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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雨就知道她遇上好事了：“说吧，什么好事把你乐成这样。”
“哪有什么好事呀！你不知道网络公司里的人都挺死板的，一个个都跟木瓜似的。”
“那你高兴啥呢？”
“我从营销部调到网络部啦。原来的平面设计师走了，他们把我调了过去。”
“呵呵，那你又可以乱画啦。你不从小就爱画画吗？这回可以随心所欲了。”
“哎，姐姐，你说话好听一点嘛，咱可是专业人士。我设计的东西他们看了非常满意。你不知道，我把作品啪地往设计总监眼前一放，他二话不说，立即就同意了。”
“嘿，那我祝贺你！”张思雨看着不无得意的妹妹，心里很为她高兴。
一阵炖肉的香味从厨房里飘来，不一会儿，西红柿炖排骨上了桌。张思怡一边吃饭，一边说着她在公司的新鲜事，张思雨则一直沉默着。
“姐，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是不是公司的老员工欺生？”张思怡看着沉闷不语的姐姐，心知她是遇到解不开的事了，“姐，要有人欺负你，我去帮你出头哈。”
“嗯，还好。”张思雨仍然提不起兴致。
“姐，你要觉得那个公司不好，就不干了，再找一个。找不到工作，暂时由我养着你。”张思怡一脸的真诚。
“你别瞎想，我在那里工作挺好的。”张思雨不忍心坏了妹妹的好心情。
吃完饭收了碗筷，张思雨跑到卧室呆呆地躺在床上，眼盯着天花板。迷糊中，眼前居然出现了陶丽娜那张精致的脸。一想到陶丽娜，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白天上班时的情景像电影一样不停地在她脑子里回放。陶丽娜一会儿娇笑，一会儿横眉立目，一会儿又是不屑：“我们这儿不养闲人。别以为自己年轻、漂亮，就可以当‘花瓶’……”
张思雨起身穿上外套，推开客厅的防盗门就要往外走。
“姐，你干吗去呀？”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张思怡叫住张思雨。
“我想出去买本书。”张思雨边说边往外走。
“姐，你发什么神经呀，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张思怡急了。
“十一点了。”
“哪有晚上十一点还开着门的书店？别说书店，就连商场都没有十一点还开门的。”
张思雨从门口退了回来，坐在沙发上发愣。
张思怡知道姐姐遇到难题了：“别愣着了，去找支笔来，把你要的书名写下来，我明天去给你买。”
张思雨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市场营销与管理》、《企业策划与推广》”，交给张思怡。
“好，放心吧，我明天一定帮你搞掂。”张思怡安慰地握握姐姐的手。
一夜没睡好的张思雨，第二天刚上班就被人来了个下马威：“这些是楼书，你要了解我们所卖楼盘的地理位置、价格、定位，还要了解公司的意图、消费者的心理……你做过企划案吗？这里有一份售楼企划书，要求你在两天里重做一份。”
张思雨对售楼本来就一头雾水，现在居然要做售楼企划，她不禁有些傻了。她不知应该向谁求助，急得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她跑进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紧张的情绪稳定下来了。
一个同事见张思雨眉头紧锁，拿着“佳丽名苑”的楼书翻来覆去地看，悄悄地递给她一张纸条：“上网查……”
张思雨在电脑上录入纸条上的网址，一搜索，果然发现了和“佳丽名苑”有关的信息。
“佳丽名苑，位于北京西郊，距中关村直线距离十公里，由国内年轻的建筑设计师肖世杰设计……”
张思雨脑子里忽然灵光乍现，但是对于一个从未做过房产营销企划案的人来说，光有灵光肯定是不够的。她意识到自己专业知识的欠缺，可若过不了今天这一关，很可能就被淘汰出局了。她默默地记下楼盘营销企划的要点，想了想，毅然拨通了肖世杰的电话。
