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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水荷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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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小船不堪重载的样子,福康安看得多了,原也不在意,可这样的人成了自己的岳母就太可怕了,崔夫人越是殷勤,他越是吓出一身冷汗。〃额娘,你开什么玩笑,你忘了满汉不通婚了吗?〃 〃这也没什么,让老爷对皇上说说,把崔家举家抬旗不就是了。〃傅夫人轻描淡写地说,〃崔夫人你看呢?〃 〃抬旗!〃崔夫人已经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了,抬旗实在是至大的荣宠,一般只有国家功臣,或与皇室联姻才能得到这样的恩赏。一旦抬旗,家中代代都是旗人,所受的待遇远远高于一般汉人,恩荫子孙,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崔夫人已经没有力气去考虑这是不是做梦的问题了,只知道紧紧抓住白天上掉下来的幸运。

〃是是是,能被夫人喜爱,能够侍奉公子,是咏荷至大的福气,一切都依夫人的。〃一边迭声地说着是,一边已笑得似是一万朵花开在了脸上。

福康安又气又急,什么贵公子的风范全都保持不住了,一伸手指着崔咏荷,〃额娘,你不是真想要我娶这个小孩子吧。〃十二岁的崔咏荷已经到了勉强明白什么是婚嫁、什么是定亲的年纪了。大人的对话,令她更加愤怒。为什么要她嫁给这个人?虽然他长得好看,可还是个坏人。极度的委屈让她深深地厌恶,厌恶娘亲此刻脸上的笑容,厌恶娘亲在傅夫人面前手足无措、巴结奉承的样子。

为什么娘亲突然变了?变得这样陌生,变得这样让人不喜欢。

而这时,福康安的手指忽然指到了她的鼻尖,于是满腔的怨气终于有了出口,就是这个坏蛋,是他惹出来酌事,是他最先让娘亲莫名其妙变成这般可怕的样子。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我绝对绝对不会嫁给你——越想越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张口,对着福康安指到面前的手指狠狠地咬下去。

福康安自幼习武,力能伏虎,却万万不曾防备一个小女孩,被她咬个正着,十指连心,一阵剧痛,忍不住闷哼一声,本能地左手握拳打出。

打在半空中,又猛然意识到对方是个小女孩,断然受不起这一拳,拳头顿在半空中,看着崔咏荷含恨不屈的踞神,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又是无奈,简直哭笑不得。

崔夫人吓得大叫一声,忙伸手把咏荷拉开,一边扬手要打,一边弯腰躬身,对着福康安一个劲儿地赔礼。

崔咏荷看着娘亲这等卑躬屈膝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气和痛,任凭娘亲怎么抓着要她下跪道歉,她就是一言不发,只是委屈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傅夫人全不动怒,反而失声而笑,〃果然是个大胆的丫头,我就是喜欢她这份胆气,可以帮我管教这混世魔王。〃福康安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牙印,只觉得天地间最委屈最倒霉的就是自己了,〃额娘,不论你怎么说,我是绝不会娶这个小丫头的。〃不等傅夫人答话,崔咏荷已大声地叫了出来:〃娘,不管你怎么说,我是绝不会嫁给这个大坏蛋的。〃福康安望望这个立场忽然变得和自己完全一样的小女孩,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傅夫人似是更觉得有趣,轻轻伸手,从自己的发饰上摘下一颗明珠,〃一时之间,也并无旁的凭证,这颗极品东珠是皇后娘娘所赐,就以此为文定之礼。〃崔夫人忙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

福康安眼看着东珠落到崔夫人手中,好似眼看着自己的一生就此完蛋一般惨叫一声:〃额娘,你到底是开什么玩笑!看到个略顺眼的小孩,就随便拿颗珠子替我定亲了?〃傅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以前你阿玛常给我讲占人的故事,记得汉人中像是有一位有名的诗人,有一日也是见着个小女孩,虽未成年,却非常可爱,所以就立刻拿明珠向女孩的母亲下定,约定将来这女孩长大就娶为妻子。如此风雅的典故,在你身上重现,你该高兴才是。〃说完这番话后,也不看福康安惨无人色的脸,伸手一拉崔夫人,〃来,我们一起去敬香。〃 〃额娘!〃福康安简直是在哀嚎了。

