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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心里的委屈自己知道,有什么可说的呢?这样,我想 了想小潘说过的话,也就给自己解了围。现在,我端着饭盆打饭,不知道和了碱菜子的面是 什么样,吃着是什么味道,吃不饱是肯定的了,因为我们已挨饿很久了,每天半斤粮加上代 食品,又怎能吃饱呢?
轮到给我打饭了,一马勺倒进饭盆里的,竟然也是将近一满盆的饭,只见汤是黑乎乎的,里 面的‘面条‘有手指粗,也是黑的,横七竖八地堆在黑乎乎的饭汤里,竟然还很多,堆得差 不多漫出了饭汤,这到底算是怎样的饭?我心里琢磨着,和小徐一道匆匆回了宿舍。
一进宿舍,我们立即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吞嚼起来。指头粗的碱菜子‘面条‘咬下去还有 点嚼头,硬硬的,没什么怪味;饭汤稠稠的,也没怪味。在煮‘面条‘的过程中,粮的面 气子及碱菜子都煮在了汤中,所以汤很稠。
这比我们原来预料的要好。一饭盆的‘面条‘好像也能把胃填得差不多饱了,但是,两三个 小时后,尿了几次尿,胃里仿佛就空空如也,比以往饿得更厉害,我才立即意识到每月15斤 的定量比上个月的24斤是差多了。这天没有人来领油料,很闲,越是闲,越觉得肚子饿得难 受。记得过去在报社时有人把肚子饿开玩笑地说成是‘肚子闹革命了‘,如今我们当右派分 子已两三年了,作为阶级敌人,‘革命‘已同我们无关,‘肚子闹革命‘这样的语句这样的 幽默已无法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想起它来心里只有悲哀,而饥饿是再真实不过地折磨着我。 折磨着我身边所有的难友及每个‘职工‘。
安西的冬天来得早,所有的人都早穿上了棉衣,由于饥饿,我觉得身上有一种透心凉的感觉 ,一阵阵地发冷……来四工农场后,我进一步地学会了对各种磨难的承受和忍耐。我意识到 ,对于面临的饥饿,我仍然只能默默地承受和忍耐,我们已饿得很久了,除了默默地继续承 受和忍耐下去,我又能怎样?我别无选择。
在闲待中,我一直注意着窗外的阳光,看阳光慢慢西斜,一会儿看一次,注意阳光移动时留 下的阴影,心烦意乱。
下午打来的饭,跟上午一模一样,我们仍大口大口地吞咽咬嚼着,因为这是我们唯一的食物 来源。除了食堂供应的两顿饭,我们绝无其他食物来源。
晚上,我仍去财务科记账,工作一如既往。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不断加深的近视,使我不得 不低低地勾着头,拿出一张又一张的凭单,分门别类地记在各种账本上,仍不敢有一点马虎 ,一点懈怠。这样倒也好,由于思想紧张,饥饿感倒不十分突出了,不像中午后干干地等着 吃饭,分分秒秒都觉得饿得难受。
王会计一边工作,一边和才出差回来的王股长聊天。他轻松地说:‘我老婆人家主意很正 ,说走就走,门一锁,领上两个娃娃就回了陕西,到老家住去了。‘下面的话他再没说下去 ,我意识到他是在庆幸老婆孩子都回了陕西老家,如果还留在农场,就要同别的家属一样, 也 吃每月15斤的口粮,全家人就都要受苦了。在目前严峻的粮食形势下,干部家属都失去了原 先可能有的优待。老婆孩子都在身边,不仅是全家人受苦的事,作为一家之主的男子汉、身 为干部的他,也得操许多原来可以不操的心,得操碎了心。王会计老家在陕西,粮食状况比 甘肃要好,老婆孩子当时尚无挨饿之虞,所以,王会计说起老婆孩子回了陕西老家,心中还 有几分安然和得意。
几天后,我们还吃上了麦草和着面粉做的小小的馍馍,这种小小的馍馍很瓷实麦草当然 发不起来,颜色像麦草,只是灰暗一点。这顿饭每人有两个小馍馍,另有半饭盆的菜汤,也 算是变了个花样。我原以为,每天半斤口粮,我们不可能再吃上馍馍了,因为原来吃的半斤 一个的麸子馍也没有多大,如今全天的口粮只有半斤,哪还能吃上馍馍呢。真是想也想不到 ,我们居然还吃上了馍馍,只不过是麦草和着面粉做的,虽说小,每人还有两个!
