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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家前门的那道小楼梯,现在通向一个有三扇门的小小平台。
汤姆仔细看了看二楼的平台:每扇门都是关着的。顶楼上的三扇门也是关着的。这么多门,哈蒂到底躺在哪扇门的后面呢?
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于是汤姆选择了二楼平台上离他最近的一扇门。他深深吸了口气,集中意念,绷紧肌肉,把脑袋稳稳地扎进木头门,进入门那边的房间里。
哈蒂不在这间卧室。这里的床上和其他家具上都照着防尘套,说明这是一个备用的空房间。窗户外面是花园:汤姆尽管半个身体卡在门里,也能看见对面的紫杉树梢,那棵缠着常春藤的冷杉树高高地耸立着,并没有坠倒在地。他一心只想找到哈蒂,便没有停下来仔细观看窗外的景致,后来才因为某个原因又想起了它。
他把脑袋从门里拔出来,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他本来打算依次把脑袋伸进每一扇门里去看看,直到发现哈蒂,但他现在怀疑这个办法是不是明智。他已经很累了,耳朵里嗡嗡直响,眼睛又酸又疼,就连刚才好好地留在门这边的肚子,也有点儿犯恶心了。如果他一扇一扇门试过去,而哈蒂是在最后一扇门后面,那他永远也不可能找到她了。
当然啦,在这种非同寻常的情况下,采取一点点不太正当的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汤姆开始从钥匙孔里往里窥视,并且把耳朵凑上去听里面的声音。透过第三个钥匙孔,他听见了一点儿动静:一种很轻很轻的有节奏的沙沙声。他想不出来这是什么声音,透过钥匙孔往里看,他只能看见一个放着水盆和水壶的脸盆架,一段带花边的窗帘遮住一部分窗户,还有一把直挺挺的椅子。
他怎么也想象不出那声音是怎么回事。至少,受伤躺在床上,甚至快要死了的哈蒂,是肯定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的。他一想到哈蒂快要死了,立刻焦急地转过身,想再去试试别的门。可是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又突然想到也许哈蒂就躺在这间屋里,她神志不清,不会动弹,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有她的双手不停地轻轻抚过她的床单:沙沙——沙沙——沙沙。
汤姆又回到发出那种声音的门前,开始把脑袋往木门里扎。他的眉毛刚进入木头,就听见——他的耳朵还露在外面——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汤姆生怕在穿门而入的过程中被人抓住,便赶紧把脑袋缩回来,转脸望去。
一个男人上楼来了。他一个胳膊底下夹着汤姆刚才在楼下大厅里看见的书写板,手里拿着墨水池和尺子。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像是一个干活谋生的人刚刚做完今天的工作。他是谁呢?肯定是墨尔本家的人,这点汤姆可以肯定:他长着墨尔本家人特有的脸型。
那人顺着楼梯平台直接走来——直接朝汤姆走来,但他丝毫没有理会汤姆。他在汤姆刚才试过的那扇门前停下来,轻轻敲了敲门。
“妈妈?”
沙沙的声音停住了。里面响起一个声音,汤姆立刻就听出那是哈蒂的婶婶:“是谁呀?”
“詹姆斯。”
詹姆斯?汤姆惊讶极了:上次汤姆在花园里看见詹姆斯时,他还是个少年。汤姆的时间只过去了一点点,难道墨尔本家的时间就过去了这么多,詹姆斯居然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忙于事业的男人?他毫无疑问就是这样,高大、魁梧、结实,高高的硬领干净洁白,上面衬着一张刻板严肃的脸。
“你进来吧,”那女人的声音说,“我在梳头发。”
詹姆斯进去了,汤姆也跟了进去。他本来不想这么做的,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不懂礼貌、喜欢打探别人隐私的男孩子,可是詹姆斯一边推开门,一边问了一句:“哈蒂怎么样了?”
他们俩都站在了卧室里:一个男人,一个男孩。詹姆斯还不安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就像有人明明知道只有他自己,但仍然怀疑屋里还有别人——也许是一只猫。
梳妆台的镜子前面站着哈蒂的婶婶。她一头褐色的长发沉甸甸地一直垂到腰际,她正用发刷从头顶一直梳到发梢,发出那种持续的沙沙声。汤姆仔细一看,发现她的头发现在也不完全是褐色的了,而是有些灰白:对于哈蒂的婶婶来说,时光也流逝了不少。
她没有马上回答詹姆斯的问题,而是停下梳子,开始把头发缠绕着编起来。她一边这么做,一边冷冷地、漫不经心地说:“哈蒂不会有问题的。”
“是医生这么说的吗?”
