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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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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婴孩的诞生,热烈而勇敢地啼哭;将死的人光照回返,回荡着轻渺的叹息。牧师双臂紧紧抱住红彤彤的孩子,喉咙里发出哽咽声。这一刻,世界是如此热闹。从未有一个时间像此刻这样,生命如此珍贵。

  春迟跪在床边,握住淙淙的手。她已经离去,温热尚余。身体不僵,反而有莫名的花香溢出。就像回到了那个混沌的午后,在馥郁芬芳的曼陀罗花丛中,她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又或者,是在船屋的那次,她为她洗澡,轻轻替她绑起辫子。不要言语,有言语就有猜忌,她们是不需要说话的,只是这样静静地彼此倚靠着。

  先死的人是有福的。纵然有罪,也会消散,只领受怀念,他们多么有福。春迟虽然不肯原谅,却也无法淡忘。淙淙的确实现了她的愿望,成为一片一辈子笼罩在春迟上空的云霞。

  至于那个孩子,在众人的手里传接,得到祝福。而春迟始终没有走过去抱他,因为无法承受这强盛的光。

  她几乎要窒息,不得不松开淙淙的手,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她就听见成群萤火虫惊慌飞起来的声音。她决定唤他做“宵行”,如此果决,不与任何人商量。

  “宵行”是七月里泱泱成群的萤火虫,是夏天晴朗的夜晚腾空升起的一团焰火。宵行来的那日像一个节气。春迟觉得黑暗里的泅渡已经到了尽头,她像一只动物,水淋淋地爬上岸来。

种玉记 上阙 4

牧师非常不愿意让春迟带走宵行。他不认为一个盲女可以将婴儿照顾好。何况,她和淙淙毕竟是有些嫌怨的。万一心存芥蒂,定然会令孩子受苦。

  可是令他无奈的是,这孩子只与春迟亲近。在他大哭的时候,只要春迟抱过他来,他便立刻不哭了。睡觉的时候也要春迟哄,才肯安心睡过去,醒来若是看不到春迟,又要纵声大哭。这孩子既不贪吃,也不贪睡,仿佛只有一个心愿,便是被春迟抱着、哄着。

  春迟待他,也未见得多好,有时遇到这小孩吐了或者尿了,她就失去了耐心,大声呵斥他。他从不会被吓哭,只是愣愣地看着她,非常安静。因为眼睛看不见,春迟喂他吃饭也并不顺利,有时他一晃脑袋,米汤就灌进他的鼻孔里,呛得他连连咳嗽。即便如此,他也不哭不闹,小嘴张开,乖乖地等着。

  看到这样的场景,牧师只能连连叹气。也许这就是孽缘,毫无办法。这个孩子也许生来便是还债的,经由春迟的手生下来,仿佛身上打上了春迟的印记,永远也无法摆脱她。牧师忧愁地想,这婴儿也许一辈子都会受役于春迟,听从她,跟随她。

  牧师想到这些就不寒而栗。但他永远也搞不清楚这个婴孩为何对春迟如此眷顾。他不能体会,只有旁观。他无法拒绝春迟带走孩子。

  春迟和钟潜将我从教堂里带走,那时我来到人世还不够一百日。我辞别了和蔼的牧师、喋喋不休的简修女以及有着拱形房顶的教堂。哦,我几乎忘记了,我就是在这座教会的拱圆形房顶下面出生的。我出生后,牧师用圣水为我洗身,但我不可能是上帝的信徒,因为圣水来得太晚了,也不够热。第一个温暖我的,是春迟,于是我做了她的信徒。

  春迟带我到大海边。第一次看到大海,我就被迷住了。更令我欢喜的是海边泊着的那些大船。它们比所有动物都要轻柔,含情脉脉地望着我。可是我们没有上船,春迟只是给我看看,就走了。在后来的许多年里,我再也没有见过船和大海。二十岁那年我第一次出远门,坐船穿越海洋。仿佛看到了多年前春迟抱着我站在海边的一幕。

