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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体仁和周延儒到底是不是奸臣,张力只有靠自己的判断。
历史上温体仁打击异己,手段极其卑劣。温体仁在位时,朝政很乱,但基本都在控制范围内。温体仁罢职后,朝政开锅了,没人能控制了。
周延儒没有温体仁这么卑劣,不过他首辅也当不了温体仁那么长的时间。
温体仁为相八年,周延儒两三年就顶不住了,原因是手段不如温体仁卑鄙残忍。
明末这环境,不是一般政治家能待的,是不是奸臣,恐怕只有天知道。
张力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没准“九千岁”在位的话,这帮文臣武将便不敢如此嚣张跋扈了吧?
真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呀!
别看魏公公是个阉人,收拾这帮垃圾朝臣武将那是相当有心得的。自以为全世界最牛逼的圆嘟嘟,见了魏公公连个屁也不敢放,还在辽东给魏公公修生祠呢!
张力浅浅喝了一口酒,正要夹菜之时,听见了厅内有人高声议论:
“各位同年,周大人乃是良臣,前番因为小人构陷被罢了官。如今圣天子英明,及时为周大人平反,看来国事尚有可为呀!”
张力停下了筷子,往说话的那人看去……
只见那位秀才身穿蓝色文士袍,头戴四方平定巾,正唾沫星子乱飞地跟同桌文士“指点江山”。
“李秀才,周大人乃是东林党魁,正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你口所说的小人,不知意指何人呀?”
李秀才瞥了说话之人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哼哼!那小人不提也罢,诸位心里自然知道在下说的是谁!”
顿时大厅内一阵喧哗,这李秀才所说的“小人”,明显便是温体仁了。
张力不由得微微有些错愕,他对谁是小人谁是君子没有一点兴趣,倒是对大明朝的言风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温体仁乃是内阁首辅,大明王朝权势通天之人,这帮小秀才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非议他,实在是……让自己有些汗颜几百年后的事儿。
“李秀才,若说那位是小人的话,那么咱们在这红庙酒楼先前的议论可就有些不妥了。”
“哦?马秀才,怎么不妥?议论什么了?我大明朝从来不因言获罪,咱们就算说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阁下是说……”
马秀才看了李秀才一眼,大声地道:“周大人复入内阁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此言一出,满堂食客顿时噤若寒蝉!
众人似乎都在避讳着什么,然而红庙酒楼外面走进来一人,那人走到大厅中间,朗声说道:“周大人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公祭满少师!”
“这……这位大人……”
众人皆不认得来人,不过他身上穿的六品文官官服,却是所有人都认识的!!
那马秀才乃是京师本地人,与来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立刻走到那人跟前,躬身一揖道:“学生见过陈大人!”
张力在那犄角旮旯微微一笑,给陈正操点了个赞……啧啧,陈兄来得正是时候!
陈正操还没注意到张力,便走到那一桌士子的桌前,朗声道:“诸位在此议论周大人公祭满少师之事么?啧啧,满少师一颗忠心可表日月,实在是军中楷模!”
说到此处,陈正操叹了口气:“唉,看看满少师,再看看如今辽东那帮兵痞子……”
这下酒楼大厅立刻炸了锅,众人情绪纷纷又被点燃了……
食客们并没有如以往一般对张力“通贼”之事口诛笔伐,因为现在舆论风向已经有了改变!
正是由于周延儒周大人公祭满少师!
满少师,也就是满桂,他战死之后被崇祯追赠为“少师”!
崇祯二年鞑子入寇京师,满桂与与袁崇焕、祖大寿一起勤王,得到崇祯的召见。满桂解开衣襟给崇祯皇帝看自己满身的伤痕,崇祯皇帝表示深深的赞叹。
满桂并不是圆嘟嘟的下属,他与圆嘟嘟还颇有不合,故而圆嘟嘟下狱之后,崇祯皇帝赐 给满桂酒食,命令他总理山海关、宁远的大军,在安定门外扎营。
再后来满桂说要坚守城池,不可与建奴野战。而崇祯再一次展现了“卓越”的军事才能,他加封满桂为武经略,统领所有过来保卫京师的部队,赐给满桂尚方宝剑,催促他出兵作战。
如此“捧杀”之下,皇上都加封满桂为武经略,还给尚方宝剑了,你还敢不去送死?!
