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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很奇怪吧?”她看了看他,没注意他在吃她豆腐,“我们一家人,是两个家庭拆分后的组合。只有我是和爸爸妈妈都有血缘关系的人,也是……也是大家都讨厌的人。只有妈妈,妈妈她才对我好。”
他没接话,她自己又说下去:“你一定很奇怪吧,我为什么那么讨厌麻将。因为……因为我从出生就是不受欢迎的人。那个时候,爸爸本来想要个儿子的,他有了哥哥,却还是想要个儿子。谁知道我是女孩子,还连累妈妈难产,从此不能生育,所以爸爸很失望。他脾气不好,常常打妈妈出气,后来打麻将上瘾,就整天不回家,把全部工资都拿去打麻将。家里靠妈妈一个人撑着。
我八岁的时候,终于出事情了。其实,我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姐姐拖着我到爸爸老去的那个麻将馆的时候,我看到很多血,一地都是血。好多天以后,姐姐才告诉我,我们没有家了,妈妈拿刀砍死了爸爸。所以……”
所以,麻将之于她,是洪水猛兽一般的东西。每次看到,就会自然浮现出那种一地都是血的情景。她不怨妈妈,真的不怨妈妈……
她吸吸鼻子,其实没流泪的,就是觉得鼻子酸酸的,一只手伸过来,替她将流出来的鼻水擦掉。
“后来呢?”原本就很温柔的声音,这下更温柔。
“后来?后来姐姐被妈妈的大姐带走,哥哥被爸爸的弟弟带走,只有我,东家去了去西家,直到上初中,我开始住校。姐姐帮我记账,约定从我工作后开始还债。”
难怪她那么讨厌麻将,而且那么穷。丁沛叹气,“你债还完了吗?”
她摇头,努力地笑了笑,“还早呢!不过我会还完的。”
“你妈妈呢?”丁沛想了想,问道。
“她……”佘景伊搅着手指,“在监狱。姐姐不肯告诉我她究竟在哪里,我只知道她在山西省的一个监狱。”
“你姐为什么不告诉你?”他有些不解。
“姐姐说要等我把债还清楚才告诉我。”其实姐姐说的是,因为你身上流着那个男人的血液,所以妈妈根本不想见你。
多好笑啊……哥哥讨厌她,是因为她身上流着妈妈的血液;而姐姐厌恶她,却是因为她身上流着爸爸的血液。
“你……很想去看你妈妈?”
她点头,转头看他,“是啊,她毕竟是我妈妈。何况,”垂下眸,低声说道,“如果……如果爸爸没做错事,妈妈是不会那么做的。”
“那……我带你去看你妈妈?”他脱口而出。
“什么?”她震惊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他一抚额,笑了,这么重要的话,她居然没听清楚?“我说,我带你去看你妈妈吧?我想不管怎样,她一定很担心你,我和你一起去了,至少她看到以后有人照顾你,会放下心的。”
“可是……我没有地址啊。”她傻傻地,硬是纠缠住了细节,却忽略了他话里传达的某些特殊含义。
他轻拍她的肩头,“放心,你哥不是说要回来了吗?我会帮你搞定的!”
“可以吗?”她眼睁大了,放出光彩来。
他点头,手指划过她薄薄的面皮,刻画出一道浅浅的晕红颜色,“你以后要学习的,是信任我。”
信任?她张张嘴,想说什么的样子,开口时又吞了回去。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说过类似以后要照顾她的话,这才“啊”出声,“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他笑得厉害,眼角完全朝上弯起,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凶恶样子,“我说你是个小笨蛋!”然后,头一低,堵住她想问的话。
唔,这个笨蛋,还是不知道要闭上眼……看着他这么凶恶的样子,不知道她晚上会不会做噩梦?
这个时候,他居然在计较这个?面部有些微的笑意,原来笨蛋是可以传染的啊!
***************
“给我夏凉言的联系方式。”丁沛才回到家,就拨了个电话。
“啊?什么?”电话那端的人似乎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丁沛甩掉脚上的鞋,踩着拖鞋走到沙发边半躺着,打开电视,“你上次不是说你有夏凉言的联系方式?”还是彩色电视机看着舒服。他叹口气。
那个小穷光蛋!唔,惟—一条把她嫁出去的路也堵死了,她根本没有嫁妆可以倒贴!
“你要交换?”那头传来奸计得逞的闷笑。
“你想换什么?”
