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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1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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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在八仙桌下切猪草,气恼地骂:背时老黄你癫球了啊!老黄却不为所动,越撞越狠,鸣叫声也越来越凄哀,女主人气得把刀一扔,跑过去拉门。她想的是拉开门就踢老黄一脚,谁知刚把门闩抽开,老黄一挤就跳进来,差点把女主人撞倒。女主人怒喝,你这个狗日的!就去门边摸索,那里放着一把铁锹,她要用铁锹打老黄,但老黄咬住她的裤腿,拼命往外拖。女主人真觉得老黄癫了,终于把铁锹敲在了它的屁股上,打死你!打死你!老黄痛得屁股一缩,但它拖女主人的力量更大了。女主人感到恐惧,就腾出另一只脚去踢老黄的头,刚踢一脚,她的鞋子就掉了。老黄见拖不走女主人,就把那只鞋叼起来往外跑。女主人扬起铁锹出去追,刚追到院坝边,山崩地裂的巨响就在屋后炸开了,瞬息之间,巨石就压垮了房屋。 
  为这件事,陈召以前也很感激老黄,但现在他不这样看了,他只记得老黄背叛了他…… 
  陈德明眼看就不行了,陈召想,就把门槛下的观音土铲起来吃吧,死也做一个饱鬼。但陈德明不同意,他知道观音土的厉害,他怕自己吃,儿子也跟着吃,这就把儿子给害了。再熬一熬吧,说不准老天有眼,再熬两天也就能盼来雨水了。山头白岩寨的枪炮声已经稀疏,打仗的双方已经撤退(那时候,张国焘、徐向前率领的红四军主力撤出鄂豫皖苏区,西征陕南,从各种迹象表明,他们将翻越巴山天险强占川东北。蒋介石急令混战军阀从党国大局出发,握手言欢,立即去大巴山脉北段与陕南交界的万源花萼山合力“会剿赤匪”),只要有雨水,人就跟万物一样可以复苏了。人可不能自取灭亡。 
  一个在床上躺着,一个在床边坐着,父子俩稀薄的意识中,活跃的还是那两条狗。陈德明想的是那母女活得怎么样了呢,它们说不定走出家门不远,就被饿红了眼的人打来吃掉了,即使别人不敢近老黄的身,但可不可以暗算它?比如老黄带着孩子在前面走,别人会不会从后面给它一闷棒,或者站在高处扔下一块石头把它砸死?……陈召也是这么想的,他在心里怨恨,多好的两条狗啊,自己家养的,却被别人吃掉了,别人吃了那两条狗,就可以继续活着,别人活,就等于他和父亲的死! 
  很多天以来,这天第一次没有出太阳,清早起来天色就阴阴的,至午后时分,天空就阴沉得像巫婆的奶头了,蚊帐顶上的亮瓦黑糊糊的。陈召去掐父亲的腿;他每天都以这种方式把父亲从昏死中唤醒。父亲的腿肿得发亮,不要说一根指头,就是拳头擂去,腿上的皮也会下陷,将拳头淹没。正因为如此,陈召不是拍父亲的腿,而是掐,他要让痛感把父亲从走向死亡的途中拉回来。太阳终于没再出来了,使陈召显出少有的兴奋,手也下得特别重。但父亲一直没动静。陈召用长长的指甲捻住一点,把那块皮都差点捻破了,父亲才缓慢而吃力地张开了眼皮。陈召说,爸,天阴了,是不是要下雨了。父亲的眼睛亮了一下,转动眼珠看着外面。陈召明白他的意思了,是叫他去外面看看。陈召拄着竹杖,艰难地朝门外走。