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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力接着道：“灵儿姑娘，有劳你将丝线撤去，我既然不能进来，少不得只能问诊了。”
待灵儿姑娘将丝线撤去之后，张力看着若晨，问道：“若晨小姐，请问伯母发病之初，有什么症状？”
若晨想了想，道：“娘发病之初，头痛眩晕——”
一听“头痛眩晕”四字，张力猛地一惊，难道是高血压？脑溢血？
张力继续问道：“还有什么症状呢？”
若晨接着道：“娘当时发热很厉害，面赤气粗，喉间痰鸣。后来病势加重，便昏迷不醒了……现在，现在牙关紧闭，根本喂不下去食物……”
说到此处，若晨的眼圈又红了起来。
张力听完症状，心沉了下去：情况不妙啊，这些症状都是脑血管疾病的表现……恐怕伯母发病前便有高血压，高血脂等病症了。
如果是脑血栓导致的中风偏瘫，自己还有些办法；若是脑溢血的话，情况麻烦百倍，而且有很大可能便是一辈子这样，成为植物人了！
若晨看着张力紧紧皱着眉头，小心脏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上！
朱永安冷哼一声，道：“晨妹，这小子悬丝诊脉不过装神弄鬼而已，凑巧蒙对了脉象。伯母喉间痰鸣的症状，正应了朱丹溪老前辈所主张的风寒入体，湿热生痰而至昏厥的论述……”
张力不等朱永安说完，直接打断他道：“伯母此病，不是风寒入体，湿热生痰！”
“什么？”朱永安额头青筋暴起：“你敢置疑‘金元四大家’的朱丹溪老前辈？！”
张力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我不是置疑朱丹溪前辈，我是置疑——”
张力这个“疑”字话音拖得很长，眼睛又死死盯住了朱永安……
在场之人还有谁不明白？
张力不是置疑朱丹溪前辈，而是置疑你小公爷朱永安呀！
“你，你……”朱永安气得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完整的词儿，显然有些词穷了。
张力也不管他，对着叶问天一揖，道：“不知医卿大人有何高见？”
叶问天压根就不想管这英国公夫人的中风偏瘫之病，因为在叶问天看来，这已是病入膏肓，等死之人，实在没有什么救治的价值。
不过叶问天面上可不敢表露出来，而是微微摇头，捋须道：“唉，若是老夫早些时日见到英国公夫人，或许还有些许希望。现在嘛……”
若晨眼光看向了张力，心中升起了一丝期待。
张力正好也看着若晨，微微一笑，道：“若晨小姐，我权且试上一试。”
若晨急忙开口道：“好！你说，娘的病怎么治？”
张力沉吟片刻之后，心中拿定了主意，开口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伯母昏迷得久了，非是几副药便可以治好的。我先治疗伯母的牙关紧闭之证，若是起效，伯母便可以喂食一些食物，可保生命无虞！”
一听此话，若晨连连点头，急切地道：“你快说，用什么药？”
朱永安插话道：“晨妹，这小子连病症都不辩证一番，所开之药岂能乱用……”
张力很快便高声打断了朱永安的话：“伯母此病乃胃阴亏耗，肝阳暴动，气血上冲巅顶，挟痰热而蒙闭心包，是为中风阳闭之证！”
原本张力打断了朱永安的话，朱永安正要呵斥，可一听张力这么一说，不由得脸色大变！
叶问天也眉头深锁，道：“张力，你这番论述闻所未闻，你是说气血上冲头顶？”
张力微微一笑，心道：这脑血管的疾病，我又怎么给你用阴阳温寒来解释？
张力点头不语，叶问天和朱永安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灵儿姑娘走上前来，对张力道：“小神医，快说，开什么药啊？小姐都要急死了！”
张力轻轻颔首，道：“菖蒲，郁金，天竺黄，生赭石，生石决明，生石膏，生知母，双钩藤，生山栀，牛膝，白芍，橘红，橘络！”
张力一口气说了整整十三种药名，然后又细细解说了用法用量。
灵儿记性本来就好，听完之后，连连点头，最后复述了一遍，并无半分差错。
若晨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情不自禁地走到张力身边，小声问道：“你有多少把握？”
张力看着若晨紧张兮兮的神色，微微一笑，道：“五成。”
