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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夜里都来的。”汤姆说。
他对哈蒂说了晚安,就走下楼来。大厅里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味,苏珊和另一个女仆端着大小盘子跑来跑去:全家人正在吃晚餐。
汤姆停下来看了看,老爷钟的钥匙果然插在钥匙孔里。他真希望能够把它拧开,但只能等哈蒂来替他做这件事了。他望着钟面上的那个天使。
他离开大钟,出门来到外面的花园里,然后不慌不忙地重新进来,他闭着眼睛把门关上,插上插销。可是当他再把眼睛睁开时,大厅仍然是墨尔本家的大厅。他走过大厅往楼上去,一边焦急地希望楼梯地毯上的铜条会在他的脚下消失,这样他就会发现自己正在返回基特森家的套房,返回他自己的卧室,自己的床。
可是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他一直走到哈蒂的卧室——这本来应该是他的房间。门开着一道缝。
“是谁呀?”哈蒂睡意朦胧地低声问。
“是我,”汤姆说,“我——我回来拿点儿东西。”
“拿到了吗?”
“没有,”汤姆说,“没关系。晚安,哈蒂。”
“晚安。”
汤姆下了楼,又来到外面的花园里,绕着它走了一圈,蝙蝠在他头顶上扑棱棱地翻飞。然后,他又试了一次:房子还是没有变化——依然是墨尔本家。
“我再也回不去了。”汤姆突然想道,接着他又想,“我要告诉哈蒂。我要问问她该怎么办。我要把一切都告诉她,即使这意味着要谈到幽灵。”
他上了楼,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在黑暗中轻轻叫着哈蒂的名字。哈蒂没有回答,汤姆仔细一听,听见的是熟睡的人均匀的呼吸声。他不愿意把哈蒂叫醒,使她受到惊吓,于是他蹲伏在床边的地板上,胳膊搭在哈蒂的一只手臂上,这样,当她醒来或稍微动一动的时候,他就能立刻感觉到她的动静。他把脑袋埋在胳膊上,慢慢地感觉到自己进入了梦乡。
他醒来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但是晨曦已经透进了房间,他因为一直蹲在地板上,身体都发麻了。他起先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接着他突然想起来了,便伸手朝床上抓去,但床上是空的——没有哈蒂。他这才看清这是他的床,而不是哈蒂的,这个房间是他的卧室——只有窄窄的一条,只有一扇带护栏的窗户。
汤姆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但他从心里舒了一口气。他正要爬到冰冷的床上去,突然想起那只在卧室穿的拖鞋还卡在套房开着的门缝里。如果给姨妈或姨夫看见,可就不好办了。幸好时间还早,他们都还没有醒来。汤姆拿起拖鞋,关上套房的门,回到自己的床上。他躺在那里,眼睛望着天花板,后来他听见姨夫走进薄薄的隔断那边的浴室,开始放水洗一个大清早的澡。
过了一会儿,姨妈进来看汤姆,过分溺爱地给他端来一杯早茶。
“该起床了,汤姆。刚才邮差送来了家里的信——一封是彼得写给你的,一封是你妈妈写给我的。”
第十九章 下个星期六
他们都围坐在早餐桌旁:阿伦姨夫在看报纸,他妻子拿着她姐姐,也就是汤姆的母亲写来的一封长信,汤姆自己则在看彼得给他的来信。汤姆看信时将一只手挡在上面,以免有人——哪怕只是不经意地——偷看了去。
亲爱的汤姆:
留神!妈妈在给格温姨妈写信,说你可以在这个周末回家,这次你真的要动身了。我想妈妈会说,你必须回家是因为我非常想你,其实我并不希望你离开那里。我喜欢你信里写的所有的事情。再跟我讲讲吧。真希望我也能去那儿,但爸爸妈妈不同意。
希望我们有更多的树,有一条离得很近的小河,还有一堵高高的墙。真希望我能在那儿。
你的
彼得
汤姆叹了口气,他真想让彼得实现他的愿望,哪怕只实现一点点。汤姆重又看了看信的开头:“留神!”可是小孩子怎么能违抗大人,尤其是父母为他们做出的决定呢?“这个周末你就要回家”,今天是——汤姆看了看阿伦姨夫手里那张报纸的最上面——今天是星期二。他猜想他们会建议他星期六或星期天动身。
格温姨妈放下手里的信,朝汤姆露出一个悲哀的微笑。“唉,汤姆,我们很快就要真的跟你告别了。”
“什么时候?”汤姆生硬地问。
“星期六。星期六早晨有一趟减价的火车,你妈妈说你现在过了隔离期,可以乘火车了。”
“下个星期六?”汤姆说,“这么快?”
