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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1期-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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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是在办公室,长有也会拧开一瓶酒,斟两盅给你。最多三盅。等你扬起头喝罢,还来不及抹嘴,他就立即收起酒盅酒瓶,略显歉意地对你说:“有空咱们去家里再喝。”然后再悄声补充一句:“你刚才喝的可是茅台酒,一盅盅就够你买几瓶酒的!”喝完两盅或三盅口感厚重的有些敌敌畏味道的茅台酒,懂规矩的人会立即起身告辞,继续坐着的呢,也会忸怩不安起来,屁股半抬着,脸红着,嘴嗫嚅着,多半是有什么事要求长有办,长有就会用谦和的语气主动问你:“有啥事情叫我办吗?”你只要说出口,他就会立即点头。几乎是百分之百地答应。确实办了的,也不少于百分之七十。办不了的也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你一个交代。那时候的长有,像菩萨一样被村里人敬着、爱着。 
  每到春节,长有总会回村子里过。 
  他家在一进村的官道边。每年的腊月二十四五,他老婆莲花先就回来了。由于在官道边,官道又是石子路,一年不住人的院里、屋里,里里外外落满灰尘。当然,不用莲花开口,左邻右舍的男男女女就会争抢着前来帮忙,扫院、洒 
水、洗碟、刷碗、擦桌子,稠手稠脚的,行动慢的人,还插不上手。而莲花只需要在一旁有说有笑就行。不过莲花总不光是有说有笑,时不时还会和谁捏捏打打地疯一番。莲花刚嫁过来时在村里干过几年活的,和大家熟,乡间妇女那种村野劲儿也还没丢,况且在县城憋了整一年了,需要释放释放。莲花原本是个笨女人,女红很差,诸如纳鞋底、打毛衣、缝缝补补、炒菜做饭,没一样过得去的。人也长得一般般,五大三粗,眼睛又小得可怜。好在,莲花的优点也不少,首先是极端爱干净,刚嫁到村子里时人们就发现了这一点,家具一天要用油布子擦三回,正如村民们说的:“苍蝇落在上面都打滑。”锅台上的用具——诸如盐碟醋壶之类,全都明明净净的,案板用完就刮,用完就刮,一块厚厚的案板在她手里,不出一年就明显变薄了。莲花的性格也招人喜欢,见谁都笑眯眯的,再时不时地逗你几句、捣你几拳。后来做了乡长夫人、局长夫人,这就更是一个了不起的优点了。而且,跟着长有进城后,村里人去了家里,莲花依然是老样子,还是跟你有说有笑,偶尔还会跟你打打闹闹。似乎莲花这一生,就是为了来欢天喜地享清福的。她只需要永远做出欢天喜地的样子,就万事大吉。 
  过年了,四处的人前来拜年,从腊月二十八开始直到正月十五,官道里整天尘土飞扬,车来车往,当然一律是漂亮的“小卧车”了。村里人自然是分不清什么皇冠、凌志、别克的,把它们一律称作“小卧车”。小卧车们进村后一点也不嚣张,不多摁喇叭,贴着地,柔柔顺顺地开过来,稳稳当当地停在官道边,走下几个人,两手都提着东西,红红绿绿的,给村子里增添了几多喜庆气氛。而且,那些西装革履的干部们,看见村民们时也都本本分分的,甚至还会露出些羞涩。村民们目送他们走进长有家门,还要立等他们从长有家出来。谁都知道他们几分钟后,就会空着双手出来的。长有是怎么招待他们的,村民们大都一清二楚:长有堂屋内的桌上早就摆好了中华烟、茅台酒,没错,就这两样,拜年的人掏出的烟酒也不次于这两样,长有,或者莲花,给来人递烟、斟酒,三杯酒下了肚一根烟没吸完,来人就起身告辞,长有或莲花送出来,顺便再迎新来的人进去。所谓拜年,就这么简单。看着那些手上还捏着半根烟,连一口饭都没混上的干部们,村民们难免会心生同情的。村民们这才相信人人都不易,干部们也不易。大过年的,一顿饭都混不上! 