满桂没有办法,只好带兵与建奴在野外决战,结果自然是呵呵了……满桂最后战死沙场。
崇祯帝听说满桂阵亡之后,极为伤心,派当时的礼部侍郎徐光启对满桂进行祭奠,追赠满桂为少师,荫封他的子孙为世袭锦衣佥事。朝廷赐予祭葬,后来还为满桂修建了祠堂,举行公祭。
张力微微皱眉,叹了口气:崇祯朝不乏良臣猛将,可惜都被“英明神武”的皇上给坑死了……
周延儒现在大张旗鼓地为满少师举行公祭仪式,自然不是对已经入土了的满桂有什么好感……自己的罪名是勾结北虏,也就是勾结蒙古人,而这位满少师满桂,正是蒙古人!
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间也!
正是如此!
要给自己“翻案”洗白,便需要祭出“少师满桂”这个杀手锏。蒙古人也有好人,你们瞧瞧,满桂满少师不就是蒙古人嘛,多么精忠报国呀!(。)u
第316章 翻案 二()
cpa300_4;张力并不急于与陈正操相见,因为陈正操只是开胃菜,重头戏还在后面。±頂點小說,
今日过后,京师舆论的风向么,便要往本少爷这边吹一吹了。
张力看了一眼大厅中的陈正操,只见一众秀才们将他围住,个个点头哈腰,一脸讨好之色。
这也不奇怪,陈正操乃是今科榜眼,正是这帮读书人眼中的文曲星……啧啧,进士大明朝可不少,每一科都有数百人,而那一甲三人却是凤毛麟角,实在是个中翘楚!
张力微微叹了口气,今儿个榜眼陈正操在这,自己是探花郎也在这,可惜状元公“叶天成”永远都无法回来了……
就算找到了静萍妹子,也不可能再让她做这种事情!
这段时间检讨得失,自己早已下定决心……以后全凭一己之力,撼动历史的车轮!
先前是自己太清高,不愿意结交所谓的“奸臣”周延儒……唔,其实周延儒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本少爷去找最大的奸臣温体仁“结党”,那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政治,永远都不会是表面上那么光鲜可人!
有一句话不是说……所有政治家都是阴谋家,正是如此。
只是当你用尽一切权术阴谋,爬上高位以后,你是做为国为民的事情呢?还是只管个人功名利禄而党同伐异?
前者,有如王安石、张居正;
后者……尼玛,太多了!从唐朝开始算就有李林甫、杨国忠、蔡京、秦桧、贾似道、严嵩、温体仁……
就说张居正,可以算明代最牛的大臣。万历新政为明朝起码续命了五十年……因为在万历朝那会儿,明朝就已经病入膏肓了。
那张居正晋升的道路。无不是踩着对手爬上去的。甚至张居正还与大太监冯宝结党,内外“勾结”。这才牢牢坐稳了首辅的位置!
连张居正都这样,自己又何需扯什么清高?
张力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一番痛彻心扉的领悟,实在是让自己失去了太多……太多!
当张力收敛起心思的时候,陈正操说话了。
“诸位,今日本官前来红庙酒楼,并不是来吃饭,而是为了一件大事!”
李秀才等人顿时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陈大人。您说的大事是指……”
陈正操冷哼一声,眼光朝二楼那个雅间望去……
马秀才虽说八股文做得不咋的,考了十几年举人也没考上,不过却也是个机灵人,周延儒周大人公祭满桂之事,他很早就揣摩出来里面的深意了!
要为宁远巡抚张力平反!
先前京师不是疯传什么张力张大人勾结北虏蒙古人么?蒙古人可不全是坏的,满少师可不就是大大的忠臣吗?!
一想到此,马秀才顿时觉得掌握了世间最至高无上的真理一般,义正言辞地高声道:“呸!红庙酒楼的掌柜真是瞎了狗眼!宁远巡抚张大人眼见国是日非。想起了崇祯二年英勇殉国的满少师!”
顿了一顿,马秀才接着道:“大伙儿都知道吧,辽东那些兵痞子,又有何人敢与满少师的忠义相比?张大人有感于满少师的忠义。从蒙古人中选择忠于我大明之人参军!啧啧,依在下看呐,用蒙古人打建奴。可比辽东某些兵痞子靠谱得多!”
陈正操一听马秀才这话,也是面带春色。
是呀。这话儿自己说出来可就变味道了,毕竟自己与张力乃是同年……官场中最铁的关系。
这马秀才说出来嘛。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陈正操走到马秀才身边,意味深长地看了马秀才一眼,而后朗声道:“本官忝为张大人的同年,却不敢为张大人辩污,实在是惭愧得紧!今日马秀才仗义执言,请受本官一礼!”
