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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生而致英雄揭竿而起,朕那时潜居晋阳,逼父皇顺大势而举义旗,幸得八方英雄来投,盛极时麾下谋士如雨,猛将如云,终教日月换了新天……”
随着李世民缅怀般的语气缓缓述说,李素低垂着头,眼皮却跳了跳。
这话……不对呀。
顺大势举义旗的人根本是你爹好不好?怎么成了被你逼迫?再说……隋炀帝难道真如你口中所说的那么不堪么?
短暂的不解过后,李素顿时回过神了。
说来还真是无敌寂寞惹的祸,作为一个可以称作“东方不败”的帝王,放眼天下再无对手,人生寂寞如雪时难免无聊,所以,无聊时干点什么呢?
篡改史书吧,把白的说成黑的,把配角拉上来当主角,嗯,很有挑战性也很有意义,千百年后,物是人非,唯只剩一位无比英明睿智,几乎找不出缺点的帝王在青史里光芒闪耀,亮瞎后人狗眼……
看来今日这番话,李世民已有意为来日修史而做铺垫了,李素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他不是第一个听这番话的人,朝中名臣老将,诸如长孙无忌,房玄龄,程咬金他们,恐怕已听过许多次了。
谎言重复百次,它便是真理。
李世民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按惯例,每当说到此处,就算没有雷鸣般的掌声,至少臣子也该一片歌功颂德了,可他停顿了片刻,却见李素仍垂着头不吱声。
这下李世民不由有些无趣甚至羞恼了,朕乌央乌央说了半天,你总该表示点什么呀,当了这么久的官,全当到狗肚子里去了?
“子正为何不发一语,莫非不认同朕的这番话么?”李世民眯起了眼睛。
“认同!”李素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然后非常上道的开始歌功颂德:“陛下千秋万载,一统天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李世民愕然:“…………”
好……清新脱俗的马屁!
“子正你,你这张嘴……”李世民哭笑不得,指了指他,似乎想夸几句,奈何词穷。
李素谦逊地笑。
想篡改史书就篡改好了,对李素来说无所谓,千秋帝王功业,史书的论断便是帝王功业之一,反正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你坐稳了江山是你有本事,史书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李素犯不着摆出正义凛然的样子触他的霉头,退一万步说,就算有忠直之臣誓死反对,也该是魏徵,孔颖达之流,怎么也轮不到他。
总之,你是皇帝你老大,你开心就好。
显然李素的马屁太过清新脱俗,而且太缺少诚意,李世民也觉得无趣了,于是忿忿瞪了他一眼,果断结束了这个令他不爽的话题。
端起金杯又浅浅啜了一口茶,李世民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甚至点了点头,看来又是一个重口味的。
放下杯子,李世民无意识地拈弄着青须,缓缓地道:“昨日军报入宫,侯君集横扫西域,扬我大唐军威,西域三十六小国里面,已有二十余国对大唐伏首称臣,此战,可休矣。”
李素躬身道:“西域和丝绸之路已尽握大唐之手,西面再无大患,臣为陛下贺。”
李世民笑道:“你我君臣共贺,若没有你当初血战死守西州的功劳,我大唐王师欲平西域尚须多耗费五到十年,多亏了子正啊。”
“皆托陛下鸿福,臣不敢当。”
李世民皱了皱眉:“是你的功劳,当仁不让领受便是,朕看得出,西州这三年里,你的性子打磨了不少,但你毕竟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为何朕在你身上只见暮气,而不见年轻人该有的锋芒?跟谁学的这般圆滑世故了?”
李素垂头道:“臣以为,还是圆滑一点的好,圆滑……至少不惹祸,不必蹲大理寺。”
李世民叹了口气,有种矫枉过正的无奈感。
“朕接到军报,侯君集所部截留大半,驻于安西都护府,余者由侯君集统领,半年前横穿大漠,再过几日便可回到长安城了……”
李世民说着忽然顿住,神情露出犹豫踌躇之色,良久,长长一叹,喃喃道:“对侯君集,朕该如何处置?是赏是罚?赏,寒了西域诸国的心,刚刚臣服的西域诸国难免心怀怨恚,西域又会动荡不安,毕竟……那是屠城,归降之后的屠城啊!自古杀降不吉,杀降尽丧人心……罚,又寒了将士们的心,明明是开疆辟土的大功,班师回朝却要受罚,将来朕若再发王师伐不臣,谁再肯为朕卖命?再说,侯君集亦是当年的从龙旧臣,是朕多年袍泽手足,朕若罚他,其他的将军们如何看朕?朕那时该如何自处?”
