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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银行的电子邮件的大意是:银行方面仍然希望他可以出任中国分行的总经理。下个月初,银行的总裁会来中国访问,希望届时可以和他会面,详细讨论一下他复出的可能性。
所有人都看准了中国大陆这块广阔的市场,像当年八国联军侵略中国似的,都希望能从中分一杯羹。
他关闭了电子信箱。
明天是他的生日,似乎应该给自己好好庆贺一下。退休后的这段时间里,他认识了不少朋友,他们大多不同于他过去在银行工作是认识的那些业务上的朋友,没有什么商业和金钱上的厉害关系,倒颇有些君子之交的意味,他可以把他们请来,给自己开个生日PARTY,轻松轻松。自从和妻子离婚之后,他还没有举行过生日PARTY呢。
“先生,”
保姆小胡走进书房。
“该吃晚饭了?”
他看到小胡眼里带着一抹神秘而狡黠的笑。
小胡摇摇头。
“叶大姐来了。”
叶彩云?
怎么可能呢?今天早上他还和她通过电话,她还在杭州,说是正在和几个外商谈判,是关于一单茶叶出口的贸易,怎么会在傍晚突然来到上海呢?
他又盯着小胡看了一眼,相信这小姑娘不是在寻他的开心。
“在哪?”
他还是满怀希望地问了一句。
“在这儿!”
随着话音,叶彩云已经出现在书房门口。
“彩云?”
他脱口叫了一声,讶异中带着惊喜。
小胡在一旁抿着嘴窃笑。
“小胡,你还不快去准备饭!”
他掩饰着自己的兴奋。
“已经做好了。”
小胡分辩着。
“再添两个菜,没看到你叶大姐来了?”
这个不识相的小姑娘!他心里巴不得小胡赶快走开。
小胡对着叶彩云吐了一下舌头,连声答应着退了出去。
叶彩云在他脸上温情地啄了一口,就把自己的身体完全偎入他的怀中。
“你怎么突然来了?”
他低头嗅着她发间那永远散不去的茶的清苦的幽香。
“明天是你生日!”
怀中的叶彩云此刻没有了平日里商人的精悍,周身散发着女人的温情,一股喘出的撩人的热吹拂在他颈间,让他的心酥酥地痒,忍不住低下头在她的唇上深深地吻。
“你要闷死我!”
长长的一吻之后,她喘出一口粗气。
郁有拥着她的肩,下巴在她的发顶上摩挲。
“谢谢你能来!”
他深情地在她耳边低语着。
她的脸上竟然泛起娇羞的红晕,像个初恋的少女。
“记得吗,去年你生日的时候我们认识的,后来你跟我说那天是你的生日,我对你说过,今后,我会陪你过每一个生日。”
“记得。”
郁有忽然想起他听过的一首歌的歌词:“我所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情,就是陪你一天天变老。”那时他是拥了妻子一道听这首歌的,那时,妻子曾经被这歌词感动得流过泪。
“我不奢望那么多,今天你能来,就足够了。”
他把她抱得更紧了。
2
“聚闲居”的生意可以说是蒸蒸日上,陆伯年的信心更足了,胆子也大了,竟然在龙井新茶一上市,就跑到大统路的上海茶叶批发市场进了十斤特级龙井。
“你这龙井是假货!”
郁有在品尝了陆伯年特地给他泡的新茶之后,很肯定地说。
“假的?!”
陆伯年瞪大了眼睛。
尽管他现在对郁有的茶经是心服口服,但他毕竟不是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怎么这茶会是假的呢!
“不会吧,郁先生,你在仔细品品!”
陆伯年相信这回是郁有看走了眼。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吗。他甚至把安慰他的话都想好了,要么就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干脆说“也有一失”吧,还是客气点好。
郁有却依旧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坚决地摇摇头。
“我说是假的,一定没错!”
陆伯年有点急了。
“怎么会?!我这可是七百八一斤买的呀!”
“这可不是多少钱的问题。”
“是,我晓得!可我还不至于连龙井都认不准吧?”
郁有看着对方那急迫的样子,把泡着茶的玻璃杯举到陆伯年面前,指点着杯中的茶叶。
“你看,这茶看上去鲜嫩碧绿,芽苞饱满;入口甜香甘醇,清润生津,确是好茶。……”
“那,郁先生怎么说是假货呢?”
陆伯年被他这位总是充满玄机的朋友的话搞糊涂了。
郁有摆摆手。
“我说它是‘好茶’,却没有说它是好‘龙井’啊!”
“你有什么根据说这不是龙井?”