话一说完,堂堂正六品京官的陈正操,竟然真的对着马秀才躬身一揖!
厅内众人完全都惊呆了……除了张力。
张力心里乐开了花,自己昨日与陈兄密谋煽动舆论之事,后来定下了今日红庙酒楼之行。
现在看来,陈兄的演技比自己也不遑多让啊!
啧啧,今年大明朝奥斯卡配角奖,就颁布给他了……
那马秀才哪里敢受堂堂六品京官的躬身之礼?立刻吓得手足无措,也不管秀才是可以见官不跪的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大呼道:“陈大人忠义!陈大人高风亮节!陈大人……”
急切间马秀才也不管这些词儿对不对路,反正一股脑地将自己能立刻说出口的赞誉之词全部说了出来。
陈正操亲切地将马秀才扶了起来,高声道:“真看不出马秀才也是忠义之士!啧啧,回头本官与顺天府提督学政的陆大人说道说道,陆学政与本官也是颇有交情的呢……”
尼玛……
陈正操这话一落地,马秀才顿时感觉无法呼吸,幸福得快要晕倒了!
自己这辈子就远远见过一次陆学政而已,那还是人家陆学政主持祭奠孔庙的时候……陈大人竟然说在陆学政的面前提自己的名字?
这尼玛还不是要飞黄腾达,下一科考个举人岂不是手到擒来?!
马秀才腿又软了,正要再次跪下去之时,却发现自己动作慢了半拍!
“张大人乃是国之栋梁!实为我辈读书人的楷模呀!”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李秀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着陈正操嘭嘭嘭地磕着响头!
张力在那犄角旮旯看得噗嗤一声,低低地笑了出来……
马秀才一惊,自己先前只是跪地,人家李秀才这都磕上响头了……
不行!
马秀才自然不会拾人牙慧,也去磕什么响头,他眼睛盯着二楼的雅间,顿时有了主意!
“陈大人在上,学生今日拼将性命,也要将那二楼的雅间砸个稀巴烂!”
这话刚一落地,马秀才也不顾天气尚冷,唰唰唰地撸起了袖子。余者众人哪有不醒眼的,顿时聒噪了起来。
陈正操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是一言不发,自个儿找了根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眼瞅着陈大人这算是默许了,马秀才李秀才等人立刻勇气百倍,登登地往那二楼楼梯跑去!
店小二已经被吓傻了,而那掌柜的正要出手相拦,却被马秀才一脚踹翻在地!
“狗日的不醒眼的腌臜货,敢挡老子升官发财……呃,不,敢挡本相公为国除害!”马秀才后半句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将前半句话堪堪掩饰过去……
“住手!”二楼上突然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鼓噪的众人顿时生生地止住了步子。
犄角旮旯处的张力眼睛微眯了起来,死死地盯住楼上出现的那个人。
只见那人五十多岁模样,身宽体胖,穿一身团领员外袍,头上还带着八角方巾。
“东家,东家!这些秀才相公们,要砸咱们二楼的雅间呢!”被踹倒在地的掌柜哭丧着脸大声喊道。
这嗓子一喊出来,厅内众人也都知道此人身份了……红庙酒楼幕后东家,已经致仕的余老爷。
虽说余老爷已经致仕,不过朝中却还有些故人,也非善类呀!
余老爷压根也不搭理马秀才、李秀才等人,而是径直走下楼梯,来到陈正操身边。
陈正操眉头微皱,也不高托大,只得站了起来。
余老爷对这陈正操躬身一揖,谦恭地道:“陈大人容禀,在下已经命匠人在拆除那铜像,还望陈大人宽恕些许时日……”
陈正操撇了撇嘴,这尼玛就是剧本之外的桥段了,没想到这余老爷正在二楼雅间呢!
怎么办?
虽说余老爷已经致仕,不过朝中还有些人脉,也不好太过为难于他。官场之中,也讲究个做人做事留三分,来日才好相见呀!
陈正操城府本来就很深,加之又是新晋的官员,这余老爷突然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酒楼大堂里气氛有些压抑,那些秀才相公们倒也不敢对余老爷无礼,都将目光看向了陈正操。
陈正操正要说话,张力的声音从犄角旮旯里传了出来。
“陈兄,在下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
陈正操一转头,看见了笑嘻嘻地向自己走来的张力,立刻喜出望外:“啊,张兄……”
那余老爷其实压根也没见过张力,所谓的“跪像”,也不过是依照那店小二口中描述而铸造的。此刻余老爷似乎有些明白张力是谁,连忙转头看向店小二。
店小二是认识张力的,只见他一脸惶恐之色,双腿都有些站不稳,声音也有些结巴:“张……张……张力!”