  “一顿饭都混不上!”这话是有所指的。你也许不相信,村民们去给长有拜年,除了好烟好酒,还有好饭!村民们手上只拿着几根香,去了后先向长有的先人烧香叩头,长有一般也会跟在后面,陪着叩头作揖。完后,长有会把你让进另一间屋。大凡已经有捷足先登者在其中了,抽着中华烟,喝着茅台酒,红着脸,油着嘴,其乐融融的样子。人头中间,已经有七八个碟子,有凉,有热,凉菜少了再添,热菜旧的吃完再加新的。只是有一点缺憾,不划拳,也不能贪杯,喝上十盅八盅,酒性刚惹上来就得走人,不走,会有人给脸色,甚至明着驱赶。当然不会是长有,也不会是莲花。毕竟,大家都像是半个主人。筷子呢,前面的人用过了后来者接着用,反正是一祖之后,谁嫌谁呀。 
  有酒量小的,拿不住自己的,常会借酒劲追着莲花玩玩,莲花就很配合地先在院子里闪来闪去,躲不过了就回过身,睁大眼睛,伸出双拳,做出迎战的样子。也没人真的敢摸上莲花的大奶头一把,只不过逗逗而已。长有再宽容大度,长有毕竟是大局长。明眼人都应该明白,人家两口子那是大家风范,那是会做人! 
  又过了两年,长有顺利地升为副县长,可惜是另一个县的,尽管不远,却也不便走动。村里人不再像过去那样,常常能喝到他的三两盅茅台了,有什么事情也不便于求他。重要的是,他祖先的神龛也被搬走了,过年也不回来了,院门常年锁着。每年清明,上坟的那几天,他两个儿子中的一个会开着车回来上坟,上完坟转身就走。总之,村民们再也无缘时不时看到小卧车了,也无缘看到莲花的大奶头和小眼睛了。 
  对长有和莲花的微词也渐多了起来。 
  原来,仍然有一些人不嫌麻烦去找长有,请他帮忙。找过的人,多数说长有仍像过去那样有求必应,百分之百地答应,但是,十有八九都没有下文。人们实在想不通,长有的官比原来大了,办事能力却大大降低了,到底为什么?“办不了你就别应承呀,你为啥要满口应承?”很多人都发出这样的疑问。而莲花也不再是从前的莲花,见了人总是哈欠连连,总是才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头睡得越来越大,眼睛越来越小,也不会笑了,即便笑,也绝不像过去那样笑出声来,当然更别想和你动手动脚。跟你拉家常,有一句没一句,像是从一把发霉的旧口琴里发出来的声音,又无力又散发着霉味。由于都是远道上去的,往往当天无法返回,还要住下来,莲花就更不像莲花了,把你草草安顿好,就很少再露面了,也不发出一丝声响,似乎接着在睡觉、接着在发霉。长有是副县长,忙是肯定的,不多在家是自然的。两个儿子也各忙各的,很少回家。那么家里就总是莲花一个人,莲花又不识字,又不爱看电视不爱逛街,收拾完屋子,就只剩下睡觉了。其实,一个整天睡觉的人哪能有好脾气呢?一个酷爱干净的人哪能容忍时不时有人来家里借宿呢? 
