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86读书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十月 2006年第01期-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绕着血腥味道的红烟。尽管如此,体力还是恢复了一点儿。他再一次吹出口哨,吹出召唤。 
  黄骝马,奔驰而来,四腿跪卧,驮起主人。他们,向三崩山峡谷深处走去。那孜勒别克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完全可以扽扽缰绳,扭转马头,回到喀拉佐,回到家。他不想,他没想过。 
  雪崩迎面而来,轰隆远在天庭,身体里寂静无声。那孜勒别克老汉感到兴奋,感到淋漓酣畅,感到幸福得忐忑又惶惶不安。 
  雪崩对他来说,应该是能预计到的。常常相逢,熟悉得像朋友,伴随在他成长的左右,不远不近地随时可以感到。 
  这次雪崩不同,也许是因为太近了,也许是从来没有这么贴切地接触过。他被一种突如其来的站在大限之上的愉悦,还掺杂着一种不甚明白的伟大,淹没。惊心动魄,悲戚号啕。 
  骤然而下的巨幅雪涛烟波,在席卷之势形成铺天盖地的一刻,有那么几秒钟的凝固,凝固着他的后悔。自己冒险过三崩山峡谷,为什么还要搭上黄骠马? 
  马儿站立惊嘶,声如欲地扯开了半尺白布,之后倏地哑然。如同奶茶太多的饱嗝到了嗓子眼儿,又被口水咽了回去。老汉从马鞍子上被掀飞,还没有落地,雪粒就欢蹦乱跳地,冲进了他的五官。 
  其实,在老汉的耳朵里,声音不复存在。耳膜,早已被洞穿,震碎。像几天来,纷纷扬扬的思绪。 
  雪崩,很久才平息下来。那孜勒别克老汉在雪下,和大山铸造在一起。没有感触,没有冷热。头脑里,所有的雪山都是毡房,所有的女人都是老婆,所有的鲜花草原与流动的河床,都幻化为星星点点。拉长了,抽搐了,变形了,重叠了。开始还有轮廓,最后全是煞白,冰冷的直杀血肉的煞白,像奶汁侵入喉咙,像冰川侵入火山口,像自己侵入美丽日斑。 
  帕米尔高原的寂静,震耳欲聋。 
  那孜勒别克很想挣扎出去,挣扎出去是为了美丽日斑,不管她挣扎与否。他无力挣扎,乐曲在身心回荡。一柄库穆孜,跳到雪山顶,阳光一样的金色琴弦,在拨动。琼牦子也在吼叫,吼叫中带着遭受遗弃的愤怒。 
  谁家的一只没有颜色的狗,追逐着两个娃娃的影子远去。忽倏,他心底荡起一团黄澄澄的温暖,这个世界比那个世界更好一些。温暖像滚烫的奶茶,把他冰冷的心融化。是的,就这样,一了百了,再不挣扎了。他为自己的选择感动,老泪纵横,毫无抑制。 
  老汉能想起,骑马赶雪路冻僵时的那股难受劲儿;也能回味出,冰坨一样的腿脚,被篝火烘烤的滋味。前胸发烫,后背寒凉。你看,这么快就到冬天了。冬天,是绝对不能没雪的。没雪的高原戈壁,像被铅色的血痂,沉重地封冻住一样。如此这般,春天的生气,想都甭想。 
  三崩山雪崩的对面山坡上,两台摄影机在一刻不停地拍摄。人们开始被眼前惊天动地的壮观惊吓,继而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再继而,人们愣住了,监视器里,他们看见一个骑马人,被铺天盖地的雪崩吞没。 
  快去救人!阿红说,是那孜勒别克老汉。 
  可怎么才能绕过去呢?三天?五天?一个星期? 
  阿红哭了。我、我、我去通知喀拉佐。她清楚,通知什么也解决不了。 
   
