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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是这个!”方卓做出恍然大悟状,“这有什么奇怪的,异性合租,在北京正常得很!”
“我不相信,我觉得不正常。”我用力擦擦眼泪,然后,提起行李,转身就要离开。
“喂,你到哪儿去?”方卓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我用力甩脱他,“要你管?!总之不会和你异性合租的!”
“等会儿再走,起风啦!”他用力喊。
我不理他,自顾自地拉开木门,昂首迈出去。只是门刚一打开,一股强大的劲风突然冲着我的脸甩来,我一个趔趄,身子歪了几歪。
“呸——”我愤怒地吐出满口沙子,一缩脑袋,向大风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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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黄沙。
仅仅是几秒钟工夫,天一下子暗了下来。而人,也纷纷如鸟兽般抱头鼠窜,顷刻间,便消失得踪迹全无。
“沙尘暴?”当我脑中映出这几个字时,心还是抖了抖。
我当然知道北京的沙尘暴。它多么有名气啊,在电视中,我看到两人合抱的大树被它连根拔起,坚固的房屋被它像玩具一样吹得七零八落。
那么,方卓的“棚子”是不是也会被掀翻?想到那几张被石头压着的油毛毡顶棚我就幸灾乐祸的想笑。方卓现在在干吗?一定正缩在墙脚里哆哆嗦嗦吧!
哈哈哈,那么,就让狂风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但事实上,沉沦在“风尖浪口”中的我才最可怜。
顶着风,我拖着行李箱费劲地朝前走。这个行李箱被我从昨天晚上拽到现在,此时,我真想把它给扔到垃圾箱里去。但我知道,即便是把我自己丢到垃圾箱,也不能丢了它。它是我的梦想、我的希望、我的镣铐……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夹带着呼哨声,席卷一切。
天地间热闹极了,塑料袋、纸片、树叶漫天飞扬;石头、沙子、硬物跟子弹似的在空中乱砸乱撞;平地乍起数条“黄龙”,呼啸挺立,卷着漩涡朝我飞来……
我心中一惊,急忙蹲下去捂住脑袋……
校园里也正在遭受沙尘暴的肆虐——黄风狂嚣、飞沙走石。百年老柳把鞭子愤怒地在风中乱抽;玻璃“噼噼啪啪”地被石头砸得粉身碎骨。天阴暗得可怕,灯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在狂风、黄沙中像鬼火一样忽明忽暗。
我咬着牙、顶着风,把眼睛眯成一条线,朝着最近的光团“摸”过去。
是一幢方方正正的白色建筑,低矮但不失大气。广阔的停车位上泊了好多豪华轿车,透过亮晶晶的落地大窗,我看到里面人影绰绰。越来越大的风令我无法前行,我只能头一缩,抱着行李站到了自动门前。
门开了,风一下子停了。
我“呸呸呸”地往纸巾上吐出满口沙子,然后死命地揉了揉眼睛。
哦,好多衣饰华美、举止优雅的人!他们的头发或黄或白、眼睛或蓝或黑,每个人看上去都那么精致,神情那么高贵,好像是被女娲用手精心捏造的那群泥人。而我,则不过是被她用柳条随意溅出的泥点子,不合时宜地撞到了一个不属于我的空间。
一时间,他们的目光全盯了过来。过了一会儿,一位衣冠楚楚的绅士托着一个精致的托盘疾步向我走来:“小姐,您好,请赐名片。”他风度十足地向我微微弯腰。
“什么,名片?”
“对,您是来自哪里的代表?”他依然绅士般地微笑。
终于,我明白了,原来这里正在召开一个什么国际交流会。可我什么代表也不是,我只是来避风的。我胡乱扫了一眼气派的大厅,竟然在前台处看到了几个住宿的价位。
“我不是来开会的,我是来住宿的。”我略略挺直腰身,回报他一个矜持的笑容。
“什么?”男人有些受辱似的看看我,然后,手一挥,喊过一位身着黑制服的女孩,“来,快带这位小姐办理住宿手续。”
站在冷冰冰的大理石前台处,我心惊肉跳。不用说,我也想像得到它价格的昂贵。可即便是这样,它的价格依然令我心惊。
我无法想像一个大学校园的宾馆居然可以这么昂贵,简单的标准间三百五十元一晚上,而那些豪华套房干脆以美元定价。
“小姐,请问您是付现金还是信用卡?”