这时,我身边有个采集碱菜子回来原来当裁缝的‘职工‘,人长得白白净净的,是个上海人 。他说,加工麦草,正是他们干的。他们采集碱菜子回来后,先是把碱菜子作进一步的加工 。那时,我见到场部的空地上到处都是堆成小山似的绿绿的碱菜子堆,碱菜子长在细细的枝 条上,采集时是连着枝条装运回来的。把堆成小山似的碱菜子翻晒一两天,然后像打场一样 ,把子儿敲打下来,除去枝条,再装进麻袋交给伙房,有些一时还不能立即用的,还要装 进仓库,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虽然曾经是熟悉农村的记者,对于麦草怎样加工再做成馍,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在排 队打饭中就顺便向他问起。吃麦草馍是生平第一次,麦草如何做成馍真也是个新奇的事儿。 他见我问起,就详细介绍了起来,其过程大概如下:把麦草先铡短,在大锅里炒干,再在石 碾子上碾碎,用筛子筛了,把未筛下去的部分在石碾子上再碾再筛,这样经过反复地碾和筛 ,麦草都加工成了碎末,送到伙房,再用清水泡几次,换几次水,洗去麦草的碱气,最后再 和上面粉,才能做成馍馍。
我一边挪动着脚步向打饭的窗口走,一边听完了他的介绍。心里十分纳闷,用麦草作为代食 品,比种麦子麻烦多了,工序太多,花的力气也更多,最终加工出来的仅仅只是少量的代食 品,而不是粮食。农场与其费很多人力花大力气制作代食品,为什么不在种粮食上下工夫呢 ?难道农场的粮食真已山穷水尽,不花费很多人力制作代食品,就难以度日?我听说,碱菜子 交给伙房后,也要在大缸里用水泡几天,要不断地换水,洗净碱气,才能食用。我们吃的黑 黑的‘面条‘没啥怪味,就是由于碱气已被不断地换水洗净了,如若洗不净碱气,‘面条‘ 就会苦得难以下咽。顾名思义,碱菜子如若碱气不重,又为啥起了这么个名呢。总之,为加 工代食品花费大量的劳力,我独自默默地思考,却怎么也想不清楚是咋回事。我回想起在十 工农场三大队派一部分人种撞田,随便就收回20多万斤小麦,大家的肚子吃得饱饱的,种撞 田的人在辛苦中更是放开肚子吃饭的情况;两年多后的当今,四工农场土地不少,我在夏收 中亲眼目睹,地里的小麦一片丰收在望的景象,估计农场大概怕‘职工‘逃跑并没有考虑派 人种撞田的举措,而现在却花费更多的劳力去加工代食品,这到底是咋回事啊?由于这一切 种种的情况都牵涉到粮食政策,我只能在心中向自己发出诘问,而不敢在言语中透露出一丁 点儿的口风。
麦草馍馍的确很好吃,我们由原来根本不指望吃馍馍而今意外地又吃到了馍馍,真是觉得麦 草馍馍已成为了人世间最好吃的美味,可惜太少太小,以我们当时能吞下几斤食物的胃口, 两个小小的麦草馍馍,只不过像是塞了牙缝的什么小玩意儿,使我们在回味中留下了遗憾。 以后还吃过一两次麦草馍馍。由于加工它太费劳力和时间,我们还想再吃到它而最终未能如愿。
大约在10天后,机修厂的‘职工‘中出现了第一个死亡者。此人个儿高高的,平时就形容枯 槁,面黄肌瘦。杨振英在办公室对我和小徐说,那人得的是心脏病,死前全身浮肿。我们原 来都知道这个‘职工‘,对于他的死因只能听杨振英说的,没有心思去多关心。又过了几天 ,我在场部办公室附近,碰见了二站的家属黄宫桂,只见她两眼哭得红肿,流着眼泪,悲伤 不已。我心里一沉立即意识到她的丈夫钟贵祥一定是不幸去世了。我在十工农场畜牧组喂鸡 兔时,黄宫桂作为家属曾来临时帮过忙。她,个儿高挑,人长得俊气,干活麻利,在‘咯咯 ‘ 的笑声中,很利索地就把清理饲草的活干完了。她的丈夫钟贵祥来四工农场后,在春节场部 的晚会上,还和小徐一起演出过黄梅戏,是个很棒的小伙子。他俩都是河南人,有两个小女 儿。当时,场部的干部正和黄宫桂说着什么,我无法上前和她搭话。在四工农场,右派分子 的身份不允许我有正常的人际交往,我为钟贵祥的不幸悲伤他是我曾经熟识的难友,而 不同于那个‘职工‘,更为黄宫桂今后的日子难过。一个没有工作的寡妇带着两个小女儿将 怎样活下去。右派分子的丈夫就是已经死去,她和两个小女儿仍将在乌黑的阴云下抬不起头 来。可怕的政治阴云,无处无时不在!我想对黄宫桂说几句劝慰的话,可我没有权利在干部 们跟她说话的时候搭话。再想想,我那想说出的劝慰话,苍白无力,说了跟不说也一样,心 里真想说的话又不能说。这样,我只是无言地驻足看了看她,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她。