伙房的门是敞着的——一个月之前,伙房的门就白天黑夜地敞着了,反正又没有小偷,小偷进来也偷不到什么东西——走出卧房就能看到外面的天色。天真的阴了,乌云低垂,仿佛整个天空都是被晒坝外那棵已经死去的杏树支撑着。看到这景象,陈召的阳气奇迹般地回复,他扔掉竹杖,颠颠扑扑地跑到屋外,跪在了晒坝中央。老天爷睁眼了,他梦呓般地嘟囔着,老天爷睁眼了……风吹过来,风里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屋后的山坡上,虽然还是一片枯瑟,但明显能听到根苗吸水的声音。所有沉睡的生命,都在准备着苏醒。陈召觉得自己浑身都长着眼睛,五脏六腑也长着眼睛,那些眼睛看到了满山的红花和绿叶。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水分的空气也是有营养的,陈召精神陡长,他给老天爷磕了几个响头,就起身回屋告诉父亲。 
  陈德明已经死了。 
  他能活到今天,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从某种角度说,是老黄教育他活到现在的。为了孩子,老黄逃走了,老黄为女儿活,他也必须为儿子活。只要他活着,儿子就有一份担待,有一份责任,有担待和责任的人,精气神就不会轻易耗散。现在,老天睁了眼,老天将重新赐给他子民以食物,他可以安心死去了。 
  陈召不知道父亲死了,他以为父亲是看到天要下雨,心情放松了,安然睡去了。于是他再次来到伙房,坐在门口的条凳上望天色。天色没有什么变化,就是一味地阴沉着,可在陈召的眼里却生动无比。他又望了近两个时辰,看见云越积越厚,内心的兴奋也越来越强,便再次进到卧房里去。他要让父亲起来看看,父亲不能走,背也要把他背出来。他相信自己现在是有那个劲儿把父亲背出来的。他走到床边,叫了两声爸,没见应声,便又用老办法去掐父亲。还是没见动静。他把指头下得深了些,这才突然感觉到,父亲怎么是冰凉的呢?他用手按父亲,发现那不是皮肤的凉,而是身体内部的凉,是从骨髓里浸出的凉,是那点热热的灵魂逃跑之后,剩下一个躯壳的凉。陈召的心跳停顿了一下,因为这一次停顿,使他接下来的呼吸更加急促。他的手顺着父亲的小腿向上移动,终于摸到了父亲胡子蓬乱的下巴。他的手久久地停放在父亲的下巴上,不敢去摸父亲的嘴和鼻孔。这种回避,带着压抑的呐喊和控诉。可是他能控诉谁呢?一个偏远山区的小民百姓,难道能够控诉政府,控诉军阀,控诉久不下雨的老天?他只有面对现实。他目前最急迫的现实就是去探一探父亲是否还在呼吸。 
  事实证明,父亲没有呼吸,他死了。 
  陈召咧了咧嘴。他不是想哭,而是想笑。他终于笑出声来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干涸了,没想到还有眼泪,而且一流就流那么多。他的眼泪流进父亲干得起壳的、微微张开的嘴唇里。他不仅想笑出眼泪,还想笑得发呕,呕出一些东西来,哪怕是把自己的心呕出来,喂到父亲的嘴里,只要父亲吃下自己的心能够活过来,他就愿意这样做。可他呕不出自己的心,父亲吃了自己的心也活不过来。这才是最坚定的事实。 
  他终于无力地跌坐在床脚,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嘟囔些什么。 
  这已经是夏天了,平时就很闷热,天一阴,云一 