我捏住自己干瘪的钱袋,尴尬地笑。
“那么,请您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吧。”服务员耐心地说。
我深吸一口气,接着,木木地说:“对不起,我住不起,太,太贵了。”
服务员依然礼貌地笑,然后,手一伸,对我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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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请”了出去,被“请”出了这幢高贵、冷漠的宾馆。
外面的风依然很大,里面却香衣鬓影、觥筹交错。我无处可去,只能把行李箱放在宾馆墙角背风处,然后悲哀地看着里面精致的人们正在进行他们高雅的“下午茶”。
在这一刻,我深深体会到一句话的含义: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沙尘暴是在傍晚时分才渐渐停止的。风刚一停,整个校园立刻恢复了活泼与灵动。许多学生拎着热水瓶和饭盒三三两两地往食堂走,还有一些一袭名贵运动短装的男女,背着网球拍姿态矫健地走向网球场。他们看起来多么轻快、富足与无忧无虑。刚才那阵漫卷一切的黄沙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根本就未曾发生过。
这时的我,当然也又累又饿。但我不能到北大食堂蹭饭,因为没有北大的饭卡。于是我不得不又去流动小贩那里买一块面包果腹。两天来一直吃甜食让我一见到面包就想吐出来,可我别无他法。
啃着面包,我继续在北大附近寻找暂时栖身之处。北大附近倒是有一些旅店,可那里不是价钱太贵,便是早已客满,有的还被一些考生长期包租,看来北大附近真的是寸土寸金。在我连续几次碰壁后,我的心如同迅速暗下的天空——难道我又要露宿街头吗?
是的,我又一次露宿了。但这次不是西客站,而是北大的未名湖畔,听起来好像高尚了一些。
还好,令我侥幸的是,我并不孤单。在未名湖畔的长凳上,我一连碰上了两位露宿的“室友”。他们好像非常适应这种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黑夜,一个在平静地打着鼾,一个在听英语听力。黑夜中,录音机里英语对白声清晰地传来,让人安全但神经高度紧张。
不知何时,我也倚在长凳上沉沉睡去。我梦到自己撑着一把蒲公英的小伞,飘飘荡荡、飘飘荡荡地落到北京。然而,一接触到硬邦邦的地板,我便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里根本没有适合我生长的湿润土壤,唯有死亡的生铁,冰冷而令人绝望。
这是我在北京大学度过的头一个晚上。北京大学以这种方式接待了我,我终身难忘。
我抬不起头,大脑里像被灌了烧化的铅水,又热又沉重,但分明感觉到有一个影子在我面前晃动。我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脸,似曾相识。
“啊,你可醒了!”这张脸长长地舒了口气,“在这种地方,你居然也能睡得那么熟,我可真是服了你。”
是他,那个高傲的男生。
我努力地坐起来,但刚一抬身,便感觉到天旋地转。我胳膊一软,又躺了下去。
“喂,你还睡呀?你真够可以的啊!”方卓不客气地推了推我,“起来吧,刚才校巡逻队的已经在你身边打了好几个转了。”
我闭着眼睛不理他,不想看到他那张故作怜悯的脸。但是,不知为何,我的眼泪却再次背叛了我,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流下,一下子便灌满了两个耳朵。
“白青青,你怎么了?”他略有些紧张地问。
哦,白青青?!他竟然记得我的名字,就像我记得他的那样。
“我,好像头有点儿晕。”我低声说,心中为自己的软弱感到可耻。
方卓十分自然地把手伸到我额头上探了探,“你正在发烧。当然,在这种地方过夜,不发烧才怪呢。”他说着,把我轻轻地搀了起来。
“干什么?”
“跟我走。”他一把扛起我的行李,大步向前走去。
我无法抗拒,无论从身体还是灵魂,都无法抗拒。
还是那个小屋,还是那堵象征意义上的“墙”,还是那两张让我怀疑的床。
可我现在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一看到不过三天未见的被褥,便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白青青,你不能总是睡,你身上带药了没有?”那边,方卓敲着书柜问。
我艰难地摇摇头,我怎么可能预料得到这么倒霉的事。
方卓长叹一口气,接着,窸窸窣窣地从抽屉里摸出几颗药片,走过来,放在我床头,略有些无奈地说:“算我欠你的吧,其实谁都不想摊上这事,对不对?”