以后,几位女伴从不同的渠道传来了一、二站我的难友们不幸的死讯。最先传来的是曾是我 们的演出伙伴的韩书谦,他是男中音独唱家:‘美丽的姑娘见过万千,唯有你最可爱……‘ 他那雄浑嘹亮动听的歌声,在乍一听到他的噩耗时,竟意外地又突然出现在我的耳际……他 是那么棒的小伙子,黑红的脸膛,强壮高大的身躯迈出的步子总是那么有力,他那儒雅的风 度很招人喜欢。记得去年在十工农场四大队夏收后的一个星期日,他还拿出珍藏的照相机, 找小徐、我,还有六七个难友一起,给我们照了相。这是多么珍贵的留影,终身难忘的留影 !当时,他手头也十分拮据,胶卷冲好以后,只给小徐送了一套共5张照片,其中还有我和小 徐的一张合影,所幸这5张照片后来由小徐带回了兰州的家中。30年后,小徐已成了老徐, 将这5张照片拿出给我看,我把它们翻拍放大后,送给小徐一套,留给自己一套,又加洗了 许多张,送给幸存并尚有联系的难友们。民勤县税务局工作的张全国接到我寄去的照片,回 信时特附一七绝,不堪回首话当年,感慨万端,并说,当年我们这些人一个个风华正茂,光 彩照人,可恨却都在受苦受难中。据张露玲回忆,在韩书谦最后的日子里,他曾拿来1斤粮 票,求张露玲为他从干部灶上买些吃的,当时,正是中午饭尚未开饭的时候,张露玲拿了一 个钢精锅去打饭,用1斤粮票买了将近一锅的面条,这面条是灶上打剩的面条,泡得胀乎乎 的,炊事员给的比较多。韩书谦看见买来了面条,立即在张露玲家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很快就将一锅面条吃完,然后转身走了。一锅面条也未能留住他的生命。过了一个多星期 ,张露玲就听说,韩书谦死了。那个常亲热地叫她‘弟妹‘的人走了,她再也听不到他叫她 ‘弟妹‘的声音了。
我看着翻印后的照片上他含笑看着这个世界的面庞,心里不禁涌动起无限的悲伤,他是个多 好多有才气的人啊。我们这个世界到底给予了他什么,这不公正的世道!人的生命为什么就 如草芥一般,被任意践踏,任其消亡。
接着又听到的噩耗是靳清义之死。他没有死在日本侵略者的枪口下,也没有牺牲在抗美援朝 前线,而是在蒙冤受屈之后,来到四工农场又受尽精神和肉体的各种凌辱,长期无奈的饥饿 ,终于使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没有等到冤情大白的一天。和他一同来自武威步校的邹映 南,原来和我不算熟,也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也是从抗美援朝前线经过上甘岭战 役胜利归来的。他为了求生,曾委托张露玲用毛料 衣服、毛毯之类,设法从农民那里换过食物,这种事毕竟太艰难,换来的食物数量非常之少 ,终于未能维持住他生存的极限,他也跨进了另一个世界。听到他俩的死讯,我们在宿舍里 什么话都没说。我听见石天爱沉重地叹了两次气,也许,她心里还深埋着对靳清义的缕缕柔 情。后来听说,靳清义为了活命,在死前曾抓吃老鼠。我心里很是凄凉,就在日本鬼子侵 占他的家乡,实行‘三光‘政策,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时候,他并没有卑怯地去抓老鼠果 腹,少年的他就勇敢地拿起了反抗的刀枪,向敌人射出了复仇的子弹!