哗……大厅内众人立刻发出一阵惊异之声!
那马秀才岂可放过这等好机会?他连忙从楼梯口小跑到张力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余者众人都有些错愕,而马秀才却不以为意,扯着张力的衣袖干嚎道:“张大人忠心为国,被小人构陷,蒙此奇冤……呜呜呜……学生定要敲登闻鼓,向陛下喊冤!”
李秀才也反应了过来,他不好直接针对余老爷,而是一把捉住了红庙酒楼掌柜的衣领,怒不可遏地道:“你这狗才,竟敢污蔑张大人!老子,啊,不,本相公今天就要教你做人!”(。)
第317章 起复()
眼瞅着这红庙酒楼场面就要失控,张力微微有些皱眉……“打砸抢”这种事升斗小民做出来终究不妥,哪有衙门里的人给力呀?
人家衙门里来人“打砸抢”了,那叫“执行公务”……
“都给老夫停下!”
酒楼大门口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即将演变成全武行的红庙酒楼众人,顿时大吃一惊,纷纷扭头往门口看去。,
张力一见来人,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毕竟今儿个是来扭转舆论风向的,若是群情汹涌的“围观群众”将红庙酒楼砸了,未免对自己的声誉不利。
张力连忙走到门口那人跟前,躬身长揖,激动中带着一脸的悲愤:“马学士……学生……!”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翰林院最高长官,马学士。
当初张力在国公府作出“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词儿的时候,马学士就在现场!
马学士看着激动得无法自已的张力,眼中露出一丝不忍之色:“张力,老夫说过,你是国朝三百年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有人想给你泼脏水,得问问老夫同意不同意!”
马学士沉声道:“来人!……”
红庙酒楼门外立刻冲入一队衙役,众人大吃一惊,只见带头的一人身穿五品文官官服,正是大家熟悉的顺天府府丞王大人。
府丞乃是府尹的佐贰官,一般州府之中的府丞是正六品,不过顺天、应天二府府丞乃是正五品。顺天府正印官府尹大人一般也不会轻易露面,譬如现在马学士一张条子递到顺天府。出来办差的便是府丞王大人。
马学士乃是清流领袖,这种“打砸抢”的活儿定然是不能干的。故而找来了顺天府衙门的王府丞。
马学士德高望重,王府丞又岂敢不为他马首是瞻?
余老爷此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讷讷然不敢说话分辨。若说其他官儿倒还可以“据理力争”,马学士这等清流领袖,那是打了一辈子嘴炮的,捧他臭脚的御史言官数不胜数!
就连皇上都对马学士礼让三分,名头太大,而且素有清誉,这种人最好是当菩萨一样供着……
王府丞一声令下,一众差役登登登地爬上楼去,将红庙酒楼二楼的雅间中还未完工的铜像砸了个稀巴烂!
在衙役们动手之前。马学士将张力和陈正操叫出红庙酒楼,说是这里晦气,要在自家府内设宴,宴请张力和陈正操。
张力原本是打算请马学士在红庙酒楼吃饭的,现在马学士要亲自设宴请自己,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立刻便点头应允。陈正操也巴不得多与马学士亲近亲近,自然也是很乐意一同赴宴。
看着三位大人离开的背影,马秀才、李秀才等人眼中露着精光。马秀才喃喃自语地道:“张大人复职那是指日可待呀!连马学士都出面了。啧啧……”
……
紫禁城左安殿内,崇祯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张力和次辅周延儒分左右立于殿内。
周延儒复入内阁之后,排名有些尴尬……因为崇祯皇帝并没有让首辅温体仁下课。
这事儿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皇上虽说重新启用周延儒,但是对东林党人还是心存顾忌。
御下之术么。讲究个平衡之策。
下面斗得越狠,上面的皇帝才越好控制大臣。
先前周延儒当首辅之时。东林党“众正盈朝”……朝廷上充盈着东林忠臣嘛……
次辅温体仁明显势力要差一大截,双方实力有些不太对等。
现在用温体仁做首辅。用东林党党魁周延儒做次辅,此消彼长之间,正好双方旗鼓相当。
想必在崇祯心中,这才是最最稳当的朝廷局面。
张力和周延儒都躬身而立,等着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