  我依偎在春迟的怀里,看着那些漂亮的画舫船。船上起了炊烟,很香,我的肚子有些饿。但在春迟的怀里,我总是很安心,一点也不害怕。海风迎面吹过来,我咧开嘴笑了。幼时的我比现在要开朗许多。我想那些在潋滟岛的码头劳作的渔民们一定见过我灿烂的笑容。

种玉记 上阙 5(1)

在宵行出生的那一刻,盲女春迟看到了光,内心充满感动,甚至不再恨了。她觉得,这个孩子正是向着她走来的,注定属于她。

  是否带走这个男孩,春迟也曾有过犹豫。面对这个男孩的时候,仇怨就在面前展开,历历在目,无法躲闪。当他一日日长大,模样会否越来越像骆驼?还是与淙淙相仿?

  可是无法抗拒的,是这孩子对她的热情。他拒绝了牧师温暖的怀抱,义无反顾地向着她张开双臂,他看起来那么需要她——难道他不知道她是个落魄的盲女吗?每每他将小脸在她的手臂上蹭的时候,她内心坚硬立刻就瓦解了。

  自从女儿得天花死去之后,春迟便将自己紧紧锁了起来。宵行这团摇曳的火焰,靠近她,将她暗淡的视野点亮,她无法不动容。她内心又充满了疑惑,总觉得宵行不过是上天对她的一次试探。引诱她将感情交付,等她一步步深陷其中时,迎接她的便是又一次跌落。所以她不断提醒自己,不可对宵行有丝毫的感情。她对待宵行,轻慢如同草芥,时刻准备承受他随时夭折的结局。可是这孩子,犹如一颗包藏着隐秘使命的种子,牢牢地将根扎在春迟这里。而他那旺盛的生命力更令人吃惊。

  从牧师那里离开不久,宵行便染了风寒。春迟没有带他去看医生(因为先前有过婴孩夭折的经历,她认定婴孩的生命十分脆弱,生死自有定数,医生也是救不了的),任凭病情恶化。钟潜一直在暗处跟着他们,知道宵行生病,他便提议将宵行送回牧师那里去。毕竟牧师可以为他请最好的医生,又有嬷嬷照顾,不用这样在外面风餐露宿。可是春迟坚决不同意。她抱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态度那样专横,仿佛他不是一个生命,只是她的玩偶。

  钟潜终于被她激怒了:“你恨淙淙,也不可以报复在孩子的身上!你答应过她的,要照顾好她的孩子。”

  “你也答应过我,要照顾好我的孩子。”

  “是……我尽力了。”

  “可是人的力量是多么微小,怎么能够与天比呢?”

  春迟抱着孩子,轻轻攥了一下他冰冷的小手。

  钟潜无话可说,可是心中焦急万分,生怕春迟会因为对淙淙的恨断送了孩子的性命。

  宵行的病越来越严重,不肯吃东西,恹恹地垂着脑袋,身体开始发抖。这些征兆都那么熟悉,春迟知道,他活不久了。她忽然想给他一段快乐而轻松的记忆,这样他就不会死得太痛苦。

  这是她唯一可以送给他的东西。对这个与她有着孽缘的孩子,她还什么都没有给过。

  春迟从收集的贝壳里,拣出一颗格外小巧的珊瑚色金唇谷米螺。这颗幼小的螺里藏着一段温馨的童年记忆:夏天的夜晚,在稻田和山谷之间,蛙声响彻,天空总是很亮,仿佛每晚都是月圆之夜。孩子们在河塘边玩耍。后来下起一阵急雨,他们就折了荷叶,甩去露水,倒扣在头顶上。躲进密匝匝的芦苇丛里。但没有人真的害怕雨。后来,他们脱去鞋子,又开始在雨中追逐嬉闹。