傅夫人听如未闻,只管往前走。

〃娘!〃崔咏荷拼命想挣脱母亲的手。

崔夫人一只手牢牢抓紧这个让自己一步登天的女儿,满脸的笑容,满眼的热切,却只管望着傅夫人亦步亦趋。

两个母亲就这样,全不理会儿女的意见,轻易定下了一桩亲事,只留两个受害的当事人,不断地发出全无用处的抗议之声——〃我不要娶她!〃 〃我不会嫁他〃

2

〃大将军得胜归来,大将军得胜归来!〃喧天的锣鼓响彻了整个京城。从城外三十里开始,已飞扬起满天的旗帜,几十个大嗓门的军士飞马沿路呼喝。远远的明黄色代表着最高的权威尊贵,簇拥着白马银鞍的将军,正往城门而来。

城门外,早站满了迎接的官员,城门里,沿街更挤满了好奇的百姓,高楼之上,影影绰绰,衣香鬓影,也都在往城外张望。

大将军福康安得胜回朝,奉旨沿途夸功,这对京城百姓来说,已经不是新鲜事了。

这位十四岁就带兵上战场的少年将军贵介公子,本身就是一个传奇。无以伦比的高贵身世,无以伦比的俊美仪容,无以伦比的英武威严,无以伦比的赫赫战功。

这样的年青将军,是所有人心中最完美的英雄,更是无数女子眼里和梦中的情郎。

每次他得胜归来,光是为了抢着站最好的位置看他的风采气概,就常会引起推搡打闹的事端来。

这一次也不例外,福康安的队伍还没有人城,城内欢呼狂叫的声音已经和城外的鼓乐声一起,冲上了云霄。

得胜回京的福康安用的是御赐的卤薄仪仗,前呼后拥共有数百善扑营军士,十名戈什哈都是钦封参将衔,都穿着簇新的黄马褂在前开导,举着钺、节、镫、斧、旗、牌,中间拥着高坐马上的福康安迤逦人城。

福康安原本姿容俊秀,几年的征战,让他染上了风霜的脸上,添了几分英武之气,俊美绝伦之外,竟有份慑人的威严。

依旧如少时一般白马银鞍,头上戴的金龙二层顶竟嵌了四颗东珠,四爪团龙蟒袍裹着英武的身躯,外罩石青马褂,腰间束一条四块玉板镶猫睛石玄色带子,悬着明黄流苏御赐倭刀,最出眼的是腰间还斜挎了一支带轮子的镶金鸟铳,更引来无数人的注目低呼。

任何一个朝臣,只看福康安一身特例的打扮,已可以推知这位将军受圣宠之深,就连朝中一品大员也不能相比。

但在普通百姓眼中,却只看见如此打扮的青年将军英武得直如天神,忍不住发出阵阵欢呼。高楼之上,影影绰绰,有胆小的藏在帘后柱旁偷偷观望,有胆大的干脆倚着栏杆,娇声叫好,一时间,燕语莺声不绝,半空中七彩缤纷,不知是哪家小姐顺手抛下手中绣帕,引得姑娘们纷纷将手中那带着自己体香的帕子对准福康安抛过来。

轻风徐来,满天香帕飘飞,遂成一道奇景,令人叹为观止。

就连前前后后的军士们也忍不住跳起来,要去抢那香帕。高楼上,惊呼欢叫之声,又是羞又是恼,又是欢喜。军士们争争抢抢,不免也笑笑闹闹,百姓们从不曾见过这般情景,更是指指点点,高声大笑。一时间,京城之中,全是一片欢喜热闹的气氛。

受圣命而出城迎接福康安的官员们,也都不免跟着开怀而笑。

没有人注意到,这次的迎接主使,当朝皇帝十五子,嘉亲王永琰,原本也十分俊秀出色,却因为被福康安一比而立刻黯然失色的脸上,虽然也同样带着开心的笑,可是眼睛里却一丝笑意也没有。

