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86读书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十月 2006年第01期-第4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看见凤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以下用纱布包裹着。“这娃活下来是你的一大累赘!”凤玉永远记住了海海妈的话。 
  我这次回家是赶着参加姐姐的婚礼的。 
  次日凌晨,我将是送亲队伍里的重要一员。 
  我看见满院子都是人,海海妈、凤玉妈、海海,几乎都在,离开了三年,突然看见这些记忆中的人,我羞得抬不起头来,我发现,这些人有的一点都没变,完全是我离开时的样子,而有些人似乎变了许多,几乎不再是原来那个人。后者,主要是我那待嫁的脸上有泪痕的姐姐,还有陪在姐姐身边的海海,她们身上少了野气,多了文气,文文静静。海海嘴上的线条长长的、厚厚的,那种夸张的弧形,像一把精致的刀子,那肉质的锋利令我暗暗称奇又令我无端恐惧,我对她的亲切感,大大降低,我甚至想,我不会娶她做媳妇的!她看见我也是微微害羞的样子,她甚至没叫我一声“鸡蛋娃娃”。 
  大家都在忙乱,我既像主人又像客人。 
  在看到凤玉以前我并没有想起她。我先听见了她那一出嗓门就飘开的声音,宽宽的、扁扁的——虎鸣回来了?我来看虎鸣!她故意大声说。虎鸣是我的小名。她显然是以看我为借口出现的。她先去东房里一探头,姐姐和海海正在那里,她的屁股并没进东房里去,她弓着腰,侧着头,停顿了一会儿,显然不是只想见我。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才来到堂屋。 
  她依然不让屁股进来,就那么弓着腰看着我。 
  “哎哟,虎鸣大了。”她说。 
  大概因为弓着腰、垂着头,就有两缕涎水落下来。 
  “回去,凤玉!”凤玉妈声音严厉。 
  凤玉立刻就缩回去了,脚步声表明她是跑走的。你可以想象,我们根本无法看到凤玉脸红,因为,她的下半部脸是空的,只有牙齿——全部牙齿。看见凤玉的瞬间我心里一揪。凤玉走后,那一揪变成一丝一缕的不安。仿佛我从来没见过那张脸。准确地说,是突然记起有这么一张脸。似乎是记忆冷不丁教训了我一下。接下来我的心一直在狂跳,似乎在惊叹:那张可怕的脸竟然还在!我离开之后,过去的全部东西都还在!这也说明我离开又回来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我离开之后,一切都没有停顿。我姐和海海都长成大姑娘了,而凤玉,虽然脸毫无变化!,“表情”毫无变化,个子却长高了,乳房也像我姐和海海一样不知羞耻地鼓起来了。我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世界在每一个地方,而不是在一个地方,尤其不只是在自己在的那一个地方,而生命也比预想的更顽强。 
  次日清晨,娶亲的人来时,我还在熟睡,我是被鞭炮声吵醒的,然后糊里糊涂跟上走了,海海是姐姐的伴娘,而凤玉并没有露面。 
  走了十几里山路,终于到姐姐的新家了。吃了一顿饭,我们就回来了,惟独留下了姐姐。海海不再是伴娘,海海拉着我,中途还说要背我,我没让背。海海确实是漂亮的,嘴唇的线条很突出,走路时腿子每跨一步的样子,真是迷人。正因为如此,我感到自己和她有距离。我知道她很快也会嫁人的,她男人是个煤矿工人——后来我知道是在嘉峪关。女孩一个个都要嫁走了,即使是像海海、凤玉、我姐这样的好朋友,也得各嫁各的,东一个西一个,很难再见面。为什么必须是这样?我被这个问题迷惑了很久。 
  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海海,她远嫁到嘉峪关了,据说火车要走一天一夜。而我,后来上了高中,又上了大学,每次回家都没遇到过她。 
  而凤玉至今还留在村子里。 
  凤玉似乎是全村唯一不老的人,每次见她,我都会被她毫无变化的脸冷不丁吓一跳的,人人都老了,而她不老,她的脸几乎完全是记忆中的样子,就像是没有男人看上她,时间也故意绕开了她。或许,事实是这样的,每次看到她时,她的样子总是及时修改了我的记忆,使我误以为我记忆中的她就是刚刚看到的样子。 
  凤玉在村子里,吓唬孩子的话就还是: 
  “凤玉来了!凤玉来了!” 
