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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为自己就是最不幸或最倒霉的那个。因为,我的这点“打击”或“重创”,在更大的现实与历史的冲击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我仅仅是一个非常普通人群中的一个普通的人,我没有权利认为自己就该因自己的一点痛苦,而让全天下都读出黑暗的味道。我无权否决全天下。
不过,我也确实累了,感到疲惫了。我需要有一个疗养自己身心的时间,我还得努力地再去寻找自己的梦———假如,她存在,她可期待,她不是那类海市蜃楼般虚幻的空想。我庆幸自己还有感觉能力,还没有麻木到不存任何知觉,这让我决定要出远门,要独自地去旅行,再去看一看外面的风景,再去感觉一下世界生生不息的奇幻的原动力。我得找到我的那个精神的支点。
尾声(2)
你们真的不必为我担心。多少年中,直至现在你们始终在我身旁。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最需要的帮助,我真的感谢你们。但是,我不想像一个负担一样地拖累你们,你们已经做得够多,实在不能再多了。在你们还能够支撑自己的信念与精神的时候,我希望你们去尽心做自己的事,不要老是牵念着我,想我的苦恼,甚至为我的“厄运”愤愤不平。我不值得你们这样,不值得以消耗你们的心智和生命(每一点时间都是生命的累积)来换取这些。我知道这样说,你们一定不会同意,我甚至想得到彤非看到这里一定又是在狠狠地骂我了。但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我希望你们能兑现一种生命美丽的承诺,希望你们快乐,更希望你们可以做到我至今所无法做到的那一些。
也许,在某一天,就像歌里唱到的“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不过我要把“我想、我等、我期待”之后的那句歌词,“未来都不能理智安排”中的“不”字去掉,我希望,未来能理智安排。当那一刻来临,当我觉醒,我会回来。我会回到生活中,也回到你们的身边来。
不要问我去了哪里,我自己至今也不确定。在我离开之前,我会关掉能与外界以及任何人联系的手机,我会把它存放在家里。因为我不希望有干扰,也不希望给你们留下个永远剪不断的尾巴。不过,你们还是应该放心的。
有一件事需要拜托彤非,那就是在我离开的日子,帮我照看我妈妈。我知道,家里有哥哥在,生活上的事不用多费心,但你就多替我陪妈妈聊聊天吧,别让她因我不在而过于寂寞。我和哥哥已私下做了交代,我想一切都会安排妥贴,不会让妈妈知道我此刻的出走。昨天,我去看她,已铺垫说近日会出国去看点点。
再有,桌上的另外两封信,一封写给“爸爸、汤姆叔和自己”的,你们可以看,那是我对自己的一个反思和交代。我想你们看过后,心里会了然我近日在思考和想着的东西,也会了解我的心情。而另一封写给远野的,我希望你们转交。我知道,在这样的时刻你们一定会想到他,也一定会想到搬他来安慰我。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现在不能见他,也不能就这样地去寻求他的一种安慰。所以,我留下一封信,算是临走前的辞行。
好了,就写到这里,拜托你们了。
握你们的手,拥抱你们!
林黎
2003年8月12日夜
读着林黎这样的信,三个人都缄默了。看看信末的日期,彤非后悔那天来看林黎,竟然没有发觉她要远行的任何蛛丝马迹。还以为她比想象的样子好,是她有了种能够让人暂且放下心的好迹象。但是,竟然错了,错得不可弥补。
顾卓说:“林黎实在是很特别。”
陈滔未说只言片语,他也在体味着顾卓话里的意思。他在想,林黎呀,你怎么就非得自己承担所有的事情呢,你为什么学不会让别人替你分担,哪怕一点点都好,干吗非那么要强呢!
此一时,书房里的三个人心里都已明白,林黎此前是把一切都想到了,也把什么都想好了。所以,她走了。走得无牵无挂,也走得让任何人没有任何的机会和余地。
彤非慢慢地又打开留给他们的另一封信,开始读———
My Dearest Dad & Uncle Tom:
你们,我生命中的两个最重要的人,都离我而去了。我非常伤心,伤心到你们想象不到的程度。但是我却不能抱怨,甚至连一点有限的要求都不能提。
你们走得那么决绝,不给我留下希望的可能。我知道你们的心中也许有着某种不忍,但你们也依然走得无奈或义无返顾。你们也许认为,曾经给过了我最好的东西,于是我天然地便该能承载你们的精神。你们看着我走到今天,也相信我不再会迷茫,不再会失去那种你们看来甚至可能比生命还宝贵的传承。可是,你们知道吗,我仅仅是你们的孩子,是你们用爱和精神铸造出来但却也还嫌弱小的孩子。在今天的环境中,我得面对连你们恐怕也不能想象的复杂,而这复杂的变化却仍在继续,仍在布下辨不清前方的霭霭雾气。我辨不出脚下的路,抑或连自己在哪也搞不清,你们要我自己摸索着走么?要我自己在摸索中遍体鳞伤地去抗争么?好的,我也对自己无数次地这样说过!我和现实搏斗,有时真的很像在与风车大战,用尽了智慧、体力却徒劳无功。我留下的也仅仅是人们的一些同情和惋惜,虽然这其中也有着许多让我为之感动的东西,但那感动对一个被“战场”遗弃的人来说,又如何能鼓励他去继续作战呢!