压下来,比往常还闷。陈召首先想到的就是赶紧把父亲埋进土里。隔壁那对母女给他带来的震慑至今未退(这么多天来,不知是母女俩迅速腐烂掉了,还是陈召已经习惯,反正他很久没闻到那股恶臭了),他倒不是怕把父亲的尸体留在床上,他就会像九儿吃她母亲一样去吃父亲,他绝对不会吃父亲,他是想人跟庄稼一样是从土里来的,庄稼的种子是它们一个个死去的灵魂,将死去的灵魂埋进天光下的泥土里,就会发出新芽长出新枝;人也一样。陈召决心把父亲埋到土里去。但必须快,因为他不知道这雨是否真的要下,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过今天。当然他不能把父亲埋到公共坟山里去,找不到人抬,他也没力气背;父亲也享受不到棺木,家里死了那么多人,棺木早就不够用了,他的两个儿子,都只是用草席裹住埋掉的。他抓住床栏,费力地站起身,看着死去的父亲,胸脯起伏着说,爸,我就把你埋在屋后的空地里,你自己去找妈和你的两个孙子吧。 
  陈召拖着锄头出了门。把父亲搬出去之前,他要先挖一个坑。屋后那块空地也早已龟裂,每挖一锄,都只飞起来一些泥屑,宽边锄头在他手里像有千钧重,举了几下就举不起来了,只有慢慢铲。他比照着父亲的身体铲坑,差不多就那么长,那么宽,如果父亲能享受棺材,应该是头大脚小的——天底下的棺材都是头大脚小,有一段时间,陈召一看见头大脚小的东西就很难受,可现在他明白了,头大脚小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标志,人那么聪明,可占据的地基却那么狭窄,不要说战争和灾荒,就是随便一点风吹草动,也可能让人倒下去,变成尸体;将棺材做得头大脚小,证明祖先是认命的。陈召也照棺材的样式,将一头铲得宽些,深些,一头铲得窄些,浅些。它估摸土坑能把父亲安放下去了,就返身进屋,先将父亲睡了多年的一领破篾席拿去铺在坑里,再回来把父亲往背上背。父亲已经完全僵硬了,不愿意贴他的身,他只好抱着父亲出门,就像抱一捆柴。到了街檐底下,他再也抱不动了,就拖。父亲的骨头在泥地上刮出扑啦扑啦的声响。干裂的灰土画出了无数个父亲的影子。好不容易把父亲放在坑里的篾席上,陈召便跪下去,朝父亲磕头。父亲闭着眼睛,灵魂已经远走,看不见他磕头。陈召的喉咙里咕噜噜的,像哭,又不像哭。他重新拿起锄头,把铲出的泥土往父亲身上推,直到掩没了父亲的最后一根胡子和发丝。他希望自己埋下的真是一粒种子,这粒种子长出根苗之后,还当他的父亲。 
   
  五 
   
  老黄带着女儿在离洞口不远的旱杉林里狩猎。大概是出现了长久以来的第一个阴天,那些消失了的生物又奇迹般地活跃起来了,像是从土地里突然生长出来的一样,可老黄却再次闻到了一股死尸味儿。它想周围一定有死去的东西吧,可是什么也没有,连一只死去的昆虫也没有。它和女儿在中午时分杀灭过一只麻痹大意的山鸡,但早就把它吃下肚去了,吃进肚里的东西是不会冒出死尸味的,这味道是从哪里来的呢? 
  死尸味儿强烈地刺激着老黄,使它很恶心,同时也有一丝莫名的恐慌。它不想再晃悠下去,就领着孩子回了洞。洞子里什么存粮也没有,但死尸味却丝毫不减,而且越发强烈。老黄像遭遇跳蚤袭击,反过头在自己身上咬。 
  当它的牙齿切入自己的皮毛,那股味道就像掀开的锅盖,直冲而起。 
  它明白了,死尸味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这证明我马上就要死了! 