呼——若晨松了口气，哪怕就是张力说三成把握，自己也是欢喜的。毕竟母亲这病已经十分危急了，现在张力居然说有一半的希望！
张力看着若晨，实在不忍心说其他的，心道：英国公夫人这病不是脑血栓就是脑溢血，二者必居其一。现在自己也没发给她做ct扫描，人也昏迷不醒，只能赌一把了。说五成希望，也不算欺骗若晨。若是老天保佑，希望这病是脑血栓吧……
朱永安眼见若晨竟然走到大堂之外，与张力说话，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朱永安冷哼一声，道：“气血上冲头顶导致中风的辩证闻所未闻，这方子也不知有效没效！晨妹还是离他远些，小心染上了瘟疫！”
若晨却是不管不顾，依然站在张力身边！
灵儿已经下去煎药了，张力此刻依然站在大堂之外，并没有踏入大堂一步。
张力淡定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崭新的口罩，递给了身边的若晨：“新的，给你，戴上，可以预防瘟疫！”
张力这句话竟然有如魔咒一般，若晨想也不想，便接了过来，戴上了口罩！
朱永安看得双目尽赤，心道：晨妹母亲这病老子拭目以待，等药效不佳之时，再与这小子算账，看他还有什么话说！等等，这小子擅自从瘟疫重病区出来之罪，可不小哇！
朱永安立刻转头看着隔岸观火的叶问天，高声道：“叶医卿，张力擅自逃出病区，该当何罪呀？”
叶问天干咳一声，看了若晨一眼，然后将眼光重新落在张力身上：“张力，你没有接到老夫的命令，便擅自从瘟疫区逃离……这个……”
原本叶问天是要严词切责的，不过叶问天已然是老油条了，眼见英国公大小姐与张力相熟，却是有些不便了。
张力朗声道：“医卿大人，在下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说过。这次的瘟疫，在下已经有一些眉目了，现在急需医卿大人批一些药材下来！”
叶问天仔细一想，似乎刚才张力确实说过，只是自己压根就不信，后来话题扯到了英国公夫人的中风偏瘫之证上面，竟然是给遗忘了！
叶问天脸上略略带着一丝尴尬之色，道：“唔……要什么药你找穆医丞，就说我批准了。三日后再看效果！你速速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下次不可再擅自出病区！”
张力见效果已经达到，便应了一声诺：“谨准医卿大人之命！”
第七十六章 本少爷哪有那么花心？（）
张力对若晨轻声道：“伯母用了药以后，有什么变化，你让灵儿到瘟疫区来找我。她只需要在大门处等我就是了。”
若晨点点头，有些踌躇地道：“你……你要回瘟疫区了吗？”
张力郑重地点点头，眼神中带着坚定之色：“正所谓医者仁心，百姓还等着我去救治！若晨小姐，在下告辞了。”
若晨微微颔首，看着张力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从县衙出来之后，张力立刻便去找穆医丞配药。
张力抬头看了天色，暗自忖道：现在这个时间再过一点的话，穆医丞应该差不多该从轻病区回来了。
救人如救火，自己就去城门口堵他！
张力立刻便赶到蓬莱县城大门口，在那等穆医丞回城。
果然不出张力所料，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穆医丞便带着送药的大队人马回来了。
还不等车队走近，张力便迎了上去。
张力快步走到骑马的穆医丞跟前，躬身一揖，道：“医丞大人有礼了！刚才医卿大人已经批准了属下所配的药材，现在请医丞大人速速派人调拨药材，给瘟疫区的病人送去！”
穆医丞本来被突然窜上来的张力吓了一跳，正要呵斥，忽然间听到张力这么一说，不由得一怔：“什么？医卿大人批准你配的药了？”
张力可没功夫跟这些人闲扯，心里想着城外的染病百姓，便道：“正是！还望医卿大人速速配药！”
一听是叶问天同意的，穆医丞也不敢怠慢，便问道：“所配何药啊？”
张力朗声道：“大青叶，生石膏，青蒿，白茅根，赤芍，大黄！”
张力接着又详细交待了用法用量，这才告辞而去！
曾医令一脸讶异之色，对穆医丞道：“张力这小子怎么不出城回瘟疫区？”
穆医丞沉吟片刻，道：“他刚从医卿大人那里出来，恐怕是医卿大人另有安排！”
……
叶问天当然没有安排，而且叶问天还要张力立刻回瘟疫重病区！