   
  媳 妇 
   
  我一个老姐姐来,谈及她儿子对儿媳妇的疼爱时说:“人家(指儿子)把婆娘值钱的很。”老姐姐的语气里,既有妒,又有喜。 
  原来,老姐姐这个儿媳妇,确实“值钱”:是花了一万五千元“买”来的,来了尚不足一月,和儿子的“蜜月”还没有度完。 
  老姐姐的姑姑在海棠,近来病重,她前来探望,顺便到我家,母亲让她住一夜再回,她说不行,母亲硬留,她先是自己脸红了,然后吞吞吐吐地说:“我最近刚给二后人(二儿子)攀(意似“娶”,有不易之意)上婆娘。” 
  母亲马上问:“你怎么偷着办了?” 
  老姐姐一个苦笑,叹道:“办啥?没办!” 
  母亲又问:“我记得你大后人还没攀上?” 
  老姐姐又苦笑,又脸红,说: 
  “你别急,听我说嘛。” 
  两个后人放在家里,和两座山一样,移来移去的,攀不上婆娘,把我的心都操碎了,一夜一夜地睡不着,五十岁的人,头发都白没了,眼睛也麻了。没办法了就胡想办法,庄里有个光棍一眨眼领了个婆娘来了,还是个南方女子,水灵灵的,一打听,才知道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一万五千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这么快!思来想去,这是个办法。就算是赌博,赌一回博嘛。总不能让两个后人都打光棍吧。反正,正正规规攀媳妇子的可能没了,没钱嘛,就是有钱,找不上合适的主儿。这几年的女子都心野着不在屋里就(呆下去)了,哪个庄里有一个女子,就值钱得不得了了,人家先要看地方呢,再要看家呢、看人呢。唉,越等越没办法。我们就到处借钱,两百也是个借,一百、五十也是个借,好不容易凑够一万五千元,就请人领上去韬河城里找人贩子,把两个后人的相片都带上,让人家女子挑,挑上哪个算哪个,反正就一个人的钱。还借了辆摩托车,请人开上。到了韬河以后先安排住店,住下店,晚上有人来,带着几十张彩色照片,让咱们先挑,挑来挑去,把个家(自己)的眼睛先挑花了,不知道哪个好!我心想,不能挑漂亮的,漂亮的心野,咱们家里搁不下,也不能挑丑的,一万五千元呢,到处借的,还半辈子呢。最后我又想,俊丑是次要的,主要看面善不善。就挑了一个,挑好以后,人家把两个后人的照片带走,让女子再挑,结果看上老二了,没看上老大。第二天早上,把钱一交,人家就打开一个门上的锁子,门一开,不得了,里面有两层大床,上上下下躺满了人,都睡下不动弹。等了几分钟,咱们的媳妇子眨着眼睛出来了,比照片上还心疼(漂亮),个子高高个(个,助词),有十七八岁,女子看样子也想走,屁股一撅,上了摩托车,请来的人手上一拧、脚上一蹬冒一屁股烟就颠了,再不敢停,和演电影一模一样。我是后头坐着班车回到家里的。回家一看,有媳妇子了,心心疼疼的一个媳妇子,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女子是四川人,名字怪怪个的,我就给另起了个名字,叫巧巧。说她老家比咱们还穷,喜欢二后人呢,二后人把女子也值钱的很,不让做一点活,锅台都不让挨,整天跟前跟后的——说个实话,也是怕人家跑呢! 