  他是其中的一个。月光下,他奔跑着,回身看到许多张莲花般皎洁的小脸,夹着小雨的凉风蹭在皮肤上,一阵倦意来袭,他真想就这样跑着睡过去。生命在这一刻被高高托起,仿佛是一件最值得珍藏的宝贝。

  在密闭的房间里,隔绝了所有的光。春迟为孩子剪去指甲,用温水将他的手指洗干净,此刻它们格外僵冷。她将它们攥在手心里,暖了好一会儿,才放在贝壳上。她带着他,轻轻划过贝壳。他起先不懂,手指张开,指甲碰在贝壳上,发出嗤嗤的声音。但春迟有足够的耐心,她一遍又一遍带领他,翻越贝壳。她温暖而柔软的手指覆在他的上面,当她的手指与贝壳擦出火光的时候,宵行的手指便也沾上了那些比露水更细腻的音符。忽然被这样轻渺迷人的东西击了一下,他愣住了。这一下仿佛将他困住了,也将他的病锁住了。美妙的记忆是一只线团,牵引着他,带他走入五光十色的城池。

种玉记 上阙 5(2)

钟潜不明白春迟究竟要做什么。在宵行病危的时候,她还要拉着他钻进贝壳里。难道是要将宵行变成另一个她,变成一个对世界没有诉求的人吗?他试图阻止,春迟发疯一样地对着他吼叫,命令他退出去。

  那段记忆带着宵行走了三日。春迟牵着他的手走出来时,已经是一个新的早晨。春迟拨开堵在窗前的草堆,将窗户打开。原来外面下过一场大雨,雨水还没有退尽,留在树枝上, 
 
滴滴答答落下来。宵行一动不动地躺在襁褓里,春迟抚摸着婴孩半合的眼皮,猜想他应当是很满足的。可是在他挺拔的小鼻子(这与骆驼相像)底下已经找不到几缕呼吸。

  春迟不忍看着宵行在自己面前死去。她放开他,转身离去。

  她沿着海岸线走了很远,回想着淙淙临死之前将孩子托付给她的情形。一切都是那么壮烈,却又顺理成章。她总是觉得,自己是看到过宵行的模样的,他出生的时候火光灼目,他的面目以及他与她之间的因缘,都被看得清清楚楚。所以,隐秘在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便是:这孩子不应当离她而去。

  她绕一条较远的路,一直走到黄昏才回到家。她踏进门槛的时候,钟潜忽然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说:“他好了。他竟然好了,这真是个奇迹!”

  春迟点点头,神情平淡,看不出一丝喜悦。她甚至没有进门去看宵行一眼,就转身走出门去。不知道为什么,当宵行真的活下来,应证了内心隐秘的猜想时,春迟忽然又觉得沉重起来。

  好久没有梦见骆驼了。不知道他现在可好。他会感觉到吗?他的小儿子刚渡过了一场劫难,转危为安——他的子女那么多,他大概是不会有感应的吧。那么,对她呢,他会有感应吗?他知道她从未放弃过吗?她赤脚走在自己用碎贝壳铺成的道路上,始终相信染血的荆棘有一天可以变成红毯,一直通到他的面前。然而他有那么多妻妾,又怎么会常常惦念起她呢?然而,对淙淙,他会有感应吗?他会知道她已经死去了吗?若有一天他知道,会不会很难过呢。

  这些问题犹如潮汐般反反复复,一旦想起,就一浪一浪地涌上来,阻止它们的唯一办法就是,不再为任何事牵动感情。

种玉记 下阙 1

春迟带着宵行,在岛上的生活十分艰难。但她怎么也不肯接受钟潜的帮助。潋滟岛又是这样小,到处充斥着有关骆驼和淙淙的回忆。这些迫使春迟离开这里,重新寻找一个可以居住并将这孩子抚养长大的地方。