“你忘记了?上次说好换以前事情的来龙去脉的,老实说,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和她走到一起,后来又是为什么出乎意料地被甩了的!”
“真无聊!”丁沛懒懒地赖在沙发上,“你不是听夏凉言说过了吗?”
“咦,他只是提了一下,你也知道,那个变态可是一天说不了三句话的!”
“那你干吗一定要知道?”
“我……”声音低了下去,含着小小的怨念,“老实说,我其实……其实是很期待地想知道,当一个男人被一个以为永远不可能甩他的女人甩了之后,是什么样子的想法。”
变态!
丁沛掀了掀眉毛,凶狠的表情电话那端的人看不到,声音轻柔:“好啊,你可以在看到明天的太阳或者听我的糗事之间做个明确选择。”
那端的人双手合十拜拜,“我决定把它变成多选。”明明是有求于人,干吗还一副不可一世的口气?
“算了,我另外找人好了。”丁沛决定还是不要和这个白痴耗了,明明人前看起来是很正常的样子,却老是纠缠着他之前的那件事。真不知和这白痴有什么关系!
“哎哎哎,我没说不告诉你啊!”为什么怎么威胁都没用?
“不带任何条件地告诉我?”丁沛哼了一哼。
那端不甘不愿地报了联系方式上来,末了,补一句:“喂,你最近事情做得太明显啦,小心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哪里有那么严重?”丁沛不甚在意,“顶多吓她一吓,反正她胆子小,吓大一点也好。”嘴里虽然这样说,心里还是提高了警觉。
“切,你还不知道吧?她今天收到了恐怖快递,里面有一盘麻将游戏的安装碟。也奇怪,干吗寄这个?难道是取血战到底的意思?”后面变成了喃喃自语。
丁沛眼眯了起来,伸手准备挂电话,“好了,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你自己也小心点。”
“知道,没事的。啊……好困,睡觉了!”
就这么挂了电话,丁沛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目光瞄着电视,心思却飞得老远。那年,为什么她要说分手?
记得,是在那个看月亮回来的晚上之后。在操场散步时,他们遭遇了抢劫,她吓得脸色发白地躲到他身后,他看着面前被月光映照得明晃晃的刀子,其实并不大怕,因为那个抢劫的人,似乎更紧张。
不然,刀不会那么晃眼睛吧?
他想了想,还是将钱包掏出未给了那个人。能下定决心出来抢劫,又将手抖得这么厉害的,应该是初犯。
给钱包时,他看到了对方的左手小指上缠着纱布。没来由的熟悉感,叫他一下子怔住了。想起刚才似乎刻意伪装过的声音,丁沛面部近乎一呆。那个人大概也发现了,飞快地夺过钱包,然后朝操场围墙跑去,很快翻过去,不见踪影。
“吓着没?”他低声问她的时候,目光还是看着围墙那边。
她摇头,其实应该吓得不轻。送她回宿舍的路上,丁沛一直沉思着。
过了一个星期,她就很突然地提出了分手——“我讨厌麻将,连带讨厌喜欢麻将的你!”
这样一个理由,那个时候他几乎觉得是不可思议的,然后从此就没了音讯。
他找过她好几次,她始终避不见面;校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硬是叫他在后来的一年多时间里,一次也没见到过她。
今天听了她讲的故事,倒是有些理解她为什么讨厌麻将;可是,提出分手之前,他们还好好的,她也是知道他喜欢打麻将的啊?
还有什么别的隐情他不知道的?
该不是……觉得他在被抢劫那个晚上表现得不够英勇吧?
额头忽地冒出几条黑线——这倒真的是佘景伊可能会有的想法。
那个倒贴嫁妆的笨女人!
他这样想,又想起了唐突她时的情景,忍不住,嘴角向上弯出了笑意。
无论如何,他会弄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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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一直告诫自己,不可以受到哥哥那番话的影响。
叶茵茵去游泳,却又忘记带浴巾,可怜还要她跑一趟送过去。有些哀怨地踩着脚步,佘景伊朝游泳池的方向走。
丁沛?!他怎么在这里?好像,她眯了眯眼看清楚,在给钱给别人的样子。
她原本想跳上去和他打个招呼的,却意外地看见另一个人的小指上,缠着纱布。
嘴张了张,还是无可避免地,被哥哥那番话影响到了。在丁沛回身时,她迅速躲到了游泳馆的大门后。
要不要问清楚呢?犹豫着,一直到晚上,她决定去找他。
通常不在宿舍的他,一般都在那个叫“香轻”的麻将馆里。她最讨厌麻将,偏偏是他的最爱。真矛盾啊……手捏紧,深吸一口气走进人声嘈杂的地方。看到他了,慢慢走过去……
“还没搞定吗?”其中一个笑容暧昧地问着丁沛。
“什么?