  但村民们不这样想,因为村民们既是村民,又是家长呀。家长们顽固地认为,长有的官越做越大,就开始不认人了、忘本了。对长有的指责,倒还有些遮遮掩掩,毕竟是“自家孩子”嘛。对莲花就不同了,加油添醋的,特别难听。 
  又过了两年,长有升任为某市的一把手,市委书记,村民们大体上还是有自豪感的。但有人断言,长有走到头了。那一年,我们那儿恰好发生了四点几级的地震,房屋倒了没几间,村子对面的南山上,某个原本浑圆的山头却裂了缝,成为一个难看的不规则的豁口,某一日黄昏,有几个人从那豁口间穿过,一人突然开玩笑说:“你们看,咱们村出了个市委书记,把山都挣破了。”另几个人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 
  没出两年,长有不幸真的出事了。长有和长有的下属,加上他的两个儿子、两个情妇,被牵连的人,多达二十几个。长有本人行贿受贿的总额高达一千二百万,因为这是全国有名的一个贫困地区,这个数字就实在有些吓人了。莲花万幸目不识丁,百事不问,整天只知道睡大觉,没搀和进去。但莲花在城里无法住下去了。 
  就这样,人们再一次看到了莲花。 
  那是莲花回来后的次日傍晚。 
  这之前莲花一直顶住院门,不让任何人进去。有不少人肯定她会寻短见的,觉得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肯定受不了,只有一死了之了。但是,几次有人去敲门时又总是能听见她的声音:“谁呀?”还是有浓浓的霉味,阴厉厉的,能吓死人。“你把门开开,我们进去帮你收拾一下!”门外的人说。“不用了,我自己收拾。”莲花答。显然,莲花并不在屋里,而是坐在面向官道的堂屋的房檐下,整天不挪窝。 
  次日傍晚,南山的阴影刚刚把村子掩盖起来,但天还亮着,天完全黑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村民们正各忙各的,喂猪饮马,烧炕生火,然后就是早早熄灯睡觉。突然,有人号哭起来了,一个单独的尖尖的女人的号哭声。起初大家以为谁家死人了。只有死了人才会听见这样的哭声。很快,人们就弄清楚,是莲花在哭。莲花家的院门依然推不开,人们就翻墙进去。院子里那一百瓦的灯亮着,四处的屋门都敞开着,灯也都亮着,莲花团坐在院子中央的亮光里,一边哭,一边捶打着自己胸部。 
  别哭了,莲花。别难过了,莲花。女人们这样劝莲花时,半多跟着哭起来。男人们把胖得不成样子的莲花抬进厨房炕上时,发现炕上的灰尘足有半寸厚,锅台上、柜子上,到处的灰尘都一样多,也都没有扫,没有动过一笤帚。 
  两个女人留下劝莲花,剩余的人就开始打扫清除,有人边扫地边骂官道:“狗日的官道,灰尘太大太大了,啥时候能铺上泥青呢!” 
  莲花的哭声渐渐也弱了下来。可是,突然,莲花又跳下炕去了,像猛虎下山一样,用双手凶狠地将正在清扫案板的两个女人撕开,扑进去,趴在案板上,像是要护住它,不让清扫。人们不明就里,一时都怔住不动。莲花的脸只剩下一半了,另一半陷进细腻的灰尘中了,嘴里吐着白沫,双眼紧闭,胖身子剧烈地抽动着。 
  五六双手一同用力,把似乎被灰尘牢牢吸住的莲花抬起来,弄回到炕上。“它们多可怜呀,你们看,它们多可怜呀。”莲花顽固地指着案板那边,接着又指指锅台那边,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你说啥?你说啥可怜?”有人问。“你们没看见?我的案板、我的锅、我的碗,好几年没动过一笤帚,没动过一笤帚呀!”莲花狠狠地揪扯着自己的胸部,接着又是捶打。渐渐,莲花哭乏了,哭不动了,没声音了,安静地坐在两个女人中间,甚至开始面带笑意了,也仿佛对自己刚才的状况有些不好意思了。 
  院子已经干干净净,堂屋、厨房也收拾停当了。空气里,灰尘呛鼻的气味已渐渐减弱。莲花和大家一样,拍掉了满身的土,洗了脸。 
   
  狼 
   
  我八岁离开海棠,十一岁那一年第一次回去。我家在中庄,也就是村中央。村里人习惯地把村子分为下庄、中庄、上庄。其实,村子并不大,三百多户人家、一千多口人而已。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村口时,看见被南北两山护着的村子,正要淡入暮色里去。南山和北山又像一只眼睛的上下眼皮,正要一致地闭起来。 
  没走几步路就到家门口了。我觉得从下庄到我家的距离远不是记忆中的长度,缩短了好几倍。我原本有心理准备,要走上几分钟的,结果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记忆中,走这段路是不易的。当然那可能是两三岁时的记忆。 
  姐姐常带我去下庄的凤玉家吃凤玉妈的奶,总是让学步的我跟在她身后自己走,跌倒了也不扶一把,只是尖声喊:别号了,快起来! 