  最终她决定将孩子带回中国。有关过去在中国的回忆她已经失去,但从贝壳中得来的记忆里充满了葬身大海的中国人的记忆。于是,中国成了一个遥远的梦。她很想回去看看。兴 
 
许在那里,养活这个孩子还容易一些。

  她想到了淙淙。淙淙的母亲是中国人,但淙淙从未到过中国。她和淙淙曾经相约一起回中国。坐着巨型海船,沿着摇曳的海岸线一路向上,在冬天的时候抵达北风凛冽的海港。那里也许正下着鹅毛大雪,大家都停止劳作,封门闭户,准备年货,迎候新年和财神。在热带,她们不可能看到如此温馨的情景。那时她们都不明白,为什么中国人要离开他们的家园,千里迢迢到荒蛮的南洋来。当然春迟也不解自己为什么要从中国到南洋来。

  那时她们都还是姑娘,像果实一般站在树梢上眺望。海洋不过是块明媚的蓝色花田,没有什么是真正遥不可及的。她们觉得生命那么漫长,由无数黑暗的长夜组成,犹如一条幽仄的回廊,没有尽头。可是姑娘们错了。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轮太阳,每个白昼的光比起前日都要黯淡一些。淙淙的太阳烧得太烈,所以光热很早就耗尽了。

  如今,不过是几年的光景,两个姑娘已经都做了母亲。经历了爱情和分离,结局果真惨烈:两只那么炽烈的火球靠近,非死即伤。伤者埋葬了死者,也埋葬了她们月圆花好的年华。

  终于坐上回中国去的海船。这艘船,正是淙淙当年栖身卖唱的方舟。不是巧合,春迟早已决定要坐这艘船回中国去,为此她在潋滟岛的码头边上住了一个多月。船上的歌妓们曾与淙淙共事,有几个和她的交情很不错。淙淙受洗的时候,她们也都去观礼;后来目睹了她的死,她们都很难过。就是那次,春迟与她们认识了。春迟决定回中国后,就住到潋滟岛的码头上等她们来。她需要两个回中国的舱位,要知道,这可是最奢侈的画舫船,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坐的。歌妓们都很重情义,她们让春迟和孩子混在她们当中,起居都和她们在一起。就这样,春迟登上了这艘印度洋海面上最昂贵的船。

  她们指给春迟看当年淙淙睡过的床铺。对于让淙淙的儿子再睡一下这张床,大家当然都没什么异议。旅途中的六十多个夜晚,春迟和宵行就睡在那张曾属于淙淙的床上。自降生以来,这是宵行靠他的母亲最近的时候。那么近,虽然后来又被许多人睡过,但是淙淙的气息那么浓郁,无法覆盖。宵行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他梦见轻飘飘的美妇,将他连根拔起,从春迟的身边带走。他醒过来,将头深深埋在春迟的怀里哭泣。

  这哭泣也许是因为害怕与春迟分离,也许是因为自己对姻亲的弃绝。然而这似乎是必然的。他与母亲,太早便分离,断了根缘,再也无法亲近。

  但宵行只有两个月大,呀呀的言语,自是无法被春迟领会。春迟只道他是因为在梦里遇见了母亲才会哭得这样伤心。她忽然觉得,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实在太慢待宵行了。所以再睡在这张床上,与淙淙面对的时候才会感到一阵阵不安。

种玉记 下阙 2

坐在回中国的船上,时间仿佛被脚下的海水困住了。两年多来发生的事,点点滴滴,被浪花攒聚到一起,成为大海中央一块坚硬的暗礁。看不见,但冷不丁撞上,水花四溅。夜船上的盛宴从未消停,沐浴在焰火和歌舞中的人们,他们如此快活,忘乎所以,神情坦荡一如婴孩。难道他们都是没有记忆的吗?又或者,记忆太轻薄了,就像他们身上穿着的热带麻衫一样,不会令他们感到一点负荷?没有人会注意到,角落里的盲女正点燃一炷檀香,慢慢卸下负在身上的一片片记忆……

  算起来,真正与淙淙一起度过的时光只有几个月。可是春迟为何总有错觉,过去的两年都是与她携手走过的?