  9 
   
  阿红说,从眼下看,没雪的喀拉佐冬天,肯定像遥远的天宇中,那个叫火星的星球。 
  一般残留着想象力的头脑,想象历史的残留和历史,基本上是同一个步调的。就是说,一个人,一条河流,一块岩石,一头牦牛,可以在想象里同时生活在一个时空。甚至在过去的百年,过去的千年中。过去的和现在吻合,现在的和过去相似。曾经的邂逅,是今天的遭遇。就如同古老的雪崩,和刚刚发生的雪崩绝不会两样。绝不会因古老而衰败无力;绝不会因古老而腐朽糟糕;绝不会因古老而铜锈斑斑。 
  做公社武装民兵那会儿,那孜勒别克巡视到科尔根古堡。百年的古城墙上,用面粉糨糊涂写着,打倒阿牢开!打倒暴君!嘎巴字上,爬满了饥饿的黑黝黝的千腿虫。他在大厅中央睡了一宿,醒来发现垫脑袋的不是石头,是一个黑黝黝的铸铁匣子。用匕首撬开,满满一匣黄灿灿的金币下,埋藏着一沓《玛纳斯》唱本。 
  他抱回家,取出唱本,把金币匣子砌在牛圈的石头墙里。前两年,听说政府允许去麦加朝圣了。他推倒了圈墙打开宝匣,里边居然都是白花花的骨头渣。 
  如今《玛纳斯》他已经唱得烂熟: 
  世界不会一成不变,每个世纪都有它的分界线。 
  如果死期来临,我们就毫无怨言地归天。假若是灾难降临,我们应勇敢地承担。 
  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就要死去,在马驹能跑到的地方,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为我修建一座坟墓。 
  当他把九个扣子扣上的时候,在这个虚伪的世界,勇士还有什么遗憾呢! 
  黑暗中的想象,因演唱更加丰富多彩。 
  那孜勒别克希望自己的歌唱,凝冻在冰雪里。一定会有融化的那一天,他的歌声就可以随波逐流,流经西牦牛滩流到喀拉佐。美丽日斑会听见,听见了她也要唱。唱那个,穿衣穿缎子,吃肉吃犍子。……吃我的犍子,吃我的犍子。俩人像一对幼童,从毡包外追到毡包里,从毡包里又追到毡包外。 
  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呼叫,虽然柔弱,但钻透了雪崩的隆隆。像阿红,也像美丽日斑。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真的听到了。 
  具有这等想象力的人,比较那些缺乏想象的人,更加悲惨。因为他的结果,也在他的想象之中。 
  阿红没有想到,在老汉收藏的唱本里,有这样的一段文字:那活着干吗?活着就是一种苦挨的日子。有哭没泪,有泪没哭,都是一出悲剧。痛苦地等啊等,为那个绝无希望的结局去牺牲。这样的牺牲,是祭祀最神圣的。在供奉的牺牲中,产生联想,产生善恶可辨的试金石。如此等等,生命赖以支持,世界赖以支持,自然赖以支持。在不能穷尽的回忆和对未来的想象时空中,延续着人类的最后演唱。直到那块金丝绒的幕布,闪闪发光地降落。 
  唱本里的歌声还在继续:灾难就是这样,明天的忘记今天;昨天的无法知道今天,可昨天可以历历在目;而明天,今天又会成为明天,今天又在昨天之中。 
  阿红关上了录音机。 
  雪崩结束,雪尘降落,雪雾散去。群山停止了呼吸,草原停止了呼吸,整个帕米尔的胸膛,失去了起伏。 
  一只鸟,一只翅膀很大的鸟儿的影子,在心上翻飞。远了,把心,也带走了。那孜勒别克的整个腹腔,空旷。 
  他挤了挤,掏了掏,上身可以转动,四周形成了一个冰窟。他想抽口莫合,可在长衫烟兜抓出来的是雪。往嘴里,塞了一把。 
  昏暗,如同来到深海的弱光层。 
   
  10 
   
  羊贩子老马和小马,这时候正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茫茫戈壁上。虽然平坦,但至少一天,才能走出去。走出去,喀拉佐,就不远了。 
   