  老黄安静了。惆怅而伤感的安静。我马上就要死了,孩子,它在心里对女儿说,你也差不多能独立生活了,过了这一夜,我将离开你,我要回到主人的身边去,用我的肉体,去报效主人收留和喂养的恩情…… 
   
  六 
   
  埋掉父亲之后,陈召回去躺在了父亲的床上。床上已没有篾席,连一根稻草也没有,只有亮光光的一张木板。他就睡在木板上等死。一家人都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他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就赶不上亲人的脚步了,母亲、妻子和儿子自不必说,就怕连父亲也赶不上了。死亡到底是一种什么景况,这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死人比活人多,死人的世界比活人的世界更加拥挤,要在死人的世界里找到亲人,将比在活人的世界做这事更加困难。陈召闭上眼睛,追随着父亲的背影,但顷刻之间,父亲就消失在白茫茫的空气里,不留下一丝痕迹,只把大于天地的寂寞和孤独扔到这张硬板床上…… 
  天黑下来了。由于天色阴沉,黑得比往天就更早一些。这期间,陈召睁过两次眼睛(亮瓦照出的天色依然很暗,但并没有下雨),很快又闭上了。午后时分恢复过来的精气神,早就耗散了。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疲惫,这种疲惫带着自我放纵的意思,因而不可救药。 
  而在屋后的大山里,却正演绎着另一种生活。 
  夜幕刚刚笼罩大地,茅桠子村周围山林里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好比是一根松散的钢丝,突然被绷紧了,发出绵长而有力的颤音。大荒梁上的老黄,正陷入惆怅的安静里,那声颤音却切入它的脑骨,它耳朵一竖,喷了喷鼻子,终于闻到一股血腥味。它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夜晚,便艰难地支起身子,叫小黄不要动,它自个儿钻出了洞口。 
  漫山遍野都点上了绿灯笼! 
  那不是灯笼,那是狼的眼睛!天上没有月亮,狼显得很沉静。但沉静只是表象,因为那些灯笼在朝同一个目标行进,而且速度极快。老黄皱了皱鼻子,龇了龇牙,身子一摆爬到土丘浑圆的顶部。它终于看清了,狼们前往的目标,正是主人居住的院落。它今天感觉到的不祥,不仅是自身的,还有主人的!它旋风般冲下土丘,爪子像铁犁一样翻起片片带着旱杉的泥土。它站在洞门口,头朝里汪汪几声,就掉转身子,向山下跑去。 
  到处都散发着狼身上浓烈的气息,老黄没走夹夹石那条路,而是避开狼群,选了一条更加陡峻的小道,那条小道叫“楼口门”,意思是像竖着的楼梯那么陡,很多梯子都是从笔直的石壁上凿出来的,窄得放不下一只脚,村民只有上山时才偶尔走这条路,下山决不敢从此经过,老黄同样如此。狼今晚没走这条路,证明狼也如此。但这条路近,老黄要赶在狼的前面,就别无选择。它不是跑,而是从石壁上朝下飞,第一次着地,它就摔断了一根肋骨,然而它浑然不觉。夜风箭镞似的从耳边掠过,它眯缝着眼睛,内心涌起神圣的情感,既沉稳又急迫地向主人的屋居靠近。 
  到了那丛慈竹林边,它凭气味和狗天生的机敏,什么都感觉出来了。 
  它像扑丧的孝子,飞纵到老主人坟边,趴到了老主人的身上。 
  狼群几乎与它同时到达。 
  究竟有多少只狼,无法数清。在路途中,狼是沉默的,猛然间发现老黄挡住了它们的目标,便一律向天,发出震荡山岳的嗥叫。老黄也吠叫起来,老黄的叫声响如雷鸣。狼群情不自已地后退了一步。土堆上的黄色精灵,它们是认识的,这家伙不止一次妨碍它们的好事,它们怕它,但决不甘心逃走,泥土下的美餐,是它们想念已久的。再说,就算老黄有天大的本事,不就是它一个吗?它是孤立无援的!狼群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便在老黄周围左蹦右跳,绿色的灯笼闪闪烁烁,将老黄团团围住。 