姨夫突然说道:“我们会想念你的,汤姆。”接着,他似乎为自己说出这种话而感到吃惊——甚至懊恼。
格温姨妈说:“你爸爸妈妈专门向你问好,汤姆,他们盼望能够早日再见到你。你妈妈说,彼得一直非常想念你。你不在家,彼得整天没精打采,胡思乱想。他需要你。我们不能指望再把你留在这儿了——除非我们收养你。”
汤姆想,如果他们收养了他,他就能留在这里,但另一方面,他就再也不能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了:他的妈妈,爸爸,彼得……
汤姆感到胸口一阵发紧,好像那里被挤得要裂开一般。他从心底里渴望两样不同的东西:他想要爸爸、妈妈、彼得和他的家——他真的非常想要他们;而另一方面,他又想要他的花园。
“如果你们收养我。”汤姆慢慢地、非常痛苦地说。
“我只是开个玩笑,汤姆。”姨妈说,她想消除汤姆的胡思乱想。
她在某种程度上做到了这点,汤姆实际上并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庭,成为基特森家的孩子。可是,眼下情况危急,必须想出一个紧急措施。他从彼得的信里和姨妈刚才说话的口气里知道,他再也没有希望继续待在这儿了——延期,感冒,甚至收养,这些统统都不管用了。他们说星期六早晨,那就是星期六早晨。
下个星期六……
“说不定,”姨妈还在说道,“明年暑假你还会再来,跟我们一起住一段时间。”
汤姆没有办法回答她或向她表示感谢,因为明年太遥远了,而此时此刻,当他想到很快就要离开了,心里感觉到难受极了——太难受了,简直可以说他的心都要碎了。
整个那天上午:汤姆似乎一直听见老爷钟滴答滴答响个不停,一分钟接一分钟,星期六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真讨厌老爷钟这么做。可是他接着又想到,就在今天夜里,哈蒂把钟盘的门打开之后,老爷钟的秘密就露出来了。那个秘密会是什么呢,汤姆一点儿也猜不出来。但是他不知怎地觉得这个秘密非常重要,他发现自己对它抱有一种模糊的希望——他唯一的希望。为了这个,他巴望时间快快过去,夜晚早点到来。从现在到夜里,时间显得这样漫长;而从现在到星期六,时间又是这样短暂。
那天下午,汤姆给彼得写信谈到花园时,心中隐隐地怀着一种希望,但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他答应明天再写更多的内容。为了摆脱老爷钟的滴答声,汤姆跟姨妈一起出去散步。他问姨妈附近是不是有一条小河,姨妈说好像是有,她可以帮他找到。他们在小巷子里穿来穿去,七拐八拐,最后汤姆完全失去了方向。他们来到一座小桥前。
“这就是你要的河,汤姆!”格温姨妈得意地说。
一定就是这条河了,不过它看上去不像汤姆从哈蒂窗口看到的那条河,也不像他和哈蒂穿过花园树篱那边的草地曾经到过的那条河。眼前这条河不再顺着草地边缘流淌:它一边是一户户人家的后花园,另一边是一条柏油小路。
小桥边有个人在钓鱼,格温姨妈大声问他:“你钓到鱼了吗?”
“这儿一条鱼也没有。”那人没好气地回答。他站在一块告示旁边,告示上写着:“警告。市政会规定,行人若在此游泳、玩水或淌水,后果自负。经证实,这片水域严重污染,不适合做上述用途。”
“什么是污染?”汤姆问。
“我认为,它的意思是河水不再干净卫生,”格温姨妈说,“这都是因为周围建了这么多住房和工厂。我想,工厂把一些可怕的脏东西都倒进了河里。”
汤姆望着河水:看上去倒并不很脏,但是他看见水面下的水草不再是细细的、绿绿的、闪闪发亮,而是裹着一层黄褐色的、暗淡的绒毛。周围也没有鹅,没有其他水鸟。看样子河里也不可能有鱼。另一方面,河床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许多碎玻璃、破陶器和空罐头。
“别的地方也不能游泳或淌水吗?”汤姆问。
“卡斯尔福德有游泳场。你知道,这条河一直流到卡斯尔福德。”
“流到卡斯尔福德、伊利、金斯林和大海。”汤姆说。
“哎呀,对呀,汤姆,”姨妈非常吃惊地说,“你是怎么知道这点儿地理知识的?”
“有人告诉我的。”汤姆不肯多说,“请问,现在几点了?”
“快四点了。”
就这么多?