陆伯年心有不甘。
郁有放下手中杯子,拿起桌上的茶叶罐,从中倒出些茶,摊在掌中,指点给陆伯年看。
“你看这没有冲泡过的茶叶,条索整齐,几乎全是‘雀舌’,如果是真的龙井,那这绝对可以说是极品了。”
“不错,我买茶时,这茶的外形一下子就打动了我的心。”
郁有点点头。
“这样品级的茶,在市场上销售的龙井中确实不多见,如果在杭州,当地人称这一级的龙井为‘女儿红’,是极珍贵的。”
郁有顿了顿,看了看神情专注的陆伯年。
“我为什么说它不是龙井呢?陆老板你现在心里一定还不服气,不过,我可以绝对肯定地告诉你,这不是龙井,而只是采用龙井茶的加工工艺加工出来的其它品种的茶。我还可以告诉你,这茶的毛茶,绝对不是杭州附近产的。如果我说的不对,这十斤茶的钱我来出!”
陆伯年看看郁有一本正经的样子,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他心里有些嘀咕起来,凭郁有对茶的见识,他这么肯定地说自己这龙井是假货,或许真有他的道理?
“你根据什么这么说呢?”
郁有又指着掌中的茶条给陆伯年看。
“你看这茶条的颜色,未经冲泡前,色泽虽然凝润,但颜色较深,呈青绿色,而冲泡之后,由于芽苞开放,则显得颜色光鲜了不少。真正的好龙井,首推‘狮峰龙井’,这你当然清楚。‘狮峰龙井’色泽微黄,俗称‘糙米色’,显然与你这茶不符。那么稍差一点的‘梅坞龙井’和‘西湖龙井’则应该是茶色翠绿,相比之下,你这茶的颜色稍嫌深了一点。或许你会说,这颜色并不一定就那么绝对,不错,即使是同一种茶,长在阳坡和阴坡上的颜色就有深浅的不同,采摘季节的不同,也会造成差异。所以我们还得来看看冲泡之后的茶,这茶的茶汤确实是甜香甘醇可口,但却恰恰坏在这‘甜香甘醇’之上。”
陆伯年困惑了。
“怎么,这‘甜香甘醇’也有问题了?”
郁有点点头。
“杭州,尤其是西湖周围多为沙质土壤,这种土壤所出产的茶冲泡之后,虽然甘醇,却不甜腻,滋味是在清新中回味出甜美,在鲜爽中显现芬芳,一切尽须慢慢体味,而绝没有强加于人的感觉。……”
陆伯年茅塞顿开,连声后悔。
“该死,该死!我买茶时也品过,还觉得这茶确实甜美非常,却忘记了茶是要慢品的,这茶的香浓过于直接和霸道,确实不是龙井的特色。”
“陆老板说的对。”
郁有把手中的茶弹在茶盘中。
“还有一点,这是附加的判断这茶真伪的条件:现在是清明刚过,按说这‘明前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你忘了,今年三月下旬,茶树抽芽时,咱们江浙地区下了一场雨夹雪?”
“对,对!”
“那一下就把很多茶芽冻伤,甚至冻死了,所以,今年的‘明前’龙井应该是格外的珍贵,怎么会你买的比去年的价钱还便宜呢?”
陆伯年狠很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傻啦!我还觉得自己很会讲价钱,还觉得买了便宜货哪。这下好了,吃了大亏!”
郁有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在哪里买的?”
“大统路。”
“批发市场?”
“是。”
“那我们可以去找那卖茶叶的!”
陆伯年瞪着眼,看看郁有,沮丧地摇着头。
“找谁呀?我不是在固定摊位上买的,是从一个挑担子的手里买的。”
郁有无话可说了,这才叫吃哑巴亏呢!
3
“你那个朋友今年买茶没有被人家骗吧?”
吃晚饭的时候,叶彩云问郁有。
郁有笑了,想起陆伯年去年被骗后那付沮丧的神情。
“他今年就没敢自己去进新茶,这不,几乎天天都缠着我问,你们那儿的新茶下来没有?”