  11 
   
  平展展的戈壁,像一张七十二转的胶版老唱片,记录着那个黄昏。帕米尔高原目光所及的所有雪峰,反射出令人惊慌失措的殷红色光芒。雪山燃烧了一整天,才开始暗淡。暗淡成黑色,露出了本来面目。黑山一露头,烧焦烤煳的味道,黏稠地粘住峡谷半空的浮云。雪山融化了,冰川融化了,白色融化了。继续融化的是,黑黝黝的山峰和吓呆的风。牧场上的长胡子老人说,一样的,一样的,一模一样的。 
  那次的雪崩冒了顶,掀掉了界山的白帽壳;那次的洪水,喀拉佐沉没了河岸。大水荡着冰碴儿,漫进冬窝子的门槛。少见,少见,千年一见。人们感叹。 
  第三天,大水退人河道,草一下绿疯了。石头屋四周和草滩,绿成了疙瘩。 
  平原上,老早就流传一段顺口溜,叫《四大欢实》:风中的旗,黄河的鱼,十八九岁的姑娘,大叫驴。高原上的姑娘欢实,高原上的叫驴欢实,高原上洪水浸泡过的绿草,更欢实。因为洪水,高原上的一切都欢实。 
  史前的植物醒来,细小畸形的身躯照样成长。过去的说法,那是谣传。沙冬青并没有跟着恐龙一块消失,它在这片高地上,远离平原高高在上地活了下来。如今,鲜艳地盛开着旌旗一般的黄色花朵。 
  自然界的秘密,被隆起的山脊,举在氧气稀薄的地球之巅。在太空,宇航员也可以使用维生系统。而在高原采集维生素,就得不停地呼吸,急迫地呼吸。 
  那孜勒别克把嘴张大,实际上他的嘴已经冻僵。 
  阿红看着老汉吃馕的大嘴,用细长白嫩的手指,挡住自己干裂的薄唇,悄悄凑到哈伦布的耳边说,二十世纪的三十年代初,地球上的最后袋狼,嘴张着三天,却没法吃进任何食物。就这样一种姿态保持着,保持着警惕和告诫,死于动物园。当然,这仅仅是某个世纪的,某一个灭绝。这次的灭绝,是身长一米多,高半米的小动物。老汉的身材多高? 
  哈伦布笑了,他,快两米了吧。 
  多少雪,多少年的雪,掩埋着那孜勒别克。他想什么都行,想到什么都不过分。他想起了阿红。 
  阿红总问他,为什么三崩山还不雪崩?我都等疲啦,它安静得太久了。 
  久了,才会壮观。你们不会白来一趟。 
  阿红捧着羊皮子唱本,脆亮亮念诵着:软弱无力糟糕的躯体啊,马上要消失在涣散的精神面前。主啊主,用上百次心底的呼唤,以求得明示。难道就这样抛弃了?任由堕落,任由死亡在腐烂中远去。 
  要是死,像雪崩,让某一种什么苏醒的话,那生是为什么呢? 
  唱本里说,世界肯定有末日。末日是人和人在充满硝烟的厮杀之后,用剩下的力气,又一次展开隐瞒血腥的争斗。假如这一指向成立,失控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精神。 
  阿红有阿红的说法,阿红说,地表荒凉的火星,到地球上的海沟,差不多是整个人类可以达到的想象空间,像什么恐龙消失说呀,像什么开天辟地的大爆炸啦,像什么冰岛生命照应下的地理环境啦。 
  老汉此时此刻一下都明白了,像面前明明白白的雪。 
  帕米尔高原的法则就一条,和谐平衡。 
  实实在在,那孜勒别克是站在雪堆下,只是姿势稍微倾斜动弹不得。野山羊的角,顶天立地,躯体腐烂也不能让它倒下。那孜勒别克年轻时用它做过刀把,知道角质里边,有它活着的秘密。宛如剖开象牙,可以知道大象的年岁和当时的环境与死亡的原因。 
  阿红在学校当过模特,她脱掉羽绒服扭着腰肢,在大土炕上来回走着,给老汉和哈伦布演示。她把肉色的紧身绒衣拉链,从脖颈往下拉开了一点。老汉说不、不,不要。没关系,不怕。她认为帕米尔高原上的每一条峡谷,都像法国新生代设计的鲁克塞尔服装风格,胸口敞开,无遮无掩地袒露。你不袒露,怎么进去怎么出来?恶风,呼啦啦刮着窗纸。老汉赶紧把羽绒服递给她。天气突然变坏,不是变坏的天气所为。 
  阿红说得没错,那孜勒别克熟悉每一条山谷,就像熟悉自己的羊和牛一样。用意念,意念可以改变许多。 
  那孜勒别克的意念,在厚厚的雪下升温。意念中出现一条宽而又宽,敞而又敞的山口,任自己自由出入。他感觉到大腿下,有湿落落的东西在流淌。 
  阿红说,意念,完全可以影响到身边看得见的存在。云南边境的阿佤山,有个十一岁的小男孩,在心情不好时,能让大风静止。西藏也出现过数百名喇嘛,盘坐在寺庙顶上,集中意念诵经。使乌云密布的天空,湛蓝晴朗。 
  阿红一说话就说起没完。一个外国的统计学专家,愣研究脚丫子和男性生殖器长短的比例。这么一来,男人的藏物,一看脚,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一团雪掉到老汉嘴里,他吓了一跳。这丫头,嘴无遮拦。在冰雪的洞窟中,在死神前,那孜勒别克觉得阿红讲的,中听亲切。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脚,但他知道膝下的部分,早已和那双足有六十公分的大靴子,冻结成了标本。 
  让你受委屈了,住在这样的冬窝子里,像睡石头山洞。 
  阿红的脸笑得黑亮,说比我们山上的帐篷好多了。洞穴,孕育了人类。然后又赶忙加上一句,连最早的寺庙,也是。 
  这丫头,有意思。 
   