“谢谢你。”我感激地冲他微笑,真心实意的。
我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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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方卓给我吃的是什么灵丹妙药,我的头脑清晰得可怕。第一个意识便是伸手摸摸自己,还好,衣衫齐整;第二个意识便是听到肚子咕咕作响,肠胃像受尽委屈的孩子,大哭大闹。
我虚弱地下床,想为自己收罗点儿吃的。房间里四处转了一圈后,我看见方卓的书桌下堆了一箱方便面,于是,我想都没想地走过去,从中拿出了一包。
热水瓶里没有水。我略有些丧气,不过我立刻便想到了过道里的煤气灶,于是很自然地拿着壶走出了房间。
过道漆黑一片,我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黑暗,只能像瞎子摸象一般在墙上乱摸。我首先摸到的是一个扫把,直愣愣地竖在墙边,接着摸到的是一个冰凉的水泥台,估计是灶台。当我顺着灶台再往前摸时,我竟然一把抱住了一个温软的肉体!
“呀!”我失声尖叫。
没想到,对方竟然比我叫得更惨:“哎呀!”
紧接着,一股阴风从我脑后袭来,我听到“嘭”的一声,我屋里的门关上了。
过道一下子亮了。
一个女孩,毛发竖立、发抖地扯着一根灯绳站在我面前,满脸惊恐状。
“干什么的,吓死我了。”我软弱地靠在墙上——恶人先告状。
没想到,女孩比我还生气。她一连上前几步,怒视我的眼睛,“你干什么的?黑灯瞎火的在我们这儿到处乱摸,小偷吗?”
“你们?你也住这儿?”我惊讶。
“我当然住这儿。可你呢?你是干吗的?”
我嗫嚅地指指左边的房间:“我是今天才住进来的。”
女孩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我记得那边住的是一个男生,怎么你——”
“是,异性合租。”我低下头,小声说。
“哦!”女孩终于反应过来,但她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呵呵,不打不相识,那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她说着,轻松地笑起来。这时,我发现她是一个笑起来十分憨厚可爱的姑娘。
女孩的笑让我一下子放松下来,我欢欢喜喜地朝她伸出手道:“我叫白青青,请多关照。”
“我叫张红,欢迎你。”她接过我的手,重重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略有些粗糙,但十分温暖。
由于我的房门被风带上了,而自己又没有钥匙,于是张红热心地邀请我到她屋里去。这也是个十多平米的小房间。两张床、两张书桌、两个简易衣柜,房间中央被一块厚实的花布隔开,布局与我们那间非常类似(瞧,我已经用上“我们”这个字眼了)。所不同的是,这个房间温馨多了。尤其是靠左边墙的那一套,床上铺的是浅紫色的桑蚕丝被褥,一件柔软的镂空绣花白睡衣随意搭在床上,有一种女性的慵懒与妩媚。
最令我吃惊的是,左边那个桌子上竟然摆着一个笔记本电脑,银白色机身,小小巧巧,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与这间陋室不相衬的金属光泽。
“哇,张红,你这里‘藏龙卧虎’呀!”我十分没出息地盯着笔记本,口水直流。
“唏——”哪想到,张红瞥都没瞥那个笔记本,满脸不屑之色。
我闭上嘴,强迫自己把目光从笔记本上移开。
真没想到,张红也是北大的“考研一族”。她的梦想是北大法学院,而且已经为这个目标付出了五年努力!
“五年?!”我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她平淡的脸因为梦想而显得格外不一般。到底是怎样的不一般,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只是她的眼睛十分明亮,有种正在灼烧的感觉。
“是的,五年。”张红随手拨拉着书桌上堆得小山一样的书,漫不经心地说,“我在老家考了三年,然后又辞了工作来北大附近考了两年。”
“你老家是哪里?”
“湖南凤凰。”
“哦,我知道那是中国最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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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中国最穷的地方。”张红说着,笑了起来,“说是凤凰,可我们那里的姑娘没有一个人变成过凤凰,女孩的命比草还贱。”
“所以你跑了出来,你要当你们那里的第一只凤凰?”
“是的。谁不想当凤凰?除非她天生便是畜生的命运。”张红一字一句慢慢地说。
据张红介绍,北大附近有一支考研大军,人数之多、队伍之浩大几乎无法计算。这支大军来自全国各个角落,年龄分布极为广泛。他们平日和北大学生一样,在北大自习室上自习、听课、在礼堂听讲座、在食堂用餐,运气好的还能搞到北大宿舍床位。但他们却是北大精神的流浪一族,为了真正被北大接纳、拥有北大学籍,他们几乎抛弃一切物欲与情谊,在常人无法忍受甚至无法想像的极度艰难的物质条件下享受着他们丰盛的精神世界。他们的梦想只有一个,那便是拥有北大学籍,考上北大研究生。这个“蛹蜕变蝶”的梦想是他们整个青春时期的唯一精神支柱。
这些行游于北大附近,在精神上与北大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青年人被称为——北大边缘人。
“北大边缘人?”我嘀咕。
“是的,只要你来到北京大学,怀着对北大的一种梦想,并为之而付诸努力,你便成了北大边缘人。”张红解释。
“那么,这些北大边缘人的结果大多怎样?”