  淙淙的确做到了将自己深深地嵌进春迟的生命里。那么,春迟不免想到,她是否也做到将自己深深嵌入骆驼的生命里呢?春迟一直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骆驼与淙淙之间的事。她向好的方面想,那只是淙淙的一场报复,大概只有短短几日,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感情。但这样的假设并不能令她多几分安心。生动如淙淙,很难不令人心动。

  一炷香灭了,灰烬散落在春迟的手上。她又捻起另一根。

  她努力想象淙淙与骆驼在一起的情形。她那么熟悉他们,却仍是不能想象二人相处的场面。他们会谈起她吗,在什么的情形下他们谈起了她呢?付之一笑,还是眉头紧锁……她仿佛看到他们坐在跳跃的烛火前幽幽地说着她。谈罢,就慢慢靠近,卸去衣衫,开始交欢。这是无法遮掩的一幕,无数次跳出来,用以撩拨她荒废已久的欲望。她倚靠在船桅上,战栗不止。

  她什么都没有了,他们为什么还是不罢休,非要挖空她干枯的身体,将最后一点欲望也攫出来。她转过身去,从身后的甲板上摸到睡着的男婴,将他一把抱在怀里。他醒过来,舒缓地打了一个呵欠。这罪孽的种竟然乐不可支,将小手搭在春迟的脸上,一下下拍打,口中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缺乏与她玩耍的热情。春迟猛然将手中烧得火红的半炷香戳在宵行袒露的胸脯上。用力过猛,香被折断,香灰徐徐飘散。嚣张的小家伙终于停下来,他呆呆地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沿着螺旋状的楼梯一直向下走去,这沉堕的王国却并不是地狱。一直走,直到风声塞满耳朵,灰尘蒙上眼睛,荆棘缠住双脚,记忆的主人才幽幽地现身。

  在帮西班牙人干活之前,他从未见过这种虫子。白色的线头一般,寄生在仙人掌上。他们将虫子晒干,碾碎它们的身体,里面竟是一团耀眼的红色。他们管这种红色叫“波斯红”。

  这虫子是西班牙人的宝贝。据说是他们从一块新发现的陆地找到的,辗转带到南洋来。他们用它制造颜料——鲜艳的洋红色颜料——再卖到世界各地。

  他们家原来是有一块橡胶地的,但是后来被西班牙人收走了。他的父亲和哥哥现在在当地的矿场工作,据说能挖出金子,但他们每天的任务只是搬运一些带棱角的石头。他不喜欢那些灰蒙蒙的石头,情愿和虫子呆在一起。

  他的工作地点是宽敞的棚屋,虽然简陋,房顶却用棕榈叶塞得密匝匝的,不漏一点雨水。仙人掌在稍有一点水分的阴凉环境里,五个月可以养育一批成虫。他将那些虫子从仙人掌上取下来,放到强烈的日光下曝晒,等干透后再研磨成粉末。他将虫粉放入装着树叶和柠檬的开水中滚。放入虫粉的多少,决定了制出洋红颜料的深浅。也许是天生对颜色敏感,他制出的红色颜料颜色独特,又艳丽夺目。

  他只是听说他制的红色颜料被用在西班牙教堂屋顶的壁画上,被用在法国贵族小姐的纱裙上,被用在英国绅士的帽缨上。西班牙人只是暂时拿这个小岛做贸易中转站,后来他们又把生意做到了更远的地方。他们将他也带走了,因为他制的红色太美。

  生命中的许多时间,他都在往来于各地的大船上栽培仙人掌,养白色小虫。最难忘的经历是去中国的那一次。他觉得那里的人很亲切,也许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祖先的缘故。可惜的是,他一句中国话也不会说。他和他们一起工作,教给他们如何做红色颜料,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离开多年后,学会的中国话他慢慢都忘记了,只记得几个字,是一个中国女子教给他的。她将他制的红色颜料轻轻涂在两颊上,又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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