下，停了下来；他得意地打量着我，笑容可掬，但是他眼睛里有一种表情却让我不寒而栗。
“怎么，想通了？”他偷偷打量着渐行渐远的丽华，“我们谁也不告诉她，就我们两个人，你和我；咱们谁也不告诉，胜利者得到她，怎么样？”
望着丽华的背影，我茫然的点了点头；马文忠得意地大笑几声，打马飞驰而去。然后我看见他在和丽华商量着什么，指手画脚。我不由自主地握住刀柄，这才发现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是啊！也许我和马文忠其中一个，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匆匆用过晚饭，丽华看了我们一眼，便去休息了；整个过程我们三个一句话都没有说，现在，马文忠终于开口了：“我们是现在就去呢，还是再等等；现在是八点钟，天还不算很黑；对于我们的目的来说，似乎早了点儿。”他掏出怀表看了一下。
“准确的说，是你的目的吧？对于一个坏事做尽的人来说，夜幕降临之前，确实是很危险的！”我嘲讽地说道。
“那就再等等？”他挤出一丝令人难以容忍的笑。
于是，我们不再说话，只是隔着桌子长久地打量着对方；终于，我们的眼光碰到一起，彼此都没有回避，似乎想看到对方的心里去。
凉风习习，沁人心脾，天终于完全黑了；马文忠站了起来，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们便一前一后，离开客店，准备作最后的讨论，彻底的了结。
这是一个荒凉的小乡村，所以我们并没有走出多远，便来到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上；四周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马文忠解下手枪与佩刀，挂在一棵小树上；我也如法炮制，将装备全部挂在另一棵小树上。
就像一对好朋友一样，我们并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周围一片沉寂；头顶上星光熠熠，点缀夜空。
“景色真美呀！”马文忠就这样开了口。
我有些厌恶地站了起来：“要是来的目的只是观赏夜景的话，我宁愿和别人；除了你，谁都可以。说真的，我有点累了。”
我刚走到树旁，准备取下大刀时，马文忠沙哑地声音再度响起：“其实，我是汪副主席的人；还有，我是日本人的朋友，老朋友了！”
“什么？！”就像惊雷炸响在耳边，刚拿到手中的大刀一下子掉在地上。
“这么说你是吃惊了？我早料到会是这样！怎么样，好好谈谈？”
“马文忠！你这个懦夫，你这个汉奸，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你、你还是个中国人吗？”
他轻轻地鼓着掌：“骂的真好听！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的人，但是，没关系；因为，你不会活到明天了。这一点，我绝对可以保证！”
“那么，你就可以畅所欲言而不必担心我会泄露你的秘密了。”我转身走了回来，重新坐下。
“是啊！所以我才要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我马文忠的秘密，深藏多年的秘密。”
“真是荣幸呀！马大公子，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想你老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聪明，聪明！真可惜，我们是不共戴天的敌人而不是朋友，要不然，你会是一个多么有前途的人哪？”
“你也有朋友？真是奇怪！”我仰天大笑。
“我有我的朋友，你有你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道理再明显不过了！”
“但是，你却选择了结交一群豺狼，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而这些畜生此刻正在吞咽我们兄弟姐妹的血肉！”
“不要说得这么大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要想往上爬，就要踩着别人的肩膀，甚至是尸体。”
“这其中也包括你父亲吗？”
“你说呢？”他尖声大笑起来；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
“好了，别笑了！”我厌恶地嚷道。
“好好好！这个问题问得真好，就像对着我迎面射来的子弹一样，直接而干脆。你是了解我的，所以根本就不用我回答！”
“马文忠，你真不是人！”
“随你怎么说吧！不过，我觉得咱们好像离题太远了；你不觉得咱们谈得太过起劲，把主要问题搁在一边了吗？”
“以前我只知道你是一个恶棍，想不到你竟然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畜生！”
“我们是彼此对骂打发时光呢，还是现在就开始决斗？”他不耐烦地站了起来。
“不让你一吐为快你会憋疯的；说吧，原原本本的控诉自己的罪恶吧！”