。lyt99。。lyt99。。lyt99。韵柔抱着七八册才从书市搜来的话本小说,略看了看福康安威武的样子,轻轻地笑笑,也不凑热闹狂呼大叫,辛苦地抱着书挤出人堆,把身后的喧天锣鼓甩开,轻快地向崔府而去。

才一进后园荷心楼,两个小丫头已慌慌张张地迎了过来。

〃韵柔姐姐,韵柔姐姐,小姐又不见了。〃 〃老爷夫人已经去傅府贺喜了,临行前催着我们叫小姐快快梳洗打扮,可是我们怎么也找不着小姐。〃韵柔不急不躁地把手里的书放下,才道:〃别担心,定是又躲到哪颗大树上看书看得睡着了,以至于忘了时辰,你们忙你们的,我去找她。〃交待完这一句,便出了荷心楼,一路分花拂柳,来到花园深处,荷花池旁的大树下。抬头看枝叶繁密间隐隐约约的衣角,笑说:〃《石头记》这样的雅书,应在闺房之内焚香听琴观赏,可不是躲在树上看的,真真亵渎了好文章。〃头顶上忽然响起懒洋洋的声音:〃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枝头夏睡足,俗世闹哄哄。〃韵柔失声而笑,〃是是是,我是俗世中人,小姐你是人间大雅士。妙玉煮雪,探春联社,宝钗扑蝶,黛玉葬花,都是大雅,独你小姐是雅中之雅,树头读石头。〃头顶枝叶分开,露出一张染了几处脏污却倍显俏丽的脸,对着韵柔眨眨眼,摇头晃脑地说:〃你怎么把飞扬跳脱活泼可爱的湘云给忘了。她卧石眠花,我树头读书,都是人生乐事,顺便还能感天地之气,与山川草木共呼吸,收日月之精华,这样的大风雅,俗人是不会懂的。〃韵柔恍然大悟,〃啊,原来你是在感草木之气,夺天地之精华啊,这样高深的事,我竟也不知道,还以为小姐你是在躲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坏人呢。〃崔咏荷在树上一瞪眼,怒力装出凶恶之状,〃什么坏人,不要忘了,你的小姐我早就熟读圣贤文,胸中全是天地浩然正气,我怕什么坏人?〃 〃是是是。〃韵柔掩唇低笑,〃原来小姐你不但在树上与天地共呼吸,还在回味圣贤的浩然正气,怪不得听不到外头的鼓乐暄天,自然也不知道福康安大将军得胜回朝,当然就更不会有想躲他的念头了。〃崔咏荷哼一声,敏捷地自树上跳下来,恶狠狠地瞪着韵柔,〃你说什么?〃韵柔全不惧怕,泰然地打量着这位出身名门的小姐:一头秀发随随便便地扎在一起,更被许多枝枝叶叶缠在头发上摇摇摆摆,裙子撩起缠在腰上,因为爬树,衣服被枝叶勾破数处,更加黑一块灰一块,脏污甚多,这一番叉腰发怒,简直就和街头的泼妇恶女没什么两样。

韵柔摇摇头,低低地笑,〃好一位饱读圣贤书,又能倒背《女律》、《女诫》、《女四书》的名门闺秀,便是圣贤,怕也要被你气得活转过来了。〃 〃韵柔!〃崔咏荷饱含威胁地扬起了拿在手中的一本书,作势要打。

韵柔笑盈盈地说:〃曹先生十年辛酸,字字是血写出来的东西,你若是用来打人,岂不是亵渎了绝妙文章和书中佳人?〃崔咏荷哼了一声,翻开手里拿的书,愤愤然倚树而坐,〃我不打你,不是心疼你,是怕打坏了我的书。〃一边说着,一边珍惜地低头看手上的书。

韵柔在旁同时低头看,崔咏荷所翻到的那一页,正好写着宝玉黛玉在沁芳闸旁桃花树下共看西厢,一阵风吹来,落红成阵,满身满书满地满池都是鲜花,美得如诗如画。

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看身处的后花园,眼前的荷花池。清风徐来,身后大树枝摇叶动,池水泛起涟漪不绝,荷叶轻轻摇曳,竟也别有一番风韵。忍不住笑道:〃可惜了在这里陪你的竟不是福康安,否则倒是和书上一般了。〃 〃呸,那个眼里只有功名的禄蠹,你可别再提他,脏了我的耳朵。〃崔咏荷一听到福康安三个字,即刻心情大坏,口气十分恶劣。

