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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时候,还不是真正的山洪到来,只是普通的雨水倒灌进了屋子。
张大毛让大白梨爬在柜子上,他推着柜子,想打开屋子的门,可屋子里到处是水,屋子门根本打不开。
张大毛就游水进了厨房,摸索着抄起一把锋利的菜刀,当当当几下,就将屋门砍裂了,摘掉了合页,将柜子推了出去。
出门以后张大毛才感到了后悔,曰他娘哩,咋这么大的雨水啊?
第490章 生死相随()
第490章生死相随
大水已经没过了院墙,将房屋彻底侵泡,村子里低矮的房子已经消失不见,全部被没顶。
很多大树也摇摇欲坠,被狂风跟雨水吹得东倒西歪。
雨水太大,张大毛睁不开眼,他只是嘱咐大白梨小心,抓紧立柜。
张大毛会浮水,虽然水性不怎么好,只会狗刨,可也淹不着。
他根本不忍心丢下大白梨。
两个人挣扎着出了屋子,漂出了院子,来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了。
张拐子家的小楼也彻底被大水侵泡,里面的货物杂七杂八,浮在水面上,漂满了整个屋子。
整个大街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而且水面还是在急剧上升。
奶奶的,光顾抱着媳妇睡了,淹死了都不知道。真没出息。张大毛感叹一声。
大白梨扯着嗓子喊:“大毛,咱们去哪儿?”
张大毛说:“哪儿高咱们去哪儿,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大白梨说:“咱们上山吧,估计大家都上山了。”
张大毛说:“已经上不去了,上山的路彻底被淹没,再说水是从上游下来的,阻力大,咱们根本上不去。”
“那咱们去哪儿?”
张大毛说:“直奔下游,下游还有一座山,咱们可以到哪儿去躲避。”
大白梨点点头,爬立柜上不动了,撅着个腚,还有光光的后背。
两个人刚刚走出村子,忽然大事不好,只见不远处巨浪滔天,一道水墙平涌而来,那水墙大约有三四丈高,好比万马奔腾,不但来的快,还发出了万头雄狮般的怒吼。
“呜———哗!”地一下,就来到了跟前。
张大毛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山洪,山洪来的时候势不可挡,摧枯拉朽。
他知道自己跟大白梨立刻就会被大水淹没,不知道会冲到什么地方去。
这台立柜根本挡不住如此猛烈的冲击。
在最关键的时刻,张大毛一扑而上,上去抱住了大白梨的身体,不让女人受到伤害。
轰隆一声,大洪水就淹没了他们的头顶,两个人也好像被大水冲走的木头,变得东倒西歪。
大白梨的眼睛被大水淹没,鼻子嘴巴也被大水淹没,根本喘不过气,接连喝了好几口水。
张大毛抱着女人,一边挣扎一边双脚踢水。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两个人才冒出水面,这时候的大白梨脸色已经发青发紫,一个劲的咳嗽。
张大毛抬手摸了一把脸,回头一看,我的个天!那里还有村子的影子?整个村子都没有了,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无数的家狗,家猪,还有牛羊漂浮在水面上,同样随着水流挣扎。
张大毛认得出,那是村子里羊厂的羊,这羊场是海亮牵头办的,他是大股东。
密密麻麻一大群,那些羊四肢来回踢腾,咩咩乱叫,所有的羊全都惊恐不安,发出了绝望的嘶嚎。
羊是哺乳动物,所有的哺乳动物都会浮水,天生就是游泳的健将。
张大毛眼前就是一喜。
他立刻抓住了一头高大的绵羊,将大白梨的身体搀扶了上去,让女人骑在了羊背上。
大白梨吓得不敢骑,说:“大毛,俺怕……”
张大毛说:“别怕,我保护你,羊会浮水,你不会沉底的。”
大白梨问:“那你咋办?”