张思雨一听到肖世杰的声音，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她强压住心慌，急切地说：“我是销售部新来的业务员张思雨。我希望能去看看‘佳丽名苑’，请您做一些介绍，并真诚地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张思雨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多快，也不知道她没有给人喘息的时间。她若知道自己当时说话的语速跟打机关枪似的，她在见到肖世杰时，一定没有当时的自信。
肖世杰记得曾见过这个女孩，也看过她的资料。他沉默了五秒钟，也没搞清楚是被她的真诚打动了，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总之他在接到她电话时，心里就已经答应了。“你先到售楼处等着，我十分钟后到。”
张思雨刚出公司的大门，就碰到了陶丽娜。陶丽娜看她背着包，忙问：“去哪里？”
“我去‘佳丽名苑’看看。”
陶丽娜还想说什么，却见肖世杰的车停在公司门口，肖世杰正向张思雨招手。陶丽娜眼巴巴地看着张思雨坐上车，半晌她才转身进了门。
4
肖世杰一边开车，一边介绍“佳丽名苑”和沿途的风景：“‘佳丽名苑’位于中关村西北部，南有闻名于世的中国皇家园林，东边是静静流淌的小河，北边是北京有名的西山，可谓山环水抱，非常难得……”
张思雨很少说话，偶尔“嗯嗯”两声算是回应。她紧皱着眉头，心说原来卖楼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呐。只听得肖世杰继续说：“当开发商拿到一块地的时候，就得想好了楼盘的消费人群。不但要了解这些消费人群的心理，而且还要了解他们的消费能力，然后造出他们喜爱的也能消费得起的房子。”
肖世杰极讲究人居品位，他一心要把“佳丽名苑”打造成全北京最有品位最有特色的楼盘，张思雨从他的介绍里，了解到“佳丽名苑”的消费对象是那些年轻的白领们。
“白领！我算是白领吗？”张思雨苦笑着在心里给自己定位，“我是天上漂着的一朵白云，正在苦苦寻找一片可以着陆的地方。”张思雨悄悄地叹气。
车停在一片工地前。楼房已经建好了，脚手架子还未拆除，围布已撤去，露出猩红色的墙砖，有工人正在给外墙面刷着红色的墙漆。
肖世杰对刚刷出来的一面墙体很不满意，冲着一个戴安全帽的人喊道：“涂大庆，谁让你刷这劳什子的？”
有人立即跑了过来：“肖工？”
肖世杰脸色铁青：“谁让你们擅作主张，改变我的设计方案？”肖世杰愤怒地挥着手，“这楼的外立面，我标好了的，一至二层花岗岩贴片，第三层到十六层涂成优雅的咖啡色，你们居然全涂成了庸俗的大红色！”肖世杰额上的青筋因为激动而鼓得老高。他停顿了一下，手指着那面红墙：“你给我看看！这是房子吗？这是一个硕大的厕所！我要让这个社区宁静、高雅、有品味，可你们却把它打扮得像个乡下来的丑婆娘！”肖世杰越说越激动，脸已经涨红了，胸脯急促地一起一伏，鼻孔里呼呼地冒着粗气。
那个叫涂大庆的人，被肖世杰一骂，脸上也挂不住了：“这……这……不是我让弄的。”
“那是谁？你把他给我叫来！”肖世杰大声吼着。
“是……是……是肖……我当时说了这是您的设计，可是他……他说……”
“好啦！不用说了。你让他们赶紧给我停下！”
“可是，可是……”涂大庆一副为难的样子。
“什么他妈的可是！我说停下就得停下！”肖世杰大踏步地向那面正在被涂成红色的墙走去，见地上放着一个油漆桶，愤怒地一脚踹去，桶里流出一摊鲜红。
“可是，可是，肖总……”涂大庆在肖世杰的大喊大叫中败下阵来，只能低头嘟哝。
肖世杰极不耐烦地挥着手：“什么都不用说了，少啰嗦。责任我承担了，肖总那里我去说。”
肖世杰的愤怒慢慢地平息了。他知道这不是涂大庆的错，涂大庆不过是个执行者，这一切都是肖桐的主意。这么土得掉渣儿的事，也只有肖桐才干得出来。肖桐仗着是父亲肖雄的弟弟，占有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肖桐对房屋开发一无所知，却又到处插手，有时候连父亲都拿肖桐没办法，何况他这个晚辈。
工人已停止刷漆了，肖世杰想着要怎样才能使这面可恨的红墙，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张思雨胆战心惊地看着刚才上演的一幕。她真没想到看似温文尔雅的肖世杰，眨眼之间居然就脾气暴躁起来了。或许人都有两面性，而她正好看到了肖世杰的另一面。