“我看到了啊!你和那个女生在一起,老实说,英雄救美,人家都没提要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啊?
“去!”丁沛在桌下给了他一脚,“你以为禽兽啊,这么着急?这种事要慢慢来的,何况我可是很保守的人啊!
“你保守?哈哈……那林小敏去医院的事怎么说?别告诉我不是你做的。
丁沛沉默。
她转身,心跳得好快,那个林小敏,到底是谁?为什么,为什么大家一提到她上医院就和丁沛联系在一起?
难道……忽然想通的她,像是被雷打到一般地,呆呆立在大路上。
***************
全身酸痛,全身酸痛啊!
一大早起来,余景伊就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一样,一定是昨晚风大把她吹得感冒发烧的缘故,浑身上下都是酸酸痛痛的,加上没睡好,她差点没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都是丁沛害的!
也怪她自己,谁叫她立场那么不坚定?!刷牙时她哀怨地看着墙上镜子映出的面孔,啧,低烧叫她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看起来更像血色不足;而睡眠不佳叫她长期戴眼镜而显得有些肿肿的眼更加肿。
呜呜,好丑的一张脸!干脆请假不要去上班算了。
可是……转念一想,她还有一个星期才过试用期,林君玉一早就告诉过她公司的同事要在过了试用期才可以享受每月一天的有薪病假。钱钱钱,命相连。
想到钱,她又叹息一下。
昨天,她居然把家里的情况全部告诉丁沛了——当时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还是面条在胃里打结?为什么会告诉丁沛呢?
难道她真的被姐姐的想法影响了吗?还是真的因为这么多年的辛苦挣扎,叫她放弃了要找一个好人过一辈子的想法?横看竖看,至少当年她也喜欢过丁沛,迁就一下,也不会太难吧?
何况,以她的条件,要找一个真心对她的人,也很难吧?
好现实!她头晕目眩地锁门,厌恶自己的想法。
“早啊!”去到公司等电梯的时候,米宁和她打招呼。
她头晕晕,懒洋洋地笑一个,“早!”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米宁打架的样子,呃,目光有些不解地看了过去。
还是那么斯文无害的啊!为什么昨天可以看到那么不同的一面?
“你是不是有些个舒服?”在她思索的时候,米宁问道。
“啊?”她抬头,“是啊,我……可能感冒了。”
“严重吗?需不需要回家休息一下?”
她摇头,跟着走人电梯,“还好,就是头有点晕。”笑了笑,差点问他昨天为什么和人打架了。
可能真的很早,电梯里只有她和米宁两个人。原本是很安静,谁也没说话的,米宁忽然转头看着她,“你……是不是和丁沛在一起?”
连米宁都看到了吗?接下去,不会全办公室的人都知道了吧?
她怔了怔,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个样子,字面上的意思应该是在一起吧?可是……算是在一起吗?好像,大家什么也没说过啊。他,甚至没有问过当年她离开的原因。只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又纠缠在了一起。
“丁沛他……是个好人。”米宁看她不答,又自己接下去说。
“是吗?”她倒不觉得,脑子里,始终忘不了那记忆深刻的两幕——那套着纱布的小指,那个叫林小敏去了医院的女生。
米宁笑了笑,“是,你难道还不了解?”
“我为什么要了解?”头好晕,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好像她应该了解一样。
“嗯,因为……”临出电梯前,米宁眼睛向上弯起,斯文的面孔上是一抹了然的笑意,“因为除了你,他可没有把哪个女孩子放在心上过了。
什……什么?她差点脚底打滑,好在今天没穿高跟鞋,要不然肯定会再度卡住。
被米宁的重磅炸弹弄得头更晕,上班都有些心不在焉。
到九点半的时候,丁沛才出现,一脸睡眠不足的样于,不过精神却是极好。他一走入办公室,就神清气爽地和大家打招呼:“早啊!”