  想到马上能吃到凤玉妈的奶,我只好继续追赶狠心的姐姐。常常还有大嘴凤玉。姐姐和她是好朋友。大嘴凤玉,你不可想象她嘴有多大。是小时候被狼咬的,鼻子以下下巴以上的肉都没了,只剩了牙,白色牙齿和肉色牙龈。现在,你知道那是多大的一张嘴了。大嘴凤玉从远处走来,你首先看见的就是她的全部牙齿。 
  “凤玉来了!”人们这样吓唬孩子。而以前吓唬孩子的话是:“狼来了!”我倒不怯凤玉,因为,我总能见到她。凤玉、我姐、海海,是三个好朋友。被狼咬的是凤玉,而不是我姐和漂亮的海海,这样的感叹我听过不止一次两次。 
  当时三个同龄的女孩同在人群里。是十五六个人的人群。狼是不敢袭击人群的,人们一定是这样以为的。人们在剜苜蓿,应该说在剜苜蓿芽儿——包括细而圆的白色的根须。正常情况下的苜蓿芽儿只指露在地表的绿芽儿。 
  大人们都提着名副其实的大筐子,尽管每个人的筐底很难被苜蓿芽儿遮严。我姐,凤玉和海海提着用麦草编成的小筐子,玩具而已。 
  突然,狼蹈空而来。一只罕见的红狼。它从山冈后跳出来时完全像子弹出膛。它一出现就冲着人群高速跑动,挟风而来,毫无前兆。 
  人群像一件瓷器,瞬间被击碎。 
  瓷器缓慢、柔软、不规则地裂开了。 
  狼并没有咬最先挨近的人,而是绕过几个人,扑向凤玉。原因是简单的,狼弹出山冈后,首先看见的是凤玉,于是眼睛里就只有凤玉。 
  狼高高纵了起来,然后,狼和凤玉一同倒地。着地之后,狼丝毫都不停留,立刻就逃走了。凤玉还在,凤玉似乎要翻身爬起。那狼似乎只是来开开玩笑的,红色的背影正狂奔而去。人们跑向凤玉时相信命大的凤玉躲过一劫。 
  然而,凤玉只是命大没死,凤玉被狼咬了小小一口!下半部脸看不见了,嘴和下巴也看不见了!鼻子和眼睛还在。两个黑眼珠明显在动。 
  有人抱起凤玉,跑下山去。 
  同时,海海妈正向河湾跑来。她听说河湾里狼咬人了,而女儿海海就在河湾。她每跑几步就要坐倒,是坐倒,而不是扑倒。她的双腿早被吓软了。她满以为被狼咬的是海海。她越想跑快就越跑不快。她反复坐倒反复爬起。 
  狼咬了凤玉,因而狼没咬别人。大家知道,狼一次只咬一个人,甚至只咬一个器官。是否致命全在偶然。如被咬死,死者被埋葬后狼往往在当夜再把死者刨出来,一点一点全部吃掉。这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狼吃人的特点。 
  人成倍饿死,狼成倍繁殖。这几乎是一个谜。六三年出生的我,却没见过一只狼。狼突然几近灭绝。那么先前的狼都躲哪儿去了?我们那儿的人,除了种地似乎不会干别的,尤其不玩枪、不打猎。频频有人被狼咬死的那两年里,并没有谁想过,哪怕是想过,打狼,打死狼!连恨狼的愿望都没有,除了怕还是怕。事实上,那时候的人能够直立行走已经不错了,没饿死已算幸运了。不该苛求他们的。当他们有能力恨狼、打狼的时候,狼又像是得到命令一样,蒸发了,难得一见了。狼的来去就是这样神秘。 