陆伯年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什么也不肯到茶叶批发市场去买茶了,他宁肯到国营茶叶店去买贵一些的茶,用他的话说,就是“花钱买个放心”。好在茶艺馆的利润比较高,再贵的茶也照样赚钱。
郁有在上海工作的这几年,每到新茶上市的时候,总要跑趟杭州,到浙江大学找他相熟的几位茶学专家,通过他们到杭州的茶厂里买上几斤好茶,倒也不为省几个钱,也是买个踏实放心,另外还能买到市面上难得见到的极品。
这次他动身前特意和陆伯年打了个招呼,问他有没有兴趣一道去。
“我去买,保证是最好,最正宗的。我浙大的那几位朋友都是茶叶专家,那些茶厂都争着巴结他们,有他们在,买茶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陆伯年二话没说,揣上钱就跟着郁有走了。
沪杭之间有高速公路贯通,郁有开着他的“林肯”牌轿车,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杭州。
来杭州之前,郁有已经和他浙大的朋友们联系过,所以没费周折就找到了要找的人。
几位茶叶专家和郁有显然交情非浅,一见面就都纷纷埋怨郁有这许久不来杭州。
“我现在懒得很,真的,除了上陆老板的茶艺馆坐坐,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把自己说得和大家闺秀似的!”
郁有的朋友们调侃着。
郁有给他们介绍了陆伯年,几个朋友很客气地和他打了招呼。
“今晚还赶回上海吗?”
一个朋友问郁有。
“我是无所谓,要看陆老板的了。”
郁有说着,转向陆伯年。
“我听你郁先生的。杭州我也有很长时间没有来了。”
“那就住两天吧!”
有人建议。
郁有征询陆伯年的意见。
“你说呢?”
“我看这样吧,我们先把事情办完,然后再看,时间来得及就赶回去,来不及就住一晚。”
郁有还没有做声,他的一个朋友已经摇了头。
“那可够呛!现在是杭州的旅游旺季,如果到晚上再订房,‘黄龙’肯定没有房间了。”
“‘黄龙’?”
陆伯年吃了一惊,他知道那是杭州最好的五星级宾馆。
“是啊,郁先生每回来都住那儿。”
郁有看出了一向很节检的陆伯年的心思。
“没关系,老陆,房钱算我的,反正我每次一个人来也要住一两晚,这次咱们俩还有个做伴的。只要我们陆大嫂不着急,咱们就多住几天,好好在杭州玩玩,你也轻松轻松!”
陆伯年犹豫了片刻,也只好听从郁有的安排了。
郁有和陆伯年在几位朋友的陪同下来到黄龙饭店,安排好了房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咱们就到楼下餐厅随便吃点东西,下午再去买茶,怎么样?”
郁有和陆伯年商量。
“随便,你安排吧。”
陆伯年第一次住这样豪华的饭店,心里很不踏实。
“几位,咱们现在到楼下吃顿便饭,下午再去买茶吧。”
郁有招呼他的朋友们。
“你又要破费呀?”
“哪里,好久没见,大家聚聚吗!”
郁有显得很开心,带头向房外走。
吃午饭的时候,郁有的朋友们给他介绍了下午的安排。
“前几次你来买茶,我们都带你去的国营茶厂。这回,带你到一家私营茶叶公司去买。”
一个朋友对郁有说。
“有什么讲究吗?”
“这家公司的老板可是现在我们杭州城的传奇人物。”
郁有来了兴趣。
“怎么个传奇法儿?”
“这老板是个女的,年龄吗,和你差不多,她原来是个西湖边上道地的茶农,后来自己承包了茶园,又聘请了我们浙大的一些专家,当然也包括我们几位,改良了退化的茶树,又采用了我们浙大研制的最新型的茶叶加工设备,产品无论是在毛茶的品质上,还是在成茶的加工工艺上,都是杭州的这个!”
朋友挑起大拇指。
“后来,她又成立了茶叶贸易公司,不仅做国内的生意,还经营外贸,前些日子还来找过我们,准备开发一种新型的茶饮料。你说,这女老板厉害不厉害?”
“果然不同凡响!”
“还有哪,人家原来虽然只有初中文化,这几年靠着自学,已经拿到我们浙大的夜大文凭,现在又上了在职硕士研究生!”
郁有由衷地钦佩起这位未曾谋面的女老板来。
“真是难得!你们浙江难怪这几年经济上得这么快,我觉得浙江人那种富于挑战,敢于开拓的精神,在中国真是堪称第一!”
4
“没想到,今年我已经不用去杭州买茶了!”
小胡已经先吃好,到厨房收拾去了。
郁有瞟着身旁的叶彩云,笑着说。
“你多幸福啊,有人送茶上门!”
叶彩云也笑了。
“岂止是送茶呀,还送人哪!”
郁有挑逗着他的情人。
叶彩云“呸”了他一口,脸有些红。
“越老越不正经!”
“偏偏有人喜欢!”
郁有得意地晃着头,恼得叶彩云丢下手中碗筷,抓住他,在他瘦削的肩头咬了一口。
“哎呦!”