   
  老 汉 
   
  在海棠,老年人无论男女,都称老汉。 
  母亲每天闲了,就和几个老汉坐在一起说长道短,其中议论最多的话题还是关于“老汉”。无非是谁家的老汉享福,谁家的老汉受罪,哪个老汉又死了,哪个老汉病在炕上起不来死不了,诸如此类。而且被议论的老汉,不止是海棠的,包括礼让的、寨子的。礼让一个老汉(女)喝上老鼠药死了,从海棠某家借了棺材,家里几个后人都不缺钱,“光阴好得很”,竟用这种方式死了。母亲们由此得出结论,穷一点不要紧,“有一碗饭吃就行了”,“有一把热炕就行了”,关键“要有人值钱呢”,没人值钱也罢,最怕的就是“把你连半个人都不当”,“连半个人都不当”也没啥,千万别活成“猫儿大”了。 
  猫儿是认名字,大就是爸。 
  猫儿大是几个月前死的,据说是饿死的。人们说,猫儿大肯定是“五八九年”过后村里唯一饿死的人。怎么判断是饿死的了?说死后屁股眼里稀屎不止,这是饿死者的典型征候。这方面村里不缺少行家,因而我不表示怀疑。 
  前年春节,我回老家的时候见过老汉。那时,八十高龄的老汉开始拄着拐棍,在本村讨饭。老汉的眼睛本来就不好,后来完全瞎了。他为什么会讨饭?他不是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若干个孙子吗?人们的解释是这样的:分家的时候,把他分给小后人猫儿了,猫儿后来在庄外的地里搞了个果园,就和老婆娃娃搬到果园去住了,而把眼睛几乎瞎了的老汉单独留在老院子里了,不过一开始是送饭的,到吃饭时间由某个孙子把饭送去。这样的情形似乎还在可接受可忍受的范围内。但是,顿顿走三百米的路程送饭,是需要坚持力的,也是需要记忆力的,某一顿忘了或懒得送了的可能性都有,先有一顿两顿不送饭,我们按照事物的一般规律来分析,紧接着会有一天两天不送饭,于是,就有了老汉拄着拐棍,挨家挨户要饭的一幕。由于是本村,又都是同一个祖先的后代,要饭是容易的,到任何一家都不会空手出来,于是老汉肚子一饿就出门要饭,全不在乎自己的脸面和儿女们的脸面了。猫儿和猫儿的婆娘此时会怎么样?把老汉接到果园里住的可能性没有,一家子搬回老院子住的可能性也不大,恢复开初顿顿送饭的做法是可以的。但是,我们可以做这样的假设:老汉擅自要饭的行为确实大失了猫儿两口子的面子,于是就一狠心: 
  “你老东西本事大,接着要去!” 
  但是,老汉有三个儿子,除了老三猫儿,还有老大撑住、老二缠住,一个“不人”,三个都“不人”?有人替撑住和缠住开脱: 
  “老汉的地分给猫儿了。” 
  这说法令我大吃一惊。 
  “老汉的地分给猫儿了”,于是,撑住和缠住就不管,就没法管。此时,一个人和“一个人的地”才如此紧密地联系起来了! 