尾声(3)
独自静下来的时候,我开始审视自己的以往。我曾经与自己进行过一番对话,现在说给你们听———
1
灵魂与现实中的自己这样说:
我知道你一直在读我,像读着一封封来自天堂的信。你这样爱不释手,我知道,是因为你喜欢,你珍爱,你舍不得放下。
但是,你也感到惶惑,也有过一些挣扎。我知道,在潜意识中你是想回避现实给你的那些反差性撞击,以为不去碰也就构不成真正的伤害。但是,欺骗自己又岂是那么容易!
你曾对自己说,“灵魂,你是这世界上最稀有的东西。你神秘,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能被坚守的人抱持,从而不减淡色彩,不失去分量,甚至使人懂得什么叫真挚、激情和无怨无悔,所以,你的另一个名字或许该叫“永恒”。
你说,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有着无数种价值观,可你竟遇上我,认为自己是最幸运的人。所以,你也不排斥那些因要守住灵魂而不得不面临的风风雨雨。你真的是迂滞得可爱,你说自己既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你就不能再贪心,不该再奢求更多的什么。你说,自己不能无度地索取和占有,即使你是上帝的女儿,那也不可以!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人毕竟避免不了孤独。寒冷的时候,你说希望炉中能有一点火,你希望有那么一点点就好。你抱定了这样一种态度在过自己的日子,当人们疑惑地揣度,你“不食人间烟火”为何却又活得充实满足?你笑而不答。也是啊,要你说什么呢?你有必要把自己全部地解剖于世人眼前吗?你会说自己与别人不一样,你有的他们没有吗?你不会的。你只是在心里愉悦地对自己唱着歌,你得意自己品读了一种叫做灵魂的东西,而她有着灿烂迷人的光焰与魅力。
为此,你还为她搭建了一所自然纯美的庄园,那里满眼都充盈着绿意。你说,尽管自己只是尘世间的一颗微粒,但也要让梦想有最好的寄放之所,而当喧嚣隐去之后,自己将融在那里。
如今,你的庄园被人破坏、拆除了,你望着它,祈望我能停留,可是,我也要随风飘向远远的地方。你得理解,你最爱的那两个人,他们一个个地走了,我先要去照看他们最终选择的栖居地。
于是,你开始哭泣,觉得自己不再有灵魂的照耀,你甚至怨我也抛弃你……
2
你对上帝说:“上帝,你曾经仁慈地给世人留下了一线希望的光束,你说过,这个人拥有,就给他更多。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讲,一个人有梦想、取得和需求的能力,就意味着他在被创造前已被赋予了某种特别的心智与素质。既然他有这些特别的东西,那么,就给他与此相配的所有感受与经历,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无论是顺遂还是曲折,好的与坏的,统统让他去体验品尝,给他机会去尝试那所有的过程!”
你说:“上帝,这一切我都按照你的意思经历并接受了,可你为什么却不守诺言,要把我原有的东西也一并拿走呢?你想让贫乏者有与贫乏相适的日子,而让富有者具有与富有相当的生活,各得其所,可是你有时却不再去看看结果。我现在告诉你,别人的东西我不要,可你必须得把那灵魂和依托灵魂的庄园还我!”
然而,上帝漠视着你,因为他管不了芸芸众生的每一个想法和愿望。
3
你想找你的朋友们说,你知道他们与你走得很近,也很关心你。但是,这些天来,你已打扰了他们太多太久,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该卷入到你的心境中徒增烦恼。毕竟,一个烦恼被剖示开来,就等于多出了许多个烦恼。他们一旦被传染上这种坏的情绪,可能烦恼也将从此不再抛开得去。
所以,仔细地想想,你还是该自己收藏这一切。因为,它属于你!