靳清义和邹映南身后都留下了几千元的存款及精细高档的衣物,靳清义还有一辆自行车, 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财产,这些财物都可以换取食品,挽救生命。而他们是戴着镣铐忍饥 挨饿,毫无人身自由,所以,他们就死定了。靳清义死后,家中尚有八十高龄的老母亲在企 盼独子的归来,她的生命的延续,就是为了等待独子的归来。谁也不敢把靳清义的死讯告诉 老人,只好欺骗老人,说靳清义到外国打仗去了,一时半时回不来,也无法写信给她老人家 。
我的演出小伙伴武威人李熙元,当我们于年前同去小宛,最后一次演出眉户剧《雌雄花》, 同坐一辆马车,在途中闲聊的时候,他曾流露出怅惘迷茫,问我:‘咱们今后怎么办,日子 还长着呢!‘我当时还背诵了普希金的一段诗:‘假若生活欺骗了你……‘自欺欺人地安慰开导他。来四工农场后,我们一直没见过面,当他的噩耗也传进了我的耳中时,在我眼前 仍不断浮动出现他那年轻胖胖的圆脸,他那怅惘迷茫的神情仿佛凝固了似的依然向着我,倏尔又幻化作愤怒的质问:‘我的日子已经到了尽头,快乐的日子在哪里?‘向我质问似乎又使他感到愧怍,毕竟我也是受害者啊,只见他惨然一笑,隐去了。向他背诵普希金的诗时,我心情尚好,我们都没有挨饿,演出结束后,还美美地吃了顿羊肉。谁能想到,一年后,他竟因饥饿而撒手人寰!