韵柔忍禁不住,低笑阵阵,〃我的天,都是我的罪过,引着你看这样的邪书,看得都走火入魔了,竟也学起了宝玉,这天下第一闲人从不干正经事,却最爱嘲笑干事的人。〃崔咏荷合上书,唉声叹气,〃我若是男儿身,倒也不介意做宝玉,纵是世间第一无用人,却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人,到那时,你也能做我的黛玉,咱们都不用为福康安那个禄蠹心烦了。〃韵柔啼笑皆非,〃心烦的是你,我可从来没烦过。我倒是恨不得,你早早地嫁了他,当上贵夫人,我也好沾沾光。〃 〃啊呀,你何苦总是口是心非。〃崔咏荷拉长了声音念白,〃我就是个多愁多病的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的貌。〃韵柔笑得弯下了腰,还不及开口嘲讽她几句,就听到一个饱含惊讶,偏可以让每一个人听出所有的惊讶都是假装的声音——〃咦,我竟不知,我有这样一位情敌?〃崔咏荷〃啊〃的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猛地回身,全身都是防备,指着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锦袍玉带的贵公子,〃你怎么来的?为什么没有通报?〃 〃走进来的啊。就我们两家的关系,还要通报吗?〃福康安一本正经地回答,眼睛似受到无形吸引一般望着崔咏荷的手臂。

为了爬树方便,崔咏荷把袖子全挽到了肘上,露出白生生的胳膊,越发显得肌肤丰泽,白如凝脂,竟晃得福康安心头一眺,急急忙忙移开视线。

身为贵公子的他,虽常见美人,但多是高门大家的小姐,规矩仪态,多得数不胜数,何曾见这等衣饰零乱、散发露臂、无礼凶悍的女子,可这心头忽然的一乱,却是从不曾有过的,一时竟难得地有些不知所措。

崔咏荷一见他就火大,上前一步,手指都戮到福康安的鼻子上了,〃你来干什么?〃福康安清楚地闻到崔咏荷身上树叶的清香,与一般闺秀的脂粉香气全然不同,更觉得她那美丽的手指离眼睛太近,近得有些白亮地晃眼了。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方才微微一笑,〃我出征这么久,回来了,当然要到老师这里来看看。也来看望看望你,对了,我带了礼物来。〃说着抬手轻轻拍了两掌。

园门外,立刻进来七八个人,捧着的托盘里闪着一片奇光异彩,宝气珠光,可与阳光争辉。

〃这些都是我打了胜仗,宫里头的赏赐,上等宫扇你应该用得着,红麝香珠,凤尾罗,芙蓉席,都是宫中上用的佳品,还有玛瑙枕和香如玉,也是极品,你看看喜不喜吹。〃这些无比贵重的宝物,自福康安口中说来,也是轻轻淡淡、随意无比,而脸上的笑容,高贵斯文,亲切自然。

偏偏崔咏荷看着只觉得无比刺眼,冷冷地一哼,〃好,好得很,我的确喜欢,这些都是送给我的,自然由我处置了,对吗?〃 〃自然!〃福康安笑着点点头。

〃好!〃话音未落,崔咏荷双手飞快,已将四五把上等宫扇撕成了七八段,下人们惊呼之声才响起,那红麝香珠已被她拿起来,往那荷花池中扔去。耳旁抽气之声陡起,她只听如不闻,抓起玉如意往地上用力一扔,美玉碎裂的声音清脆好听,她犹觉不畅意,伸手又去拿那玛瑙枕。

韵柔一伸手,按住崔咏荷的手,口中哀求:〃我的小姐,你若不要,就给了我吧,何必这般暴殄天物。〃崔咏荷又气又怒,〃韵柔,不许扯我的后腿。〃韵柔双手紧抓,就是不放手。

崔咏荷正要发怒,福康安已笑出声来,〃韵柔,放手吧,小姐爱扔就让她扔,纵掷千金,博小姐一笑,也是无妨,你若喜欢,下回,我再送你几个。〃崔咏荷趁着韵柔微怔的一瞬,双手用力一掷,玛瑙枕裂成碎片,这才悠闲地拍拍手,大功告成地挑高了眉头,斜睨着福康安。