“是的。”
“那真是谢天谢地了。”
“谢天谢地!”哈蒂的婶婶双手仍然在对付头发,却把脸转过来对着儿子,“谢天谢地!但她这是搞的什么鬼,出了这种事故?想想吧,居然去爬树!难道她到现在还不明白什么事情适合她的性别和年龄吗?她年纪不小,应该懂事了!”
“哈蒂的年纪还不算大呢,”詹姆斯说,“也许这是因为她总是一个人待着——自己跟自己玩——总是在花园里。”
“哦,你总是对她这么好!”哈蒂的婶婶大声地说,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像是一句尖刻的谴责,“所以她永远也长不大!如果这样,她以后会怎么样呢?我可不知道。她现在已经是个够古怪的姑娘了。”哈蒂的婶婶转回身,对着镜子摆弄她编好的辫子。
“哈蒂肯定会长大的。”詹姆斯说。汤姆看到他这样勇敢地面对他那怒气冲冲的母亲,心里很佩服他。“可是到那时候她会怎么样呢?”
“她可别指望再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已经对她够仁慈的了。”
“如果那样的话,妈妈,她就必须自己挣钱糊口了,至于她怎么能做到这点,我也不知道。也许她会嫁人——可是,出了这个家和这个花园,她谁也不认识,谁也没见过。”
“我走了以后,也不能让她在这个家里指手画脚。”海带的婶婶没有转过身来,却从镜子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儿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妈妈?”
“你、休伯特和埃德加现在都长大成人,在你父亲的公司里做事,能够独当一面了。这很好。但是如果你们谁以后想娶海丽特为妻,就别再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休伯特一向不太喜欢那个姑娘,我相信埃德加也很讨厌她,但你对她倒是很同情。”
在接下来的沉默中,汤姆真希望这么勇敢的詹姆斯能够大声地说:他以前从没想过要娶哈蒂,但现在突然发现这是一个绝好的主意,他只等她年龄一到,马上就跟她结婚,他们会永远富足、幸福地生活下去——不管他母亲是什么态度。但詹姆斯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从没有打算跟哈蒂结婚,以后也不可能有这种打算。但她无疑是需要人同情的。”
“她确实值得同情。”哈蒂的婶婶板着脸说。
“真的,妈妈,现在她一天天地长大了,应该多出去看看世界,而不是整天闷在这房子和花园里。她应该接触更多的人,她应该认识一些人,她应该交一些朋友。”
“你知道得很清楚,她只喜欢独自待在花园里。”
“我们可以把她吸引出来。我们有许多朋友,她不能总是躲着不见他们,好像害伯似的。我们举办派对的时候,可以弄得让她也愿意参加:在河里划船,野餐,看板球比赛,惠斯特牌戏①比赛,圣诞节唱赞美诗,滑冰……”
“她不愿意长大,她只想要她的花园。”
“我们可以使她想要更多。我现在就去找她,跟她谈谈,就说等她完全好了,她必须开始一种更加快乐的生活。我就说我们都希望她能出去走走,交一些朋友。”
我们都?汤姆注视着镜子里那女人的脸,看到那张脸上是一种冷冰冰的不悦表情。
“我可以说这是你的愿望吗,妈妈?”
“在哈蒂身上,你只会白白浪费你的精力和同情心。”
“我是不是至少可以说你不反对?”