……
亲爱的爸爸和汤姆叔,至此我只有自己来面对自己的痛苦和茫然了。
我想,我也许该适时地退出这样一种执着了吧。一种美好的东西、美好的感觉,太依恋也就无法摆脱,以致把心陷进去还要凭空再加入现实所不能容纳的东西。这努力太艰苦了。
尾声(4)
我似乎不能要求别人来配合我的这样一种生存方式,但我也不该如此地“虐待”自己。我想要把那些拥有过的感觉放一放,把她们寄存在一个恰当的地方,即使很长一段时间可能没人再会去碰她们,但这样的“无疾而终”,总好过再度被人践踏和破坏要令人心安吧。她们,至少还称得上是一种美好的珍存。
我知道,我的确是需要让自己静一静了。在静一静中,我想,我也许还能再度恢复一种理性的力量,也或许还能再找回性格的张力。
和你们说了太多,也太沉重了。我先停在这儿,等以后可以再谈的时候,我们再来接续这样的交谈。
非常非常地想念你们!告诉我,你们好吗?
你们的女儿 林黎
2003年8月11日
陈滔、顾卓一直听彤非一点一点地读过来,不要说顾卓,就是陈滔都觉得彤非今天的语气特别凝重。也难怪,读这样的信,怎能让人轻松得起来呢?他们觉得林黎哪里是在写信呀,她纯粹是在用笔解剖自己最深沉的痛苦,而且一笔一处伤痕。她没有怨气十足地去发泄心中的所有愤懑,即使在当前的心情与处境下,也不忍背弃她的灵魂,只是悄悄地走了,心里却留着一点再回来时拥抱那曾经的美好的希望。
他们想不出林黎会去了哪里,从她的信中看,她不会有事应该是能够肯定的,这让他们多少能感到一点心安。但是即或如此,林黎真能恢复她以往的心情和状态,真的可以很快地从茫然中走回来吗?对于她在信中表现出的那种异乎寻常的落寞与平静,三个人都觉自己的心有种说不出的颤栗感,他们倒真希望林黎当着他们的面痛快地大哭,而不是这样不声不响地就“失踪”了。
离开林黎的家时,天阴阴的突然下起了暴雨,顾卓开着车有一度竟看不清前面几米的路。他们不必再去北京了,也去不了了。顾卓把陈滔、彤非送回了家,也回了自己的家里。
这之后,他们就只能期待了……
二
林黎在上周末把彤非赶回自己家后,一直静静地、静静地想着自己的事。她依然不去翻看汤姆叔那本《灵魂的札记》,她觉得自己现在无力去读那样的东西,也不配读。她把一切都按惯常的方式编号收藏,之后就开始坐在字台前给朋友们写信。
几天中,她想好了自己要远行的事,知道临行前该给朋友们甚至自己做个交代。于是,愣愣地坐在那儿想着该从哪里开始。
回顾了几个月甚至是多少年的前前后后,她觉得自己竟然还有那么多珍藏是温暖和值得温习的。她照着多年的习惯,拿出了一迭纯白的信纸,准备写下暂且告别必须要说的话。
她最先就是想到了远野。“这个人”,虽然永远都走不到她现实的生活中来,不像爸爸和汤姆叔,对她意味着“全部”,但却是她可以无所顾忌地袒露心情和做精神勾连的人。想着一些天来,断断续续回环往复的念头及想法,她给这个最后的“MAN”写道:
My Dearest Y。My Darling:
拥吻你,无限……
我知道,此刻你也许已听到了一些关于我的事和情况,我不知道朋友们接下来会做什么,但他们一定不会放掉你,这我清楚。所以,我想,在此之前还是由我自己来跟你先说说,一段日子来在我心中所萦绕的那些所思所想吧。
前面经过的事,现在想来,实在算不得是最重的打击。但是,我被一种“遗弃”感牢牢地攫获住了,在我挚爱的人一个个相继离我而去的时候。你是知道的,我清楚你了解,他们———爸爸和汤姆叔对我的意味。此刻,只剩下你,我唯一还能抓住不遗弃自己精神寄托的一线牵连。我想,在我独自出门之前,必须要告诉你我的痛苦与疲惫,以及我也要暂且告别你的理由。
我最亲爱的MAN,关于远行,你是能够理解的,对吗?许多年来,你一直都那么温暖地在我身边,在我的心里注入进如阳光般的透亮感,所以,我不怕你说我也逃避你所给予的光的美感。我知道,只要我活着,就需要光的引导,让我好看清这个世界,看清那些美丽抑或不太美丽的现实的模样。但是,我此刻的精神出了点问题,我即使看得到来自于你的光,却也依然辨析不清世上纷繁的世象。所以,我得要去疗养,疗养自己的精神。
尾声(5)
在最初的日子,我的思想是很混乱和迷茫的。曾经,我想到过许多在此刻看来也不免颓丧的想法。现在我把它们讲给你听。
我曾想,一个凭心灵理解事物的人,感觉会是极其敏感和重要的。但是,当突然间感觉不再,那就有如从顶峰坠落,惶恐而无望……迅速的下降,造成了心理上的失重,感受几乎难以形容。
我困惑,自己与这个世界的默契居然是那么脆弱!那么,是否应该怀疑,当初的“默契”其实不过是一种人造的幻景呢?我不能抱怨任何来自于外界的撞击,而只能独享。独享一种失重的痛苦与凄楚。
回味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这似乎构成了对自己心智的一种较量。那较量在考验着我是否有足够坚强,是否做得到继续坚持,或是否真有一种摆脱的能力。
独处的几日,我想先想清一些事情,想明白一点问题。那就是,当初自己的认定是否够得上正确和理智?而其间又是否有自己一厢情愿的单纯和盲目?再后是想状况究竟怎么发生的,从哪儿开始又是如何演变?最后,我问自己,是否该彻底调整自己呢?