郁有夸张地大叫起来。
“很疼的!”
“活该!”
吃过晚饭,郁有看看表,时间还早。
“你先洗个澡吧。”
叶彩云的脸上略显倦意,让他很不忍。为了来给他过生日,她够辛苦的了。
“我给你买了件新的睡袍,”
郁有拉开衣柜的门,指给叶彩云看。这是过去前妻的衣柜,现在里面零落地挂着几件叶彩云来上海时换洗的衣服。
叶彩云把那件真丝的睡袍取出来,捧在胸前,用下巴感受那柔滑的质感。
“谢谢你!”
“喜欢吗?”
“很漂亮,就是嫩了点。”
“你又不老!”
“还不老?都四十多岁的人了。”
“你如果把我们的关系当作初恋,那你就会觉得自己二十岁!”
“可惜,这不是我的初恋,我也不是二十岁。”
“为什么不浪漫一些哪!”
“因为现实中能够让我浪漫的东西太少了。”
“我也不行?”
“除了你。老实说,今天在高速公路上,我一边开车,一边还在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有些疯狂?”
“?”
“就是在和我丈夫初恋的时候,我也没有这样不顾一切过。有时,我觉得自己的举动完全不像一个中年人,倒真像一个初恋的小女孩。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这份热情,究竟能维持多久。……”
叶彩云似乎有些伤感。
郁有抚摸着她的背,默然无语。
是啊,他们都已不再年轻,应该都过了追求浪漫的年龄,但生活偏偏不愿就此放过他们,它让俩个经历过太多不如意的人走到一起,让两颗本来已经冷漠的心重又撞击出炽热,但却无法解脱他们背负的沉重,总是在他们难得的欢悦之后,又把永远也无法排解的忧郁强加在心头,把那短暂的欢乐冲得踪影皆无。如果不把这沉重的心的重负掀翻,他们之间就永远不会有结果,他们追求的种种快乐也就永远只能是一片空幻。
“我去洗澡了。”
叶彩云轻轻地叹了口气,捧着睡袍走到卫生间去。
郁有站在卧室当中,楞楞地不知所云。
去年的那次杭州之行,让他结识了叶彩云。
5
他和陆伯年等人下午来到位于杭州环城西路上的“杭州宝林茗茶有限公司”。
“这公司的名字起得不错,一定是你老兄的杰作。”
郁有看看那块挂在宝林公司门前的招牌,回头问朋友中那个茶史方面的专家。
“这回你可说错了。”
那个朋友笑了。
“你以为就我知道‘宝林茶’?你可就太小看这‘宝林公司’的女老板了!”
“是她自己取的?”
郁有表示惊讶,要知道,这“宝林茶”的渊源,并不是一般茶人都了解的。看来这位朋友们赞赏有加的女老板,还真有点见识。
陆伯年在一旁一头雾水,不得要领,不知道这么个普通的名字怎么能让这几位这么津津有味地谈论。
“这里面的掌故,你得问专家!”
郁有看出了陆伯年的疑问,指指他那位朋友,说。
“什么‘专家’,‘专家’的,你少来吧!”
朋友嘴上谦虚着,却也老实不客气地讲解起其中的典故来。
“这杭州产茶可以说是历史悠久,但究竟始于哪朝哪代,到现在也没有定论。不过,在唐代,茶圣陆羽,哎,还是陆老板的本家吗!在陆羽的《茶经》中就已经有了‘杭州、钱塘天竺、灵隐二寺产茶’的记载。当时所产的茶名为‘白云’、‘香林’、‘宝林’,这就是我们刚才所说的‘宝林茶’的来历。”
……
“原来如此!和你们诸位在一起,真是长学问!”
陆伯年谦逊得像个认真的学生。
“陆老板不用这么客气。其实,你只要常跟郁先生聊聊就没问题了,他虽然不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可学问比我们还大!”
“你老兄就会拐着弯儿骂人!”
郁有笑着说。
“真的,陆老板,其实所谓学问,就是用心地研究,只要用心,不管你是不是从事这项工作的,都会学有所得。你比如这里的老板,现在可以说绝对是茶学方面的专家,而且人家学以致用,又有经营头脑,现在不是成绩斐然吗!”
郁有的朋友果然是大学教授,言语中充满教义。
“你又在替我宣传了,我可没有广告费给你呀!”
话音中一个娇小玲珑,沉稳干练的中年妇女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听他们讲,几位老师在门口讲古论今,赶快下楼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愿传授给我这个笨学生的东西呀!”
这显然应该是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