还早啊!办公室所有人都露出被雷劈过的表情,除了头晕的佘景伊。
趁大家不注意,她偷偷用手在额头上一抚摸,唔,还是很烫啊!看来等下要找个借口溜出去买点药来吃才好。一抬眼,准备假装认真工作,结果却对上了办公室里了沛撇过来的带笑意的眼光。
她居然不争气地脸红,原本发热的面孔,更加热闹。
丁沛没说什么,只冲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就听到手机传来收到短讯的声音,拿起来看过回复之后,又再看了她一眼。
她已经低下头去,开始往电脑里输数据了。
看起来胆小内向,其实却很倔强骄傲的女孩子;从昨天起,他才真正知道并理解。他想起,从认识那天起,他不曾请她吃过一餐饭或看过一场电影,无论如何,她坚持自己付账;那时他觉得她不可思议,甚至是有些小气的,连说去好一点的餐馆时,她总会忍痛割爱般地先叨咕句“那么贵”之类的话,偏偏却不拒绝。
是困为迁就他还是看到他不以为然地挑眉?顺从还是虚荣?追究不出来。可是,从昨天他开始知道,佘景伊的骨子里,不管是顺从他体贴他还是因虚荣不好意思表露自己穷,她都是一个骄傲的人。
就是穷,也不愿意占人家一点便宜。
他笑,再看她一眼。打开电脑,回复了几封总公司那边发送过来的重要邮件之后,站起来走出去。
“佘景伊,你跟我去仓库一趟。”他走到她桌前,敲了敲她的桌面。
她抬起头,“去仓库?”环顾一下,没人看这里,她又问道,“做什么?”
“来了三个月了,连公司仓库在哪里都不知道,过段时间我们就要盘点了,你先去熟悉下情况。”
“噢。可是,我这里还有很多事没做……”
“回来做也不迟,反正也做得完。”丁沛转身朝大门走去。
她只好跟上,路过林君王身边,尽管知道他们都听到她要去哪里,她还是小小声地解释了下:“小林,我和经理去仓库一趟”
林君王点点头,她放心跟着出去了。
下了电梯,跟在丁沛身后走。他走在前面,也不和她说话,倒是她,头晕目眩之余还得配合他的步伐,“经理,很远吗?”
都走了十多分钟了,还没看到。
丁沛回头看她,“早告诉过你,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就不用那么虚伪了。”
喷,她很虚伪吗?她在后面不以为然地皱鼻子。
“何况,”丁沛停下脚步,“经过昨天,我们还是单纯的上司与下属关系吗?”
啊!她大惊,“你,要炒掉我?”
丁沛朝天翻个白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话?”
“那……”
“笨蛋!”丁沛不理她,继续朝前走。
直到到了一个大门前停下来。余景伊看厂看,“我们来医院做什么?”
丁沛手探上她的额头,“你不是生病了吗?”还好烧得不是很厉害。
“可是……”哇,丁沛不知道在医院看病又贵态度又差吗?何况她走得匆匆忙忙,钱也没带,谁去仓库还带钱!
“没关系,我帮你垫着,你回去还给我。”
“不用了,我在药店买点感冒药吃了就好了。”死也不要进去啊,记得大学时有个同学病了来这里看小小一个感冒,结果医生大笔一挥,就挥走人家一百多块!
“啰嗦,叫你进去就进去!”丁沛拖着她的胳膊往里走。
“我们找个小诊所看看就好了啊!干吗一定要来这里啊?”只是感冒而已,她想着自己的百元大钞从天空就这么飞过……不要啊!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丁沛拉着她走到挂号处。
看他走在前面帮她挂号,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丁沛没理她,拿着挂号单出来,带她去门诊的时候才说道:“看出来的。”
“我可以自己来看病的。她还是嘟哝着。
丁沛看她一眼,“我才不信你舍得请无薪的病假。”
这倒是真的。
她不说话了,医院特有的味道刺激着鼻膜,跟在丁沛身后,她忽然说道:“你……也是这样带林小敏来医院的吗?”
“什么?”他没听清楚。
她摇头,到门诊室的时候,还诧异今天怎么这么少人来看病?该不是因为收费太贵,别人都不敢来了吧?她只好在医生面前坐下。
“什么病?”医生的声音听起来都懒洋洋的,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丁沛双手环胸地站在一边,门神一样,还很善意地露齿一笑。
呃……医生立刻笑容堆上脸,询问病情后很快开了方子。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