  12 
   
  几年一晃,琼牦子从一头毛茸茸的小牛犊,变成了大母牛,均匀结实健壮。还高大,脊背和那孜勒别克老汉齐肩。过去柔和的线条不见了,身子板儿像一扇石墙。脑袋、脖子、胸脯、屁股,哪哪都大。别的牦牛恨不能二十四小时嘴巴不停地啃草,尤其是那些哺乳的母牛。它不是,它不仅吃草的速度快,吃饱就玩,撒了欢似的满世界瞎跑。一到发情期,后边跟着一大群雄性的黑牦牛,挨排的和它交配,这家伙从不挑肥拣瘦。它爱独自吃草,吃饱就甩开四个大蹄子,东山上看看,西峡谷瞧瞧。一跑起来,河水加快了流速,山峰头挨头跟上,“嘀溜”鸟敞开红色的胸脯,成群地在它面前飞来飞去。琼牦子常常跑到主人找不见的山沟,跑到远远看不见同类的地方。它跑得那个欢腾劲儿,足以超过骆驼,赶上骏马。 
  山上山下的人都说,那孜勒别克老汉,你这一辈子遵规守矩的,怎么偏偏养出这么个无拘无束的母东西来。说这等话的人,都站得远远,要不骑在马背躲上坡头,要不站在河对岸,抢着响鞭。这时候的老汉从不言声,笑笑掏出一盒香烟,扬扬手招呼各位。似乎要嘉奖人家,却谁谁都警惕着不肯过来。一支烟,说不定会招惹出什么,那琼牦子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人们的话,乍一琢磨挺难听,琼牦子,好像是那孜勒别克生养的。老汉当夸耀,招得鼻眼嘴唇,沾得都是自喜。 
  就是这天,草原上多出了一匹黑骏马。 
  琼牦子真是个没规没矩的禀性,一放出了圈门,就难找到。找不到,老汉从不着急,它自己到时候就会回来。一早一晚,保证回来喂犊子,外加给老汉留下半桶奶汁。留下的奶,老汉灌进皮囊,给那个叫美丽日斑的黑女人送去。 
  琼牦子长得健壮,比其他的牦牛大出两圈,出类拔萃。可它对交配对象,没什么眼光,没什么选择,从不挑剔,来者不拒,一律平等。一年中,它最喜欢发情的那段日子。发情了,琼牦子走过的地段,散播着一股怪异的臊臭,熏得三叶草愣青愣青;发情了,老汉看它的眼神儿都变了,流淌出的是温和怂恿;发情了,它可以带着几百上千的牦牛,撒欢野跑在草滩戈壁。如同一岭雪峰,疾驰而去,飞奔而来。一股烟儿,带着一片灰尘。如果赶上转场,又不驮东西,那它就更来劲儿啦!公的母的大的小的,上万的牦牛都尾随着,气势磅礴。峻岭下,山坡上,蹿越怪石嶙峋的河岸、陡峭的隘口。就是在睡觉,琼牦子也能感到,大地群山,在它的蹄子下驰骋,鬃毛飞扬。呼啸的风,挂在牛角梢头。 
  琼牦子的犄角根儿,赶上了老汉手腕儿粗。压着耳朵,横着长出比老汉胳膊还长的两大截,再曲个半圆的缓弯,斜着往上蹿半米多。角尖,如刺。 