  一条灰色母狼终于做出了第一个动作,它在死人的头部用前爪奋力一挖,松软的泥土便飞扬起来,露出了一角破旧的篾席。这可是老主人啊,老主人在生的时候,老黄没能尽到一条狗的义务,难道老主人死了,还要让恶狼将他撕裂吞噬吗?悲愤的老黄咬住了母狼的一条腿,尖利如刀的牙齿切割下去。母狼发出惨侧的叫声。 
  就在这时候,群狼朝老黄猛扑,有的咬住了它尾巴,有的咬住了它背脊,有的咬住了它耳朵和腿,有的还钻到它肚子底下去,咬住了它的乳房——除了咬脖子,这是狼群和狮子杀死猎物最厉害的一招,如果猎物是雄性,就想方设法咬住它们的睾丸,如果是母猎物,就咬住它们的乳房。它们总是那么准确,几乎百试不爽。 
  老黄挣扎着,却没发出一声鸣叫,而是放了母狼的腿,张开大口,朝母狼的脖子咬去。它已看出这条母狼是狼群的领袖,只要制服了它,就能将狼群赶走,保全老主人的尸首。母狼躲开了,老黄没有成功,它向前一跃,可是跳跃不动,只感到浑身发出撕裂般的疼痛。与此同时,母狼抽出身来,一口擒住了老黄的脖颈,钢钉似的狼齿向里切割。 
  空气里喷洒出一股热辣辣的咸腥味儿。 
  这时候,老黄才发出低沉而痛苦的鸣叫。 
  对狼而言,老黄的鸣叫和空气中的腥味儿是一个信号,它说明敌人已经失去了攻击能力,于是争先恐后,奋力拼杀,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老黄撕成了碎块。 
  狼群受着那条灰色母狼的指挥,并没立即将老黄吃掉,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地下的死人掏了出来。 
  百事不知的陈德明,遭到了和老黄同样的命运。 
  子夜过后,空地再次成为一块真正的空地,只余下一领破席和老黄乌黑的血迹,连陈德明和老黄的骨头,包括陈德明穿在身上的烂衫子,都被狼群吃掉或者叼走了。 
  空气中的震颤彻底安静下来,陈召才改变了他跪着的姿势。自从狼群下山,屋后发出惊天动地的撕咬,陈召就跪起来了。在靠屋后的板壁上,有一个格子木窗,他就跪在那个木窗下察看。因多年烟熏火燎变得又黄又黑的蚊帐,挡住了他的视线,于是他把蚊帐撩起来,看见了绿莹莹的鬼火,还听到了老黄的吠叫!很显然,是狼群下山吃他父亲来了,可是老黄为什么出现了?老黄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从双方搏斗的声音,陈召听出来了,老黄是来保护他的主人。这杂种,人都死了,它才知道来保护它的主人!这有什么用,狼那么多,而你只有一个!果然,老黄的吠叫声很快就不再是宣示勇猛,而是变成了叹息,对自己,还有对它的老主人。陈召心里很痛,他想出去帮助老黄,想跟老黄并肩作战赶走恶狼,可是他没有力气,同时他也感到恐惧。他从来没有一次性地看到这么多只狼,此时此刻,不要说因饥饿而变得越发凶猛的狼群,就是一只狼仔也能把他撕碎。他听到老黄悲哀的声音,心里的痛加剧了,他心里说,老黄啊,你咋这么蠢呢,你就一个,怎么斗得过狼群呢…… 
  老黄变得无声无息了,屋外的战争演绎为狼与狼之间的内讧。狼也和刚刚从白岩寨撤走的军队一样,为了争夺利益,总是要内讧。那种毁灭一切的架势,使陈召的恐惧加深了。他的周身像爬满了蚂蚁,连骨髓里也钻进了蚂蚁,一种又酸又刺的感觉,从他的脊背往上爬,爬上他的脖颈,使他的头皮发麻。正是这前所未有的恐惧,重新点燃他活下去的欲望。他的头从窗口慢慢地缩下去,生怕恶狼发现他这新的目标。 
  时间过得那么慢,狼群好像吃下那条狗和那个人,要等到消化干净了才离开似的。陈召就一直保持着跪的姿势,或者说匍匐的姿势。他虽然看不见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可父亲怎样在被肢解,怎样在被吞食,都历历在目。爸呀,我把你埋了,你却被狼吃掉了,早知如此,我就该像九儿和她母亲那样,让你烂在家里好了,爸呀…… 
  狼群终于在陈召泣血的、无声的痛哭中离去。 
  陈召身子一软,仰面倒在了床板上。 
  几乎就在那同一时刻,蓄了整整一天的雨下起来了,先是一些浊重稀疏的雨点敲击着屋顶,紧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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