肖世杰见张思雨在看他，冲她一笑：“抱歉，让你看见我大吼大叫了。”
“没关系的，谁都有脾气，您坚持自己的观点没有错。”
“呵呵，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好吧，算我回报，现在我带你参观我的建设指挥部。”
肖世杰所说的指挥部不过是他在工地的一个简易办公室。墙上贴着一幅巨大的园区景观效果图，图上标明房屋建筑总面积二十五万平方米，楼群全为十八层的塔楼。楼与楼的间隔很大，每四栋楼之间有一个又大又通透的阳光房。阳光房里有咖啡厅、便利店，热带植物在阳光房里形成独特的自然景观，让人在冬日里亦能感受到来自海边的温暖。此外，小区里还有公用的会所，会所里设施齐全，有健身中心、羽毛球馆、室内网球场、餐厅。但最让人欣喜的，是小区里还专门建了一个公园，这在寸土寸金的北京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公园里有小桥流水，通幽曲径，尽显自然的纯真本色。小山上流下的一缕飞瀑，更是这个公园的亮点。
肖世杰见张思雨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便道：“感觉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提一点建议。”
张思雨一直告诫自己一定要多看、多问、少说话，可是这会儿她全忘了。听肖世杰一问，便欣喜道：“我喜欢这样的设计，尽显设计者注重人性化、个性化、私密性的理念。毫无疑问，生活在这样的小区里，是非常幸福的。你看，这楼与楼之间的阳光房，注意到了北京冬季漫长而又寒冷的特点，使人在冬季里也能享受春天的温暖。还有这个小公园，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模仿者，但至少现在它是独一无二的。”
“那你觉得这房子应该怎么定位呢？做成多大的户型比较合适？”
张思雨心里明白这应该是陶丽娜与肖世杰的分歧所在。陶丽娜考虑的是周边其他小区的价格优势会对“佳丽名苑”的销售带来冲击。而肖世杰认为“佳丽名苑”走的是国际化路线，力求在小区建设中张扬个性，提高小区生活品质，表现人文关怀。所以它的开发成本无疑要比周边的其他小区大许多，如果也采取低价位的策略，那对于开发商来说，是不小的损失。
张思雨句斟字酌：“周边其他楼盘面对的消费者，主要是一些急需住房而经济又不宽松的无房户。咱们这个小区的设计，走的是个性化、人性化的路线，面对的消费群体是三十岁左右的希望有独立生活居住空间的白领人群。这群人以单身或者正在谈婚论嫁的青年男女居多，他们对住房空间的要求不高，但希望有便利的生活条件，尤其是出行的便利。我刚才来的时候注意了一下，这里离中关村号称直线距离二十分钟的车程，实际上要乘公交车上下班，时间远不止二十分钟，那可是一件挺费时间和精力的事。假如我住在这样的小区里，我就希望小区有早晚班的交通车，方便出行。”
肖世杰大吃一惊，没想到她对他的设计意图理解得这么透彻。难道有人私底下悄悄告诉过她，当初他设计“佳丽名苑”时的想法吗？他还希望能听听她对这个楼盘的定价有什么想法。因为开发商前期的努力，最终都会落实到定价销售上，若定价不合理，销售过程中再作调整会事倍功半，甚至前功尽弃。想到此，肖世杰带她到已经竣工的楼里参观，使她对这个小区的了解更直观。
在参观的过程中，张思雨一言不发，偶尔用笔在一个小本儿上记着。
肖世杰问她：“你觉得这房子的布局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就我们看过的房子而言，大小、布局一成不变，缺少变化。”
“此话怎讲？”肖世杰万分震惊。
张思雨不想再说了，她一个新手，本不该班门弄斧的，可肖世杰居然不发脾气，还一直很有耐心地听着，真是难为他了。她看肖世杰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于是以退为进：“肖工，如果我说错了，您一定不能骂我。”
肖世杰笑了，这个小姑娘开始为自己留后手了：“怎么会呢？只要是针对这个小区的建设和销售的意见，我一概乐于洗耳恭听。”