  像老汉喜欢琼牦子一样,琼牦子也喜欢自己的主人。喜欢主人不限制它,喜欢主人欣赏它。老汉喜欢的眼神,天天追着它。它假装不正视,又都看在眼里。 
  琼牦子每次奔跑时,那头黑牦牛总率先跟上。黑家伙,从蹄毛到身腰到脑袋,那叫一个黑,赛过柴锅底。黑就黑吧,黑个彻底,黑个绝对。可偏偏在它的额眉间,有一团拳头大的白绒。发情的时候,跟背脊上奓立的黑毛,同时蓬发。如同像一朵风中成熟的蒲公英,随时炸散,随时飞扬。 
  老汉叫它花额头。 
  对琼牦子的召唤,花额头毫无疑问第一个反应。但一跑起来,总和琼牦子,差上个四腿八步。平时,花额头逮个机会,就要用头给琼牦子蹭蹭这儿,蹭蹭那儿。一般的时候,琼牦子都有耐心。但一听到那孜勒别克老汉,把他干硬粗大的手指骨嘎嘣嘣撅响,就会一转身,用大犄角,吓跑花额头。 
  花额头是库尔班家的。老汉虽然怀掖着愧疚,但他不喜欢库尔班。 
  赛牛会上,比走奶子。走奶子,就是牦牛头顶着满满的一碗乳汁,走一百米。不仅要速度,还要稳稳当当滴奶不洒。 
  琼牦子得了第一。然后又赛下一项。 
  参赛的九头牦牛一排,站在滩头。牛头上的犄角之间,坐上一个五六岁小孩。库尔班,举着姑娘们戴的那种红纱巾,大呼小叫着,然后一摇落下。九牛,像有十只雪豹子撵着,噌地一下就蹿出去。到了雪山脚下,再回转。 
  琼牦子头上坐着的是库尔班的俩女儿,一年级的阿依霞和二年级的玛依莎。最终,它照样跑了第一。 
  阿依霞和玛依莎也同样得到了奖励,一人一条红艳艳的新绸巾。那孜勒别克给她们系好,琼牦子,双腿弯曲,把头轻轻一低,俩姑娘从它额头鼻梁,坐滑梯似的出溜进草地。双双领着手,转着花裙子,仰头低头,低头仰头,欢天喜地跳起草原舞。那孜勒别克弹响库穆孜,手指比姑娘的舞步还快。 
  库尔班隔着人群看着这一切,毡帽下多皱的脸皮子,有阳光有阴影。 
  琼牦子的名声大振,在高原上如同一颗明星。 
   
  13 
   
  琼牦子出名,老汉出名。当山下的卡湖成了内地人的旅游区,乡干部就把琼牦子抓去,当风景似的供人们合影观赏。 
  一周后,琼牦子跑回来。除了风尘仆仆之外,威风凛凛一点不减,膘肥体壮一点儿不减。 
  这如今,转场的东西从它背上卸下来,琼牦子轻松多了。一转场,每天就要走四十多公里。毡包用的木头支架,扎在后脖颈,迈两步就摩擦一下。驮主人家东西的时候,丢了任性没了背叛。甭管牦牛是黑的花的,有角的没角的,都得规规顺顺一道走,瞎跑不成。好像它们知道,转场对牧民意味着什么。到了卡拉其勒嘎草地,那木头已经把琼牦子的老皮扎透,现在的血痂鹏子还在。 
  毡包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