李世民语气低沉,述尽纠结愁肠,皱着眉头道:“世人皆云帝王如何意气,如何杀伐果决,然而,谁知帝王亦有为难踌躇之时,亦有欲断而不能断之事,每一个决定,人情世故当须面面相顾,还不能伤了老臣之心,更不能动摇社稷之本……”
长长一叹,李世民看着李素,道:“侯君集此战,皆因西州而起,子正最了解当时的景况,如今朕左右为难,不知子正可有良谏,为朕解忧?”
李素沉默。
李世民把纠结为难的问题丢给他,他该如何选择?
大义上来说,侯君集被砍头都不冤,大唐王师兵临城下,高昌灭国在即,城内王室臣子开门归降,无奈却又明智,这是保命之道,任何人做出这个决定都无可厚非,只是他们看错了大唐主帅的人品,城门打开,迎来的不是安抚和囚禁,而是雪亮的钢刀。
屠城三天三夜,近万条性命在侯君集的一念之间永远消逝于人世,面对毫无抵抗的高昌臣民,唐军的刀剑劈下没有半点犹豫,亡国臣民的性命,成为胜利者眼中的刍狗,屠杀殆尽,无所顾忌,不知天怒人怨,不知因果报应。
可是大义这种事是有疆界的,它的疆界便是国界,在西域诸国的眼里,侯君集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屠夫,可是在大唐臣民眼里,何尝不是扬我国威,开疆辟土的功臣?
“彼之仇寇,我之英雄”,一句古话道尽“大义”的局限。
如此“大义”,可信服的地方在哪里?
既然大义不可信,那么,只能看利弊了。
实话说,处罚侯君集最符合李世民如今的民族政策,符合大唐当下的国情,因为西域诸国使节仍在长安怒容张目,等着天可汗陛下的表态,等着看大唐这个泱泱文明国度的处置,事情的结果,直接决定着西域对大唐是从此归心还是再次反叛。
大唐占领了一个地方,就要花费时间慢慢消化,同化,这不是单靠刀与剑能办到的事,要真正的令它归心,令它融合成大唐的一部分,要走的路还很漫长,这个时候更重要的是对占领地区的政治外交,以及适当的妥协。
李素沉默良久,叹了口气。
他已明白,李世民已有了决定,问他,只不过是例行的形式。
“陛下恕罪,臣愚钝,无谏可进。”李素低声道。
李世民定定注视着他,许久,展颜一笑,露出欣慰之色。
“西州三年,子正果然成才了,好,你且退下吧。”
“臣告退。”
李素躬身行礼,一步步退出甘露殿。
正要跨过门槛时,李世民忽然叫住了他,缓缓地道:“朕任你为尚书省都事已两月之久,朕听房相说,你至今仍未上任?子正,懒也不能懒得太过分啊。”
“这个……是,臣明日便去尚书省应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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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素离开甘露殿,李世民仍端坐不动,眉头紧拧,不知想着什么。
良久,李世民忽然面朝空荡荡的大殿道:“常涂……”
空无一人的大殿里,贴身内侍常涂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一言不发在李世民面前躬着身。
“这个李素,相比以前的轻狂率直,如今似乎变得圆滑了,此非朕所愿也,此子最近为何变成了这样?”
常涂面无表情,却向前走了两步,轻声道:“回陛下,泾阳县侯最近言行甚少,李家中秋办过一次游园会后,便再无动作,泾阳县侯亦无言行……只不过,老奴的手下打听到了一件事,与泾阳县侯有关。”
李世民眉梢一挑:“何事?”