张大毛说:“我也骑羊。”
于是张大毛拉过另一头大羊,翻身骑了上去,拉住了大白梨的手。
张大毛真有办法,应该是两头羊救了他们。两头羊四肢一刨,顺着水流哗哗而下。
大白梨感动极了,平生第一次觉得张大毛是个男人,在最关键的时刻,也没有抛弃她自己逃命。这在女人的心里激起了深深的波澜。
就凭这一点,大白梨跟他一辈子也无怨无悔。
大白梨抱着张大毛,张大毛也抱着大白梨,两个人骑着羊随波逐流。
好不容易,来到了那个山包上。
那是一座不大的小山,在村子以北三里地的地方,比村子里的地势高出去很多很多。
张大毛知道洪水无法淹没那里,来到山边,张大毛撒开了羊,拉着大白梨抓起一根枯藤,两个人挣扎着爬上了山。
这山看着不大,走上去以后,却一眼看不到顶。
大雨还是那么疯狂,大风也是那么凛冽,大白梨冻得浑身发抖,阿嚏,阿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张大毛赶紧寻找地方躲藏,他发现了一个凹进去的山洞,不是很大,但是雨水灌不进去。
张大毛拉着大白梨躲了进去。
女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颤抖,张大毛赶紧抱住大白梨,用自己的身体帮着她取暖。
大白梨问:“大毛,这里安全不?”
张大毛说:“安全,放心,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死。”
一句话不要紧,大白梨的眼里就涌出了泪水,把张大毛抱的更紧。
两个人都是光光的,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
这雨水已经下了三天三夜,整个天空还是彤云密布,天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们只有等,等着雨水停止的一刻。
王海亮赶到的时候,大白梨跟张大毛还在雨水里嘚瑟。
王海亮啥也顾不得了,赶紧脱下背心,交给大白梨,让她穿上。
虽说大白梨老了,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被人看见也怪不雅的。
大白梨没有觉得羞耻,海亮在她面前,就是个孩子。
她看着海亮长大,跟亲儿子一样,也不客气,穿上了海亮的衣服。
既然发现张大毛跟白丽婶子都是安全的,王海亮就放下了心。
海亮说:“大毛叔,你跟俺婶子躲在这儿别动,这个地方还挺安全,我去把带娣救出来。”
张大毛问:“带娣……咋了?”
海亮说:“带娣可能还在学校,我一定要救她出来。”
“海亮,小心点!!”
王海亮说了声:“知道了。”再次跃进了水里。
一个猛子潜出去老远,又一个猛子,又潜出去老远。
上游水流湍急,可没有影响到海亮的速度,他好像一条鲤鱼,几个猛子下去,就来到了学校的上面。
脚底下就应该是学校了,现在的学校已经彻底被洪水吞没,房子被淹没在了下面。
海亮看到了不远处的那颗大榕树,迷茫中恍恍惚惚发现有条身影。
海亮就扯着嗓子喊:“带娣,是带娣吗?”
大树上的女人哇地哭了:“海亮哥,是俺,是俺啊?快来救俺。”
王海亮吁了口气,带娣没事,但是女人已经摇摇欲坠,因为女人爬的那颗大树也被洪水淹没了。上面只有一个树冠,巨大的树冠大部分沉在水底下。
学校的位置本来就高,大水不但淹没了学校,也淹没了学校上的大树,王海亮不得不吃惊了。
不用问,整个村子已经完全沦陷在了洪水的下面,恐怕有十多米深。
王海亮游过去抱住了带娣,带娣抱着海亮哇哇大哭:“海亮哥,你咋才来啊?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海亮把女人纳在怀里,安慰着她:“不怕,不怕,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我带你走。”
带娣的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在最危机的时刻,她的脑子里闪烁的就是王海亮,她知道海亮不会丢下她不管。
女人苦苦期盼,终于把海亮哥盼来了。
海亮说:“带娣,跟我下水,我拉你走?”
可带娣却摇了摇头,说:“俺不,俺怕,万一淹死俺咋办?”
海亮说:“不怕,不怕,我教你凫水。”
“可俺不会啊。”
海亮说:“没事,你拉着我的手,跳进水里,身体持平,不要惊慌,用手掌慢慢划水就可以了,很好学的。”
带娣还是有点怕,可不下水不行了,整个大树全部被吞噬,树冠已经完全没入了水中。
她只好撒开了最后一根枝条,跳进了水里,刚刚跳下来,就灌了两口水,恶心地难受。
王海亮赶紧用手托住了女人的身体,说:“慢点,慢点,用手划水,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
带娣开始用力划水,果然不再向下坠了,保持了平衡。
王海亮拉着女人的手,开始一点点向着山坡上游,不远处巨浪滔天,洪水拍打在山石上,水花四射,一个浪头打来,带娣一声惨叫,女人就沉了下去。
王海亮一个猛子潜下去,又把女人托出了水面。
好不容易,爬上了一座不大的山包,女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海亮哥……俺,俺游不动了,你别管俺,自己走吧。”
海亮道:“胡说!我怎么可以丢下你不管,你是我妹子,亲妹子!”