再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可看了,他们慢慢地走回家。一进大房子的正门,汤姆就听见了老爷钟的滴答声。它会滴答滴答地一直走到睡觉时间,从这点来讲,时间是汤姆的朋友;可是在那之后,它又会滴答滴答地一直走到星期六,从这点来讲,时间是汤姆的敌人。
第二十章 天使说的话
那个星期二夜里,汤姆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哈蒂——她是受伤后仍然躺在床上,还是又在花园里四处活动,还是已经在尝试詹姆斯提出的那些诱人的社交娱乐活动呢?
对于哈蒂的变化,汤姆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当他打开花园的门时,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季节的变化。外面是隆冬天气——不再是沉闷灰暗、闷热枯燥的夏天,而是刚刚下过一场雪,到处都晶莹闪亮。每一棵树、每一丛灌木、每一种花草都被白雪包裹,只有紫杉树上深凹进去的地方没有被雪覆盖,它们像一只只黑黑的、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汤姆。
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天气和以前的夏天一样完美。
周围一片寂静:汤姆屏住呼吸,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时,一只黑水鸡——大概是因为天寒地冻,不得不离开小河,到花园里来找点儿食物——从草坪旁的一堆灌木丛中出现了。它垂着脑袋,紧张地走走停停,速度却是不慌不忙,轻轻踏过白雪覆盖的草坪,重新钻到灌木丛底下不见了。
这一动静使汤姆从愣怔状态中醒了过来。他看了看四周,发现雪地上除了黑水鸡浅浅的、三个脚趾的脚印外,还有另外的足迹。某人的脚曾经走出花园的门,循着小路而去,穿过草坪一角,绕过暖房,朝池塘走去。汤姆立刻断定这是哈蒂的脚印,便跟着找了过去。
他顺着哈蒂的脚印绕过暖房,眼前出现了那方池塘。哈蒂就在那里。池塘的水冻成了冰,有一边的雪被扫干净了:哈蒂就在这片空地上滑冰——如果她那个样子也算滑冰的话。她将暖房里的一把椅子放在前面推着,一下一下用力蹬着冰刀往前滑,因为过于使劲和全神贯注而大声喘着粗气。听见汤姆叫她,她转过头来,高兴得满脸喜色。
“啊,汤姆!”她摇摇晃晃地朝池塘边走来,然后刹住脚步,两个脚尖朝里对着,似乎如果不这样,冰鞋就会自作主张地朝相反方向冲出去。
“哈蒂,”汤姆说,“我想要你——你答应过的——”
“可是你变得单薄了!”哈蒂皱着眉头说。
“单薄?”汤姆说,“才不会呢,我胖了。”他知道他肯定胖了,因为格温姨妈最近不惜一切代价要把他喂胖,而且她对效果非常满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稀薄。”哈蒂说,接着神色突然变得惊恐,又说道,“哦,不是,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至少,我也不清楚我是什么意思,反正——”
“没关系,”汤姆不耐烦地说,“我只想让你帮我弄清老爷钟上那幅图画是什么意思。”他看见哈蒂有些迟疑,又补充道,“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我说过吗?”
“你从我们的树上小屋摔下来的那次,后来我们谈过这件事。”
“啊,那是很久以前了!你既然已经等了这么久,汤姆,就不能再多等一会儿吗?你一定要现在就知道吗?你还是先看我滑冰吧,好不好?”她急不可耐地告诉汤姆,她的滑冰技术提高得多快,还说过不了多久,她就能跟其他人一起滑冰了——跟休伯特、詹姆斯和埃德加,还有伯蒂·科德林,查普曼家的姑娘们,小巴蒂,以及其他所有的人。“你不喜欢滑冰吗,汤姆?”她最后问道,“你学过吗?”
“学过,”汤姆说,“可是现在,哈蒂,你还是像你答应过的那样,去给我打开老爷钟的盖子,让我看看那幅图画是什么意思吧!”
哈蒂叹了口气,在那把暖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脱掉脚上的冰鞋和冰刀,换上她平常穿的鞋子,跟汤姆一起朝大房子走去。路上,汤姆好像听见她说那幅图画的解释是一个启示——但他也许是听错了。
到了大厅里,哈蒂站在老爷钟前,留心地听了一会儿。“婶婶可能在楼上。”她转动钥匙孔里的钥匙,打开了钟摆匣子。当她摸索着寻找打开钟面的插销时,汤姆朝钟摆匣子里瞥了一眼。他看见里面黑糊糊的,蛛网密布,接着,他看见了随大钟的滴答声来回摆动的钟摆。钟摆下面是一块镀金的扁平金属圆盘:它左右摆动时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汤姆看见它的镀金表面上刻着华丽的花体字母。尽管钟摆在不停地摆动。他也能看出那上面写着:“不再有时日了。”
“不再有时日了?”汤姆惊异地问。
“是啊,”哈蒂一边对付那个她不熟悉的插销,一边说,“是这几个字。”
“可是,时间不再怎么呢?”