  去年春节,我回老家。 
  不见猫儿大拄着拐棍要饭的身影了。猫儿大并没有死。“他没福死。”人们说。速死,竟也是人的福气,此话信然。猫儿大被锁在老院子里,出不来了。“怎么吃?”我问。有热心人把我领到猫儿家的老院子外面,看见院墙外立着个破车身,没车轮,没木板,刚好可以用作梯子,送饭的人,由“梯子”爬上去,把饭搁在墙内的一个鸡窝棚上,老汉吃完饭,再把缸子放回到鸡窝棚上。多么复杂的过程呀。人们有时是不怕复杂的。这个过程实在像演戏了,即使是戏剧情节,也偏于离奇了。我是不喜欢离奇的故事的。但是,戏正在演。我很快就亲眼看见了那壮观的一幕。但是我发誓再不看第二次。如果送饭的人是老汉的三儿子猫儿自己,我倒是有兴趣再看一看。送饭的人是猫儿的儿子——年仅十岁的一个男孩,中午(偏迟),他是在上学的途中顺便给爷爷送饭的。他的脖子上是红领巾。我想走过去,把那天真的男孩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抚摸他被冻红的脸。 
  某—天,猫儿大又出现在人们面前。他拄着拐棍——不是拄,而是握,将拐棍在路上点来点去,是在探路。他还戴着眼镜,老式的茶色眼镜,是他以前总是戴的镜子。他走在官道里,拐棍告诉他现在是某家院子,他就转过身,慢悠悠进去了,但只是站在院门口,用拐棍敲打着门框。有人出来,把一大块馍给他,他拿在手里,还不走,说:“给我舀上一碗酸菜浆水!”于是一碗酸菜浆水就很快来到他面前,他端在手上,放下拐棍,蹲下来,靠在墙上,脖子越扬越高,喝完后,并不把碗立即交出去,而是说:“再给一碗。”于是又一碗酸酸的浆水来了,这次,他的脖子扬起的速度减慢了。 
  他此次要饭,有着特殊的意义: 
  他可以自由走动了。 
  但是,他自由走动的真相是: 
  他从里面把院门打开了。 
  他反抗了,这真让我担心! 
  幸好,他只是重新失去了自由。对他来说,有饭吃,似乎比“自由”更重要一些。猫儿,或者猫儿的婆娘,多数人说是后者(好像猫儿的婆娘比猫儿更可恶些)——在紧挨门顶的门框上,砸了一排大钉子。七苗,有人数过。 
  七苗钉子,是门终于被打开后,人们看见的。 
  是谁发现猫儿大死去的?是小时候和老汉 
一起放过羊的另一个老汉。这一个老汉从院墙上翻过去,喊叫,没有任何声音,进屋一看,老汉趴在冷如冰窟的屋里的地上,身子还在动弹,就急忙把他抱出来,放在外面的太阳底下。 
  晒了约半小时,老汉还是死了。 
   
  白 
   
  汪老师是我的小学老师,今年刚刚退休,她家就在官道南边,与我家相距不足百米,想起她,我首先记起的是她温婉的声音和她叫我的小名的声音。上了学之后,老师大凡都要叫学生的大名,而汪老师一直叫着我的小名,声音柔柔的,拖得很长。我至今记着汪老师的一个动作:学校请来一个照相师,给毕业班照合影,照完后,接着给村里的一些老人和一些学生照。那时候极为穷困,家里不知为什么掏钱让我也照一张单人相,轮到我照时,坐在那么多目光前面,我羞着不过去,是汪老师把我拉过去的,汪老师笑着说:这虎鸣也知道羞呢。这么一说,大家都笑起来,我就更羞了。坐稳后,远处的照相师正要捏手中的快门,汪老师突然跑到我跟前,把我翘起的棉衣领子弄好后又跑开了。刚一跑开又翘起了,汪老师回身再跑,跑了两步又折回去进了办公室,取了个别针出来,别在我领子上。汪老师一定想不到她的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会成为我的珍贵记忆。 
  我上大学时,某一年暑假回家,得知汪老师的女儿亚芳得了不治之症:胃癌,已经从医院搬回家了,而且,学校的院子里正在赶做棺材。亚芳和我妹妹爱梅是同学,人长得有点像汪老师,很招人喜爱,得病时正在读高二,学习也不错。当时,正是麦黄时节,家家的麦子差不多已经割倒在田里了,该抓紧运回来了。但人们似乎没心力上山干活了。午后,男人们挑着空担子上山前都要站在官道旁,对着汪老师家哀叹几声,女人们更是从家里议论到田里。我从女人们嘴里听到了一个令我震惊的词:娃娃芽芽儿。是说亚芳的,说她还是个芽芽儿,娃娃芽芽儿。我没盯住是谁的女人发明了这个词的。 
  “还是个娃娃芽芽儿!”这是原话。 
  我不知道汪老师那时在干什么,我很想去她家,安慰安慰她,但是,我不敢去,我哪有能力安慰汪老师呢,谁又能安慰得了汪老师呢?我很想听见汪老师的哭声,但是,我既没听到汪老师的哭声,也没见到她的人。我妹妹奋梅和爱梅去看过亚芳,回来说不了几句话就抹眼泪。我的两个妹妹说,汪老师瘦得不成样子,脸黑黑的,亚芳不让她离开自己,一清醒就要抓住汪老师的手。亚芳的状况越来越差,忽而清醒,忽而迷乱。每每陷入迷乱时,旁边的人就开始急不可待地给她穿“老衣”。据称如果不在咽气前穿好老衣,到另一世就会光着身子。因而,这是极端重要的事情。我很不习惯“老衣”这个词。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一个娃娃芽芽儿,也要穿那种旧时乡间绅士般的老衣吗? 