那个自认为‘人‘才是最伟大的,有了人,才有了这个世界的高天人老人,以70开外的高龄 ,在11月的大饥馑中,首当其冲地告别了人世。他也是‘最伟大的人‘当中伟大的一员,而 在那个年代,他所尊崇的人本主义思想恰恰被理所当然地践踏在地,不值一文。他哪会想到 历史又倒退了回去。他告别人世顺乎自然,更不被人提起。
沈潮,那个坚定地认为历史总有一天会对反右派斗争作出公正的裁决的原共产党员,没有等到历史作出公正裁决的那一天。他为人老实正派,没有任何外援。在酒泉开饭馆的 丈母娘,在沈潮政治上走红时,认为女婿年轻有为,很是得意,在女婿面前好听的话说个没 完。沈潮成为右派后,丈母娘就变了脸,一直撺掇女儿和沈潮离婚,自然不会在困难时刻帮助他。如她心地善良,对女婿抱有同情心,当最有能力帮女婿一把,开饭馆的她给女婿送些吃食来,完全有条件。而沈潮遇上的丈母娘恰恰是个势利小人,沈潮便死定了,在11月最初 的日子里,他便无言地辞世了。
一站还有两个在十工农场就摘了右派帽子的我的难友,也死于大饥馑中。一个叫韩万恒,一 个叫张大贵。韩万恒死得较早,站上为了表示区别,还钉了个薄木板棺材抬埋了,张大贵死 得迟了些,农场已大量死人,已无法为他准备薄木板棺材,也只是用他自己的铺盖裹了裹, 抬出去钻了沙包。没摘右派帽子及摘了右派帽子的人,在大饥馑的日子里都难免一死。在死 神面前,他们是平等的。
有的人在饿死之前,还挨过管教干部的耳光。在一站,有个原省法院的我的难友、大学生( 可惜不知其姓名),在伙房前不知有什么事转悠,被管教干部高队长看见训斥,因回嘴,高 队长上去就是几个耳光。身体已极度衰弱的他,当即被打得蹲到了地上,两三天后死去。残 暴的凌辱加速了他的死亡。
此时,四工农场把死人就叫做‘钻沙包‘。这也算做是一种语言上的创新,它来自生活。面 临每天出现的大批死亡,死了的人只能用他自己的被子裹一裹,用架子车拉出,埋到较远的 沙包里。农场地处戈壁深处,荒野里沙丘连着沙丘,死人只能埋在沙包里。把死人叫作‘钻 沙包‘,它真实形象地概括出了在大饥馑的年代里四工农场抬埋死人的方式,生活的发展变 化使人们有了如此的创新。
就在农场已开始大量死人的一个晚上,我一个人待在宿舍里。忽然,杜博智推门进来,见屋 里别无他人,便对我说:‘我有事来场部,给你带了几斤蒸好的洋芋,你快收下吃了。‘从 他的背包里倒出的洋芋也就三四斤吧,我大喜过望。他还说:‘在这个困难的时刻要坚持 住,一定要坚持住。‘此时,杜博智当炊事员已半年多了。当炊事员,任何时候都是尽饱吃 ,所以,他根本不存在饥饿的问题。但是,在这个艰难的时刻,他想到了我。他知道,正如 农场别的难友一样,食物的短缺,在我肯定也已经是关乎到生死存亡的大事,因而在得知有 机会来场部时,便用自己家中寄来的粮票从灶上买了些洋芋送给我。我收了洋芋,心情自然 十分高兴,不知该说什么好。我将他送出门外,分别时说:‘过两天我去看你。‘然后立即 回屋,狼吞虎咽地迅速吃完了全部的洋芋。
那天晚上,杜博智和另一个炊事员受命于一站站长王志玉,各自背了多半麻袋洋芋和多半麻 袋糖萝卜,给农场的书记刘生贵送去。王志玉打发他们两人去送洋芋和糖萝卜,也有互相监 督的意思。在农场天天饿死人,吃食极为金贵的时候,王志玉担心一个人去送,麻袋里的洋 芋、糖萝卜会在半路上流失,不能全部送到刘生贵家中,这是非常时期的非常安排。洋芋、 糖萝卜是 一站的右派分子及‘职工‘生产的,非人民币所买来,刘生贵收到自然是白拿,一分钱不给 。前些天,我用三四元才买了一斤干萝卜缨,还是求人帮忙才买到的。刘生贵根本不用打招 呼,就会有人在夜晚把洋芋、糖萝卜各多半麻袋送到家中,供他全家人享用。这就是书记与 贱民的区别。一站送去了洋芋、糖萝卜,那么,别的站呢?全农场四个站其实都有自己的粮 食储备,这在农场是公开的,各站的干部清楚,刘生贵也清楚,所以,他们之间心照不宣。 其他站送到刘生贵家中的,也许会是白面,甚或是一只整羊各站都有自己的羊群。刘生 贵的下属们在这个困难时刻,不会忘记向他表示忠诚与关怀。
刘生贵是个慈眉善目的人,平日里说话和颜悦色,40岁左右。场部干部见了他都毕恭毕敬, 他如外出归来,干部们一个个都要趋前问候。他和干部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