  如此看来,时间的性质似乎不仅是流动而已。时间有着更诡吊的含义。五八五九年,人成倍饿死,狼横空出世,用海棠人的话说,狼波浑浑的,波浑浑就是大水漫漫的样子。而到了六十年代初,也就是说,时间从五九年到六零年,狼几乎是一夜之间集体撤离了。那时挨饿的状况已有好转,浮夸风受到遏止,亩产万斤的神话开始被怀疑。把十棵玉米秆上的玉米棒子扳下来绑在一棵玉米秆上,拍了照发在报上,是五八年秋天的事情。那张照片现在就在我手上。饥荒和狼灾正是从那年秋天开始的。 
  不过,在我眼里村庄就是我所看到的样子,几年前那些被饿死的人,被狼咬死的人,据说比活着的人多三倍。然而,对我来说,他们相似于几百年前的人,甚至像是压根就没存在过。我爷爷奶奶双双饿死,更多的爷爷奶奶双双饿死。 
  直到去年我才发现,在海棠,被饿死的多是老人,被狼咬死的多是孩子。当我把这个结论说出口时,乡亲们惊叹:还真就是这样! 
  我明白了,哥哥姐姐们为什么总像上一辈人。当他们讲人怎么饿死或怎么被狼咬死这类事情时,一概是长辈般的见过大世面的口气。 
  我也明白了,小时候,我为什么常常挨打。吃饭嫌酸菜太多、碗舔不干净、起迟了、睡早了、院子没扫净、写作业时打盹,都是我可能挨打的理由。总之,我不能有任何错误,我必须像哥哥姐姐们一样深明大义、忍辱负重,否则就挨打。好像所有的人,所有比我大几岁的人,都有理由教训我。还有一个致命惩罚——现在想来那当然是大人们的一个玩笑。他们总是这样逗我:“给你娶个凤玉那样的媳妇。”对此,我的反抗向来是激烈的,不含糊的,我记得,我常说:“不,不——我要娶海海那样的。” 
  有时开玩笑的正是凤玉自己,她会搂紧我,把我的脸扳过去挨在她湿湿的牙齿上,用特有的浑浊口音说:“就给你娶个我这样的。”你猜得到,凤玉的脸——实则是牙,还有起伏不平的疤痕,触在我脸上的感觉,多么像被狮子吞进阔口那样吓人!当然,我会毫不客气地尖叫着推开她。而她也不恼,大嘴咧开笑个不停。 
  我喜欢被海海抱着,她总是把我叫“鸡蛋娃娃”,大概是说我长得像鸡蛋一样圆润,她每每像对待鸡蛋一样把我搂进怀里时,我都能闻到一缕冷冷的香气,令我入迷。被自己的媳妇抱着,真是好。我大概以为媳妇就是用来抱着丈夫的。我记得海海把头盘起来的样子很好看,脖子底下有颗黑痣在几根头发里半掩半露,亮晶晶的,总是与我相对视。我常会伸手摸摸它,但海海似乎很怕痒,总是只允许我摸两三下。 
  海海、我姐和凤玉是好朋友,但是,凤玉不和海海妈说话。凤玉被狼咬了后,凤玉妈整天抱着她四处求医。十岁的凤玉脸上蒙着绿头巾,安静地躺在妈妈怀里,一声不吭。凤玉妈肯定是全村唯一相信凤玉的脸还能长全的人。当时每天仍然有若干人在饿死,门前屋后仍然有死尸。很多人认为,凤玉妈应该忍痛让凤玉饿死,把树皮、苜蓿芽、鞋底、槐树叶之类省给凤玉的哥哥姐姐。天天有人饿死,死个凤玉有什么呢?就算活下来,将来也会把自己的男人吓死!不过,没人愿意把这话说出口。海海妈说了,海海妈在官道里碰着凤玉妈抱着凤玉回来了,揭开头巾,看见凤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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