“关于齐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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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欲静不止(下)()
齐王李祐图谋李家活字印刷术,巧取豪夺而得之。
这件事在大范围来说,算是秘密,一桩天知地知,李素知,李祐知的秘密,谁也不会傻到把这件事摊开到处宣扬,抢的人没脸说,被抢的人更没必要说。
只不过,对李世民来说,天下没有能瞒得住他的秘密,他对大唐江山的掌控已到了极处,整个天下对来他说,只有他不想知道的事,没有他不能知道的事。
常涂自然也不是纯粹的只服侍李世民的内侍,说句实话,李世民这位万人之上的帝王心里,能信得过的人太少了,有时候甚至对陪伴多年的妃子,自己亲生的儿女都要防一手,相对而言,李世民似乎对常涂更信任一些。
他知道常涂不会骗自己,更不会颠倒黑白,因为常涂已发下誓愿,李世民若死,他跟着殉陵,等于说,常涂已成了他的影子。
影子不仅仅是影子,他不单单只为服侍李世民而存在,许多机密的事情李世民都交给他去办,常涂的手下,更是一个连长孙无忌,房玄龄这等重臣都知之不详的存在,神秘莫测,无孔不入。
齐王李祐抢夺李素的活字印刷术,对常涂这种人而言,根本算不得秘密。
所以很快李世民就从常涂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李世民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渐渐铁青。
“真是朕的好儿子啊,堂堂天家贵胄皇子,竟夺臣子之产而肥己,朕……真是欣慰!”
最后一句话,李世民说得咬牙切齿。
常涂禀奏过后便垂头一言不发,哪怕明知李世民已快陷入暴走状态,他仍不为所动,如同一尊木雕。
“难怪李素这小子越来越圆滑,说话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天家如此德行,他焉能不心生忌惮?李祐这小孽畜,竟敢做出这等下作事,教朕脸上蒙羞,朕焉能饶他!”
“来人,叫齐王祐速速给朕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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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李祐滚得很快,半个时辰后便以十分圆润的方式出现在李世民,面色惶恐,冷汗潸潸。
李世民盯着他的目光很阴沉,像一头饿极的狼打量自己的猎物。
李祐愈发惶恐不安,强大的帝王威势,世间无人能消受得住,亲儿子也不行。
扑通一声跪倒,李祐惶然道:“父皇召见儿臣,不知……不知……”
李世民目光仍旧森然,语气却无比平静。
“祐儿,你今年已十七岁了吧?”
“回父皇,儿臣已十八。”
李世民点点头:“哦,十八岁,似乎已授过冠礼了,朕记得你十六岁那年,由孔颖达给你授的冠礼,对吧?”
“对。”
李世民的语气愈发平静:“既然授了冠礼,就不是孩子了,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当须三思而行,因为没人再把你说的话做的事当成孩童玩闹,说错了,做错了,都须由你自己承担,对不对?”
李祐愈发惶然,颤声道:“父皇训示得是,儿臣谨记。”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李祐脸上,李祐只觉得左脸一麻,随即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痛,紧接着小腹又挨了一脚,顺着殿内平整光滑的地砖倒溜出去老远。
李祐惊恐万状,抬头却见李世民忽然变了脸色,神情狰狞地咆哮,像一头怒极的狮子。
“你谨记个屁!谋夺臣子家产的事都敢干,你还有什么事不敢干的?”
李祐磕头如捣蒜,哭道:“儿臣知错,儿臣知错!求父皇恕儿臣这一遭,是儿臣犯糊涂了……”
李世民怒视着他,冷冷道:“看来,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了?”
李祐伏首于地,头也不敢抬,带着哭腔道:“儿臣已知,儿臣一时糊涂,利欲熏心,夺了泾阳县侯的活字印刷术,儿臣错了,这便去给李县侯赔礼,归还秘方……”
李世民长长呼出一口气,语气又恢复了平静:“李祐,世间钱财无尽,取之有道方为君子,这些年朕并未亏待于你,赐你的金银,田产,食邑无数,据说你自己还有三支商队来往与西域与长安之间,每年获利甚丰,你齐王府的家产堆积如山,为何还如此看重钱财?”
李祐吓得浑身直颤,嗫嚅而不能答:“儿臣……儿臣……”
李世民又叹了口气,道:“李素家中有好几处产业,烈酒,香水,大棚绿菜……偏你眼光毒辣,看中了活字印刷术,这就令朕很不解了,听说你还要劝服朕,把天下印书之事全数交由你掌管……”
李世民弯腰,嘴凑到李祐的耳边,语气越来越平静:“祐儿,印书……可是个揽人心的活儿,尔欲代朕收天下士子之心乎?”
平静无波的一句话,吓得李祐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浑身激灵一下,不停磕头大哭,每一下都重重磕在大殿的金砖上,很快磕得头破血流,可李祐仍不敢停,一下又一下磕得非常用力。
“父皇,父皇冤枉儿臣了!儿臣纵顽劣,万死也不敢有此大逆的想法,父皇明鉴啊!”