福康安似毫不被她挑动,笑笑地唤了一声:〃吉保!〃 〃在!〃随着一声应,一个腰间配刀的英武男子走进园内,对着崔咏荷打了个千,〃请崔小姐安。〃崔咏荷没有理他,只是睁大了眼睛望着他身后。

王吉保身后是一个又一个的丫头,人人低头捧着东西,长长的队伍一直排到园外,一时竟根本看不到尾,也不知一共有多少人。

王吉保微微哈着腰介绍:〃崔小姐,这是苏州织造送上的绵缎,不但质地上佳,就是撕开的声音都极为好听,小姐尽管撕,现在只拿了三百匹来,小姐要觉得不够,我们再送新的来。这是上好的贡珠,不但圆润明亮,就是打碎了,声音也清脆悦耳,小姐听着一定舒服,小姐爱怎么砸,就怎么砸,喜欢砸哪种珠,哪种玉,尽管开口,小人一定为小姐准备更多的。还有,这边是……〃 〃够了!〃崔咏荷大怒,〃你是在拿你们家的富贵压我来了。〃王吉保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小姐言重了,小姐是小人未来的主母,虽然不知道少夫人为什么爱撕东西、砸东西,但既然主子喜欢,我们就要为主子办到。小姐尽管砸,随便撕,不过要注意爱惜身子,若是撕得手臂酸了,砸得肩膀累了,也不要紧,尽管吩咐下来,小人们替小姐撕就是了。〃 〃你们根本就是存心在拿我比裂锦为笑的褒姒。〃崔咏荷顺手抓了把明珠,对着王吉保罩脸就要扔。

王吉保依旧站在原处,头都没抬一下,一直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崔咏荷受窘的福康安脸上怒色却是一闪而过,身子飞快地掠过来。

韵柔也惊得失声叫了出来。

这王吉保虽然态度恭敬,却不是一般下人。王家三代都服侍傅家主人,他爷爷曾救过福康安的爷爷,他父亲曾舍身为傅恒挡过刀剑,他自己也在战场上屡次救护过福康安。虽然目前还是傅家的下人,一旦放出去当官,二品的参将是跑不了的。他虽然碍于身份之别,不便躲闪还击,但真打了他,福康安断然不会罢休,也难怪韵柔花容失色。

崔咏荷的手高高地举起,却忽然换了个角度,对着正飞快掠过来想要阻止她的福康安披头盖脸掷了过去。

福康安固然自幼习武,但一来并无防备,二来,身体正快速向崔咏荷冲过去,一时躲闪不及,被这一把珍珠打个正着。小小的珍珠,被这女子含怒用尽全身之力掷出,打在脸上竟也粒粒生疼。

王吉保脸色一变,〃三爷!〃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弯刀上。多年征战,愤怒使他的杀气立刻飞腾而起。

韵柔〃啊〃了一声,想也不想,就飞步上前,想要用身体遮挡往崔咏荷。

福康安也急忙给了王吉保一个眼神,提醒他不可造次。

惟独崔咏荷完全没感觉到面临的危机,冲着福康安冷笑一声,〃全都是你的主意,对吗?〃福康安脸上生疼,却不怒反笑,〃我送你的东西,你向来不是扔就是撕,既然这样,我就多准备一些,让你撕着开心,这也不好吗?〃崔咏荷怒容满面,瞪圆了眼睛望着他,眼神无比凶狠,〃福康安,你不要仗着傅府权势就以戏弄天下人为乐。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你们傅家赫赫扬扬,已二十多年,纵眼前是烈火烹油、鲜花自锦之盛,也不过是瞬息繁华,别忘了盛筵终散的道理,总有一天,乐极生悲,叫你尝尝登高必跌重的滋味。〃-这样恶毒的咒骂,听得王吉保在一旁直皱眉头,福康安却像毫无感觉一样,依旧笑得泰然自若。反把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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