“有的,真的‘蛹蜕变了蝶’,成为真真正正的北大人,但更多的——”张红说着,脸色暗了下去。
“更多的是没有考上,然后灰头土脸地回到原来的位置?”
“不,不是这样的。”张红略有些激动,“北大的梦想是不会破灭的。一年考不上,两年;两年考不上,三年;三年考不上,四年……只要我还有口气,我就不会放弃。既然我选择了离开,我就没打算回去,北大法学院对我来说,是淝水一战。”
我不敢搭腔。说实话,我有点儿害怕与穷乡僻壤出来的孩子讨论“梦想”这个字眼。他们要么对梦想麻木不仁,要么便是对梦想顶礼膜拜、为其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事实上,在我看来,梦想是一个平淡的字眼。人生毫无疑问应该有梦想,可如果为了梦想打破一切现实的幸福,那么梦想最终只可能是幻想、空想,成为人一生精神上的枷锁。
还好,“北大梦”对于眼前这位倔强的姑娘倒不是空想。张红告诉我,这些年来她一年比一年成绩好。去年仅因为三分之差与北大法学院失之交臂,那么,今年的成功应该是水到渠成了。
至于我,“北大”是几个月前才想起的字眼。看着张红那堆得满坑满谷的考研书和她熬得通红的眼睛,我不禁觉得汗颜与紧迫。
正漫无边际地聊着呢,门突然开了。
一位女子,轻轻地走了进来。
不知为何,我的大脑里突然闪过戴望舒的那首《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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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位女子便是这样,像丁香,笼了一层淡淡的紫雾,美丽而隐隐忧伤。
一时间,我还以为她是从古代仕女图中走了出来,我不由得站了起来……
女子奇怪地望着我,然后又望了望张红。
令我奇怪的是,张红却连眼皮都没有抬,好像那进来的不过是一团空气。
我自觉十分尴尬,主动走上前去伸出手,笑着对“丁香”说:“你好,我是你的邻居,我叫白青青,以后请多关照。”
女子十分和气,虽然是标标准准的美人却没有一点儿美人架子。她轻轻握握我的手,微笑着说:“别客气,我叫蓝湄。”
不知什么缘故,自从蓝湄进来后,空气一下子凝滞了。
我和张红的对话开始变得艰难。她再也不像刚才那样热情洋溢、言辞丰富,而是拿着一套英语试题反复地对着答案。而我,也只好拿起她的政治参考书翻着。
蓝湄那边窸窸窣窣的,透过朦胧的花布“三八线”,我看到她好像是在换衣服。
我不敢吭声,不知为何,她的美丽、她的宁静、她的忧伤让我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帘子终于“唰”地拉开了。
我一抬头,哇塞!我又站了起来……
不过几分钟,眼前的女子便和刚才判若两人。如果刚才说她像是丁香,那么此刻她便是午夜的玫瑰,全身上下散发着燎人的妖艳。
她一袭酒红色紧身长裙,单薄的肩上披着一件亮闪闪的黑丝绒披肩,长长的脖颈任其裸露着,满背华丽的卷发丝丝缕缕地披下,凌乱而妖娆。
我目瞪口呆地又站起来,在这个炫美得如罂粟花一样的女人面前,连我这个女性都有点儿失态了。
蓝湄不好意思地拉拉自己的裙子,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蓝湄,你,你要出去吗?”我结结巴巴地问。
“是的。”
“可,可,天这么晚,你——”正说着,我突然感到自己的衣襟被狠狠地拽了一下。原来是张红,我急忙闭上了嘴。
蓝湄向我笑笑,然后转身离去。一股丁香花一样清新的香气,冉冉而去。
“怎么样,明白了吗?”待到一辆轿车的发动声远去后,张红正色对我说。
“明白什么?”
“唉!”张红捏了捏我的手,长叹口气,“有时候明白太多反倒不好。既然不明白就算了,但无论如何,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