于是，我们再次坐了下来·····
第三十一章 生与死（中）
更新时间2011…1…25 7：21：00 字数：2691
终于，在这样一个迷人的夜晚，这样一个美丽的小山村，我等来了马文忠吐露他肮脏家世与邪恶计划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的换取极其可能是以死亡为代价，但是我下定决心，将这两个秘密从他嘴里挖出，一点也不剩·····
于是，他点上一颗烟，舒服地吸了一口，开始了下面这一段惊人的叙述：
“我父亲是一个老同盟会员，老革命军人；但是，经过多年的打拼，他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权利、金钱，似乎总是在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不管他老人家如何拼命，怎样努力，却总是在军政界最低阶层徘徊。于是，渐渐地，不只是他，就连我——他唯一的儿子，都对这个政府产生了深深地、无法调和的怨恨。虽然势单力薄，但是我们父子一时一刻都没有停止努力；终于，我们等来了机会，结识了汪副主席这位呼风唤雨、足以左右民族未来的伟大人物。于是，忠心耿耿、不遗余力的效忠换来了仕途上的突飞猛进、平步青云；我父亲终于由一个不知名的小营长在短短两年之内荣升师长，并在军政两届建立了深厚的人脉。之后作为权宜之计，汪副主席暂时前往越南，但是，作为肩负重要责任的精英们，却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配合日本人，让全国民众都认识到抗战必败、抗战必亡的道理。”
“但是，事实却告诉你们，你们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将来，历史还会证明，中华民族的选择是正确的。你们这帮人，将会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永远！”
对于我激烈的指责，他不计较地一笑：“和你说的恰恰相反，事实上现在日本人在中国可谓战无不胜、所向睥睨；将来新政府建立了，中国将掀开崭新的一页。”
“那将是中华民族最为屈辱的一页！人民是不会允许你们为所欲为的！”
“那就走着瞧吧！你们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们这些明智的人就不一样了——”
“所以你们就无耻地出卖自己的同胞——”
“那是因为你们太不识抬举了！”他暴怒起来，“就像张维天，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团长吗？有什么了不起，嗯？！竟然和我父亲对着干！在一次重要会议上公开斥责我父亲，让他颜面扫地！”
“张团长不过是做了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应该做的事！责无旁贷！！”
“但是，他却做得很不负责任！”
“因为——”
“因为，几天以后，六十五团的全体兄弟都要陪着他去见阎王了！”
“马文忠，你说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我——准确的说是我们父子的计划了，足以让你们这些顽固派灰飞烟灭的计划；然后，随着第三集团军最精锐部队的全军覆没，那些主战派就会明白，和日本人——和我们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但是——”
“但是，但是六十五团兵强马壮、器械精良；而且通过招募新兵，现在已经不下三千人——也就是说，两个多团的兵力，你是想这样说吗，乡巴佬？”
我没有回答，算是默许。
“但是，这支如此强大的部队面对的却是日军整整一个师团——闻名天下的土肥原师团，日军的王牌部队之一；先不说装备上的巨大落差，单是数量上的对比就已经决定了最终的结局——三万对三千，也就是说十比一！”
我直觉得脑袋嗡的一下，眼前一片模糊；无比巨大的魔爪已经准备轰然落下，但是它下面羸弱的受害者却还一无所知，我的天呀！老董、张团长，还有我们的齐鲁子弟兵们····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不行，我一定、必须马上通知张团长，必须····
但是，马文忠阴冷地声音再度响起：“站住，你给我站住，乡巴佬！我说站住！”
突然，我感到脖子一凉，一支冰冷的枪管顶在我的后颈——这小子果然狡诈，他竟然事先准备了一支备用手枪，怪不得他如此肆无忌惮！
我只得再次坐下来，尽管急火攻心！
“马文忠！你不坐下来吗？”我问道。
他站在我对面，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鉴于目前的形势，我还是不坐了吧！但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有几句话，我说完了，便会立即送你上西天。”
我匆忙地思索着，寻找着脱身之计；听见他这么说，我便故作镇静，奚落道：“也许是真，也许是假！但是，马文忠，你怎么证明这一切都是你父子的杰作呢？”
“别急，听我慢慢说！”他的黄眼珠里露出想杀人的寒光。