张力此刻走在回灯笼街的路上，暗自忖道：既然已经安排完了配药之事，那无论无何也要回家见见如是妹子——刚见了若晨小姐，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唔，本少爷哪有那么花心？本少爷其实是去见安子和元良的……
叶问天刚才说什么速速回瘟疫区，本少爷不记得了，反正就是上吊也要喘口气，管他呢！
没多久张力便走到自家院门前，扯着嗓子吼道：“安子！元良！我回来啦！”
话刚喊完，院子中的几人便飞奔而出！
安子一脸惊喜之色：“少爷！你回来啦！太好了！”
高元良搓了搓手，难掩兴奋之情：“少爷！我们大伙正商量着给你做一只烧鸡呢，由我半夜悄悄潜入病区，给你送来！”
张力心中一暖：这吃货，半句话都离不开一个吃字！
不对，怎么如是妹子不说话？如是妹子呢？
张力一偏头，却见柳如是倚靠在大门门框旁，浑身发抖，竟是喜极而泣！
张力心中幽幽一痛，旋即又哈哈大笑一声，高声道：“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少爷我今儿个忙里偷闲，便回来吃顿好的！如是妹子，你想吃啥，少爷便让楚二娘给你做！”
柳如是脸蛋绯红，偷偷拭了把泪，掉头就往院子里走，身后传来声音：“呸！什么朝天朝地的！这人……这人怎么就是没个正经的呢？！”
午饭楚二娘做了一大桌子菜，席间众人听说张力已经揭开了瘟疫的神秘面纱，不由得个个都兴奋异常！
可惜张力也就是回来吃顿午饭而已，吃完饭还是得回瘟疫重病区去。
吃完饭，众人将张力送至门口，张力回头一看，如是妹子眼圈又有些红了。
张力走到柳如是身边，从怀中掏出那两张黄纸——不对，符篆！
张力轻轻亲了一口符篆，笑道：“多谢如是姑娘为我求的符篆，多亏有它们，保佑我没染上瘟疫呢！”
柳如是原本有些红的的眼睛，立刻有了光彩，笑道：“哼！花了我整整四十两银子呢！哪有不灵验的？”
张力哈哈一笑，变戏法一般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崭新的口罩，道：“先前没给你口罩，是因为我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经过这些天的亲身实践，这口罩确实有效！这是新的，你出门的话，记得带上，以防万一！”
柳如是心里一阵温暖，接过口罩，立刻戴在了脸上。
张力笑道：“出门才用，在家不用戴的……”
柳如是小脸一红，道：“想让你看看嘛……”
二人正在卿卿我我之际，安子这个二货不识相地凑了上来，道：“哎呀呀！少爷，我记得楚二娘一共做了四个口罩给少爷呢！少爷你自己一个，柳姑娘一个，还剩两个，要不给我和高黑子呗！”
张力的手正装备从怀里摸口罩出来，猛地一惊：卧槽，只有一个了，先前送给若晨小姐一个！
这，这当着如是妹子的面，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张力立刻脸一沉，转头对安子道：“你小子还想要这个？没门！这个只送美女！你是么？”
安子讪讪一笑，道：“少爷也忒吝啬了！不给便不给，还推说什么美女！柳姑娘之外，哪还有美女哟？”
柳如是小脸又是一红，张力也不由得哈哈大笑：“你这小子——”
众人一阵贫嘴之后，张力又挨个叮嘱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去……
张力出了城池，径直向瘟疫重病区走去。
走到入口，兵丁见张力回来，连忙将木栅栏移开。
守门兵卒陪着笑脸道：“医士大人，刚才穆医丞带人在病区发药。今天来了两趟，大伙本来还挺奇怪的，后来才得知是医士大人您以身试药辩证的新药方，说是医卿大人也通过了！啧啧！医士大人真是医术如神呀！”
张力一听兵士此言，点了点头，道：“医者仁心，这本是我们济世医社应该做的！”
兵士点头哈腰地将张力送入大门之后，才又重新将木栅栏关上。
张力来到先前自己住的窝棚，见那两名家属正在窝棚外面煎药，心知穆医丞将药送了过来，自己也正好看看药效如何！
张力瞥了一眼两人之后，便直接进入窝棚。
此前在回家的时候，张力将“消毒水”瓷瓶补充满了，这会一进窝棚，又是一顿猛洒！
洒完“消毒水”，张力看了看两名病人，并无什么异常之后，便躺回了自己的小单间的行军床上。
从蓬莱死牢出来之后，张力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思考。