其实带娣一点也不怕,能够跟海亮死在一块也甘心。
现在她倒是希望这雨水大一点,再大一点,狂风更猛烈一点,永远也别停,这样就可以跟海亮厮守一辈子了。
大雨哗哗的下,浇在身上,鞭子抽那样疼痛,大风依然在怒吼,在嘶叫,好像无数只野兽在水面上驰骋,见人就咬,见人就扑。
带娣冷的只打哆嗦,海亮一下子把女人拥在了怀里,为她挡住了风雨。
带娣问:“海亮哥,咱们会不会死?”
海亮一笑说:“怎么会呢?有我在,你永远也不会死,”
带娣趴在海亮的怀里哭啊哭。这一刻,她再也离不开他了。
女人死死盯着海亮,忽然就抱紧了他,两片嘴唇开始亲吻男人粗狂的嘴巴。
带娣的衣服早就湿透,黏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剔透的曲线。
女人的吻很激烈,也很热情,仿佛高压电,一下子就击中了他的身体。
海亮还是一下将带娣推开了,说:“带娣,别这样,你是我……妹!我永远是你哥……。”
带娣说:“俺不,俺不!俺要你做俺的男人!!”
她说着,二次扑了过来,这一次海亮没等她靠过来,就抓住了女人的手腕。
带娣失败了,眼睛死死盯着他,满是仇恨。
“你咋对俺这么狠心,这么狠心啊!海亮哥,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第491章 逃无可逃()
第491章逃无可逃
王海亮说:“不行,不行啊,你是我妹,我妹啊,我不能对不起玉珠,不能对不起二丫,坚决不能!”
王海亮的语气很生硬,对于带娣来说如遭雷击。
海亮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她说这话了。
从前,她无数次跟男人表白过,但无数次被拒绝。
不是王海亮装13,他知道男人不轨的后果,那就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么多年,跟玉珠生活在一起,他已经将玉珠当做了生活的一部分,身体的一部分,再也分不开了。
爱情也好,亲情也罢,一旦一个女人融入男人的生活里,男人就会像保护自己的肢体一样保护她,珍惜她。
如果说一时的欢快,换来的是家庭的离散,王海亮是绝不会做的。
他是生意人,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所以在大梁山,在所有群众眼睛里,他是个极为正派,从不拈花惹草的生意人。
这也是海亮受人尊重的原因之一。
海亮瞅着带娣,带娣真的很美,哗哗的雨水泼洒在女人的长发上,额头上,脸颊上,身体上。
衣服跟身体紧贴,她的身体显得很鼓胀,玲珑剔透,任何男人也无法抵制这种引诱。
带娣本来就是大梁山最美的姑娘,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三十多的女人,脸蛋依然光洁如剥了皮的鸡蛋,看不到一丝鱼尾纹。一双眼睛忽闪忽闪,长长的睫毛一眨,两串泪珠就滚落而下。
可海亮真的只能望美兴叹,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下辈子补偿她。
他觉得带娣很可怜,从小就没了爹娘,是大夯哥一把屎一把尿,将妹妹抚养长大。
17岁那年,大夯哥也死了,修路的时候遇到了哑炮,被炸得粉身碎骨。
从哪儿以后,她就彻底沦为了孤儿。海亮就把他当成了亲妹子。他照顾她吃喝,让她到学校做了民办教师,民办教师又帮她转正,成为了国办教师。
他给带娣分红,带娣不用参加任何劳动,年底拿到的钱不必任何人少。
带娣不缺钱,就是精神空虚。
王海亮三次试图将妹子嫁出去,可一次也没有成功。
因为带娣是扫把星,克夫命,专门克男人,谁碰谁死,谁娶谁死。
第一次喜欢上带娣的男人,是大梁县信用社的主任,名字叫宋子健。
那一晚,宋子健意图不轨,打算潜进女孩的房间,意图调戏。却被猎狗黑虎一阵乱咬,追出了学校,追上了大山,最后掉进一段悬崖,摔成了残废。
第一个跟带娣成亲的男人,名字叫孙巧哥,是孙家庄孙孀妇的独生儿子。
孙巧哥是王海亮千挑万选出来的后生仔,跟带娣十分般配。
哪知道成亲的第二天,男人到井台上打水,一不小心吊进了水井里,脑袋磕在井台上,就那么淹死了。
第二个跟带娣成亲的,是张拐子的弟弟张建军。
张建军是个憨直的汉子,老实敦厚,心眼很好。
可哪知道,就在带娣跟他成亲的前三天,张建军同样遇到了哑炮,被炸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最后一个是小梁老师,小梁老师跟带娣确立恋爱关系不到一天,就被克得掉了两个门牙,烫坏了脚丫子,鸡骨头捅破了喉咙。
只在大梁山呆了不到两个月,小梁就吓跑了。
四个男人,连她的小手手都没有碰过,一个比一个下场惨。
是天意?还是自己命犯天煞孤星,都无从知道。
从哪儿以后,带娣就再也没人敢要了,不要说村子里的男人,女人看到她都躲得远远的,就怕染上晦气。
带娣一个人,就那么孤独了十五年。心中的凄苦可想而知。
带娣之所以对王海亮死咬不放,是因为孙瞎子的一句话。
孙瞎子说过,带娣的确是扫把星,命中注定要孤独终老。她至少要作二十年的孀妇,四十以前不能嫁人。
在大梁山,唯一可以克制扫把星的人,就是王海亮。而带娣将来一定会嫁给海亮,这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这些话带娣信了,因为孙瞎子算命很准,天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反正早晚是海亮哥的人,还不如早早把身子给他,免得蹉跎年华。
带娣说:“海亮哥,你真的不喜欢俺?俺真的这么让你讨厌?”