“你对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想看见她,越少看见她越好。”
她转过头去,这样,她既看不见现实中的儿子,也看不见镜子里的儿子。詹姆斯退出房门,汤姆也跟他一起出来了。詹姆斯走到楼梯平台尽头的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汤姆在外面一直等到詹姆斯跟哈蒂的对话应该结束的时候。他听见詹姆斯高低起伏的说话声,那语气很温和,像是对一个病人或曾经患病的人说话,但是说了很长时间。因此汤姆认为,既然哈蒂能够听詹姆斯说这么多话,她的伤势不可能像他本来担心的那样严重。
①类似桥牌的一种纸牌游戏。
第十八章 有两个带护栏窗户的卧室
詹姆斯终于出来了,他关上哈蒂房间的门,顺着平台往前走去,想必是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汤姆静静地等着,听到那扇门被打开又关上之后,他才把身子挤靠在哈蒂卧室门上,开始用力地穿透过去。
哈蒂看见他进来,高兴地喊了起来。“可是,求求你,汤姆——请你慢一点儿穿透过来——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这是一个绝招。”汤姆说,但他还是听从哈蒂的话,把动作放慢了,很悠闲地落到哈蒂卧室的地毯上。他觉得这样感觉更舒服。
哈蒂坐在床上,脑袋上缠着绷带。她的脸红扑扑的,却是因为兴奋而不是发烧。
“哦,真希望我也能这么做!”哈蒂叹着气对汤姆说,把身子又靠回到枕头上。汤姆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她似乎——不,是肯定,显得比汤姆第一次看见她时大了许多。哈蒂一直在长大,就像墨尔本家的其他人一样,而汤姆以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点,这一半是因为他们整天在一起玩,一半是因为他对这类事情不太在意。
“你感觉怎么样?”汤姆问。一直盯着别人看是不礼貌的。
“很好,”哈蒂说,“医生说不会落下疤痕。詹姆斯堂哥刚才来看我了,他说,以后我除了从树上掉下来以外,还必须做一些别的事情。”
“做一些没有我的事情?”汤姆说,想起了詹姆斯谈到的那些成人派对。
“哦,不,汤姆,你不管什么时候想来,就尽管来好了!”可是,汤姆注意到她说话的口气就好像他还是个孩子,而她已经不是了。
“坐下来跟我聊聊吧,汤姆。”她恳求他。
汤姆在床脚坐了下来,东张西望地打量这个房间。“你的卧室真漂亮。”这是一个很宽敞的房间——在墨尔本家气派的大房子里,所有的房间都很宽敞。有一个大橱,两扇大窗户,哈蒂的床就放在两扇窗户之间。而窗户的底部——
“你窗户的底部有护栏,”汤姆说,“这好像是个育儿室。”他隐隐约约地觉得,他好像曾经听过或说过这句话。而且,那窗户上的护栏,他仿佛也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本来是个育儿室,”哈蒂说,“我几个堂哥小时候的育儿室,后来又是我的育儿室。再后来,因为我是最后一个孩子,就一直在这个房间住下来了。现在它是我的卧室。”
汤姆呆呆地望着窗户,仿佛进入了一种催眠状态:他想起他曾经见过它们,不,是见过它们中间的一个——不,每一个都见过,但每一个都是分别见过,他从来没有见过它们在一起。
“这个房间的浴室在哪儿”汤姆问。
“浴室?”
“你在哪儿洗澡呢?”
“就在这间卧室里洗澡啊。男孩子们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洗澡。”
“就在这儿?”汤姆环顾四周,说道,“怎么洗呢?”
“哎呀,有一个铁皮澡盆,苏珊从厨房里拎上来几桶热水。冬天的时候,这里会生火,我就在火边洗澡。”
“你可以在这里建一个像样的浴室。”汤姆说,就好像他亲眼看见了浴室是怎么建成的。“你可以在这个房间的中间,就在这里,打一个隔断,这样每个隔间都有一扇窗户。这半边屋子仍然可以当卧室,另外半边就可以变成一个浴室。”
哈蒂觉得这个主意既荒唐,又没有必要,她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而且,那样一来,房间就变得很狭窄了。”
“是啊,”汤姆表示赞同,“隔间会变得——变得很窄,你在这边床上躺着,总能听见隔壁放洗澡水的声音。”
“我才不要听那个声音呢。”哈蒂很坚决地说。
“我想你一辈子也不会听见,”汤姆说,“别人也许倒有可能。”
他走到窗口朝外看去。他的目光眺望到很远的地方:先是一片草坪,草坪的尽头是一棵低头沉思的巨大的白桦树;接着是一片树篱;再是一条小径,另一片树篱;然后是一片草地,中间有一棵大榆树……
汤姆深深吸了口气。“我更喜欢你的房间,”他说,“我更喜欢你这里看到的风景。”
“你能看见草坪那边的小河吗?”哈蒂问,“可是,汤姆,你为什么说‘更’呢,跟什么比?”
“跟——跟——如果对面什么也没有,只有房子。”
哈蒂笑了起来。“别说傻话了,汤姆!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不是像现在这样住在村子边上,而是住在镇上了。”
“或者村子发展得太大,差不多赶上一个镇子了。”他似乎想改变话题。“你一般洗几次澡,哈蒂?”
“一星期洗一次。你呢?”
“隔一天晚上洗一次。但我情愿少洗几个澡,只要能有这样的房间,这样的风景。”
哈蒂迷惑不解地望着他:她不能理解他的思路,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忧伤起来。“汤姆,这没有什么可忧伤的。”
汤姆正在想着过去,时间使过去显得这么遥远。时间转向了哈蒂的现在,并且把它变成了他的过去。然而,即便如此,就在此时此刻,这似乎也变成了他的现在——他和哈蒂的现在。接着汤姆想起了老爷钟,它滴答滴答地走出了他的时间和哈蒂的时间,汤姆还想起了老爷钟盘面上的那幅画。
“哈蒂,老爷钟上的那幅画是什么意思?”