张力开始琢磨起今天的这些事情。
那小公爷朱永安开口闭口一个“晨妹”，真让老子不爽！
卧槽，那朱永安医术也就一般而已，还被人吹嘘什么“医术冠绝京师”，恐怕是周围人碍着他的身份，吹嘘的奉承话而已！
他那半吊子水平能冠绝京师，自己的水平岂不就是冠绝全球么？唔，本来现在这地球上，医术能超过自己的，也是木有的……
张力心中将小公爷朱永安拖出来恨恨地踩了一顿之后，思绪又飘到了若晨小姐身上。
先前自己心中所想，这瘟疫的药方，最终便是要给——皇上！
前世自己看过一段野史，说崇祯的爷爷万历皇帝曾经亲自配药，解救了京师的一次瘟疫！
用屁股想都知道，长于深宫的万历皇帝会个毛的医术，定然是手下医官们弄出来的事！
当今天子崇祯皇帝，那可是要非常要面子之人！
可惜老天爷似乎并不喜欢他，旱灾、洪水、蝗灾、流民造反、鞑子入寇……崇祯登基以来，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儿！
这救治瘟疫的方子，献给皇上的话，皇上岂不是获得大大的一件“德政”？
原本此节自己已经想得很透彻了，可惜没有引荐之人！
现在英国公大小姐若晨来了，哈哈，这事便着落在她身上了！
勋贵世家自然是与皇上走得很近的，嘿嘿！
不过，若晨小姐母亲的病，实在是必须好好救治的。
若是脑血栓引起的中风偏瘫，汤药针灸可以双管齐下，有不小的机会可以恢复。
若是脑溢血……开颅手术？不可能，根本没有工具，没有条件，可行性为零。
唉，若是脑溢血，便只能尽量保住伯母的性命，就算植物人也行，算是留个念想吧。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也不知自己所开的汤药伯母服下后有没有效果？
登州知府李大人跑了之后，登州府衙的内宅便空了出来。
王县令虽说是李大人的小舅子，借用府衙办公已经算是不错了，可不敢住进四品知府老爷的宅子。
现在，英国公大小姐若晨一行人便住进了登州府衙内宅。
毕竟外面还是在闹瘟疫，虽说疫情得到了控制，可还是府衙相对安全一些，闲杂人等也不敢随便进去。
府衙内宅的厢房之中，若晨守在母亲床前，轻轻握着母亲的手，眉头紧蹙。
“小姐，吃点东西吧？”若晨身后传来灵儿的声音。
若晨摇摇头，道：“我不饿。”
灵儿走到若晨身边，再次劝道：“小姐，夫人用张力的汤药才一天而已，恐怕没那么快见效呢……毕竟夫人这病——”
若晨机械地点点头，道：“我知道，昨日到现在；娘一共喂过五次汤药了。下一次，还有两个时辰……”
第七十七章 我治的瘟疫，你来抢功劳？（）
灵儿姑娘有些心疼地道：“小姐……我知道小姐对小神医所开的方子报以很大的希望，可是夫人这病，实在是不可能一两日便有起色啊！我对小神医也有信心呢，不过咱们可不能自乱阵脚呀！小姐，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若晨轻轻放下母亲的手，转过头来道：“好吧。”
灵儿姑娘一脸喜色：“小姐，我这就去厨房弄点饭菜来。”
若晨点点头，灵儿转身快步出了房门。
若晨幽幽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张力，你开的方子到底有没有效？”
若晨站起身，来回在母亲床前徘徊：自己也是太着急了，像母亲这种重症，汤药在三五日内有效果，就算是非常好的情况了。现在只过去一日，又何必如此迫不及待？
若晨还在紧张着母亲的病情，灵儿确实端了一盘子饭菜上来。
灵儿一进屋，就把饭菜放在了桌子上，道：“小姐，你平时吃得清淡，我早让厨房炖了汤，还炒了一个精致小菜呢！”
若晨道：“嗯，今天天气冷，喝点汤也不错。”
不多时，若晨用过一小碗饭后，便让灵儿将碗盘撤了下去。
若晨再次回到母亲身边，看着母亲怔怔地发呆。
若晨看着母亲安静慈祥的面容，泪水又一次掉了下来。
若晨用手轻轻抚摸着母亲的脸庞，道：“娘，女儿不孝，没……”
突然！
若晨惊叫一声：“灵儿！灵儿！”
灵儿刚刚收拾完碗筷，正好走到门口，一听小姐惊呼，连忙快步跑进了屋子：“小姐！小姐！怎么了？”
若晨一脸的不可思议之色，双手抖个不停，急切地道：“灵儿！你来摸摸，我娘的牙关是不是松动了！”
灵儿一听，连忙跑上前来，用手一摸，惊道：“哎呀！是呀！夫人的牙关松动了呢！可一开合了，可以喂食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