海亮说:“我不讨厌你,可你是我妹,我不能对不起大夯哥啊。”
带娣说:“好,俺可以等,再等十年,二十年,哪怕是一辈子,俺都等。”
王海亮不说话了,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足足一分钟,海亮才说:“带娣,咱们走吧,还是赶紧逃出去要紧。”
带娣没办法,只好点点头:“俺听你的,咱们走!”
扑通扑通两声,两个人又跳进了水里。
其实在山包上,还没有在水里暖和。雨水下在地上,是非常温暖的。
这一次,王海亮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拉着带娣努力向回游,夜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大雨还在继续。
雨水浇进眼睛里,眼睛根本睁不开,水面上净是水泡,而且雾气蒸腾。
两个人咬着牙游啊游,苦苦支撑,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终于爬上了断天涯的半山坡。
上面的憨子,玉珠,还有几个群众发现海亮回来,大老远就迎接过来,七手八脚将带娣跟海亮拉上了岸。
山洞里人声嘈杂,所有的人都是乱七八糟狼狈不堪。
大多数村民都是从棉被里被人喊起来的,那时候天还没有亮,他们都在睡梦中。
没有人会想到山洪会爆发,所以都没有在意。男人女人很多都没有穿衣服。男人们光着脊梁,女人们坦胸露如。
谁也顾不得羞涩了,能逃出来就是谢天谢地。
王海亮又发愁了,这么多人,吃啥,喝啥?怎么生活?
因为逃命,村里的粮食大多都没有带出来,被褥也没有。
很多人逃命的时候,被倒塌的房屋砸中,身上伤痕累累。也有很多人在冲上山洞的时候你争我抢,踩伤撞伤的不少,没有任何医药。
大梁山的中医馆也没有了,同样被山洪掩埋在了洪水下。
王海亮立刻安排救援。把所有的人分作了三组。
第一组有玉珠跟父亲王庆祥带领,帮着大家治伤,照顾老人跟孩子。
第二组,有几个水性好的,想办法弄粮食。
第三组,有他带领,上山打猎。
这大雨不知道要下几天,山上的桃子成熟了,杏儿跟苹果也成熟了,是最新鲜的美味。
山洪下来,山路也被泥石流冲垮,这些果子是卖不出了,还不如自己吃掉。
王海亮抬手一挥,刚要指挥几个青年上山,这时候,憨子又冲了过来,说:“海亮哥,不好了,还有四个人没有上山。”
王海亮问:“那四个人?”
憨子说:“就是大毛叔,大白梨婶子,再就跟张拐子还有喜凤嫂,也没有回来。”
王海亮大吃一惊,说:“大毛叔跟白丽婶子我知道在哪儿,他们没事,张拐子干什么吃的?为啥不上山?”
憨子说:“拐子哥腿脚不方便,而且他爱财如命,急于抢救那些货物,估计是耽搁了。”
王海亮急的直跺脚:“这两个财迷,真是要钱不要命!都死到临头了,还顾着那点钱!憨子,你领着大家上山,注意安全和泥石流,赶紧弄吃的,我把拐子哥跟喜凤嫂弄出来。”
憨子哎了一声,王海亮身子一扭,一个飞身再次跳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