  但是,乡间的习惯是一成不变的。如果亚芳再小一些,比如,只是十二三岁,就简单了,用席子一卷,扔到某条山沟里就可以了。孩子再大一些,比如像亚芳这么大,勉强算是个大人,就不忍心一扔了之了。在海棠,大人的丧仪一般是极尽郑重之能事的。哪怕死者生前受尽虐待,死了之后,也要打扮成一个盛装的乡间绅士。老衣当然是新的,当然是绸的或缎的,而且是棉的、单的、夹的(春秋两季可穿的,介于单棉之间)各一套,还必须同时穿上去,不穿在身上是不算数的,等咽了气再穿上也不算数。人们急着给弥留者穿衣服的情景我见过几次,实在近乎疯狂,十万火急的样子,无数双手同时上去,脱旧的,穿新的。把单棉夹各一套衣服同时穿在一个奄奄一息的人身上,难度可想而知。如果弥留者愿意在清醒的时候就“穿好衣服”,则另当别论。不过,只有看破生死的老人才愿意这样。而亚芳呢?一个娃娃芽芽儿,一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会是什么情形? 
  况且,她的病情是被隐瞒着的。她的老衣也更复杂一些,除了单棉夹三套之外,最外面还要加上特别的一套白,白色的孝服,有一个专门的词为“穿白”。凡是双亲尚健在的死者,都要“穿白”。你提前走了,你也得尽“孝”。 
  人们考虑到亚芳是一个念过书的女孩,给她准备的白,是一件白布连衣裙!穿在三套衣服的最外面。人们其实是希望亚芳再不要清醒过来的。但是,正相反,没过多久亚芳就醒过来了。亚芳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白”,撕扯着、喊叫着、踢打着,很不安静了一会儿,很快耗尽了体力,又昏迷了。这样折腾了几次,终于在几天后的一个凌晨咽气了。这天,南山和北山上,层层梯田里,到处是未割或割倒的麦子,却人影寥寥。麦黄时节,虎口夺食的日子,人们却相当一致地染上了颓废症,连家门都不愿出。 
   
  粮 食 
   
  一个黄昏,二阿爷(二婶)背柴回来,叫我去她家。我就跟着去了。我跟着她,直接去了厨房,她把背斗放倒在灶洞口,然后坐在一个木墩子上,点火烧水。我坐在有些脏乱的厨房炕上,和二阿爷说着话。我看见,二阿爷每次从背斗里抽出一小把麦柴,塞进灶洞前,都要抖一抖,然后,再低头瞅两眼,瞅见一颗粮食,就捡起来,放在风箱上面的一个火柴盒里,我有些好奇地走过去,看到火柴盒里,有半盒麦粒。二阿爷知道了我在注意什么,就说:粮食颗颗儿是最值钱的东西,比金子银子都值钱,比钱还值钱,五八九年你装上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