“是《圣经》里的内容。”
汤姆很吃惊。“什么?”
哈蒂微微皱起眉头。“很难,我记不清了——我的意思是,它很难懂,所以我不能完全记住。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去弄个明白的。”
“好的,麻烦你了。你去问谁呢?”
哈蒂笑了,但她并没有故作神秘,而如果是在以前,她可能会这么做的。“我去问大钟,那里面写着呢。”
“哪儿?我怎么从来没看见。”
“噢,你看不见,写在钟面上很低的地方,被玻璃钟盖的边框挡住了。你必须打开钟盖才能看见。”
“从钟摆匣子里,用一个机关打开?”
“是啊,但你怎么知道的呢?”
“这没什么。钟摆匣子的钥匙在谁手里?”
她又微微地笑了。“这台老爷钟啊,钥匙总是插在钥匙孔里的。”
汤姆惊讶极了。“那谁都可以把它打开啦!”
“只有婶婶需要把它打开,给钟上发条。她不许任何人碰它。”
“可是如果有陌生人进来,一些好奇心特别强的人,男孩子什么的?”
哈蒂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她答应,等她再到楼下去的时候,如果周围没有别人,她就把钟摆匣子的锁打开,拨开钟盖门的插销:这样汤姆就可以自己阅读那个秘密了。
关于这件事,眼下没有什么可做的了,于是他们改变了话题。哈蒂看到汤姆似乎若有所思、不爱说话,便把话头接了过去。她讲了这间育儿室的一些旧事给汤姆解闷。她讲到,在房子正面这两扇窗户的百叶板后面,白天有蝙蝠在睡觉——把百叶窗折上去,就能看见它们,一只只黑糊糊地悬挂在灰色蛛网、紫藤枯叶和灰尘中间。她还讲到,一天夜里,一只蝙蝠误打误撞地飞进她的房间,在里面绕着圈子忽忽地飞来飞去,像一个黑色的幽灵,她躲在被子里面一声接一声地尖叫,因为苏珊曾经跟她说过,蝙蝠看见长头发就会钻进去,把身体都缠绕在里面,最后你没有办法,只好把所有的头发都剪掉。(汤姆笑了,就连哈蒂也露出了一点儿笑容。)还有一年夏天,紫藤的卷须从窗户顶上钻进来,一围一圈地把拉铃的绳子从上到下裹了起来,后来哈蒂的婶婶看见,才吩咐人把它给剪掉了。当你静静地躺着不动时,能听见老鼠在壁脚板后面来回跑动的声音。每年秋收过后,老鼠总是特别多,因为它们从田里跑到房子里来了。还有,当然啦,还有柜子——
说到这里,哈蒂从床上跳下来,把柜子打开来给汤姆看——不是看她挂在那里的衣服,而是看地板下面一个隐秘的藏东西的地方,那是她小时候就发现的。她用手指甲摸索着,然后撬开一块地板,下面有一个很宽敞的地方,里面藏着她所有的宝贝:她那把集市上买的单刃折刀,一盒彩色笔,一张泛黄的小照片,上面是一位神情严肃的年轻绅士倚在一张扶手椅上,椅子里坐着一位年轻女子。“这是我的爸爸妈妈,是很久以前了。你还记得吗,汤姆,我曾经在你面前假装他们是国王和王后。”
这时,哈蒂不得不赶紧回到床上,因为他们听见外面楼梯平台上传来了脚步声。夏天的黄昏已经使屋里的光线暗淡下来,苏珊提着一盏油灯进来了,她把油灯放在壁炉台上点亮。然后,她出去了一会儿,又端进来一碗牛奶泡面包,作为哈蒂的晚餐。
哈蒂一边吃着,一边跟汤姆继续说着话,汤姆把手拢在油灯的口子上捂着取暖,同时注视着他的手指在天花板上投下的阴影图案。招呼墨尔本家人吃晚饭的锣声在楼下回荡,他们听见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苏珊又进来把空碗和油灯拿走,吩咐哈蒂躺下睡觉。苏珊走了以后,汤姆说他也得走了。
“好吧。”哈蒂说,她从来不问汤姆要去哪里。
“我明天再来看你。”汤姆说。
哈蒂笑了。“你总是这么说,却经常好几个月以后才露面。”
“我每天夜里都来的。”汤姆说。
他对哈蒂说了晚安,就走下楼来。大厅里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味,苏珊和另一个女仆端着大小盘子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