“不,不!你不明白。等等——”
她终于找到插销,把它打开了,钟盘的门一下子弹了出来。她把那行文字指给汤姆看,就在那个拿书的天使分得很开的双脚下面很低的地方。“看!我本来就觉得是《启示录》,但我不记得是哪一章哪一节了。”
汤姆念道:“《启示录》,第十章,第一至六节。”他大声重复着,想把它牢牢记住。就在这时,哈蒂说:“嘘!楼上是不是有动静?”她慌慌张张地把钟盘的门重新关上,催着汤姆出门来到花园里。
“《启示录》第十章,第一至六节。”汤姆一边走一边念叨。
“我最好把我的《圣经》拿来帮你查一查。”哈蒂说。但她似乎非常不愿意再走进大房子到楼上去了。
这时汤姆想起了亚伯放在加热房里的那本《圣经》,于是他们就往那边去了。汤姆注意到现在哈蒂很轻松地就把门打开了:她一伸手就够到门顶上的方铁块,甚至用不着踮起脚尖。显然,从汤姆最初在花园里见到她之后,她已经长大了不少。
冬天的加热房里面看上去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火炉里烧着旺火,给暖房的暖气管里的水加热,小房间里又闷又热,被火光映得红通通的。哈蒂一下子就找到了《圣经》,拿到汤姆面前。
她拿着书往后翻,一边轻声地自言自语:“……《启示录》。《启示录》是《圣经》的最后一部分。”
哈蒂现在翻到了《圣约翰启示录》,汤姆的目光越过她的手臂读着书上的文字。就在这时,传来了轻轻的响声——是一双脚踏在雪地上的声音——两人都抬起头来:亚伯转过榛子树桩的拐角过来了。他也许是来捅捅火炉,也许——因为他手里拿着一把长柄细枝扫帚——是来帮哈蒂把池塘里其他地方的积雪扫掉。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
哈蒂误解了亚伯脸上惊愕的表情,她以为亚伯是盯着《圣经》,实际上他是盯着汤姆——或者,更准确地说,盯着跟《圣经》在一起的汤姆。“亚伯,”哈蒂不安地说,“你生气啦?我们——我的意思是,我,当然啦,是我——我想在《圣经》里查点儿东西,很快就完。”
亚伯仍然瞪着眼睛。
“如果你反对的话,我非常抱歉。”哈蒂说完,等待他的反应。
“不……不……”他似乎在理清脑海里的思路,“那本书里有‘真理’,也有‘灵魂的得救’。凡是阅读这本书的人——不,他们绝对不该下地狱。”他用手碰了碰垂在额前的一绺头发,似乎是在不合时宜地表示一种道歉,但汤姆知道他是在有意识地道歉,在向他道歉。然后,亚伯似乎不愿意再打扰他们,转身离开了。
他们继续在《圣经》里查找,终于,哈蒂找到了那一章的那几节。
“我又看见另有一位大力的天使从天而降,披着云彩,头上有虹,脸面像日头,两脚像火柱。他手里拿着小书卷,是展开的。他右脚踏海,左脚踏地,大声呼喊,好像狮子吼叫。呼喊完了,就有七雷发声。七雷发声之后,我正要写出来,就听见从天上有声音说:
“‘七雷所说的你要封上,不可写出来。’
“我所看见的那踏海踏地的天使向天举起右手来,指着那创造天和天上之物,地和地上之物,海和海中之物,直活到永永远远的,起誓说:‘不再有时日了。”’
汤姆读完后,脑子里又是云又是虹,又是火焰又是雷电,以及所有这一切加在一起的壮丽辉煌——大概就像多年以前那位不知名的钟盘画家脑海里的情形一样。
然而汤姆什么也没明白,他对哈蒂这么说了。
“确实很费解,”哈蒂表示赞同,“我想谁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启示录》里满是天使、怪兽和莫名其妙的话。就是那样。”
“可是最后这句——‘不再有时日了’——它是什么意思呢?”汤姆追问道,“我必须知道,它很重要——大钟的钟摆上写着这句话,天使起誓也说这句话——他起誓说不再有时日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也许指的是最后审判日的号声吹响——世界末日来临吧。”哈蒂不很明确地说。汤姆看出她不会再给他多少帮助了。她已经合上《圣经》,往后跨了一步,准备把它送回加热房去。她朝池塘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