“为了节省时间，我还是从去年说起吧！”马文忠抬头望了望满天星斗，又看了看表，说道，“七七事变之后，日本人的对华战争全面展开；我们在与他们展开全方位秘密接触的同时，对抵抗组织特别是手握重兵的地方大员的劝降步骤同时有条不紊地进行。
“有一天，我正在书房闲的无聊；父亲传话来叫我马上过去，一刻也不准耽搁；知道有大事发生，我衣服都没换就立即赶了过去。在那里，我终于见到了汪副主席身边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周佛海先生；诚惶诚恐之余，我对周先生尽述仰慕之情。周先生拍着我的脊背，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于是，半个小时后，我们一行十几人便乘车前往济南，会晤韩复渠主席。
“不出所料，我们受到韩主席的热烈欢迎与盛情接待。周先生、韩主席和几位当地权贵、几位军长在正厅饮酒，我们父子和另外几位陈先生带来的人在偏厅与山东所属部队团级以上军官凑了整整五大桌；在酒酣耳热之际，按照事先的安排，父亲站起祝酒，然后委婉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谁知刚说到一半，就在大家侧耳倾听的当口，突然有人站起，紧接着是酒杯撞地破碎的声音；然后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张维天将军帽一把扯下，大声喊道‘我他娘的不当汉奸！不当！！’可以想象，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刻，如此胆大妄为的公开反对意味着什么。当时我父亲气得脸色由白变红，然后慢慢变青，最后又成了灰白色；同行的几位也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子僵持住了，又是一个难解之局！
“就在大家都下不来台的时候，手枪旅旅长吴化文站了起来，拉住张维天说道‘唯天，你醉了，喝醉了！’。听他这样说，大家的神情都松弛了下来；确实，张维天不只是脸，甚至连整个光头都红了。谁知这个夯货偏偏不下这个台阶，他一把推开吴化文，叫道‘谁说我喝醉了？嗯个？！老子活了四十多年，就数今天最清醒，谁说我喝醉了？’
“这一下子，情况变得越发不可收拾了；就在大家尴尬之极的时候，十二军军长孙桐萱——张维天的老上级赶到了。这个时候，张维天才收敛了一些；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军礼，便低下头不再吱声。问明情况之后，令人奇怪的是孙军长不但没有厉声斥责张维天，反而为他开脱‘我们山东人心直口快，喝得高兴之时难免有冒犯之处；兄弟我替唯天谢罪了！’说完之后，他端起酒杯连喝数杯。当时我们的震惊之情就可想而知了！
“也许是刚才的吵闹声太大了，也许是孙军长迟迟未归；韩主席和周先生出人意料地出现在门口。‘怎么了？’韩主席眉头一皱，问道。孙桐萱赶紧走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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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生与死（下）
更新时间2011…1…26 7：22：03 字数：3712
对于马文忠长篇大套的叙述，我非但没有厌烦，反而尽量表现出很感兴趣地样子；因为，时间拖得越久，我脱身的机会就越大。所以，趁着他略一停顿的当口，我问道：“孙军长对韩复渠说了什么话？”
“我怎么知道？”马文忠有些生气。
“听不见倒也罢了！难道凭你这么聪明的人，就不能猜出来——比方说从他们的表情上？”我接着挑逗他。
“其实根本就不用猜，韩主席失望的表情与随后的行动说明了一切。当时，他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垂头不语的张维天，然后又略带歉意地看了看脸面尽失的我父亲，最后对着面无表情地周先生摇了摇头。这时，我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大多数人的表情都让人失望；很明显，我们的拜访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
“晚上八点，曲终人散；不管韩主席如何挽留，周先生还是执意离去。当时他俩手握着手，站在那里；周先生一直紧盯着韩主席的眼睛，仿佛在询问着什么，期待着什么；终于，韩主席慢慢点了点头。仿佛得到了回答，周先生满意的笑了笑，转身上了车。
“回到家中，我们来到书房。周先生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父亲余怒未消，端着茶杯生闷气，直到茶水洒了一身。周先生站了起来，说道‘伯有兄，你累了！我就不再讨扰了。’我们赶紧站起来，恭送这位大人物。
“终于，在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