张思雨说：“我们刚才看的楼群，以一室一厅或者两室一厅为主，最小的五十八平方米，最大的九十八平方米。以每平方米六千元计算，总价最低的是三十四万八千元，以银行最低按揭三成来计算；首付需要十万，再加房产税、利息税等，首付就得达到十二万。你想想看，年轻的白领们能有这个经济能力吗？我认为不如把这些房子缩小一点，每套总面积在三十五平方米左右就行了，可以没有单独的客厅，或者只隔出一个大房间，让买房的人按自己的需要去分割各个区域。”
肖世杰听明白了，张思雨描述的就是单身公寓啊。在国外，比如日本的东京，就有很多这样的单身公寓。单身公寓是年轻男女，特别是那些工作紧张又渴望独立的年轻男女们在结婚前的过渡用房，等以后有了更强的经济实力，他们就会购买新的更大的房子。对于这类消费者，七千元每平方米太贵了，可以定在五千五至六千五，而房子的总面积不大，这样房子的总价就降下来了，只要首付六万至八万元就可以拥有独立的居住空间。这个价位对于大多数刚参加工作不久的白领们来说，比较容易接受。肖世杰一下子兴奋起来：“太好了！张思雨，你的想法让我茅塞顿开。”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我们不妨到白领比较集中的中关村、CBD商务区等，给白领们作一个问卷调查，看看我们的推测是否和他们能够接受的心理价位相吻合。”
“那好呀，我们现在就去。”
张思雨摊了一下手，肖世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我们赶紧回去制作问卷。”张思雨怪怪地看着他，也不回答。肖世杰不愿意了：“哎，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呀！”
张思雨忽然想到了那份企划书，她有些恨自己多事了，顶头上司交来的任务还没完成呢，怎么又去搀和肖世杰的事？这不是给自己找活儿干吗？张思雨正跟自己生气呢，一听肖世杰没叫自己的名字，心里就有些搓火，刚入职场的她还没学会怎么掩饰锋芒：“首先，我不是‘哎’；另外，我现在是陶丽娜的手下，她让我明天下午给她交一份新的企划书，所以我……”
肖世杰竟然异常地好脾气：“好啦，我明白，你得听她的，对吧？那我告诉你：从现在起，你要听我的。”
张思雨眨着眼睛看着牛气冲天的肖世杰，心里不服：“陶经理是我的顶头上司，您却叫我不听她的，明天我怎么面对她……”
肖世杰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这事你不用管了。你回去之后立刻给我弄一份问卷调查表出来，我明天一早就要。陶丽娜那里，我来处理，你现在不归她管了，你是我部门的人了。”
虽然这是肖世杰对她的器重，但他说话的语气和那副居高临下的架势，让张思雨觉得很不愉快。
肖世杰见她半天不说话，便问：“怎么啦？不高兴了？是不是舍不得离开销售部？”
“不是。”
“那不就结了吗？明天你就到我在总部的办公室上班，我现在就通知他们准备准备。”
张思雨又是无语，肖世杰见她脸色凝重的模样，乐了：“嘿，你这个小丫头还有脾气哈。怪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还是怪我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肖世杰给张思雨的感觉的确如他所总结的，只是她还得再给他加上两条：目中无人，自以为是；极其聪明，心思细腻。
想到此，张思雨笑了：“好吧，我现在给我妹妹打个电话，一会儿我去她那儿，到中关村的时候，您把我放下来，我就不回公司了。明天我会把问卷直接带到公司。对了，公司能打印吗？用彩色纸打印会比较漂亮，省得印刷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
“能。你只要把文件弄好了，带来公司就行了，其他的我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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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怡抽空去了图书城，买到姐姐需要的那两本书。回到公司，被钱仁生看见了：“小美女，还挺爱学习的哈。”
“是呀，是爱学。不过这书不是我的，是我姐的。”
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