也许,在平常的日子,我总觉得自己还算得上是有一定理性的人吧。于是分析,自己是否把理性引入了极端,错位地给了理性偏差的尺度,以为现实都可以在规划中变得完美,忽略掉了个人之于社会的渺小?否则,自己为何会在现实的反差中出现这般对信念的动摇与怀疑?
我想,毛病也许正出在这儿吧!
我开始审视自己,在想,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她首先接受了所能见到的这个世界进入她视线的最初景象,原本说也该是很平常与正常的事。问题在于,其后她对这个世界的体察,因投入而专情,因偏爱而沉醉,以致错位地以为那些曾不当发生过的事是不可避免的,是过程的一个印记。这无疑让自己陷入到一种误区中,以为把心交付就可以无所顾忌地继续前行。然而,这一错位却造成了判断的含混。当这个世界自己发生了兴奋点的转移,当所期待的对话无由中断,当交流中出现了一种跳跃式的“闪躲”,当一种亲切被莫名的理由划出一段距离,由此,心的天平怎能不在一种错位的模糊中发生奇怪的位移呢?
我告诉自己,这完全是自己的错!因为,我不得不问自己:你为什么会让自己如此沉浸,难道仅仅凭着一种沉伏心底的“熟识”与“情愿”吗?要知道,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跤,你却从爸爸、汤姆叔和自己的身上体验了多回。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自长大之后,就从没再轻易地变更过那些最真的愿望。但是,你还是犯了一个最低级的错误———放任感觉中那种认定的坦诚与率真而不自省。
我开始否定自己。
不过,我却也又在想,难道人不该相信一种从开始就打上了深深烙印的那种美丽印记吗?人不该有一点点可爱的率性的直觉吗?如果,一个人真到了绝对“理智”的程度,时刻以冷峻的心智、识时务的选择或是怀疑的眼光来对待这个世界,感情如坚铜硬铁,那么,那份人性中该有的感性又如何处置呢?生而为人,总不能把自己变成一段风干的木头或是随风摇摆的草叶吧!
我心中的矛盾,让自己沉寂了好几日。
认真地分析着这个世界,我思量着,如果说,它本就拥有狡诈的天性,那么就不奇怪它能制造出海市蜃楼的本领;而如果说,它本就是一个容易放纵自己的坯子,那么就更不奇怪它会承载如此多虚与委蛇之人,或者容忍欺世盗名和苟且龌龊之事;再假如说,它的性格中原本就存在着一种无法专一而不断变换的欲求,致使它时而会表现得非常体贴、热情,时而又相当疏离、阴晴不定,甚至在不断发生着的注意力转移下,也有着迷失自己的歪歪扭扭。那么,也该说是它的天性使然,因为它不成熟,而并非蓄意。那么,我何必要为此不悦呢?原本该由它自身去磨合矫正的东西,我不必非得参与啊!爱一个“人”时才该付出的那种关注,我为何偏要身处微贱而却渴望那种悬殊无望的零距离?我的迷失,显然是因自己的执迷而变得滑稽。
尾声(6)
想了几天,我认定了是自己的定位出了问题。虽说不是经意,但忘情是导致今天发生一切的缘由。我告诫自己,你得及时地修正自己的轨道,对于不属于自己的,精神上可以遥望,但在情感上却应做到“也无风雨也无晴”!我觉得,我是获得了一次体验中的教训。
但是,这几天来,当我反反复复地温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