李世民冷漠地盯着一边大哭一边磕头的李祐,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头破血流的李祐,仿佛流血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仇人。
李祐不知自己磕了多少头,磕到自己额头已麻木了,只觉温热的鲜血顺着脸颊流淌而下,然而李世民的毫无反应却令他心中愈发恐惧。
直到李祐快晕过去之前,终于听到李世民冷冷地道:“罢了。”
李祐这才停下,仍跪在他面前垂头不语。
殿内一片寂静。
良久,李世民叹道:“朕……能做好皇帝,却永远做不好一个父亲,殊不可笑!”
“明日你去李家,把秘方还给人家,然后赔礼,记住,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沾的!”
李祐如蒙大赦,急忙点头,大哭道:“谢父皇饶儿臣,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世民闭上眼,朝他挥了挥手,看着李祐如逃命般踉跄奔出大殿,李世民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几许哀色。
当好一个父亲,竟比当皇帝还难。都是自己亲生的儿子,都是从小看着他们长大,可是……如今他们都怎么了?
生平第一次,李世民忽然觉得太极宫很冷,冷得像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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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另起波折()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李世民生了十四个儿子,全部都是亲生,绝无隔壁老王之类的人物在其中打酱油,但可惜的是,这十四个儿子里面除了未成年不懂事的,余者不争气的占绝大多数,唯一能搬上台面的,大抵只有魏王李泰和吴王李恪,还有一个晋王李治,年仅十二岁,已近成年,渐露峥嵘。
除此三子,另外十来位皇子可就真没有一个能拿出手的了,作为一个父亲,李世民常邀群臣饮宴,诸皇子也常参与,可是除了这三位皇子外,很少有哪位皇子站在宴席当中能令李世民带着父亲的骄傲为大臣们介绍说“这是朕的某皇子,他做过什么令朕得意,足堪炫耀的事”。
在这个年代,“纨绔”这个词不算是贬义词,但也算不得褒义,皇子们将这个词的词性发挥到了极致,他们每天做的便是在宫学里打瞌睡,不读书时便带着无数家将禁卫出城游猎,或是青楼买醉邀欢,偶尔心气不顺了还欺压一下良善,李世民生的儿子大部分都是这种货色。
齐王李祐便是这群儿子中的代表人物。
看着李祐踉跄跑出甘露殿的背影,李世民只觉得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占据心头。
游猎,买醉,笙歌,狎妓,没有上进心等等,李世民素来不喜儿子们做这些,于是时时劝学,将天下有名望的道德大儒都请来教育自己的儿子,每月甚至从繁忙的朝务中抽出时间与皇子们维系父子感情,考究皇子公主们的学问……
做了这么多,为何自己的这些儿子还是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心思一个比一个歹毒冷酷?
李世民想不通,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也不知道作为一个父亲,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才能把儿子们往正道上扭转。
至于李祐谋夺李素的活字印刷术,尤令李世民面上难堪。
儿子的阴暗心思就不说了,李世民一生睿智,活得比谁都明白,自己这些儿子们为了谋取皇位而玩弄的花样和心思,他冷眼旁观看得清清楚楚,有些花样老成稳重,有些却幼稚得可笑。
只是身为皇子贵胄,竟效盗匪行径,将臣子的家产强夺过来,这一点却令李世民格外愤怒。
今日召见李素时,这小子说话四平八稳,滴水不漏,李世民初时还觉得这是李素磨练了性子后,变得成熟稳重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李素在他面前的表现其实并非敬畏,而是疏避,他眼里的皇帝已跟“盗匪他爹”这个字眼划上了等号,说话四平八稳不是因为敬畏皇权,而是如同良善百姓路遇强梁的心情一样,怕……再被抢劫?
想到这里,李世民胸腔中的怒气便愈发翻腾,也不知是气儿子不争气,还是气李素对他的混帐态度。
“常涂……”
“老奴在。”
李世民闭眼沉思片刻,然后睁开眼,缓缓地道:“传旨,齐王李祐月内离开长安,回齐州封地,闭门潜心向学,另……原吴王府长史权万纪调任齐王府,仍任长史,专司教导齐王学问处世之道,严厉告诫权万纪不可懈怠,务必悉心教导齐王,若有偏颇妄纵,朕必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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