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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一号房-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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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至晌午,原本一对兴高采烈出了客栈去逛街的主仆,一人低垂着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般,面带愁色。而另一人则是气成怒发冲冠的模样,提早结束了吞月城一日游,怒气冲冲地走回客栈。

「东翁。」身为门房的鞑靼,远远的见着她们时,即转首对里头的老板努了努下巴。

手拿着算盘的东翁,才走至客栈外头,便看见两名正要与她俩错身而过的路人,毫不避讳地摆出嫌恶的脸孔。

「啧,居然在这撞着千里侯的女人……」一身官家公子打扮的男子,在见着如意后,即拉着身旁的友人,「走,咱们绕路!」

「为何?」

「同她走在一块,岂不秽气?万一她也和千里侯一般,什么人都克,不小心被她给克着了怎办?」两脚停在客栈前的男子,用力将衣袖一拂,两个鼻孔直朝着如意用力噌出口气。

「你胡说些什么?」一路上饱受这类待遇,本就满腹火气的八月,听了再也忍不住地大声叫住他。

「八月。」如意只是轻拉着她的衣角,小声地示意不要闹事。

将他方才的话,字字句句都听得再清楚不过的八月,毛火地指着他的鼻尖大声开吼。

「小姐不过是奉老爷之命来这送折子的,什么千里侯的女人?你说话放尊重点!」

「送折子?」那名男子一脸不信地抬高了下颔,「只她一人去送?你可有跟你家小姐一道去见那尊千里侯?」

「我——」

「孤男寡女同在一个屋檐下,谁晓得他们在暗地里干了什么好事?」似要昭告天下般的音量,大到足以让整条街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试试看!」眼看身旁的如意红了双眼,气极的八月忍不住挽起了两袖。

「八月……」音调中隐隐带着哽咽的如意,站在客栈门口,在四面八方的人们围观下,手足无措地将头垂得更低,样子也益加显得可怜无依。

「我就是再说怎么样?全京城内外,有谁不知你家小姐日日与那尊瘟神粘在一块!」

「我撕烂你这张嘴——」生性冲动的八月,说着说着就抡起拳头,如意急忙挽住她的臂膀。

「八月!」

「大爷我怕你不成?」没想到区区一名下人气焰竟这般高,出身官家的公子哥也一把脱去外衫,朝她挽起两袖。

「小姐,你走开!」自小就打架打习惯的八月,当下义愤填膺地一把推开身旁的如意。

「八月,不要打了……」眼看她还真的冲上去跟男人打起架,急得不知该如是好的如意,盈满眼眶的泪,登时脱眶而出。

「鞑靼。」将一切都看在眼底的东翁,只是先将如意给扶进客栈,再朝外弹了弹指。

「八月姑娘。」适时介入战局的鞑靼,在那名公子哥去叫来更多人时,轻轻松松地将手中的母老虎给架住。

她火大地吼着,「不要拦我,我非打扁他不可!」

恰巧就在此时,一名身着一袭黑衣,背后还背了一支宝剑,面容似男也似女的年轻男子,在走至客栈大门前,见到一大群人包围了鞑靼和客栈门口,并碍住了他回家的路,任他左绕右闪,那群人就是挡住客栈大门不让他回家。

半晌,神色冷漠的他,只是转首看向里头的东翁。

「东翁,那些人是谁?」居然敢在他家门口闹事?

「吃饱撑着的。」东翁撇撇嘴。

他冷声哼了哼,自袖中抽出一迭黄符,动作飞快地来到那一大群人的面前,出手如闪电般地贴贴贴……下一刻,额上贴了一张黄符的人们,僵硬如石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鞑靼。」他拍拍两掌,「将那些碍眼的东西搬到一旁扔了。」

「是。」放下手中的八月后,鞑靼开始搬起那一尊尊杵在店门口妨碍生意的雕像。

「辛苦你了。」做生意的门口一下子被清得干干净净,东翁朝那名许久才回来一次的房客拍拍手示意。

黑衣男子才打算步入客栈时,忽地顿住了脚步,猛然抬首看向整间客栈,将一双好看的细眉拢得紧紧的不说,还自衣袍里翻出一面八卦盘直瞧。

「怎了?」看他就连吃饭的家伙都拿出来了,东翁不禁好奇地走至他的身旁一道左瞧右瞧。

「这间客栈的风水变了……」人称轩辕如相的男子,面情甚是意外地瞧着这间他才几个月没回来,风水就全然改观的老窝。

「哪变了?」

说不上、也看不出此地究竟是哪变了的轩辕如相,在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后,他屈指算了算,不一会儿,他倏地抬起头,朝客栈里头,正坐在桌边接受所有客栈老主顾安慰着的如意,微微眯细了两眼。

半晌,在他的面上,露出一抹愉快的笑意。

「东翁。」他将两眼朝旁一瞥,「你说,我的招牌砸在一号房那家伙的身上多少回了?」

「数之不尽。」就算他懂得什么术法,还会捉妖除魔,但这些在步青云的身上,从没一回管用过。

他信誓旦旦地握紧了一拳,「这一回,我的招牌绝不会又被他给砸了。」

「此话何解?」

轩辕如相一手指向里头,那个泪眼涟涟,正被一群人包围着的如意。

东翁不以为然地挑挑眉,「不过是个官家小姐,她能有什么本事?」刚刚不是还在外头给人欺负着?

「她的本事可大了。」相当看好她的轩辕如相缓缓摇首。

「她之所以会来此,全都因她爹是这回的生死签抽中者,可她爹怕死,所以才会送羊入虎口。」

岂料轩辕如相却留下耐人寻味的一句话,「谁是羊,谁是虎,这还很难说呢。」

东翁听了,忍不住也把两眼移到如意的身上,只是,心底仍是有着怀疑。

他一掌拍拍东翁的肩头,「总之,她的命够硬,一号房的克不了她的。」

「当真?」

「我若算不准,你可来拆我招牌!」他挥挥手,边说边走进本馆内。

被一大堆善良的老主顾给挤出来,占不到好位置安慰如意的八月,在手中拿着八卦盘的轩辕如相走进本馆时,好奇地凑至东翁的身边问。

「东翁,他是谁?」

他搔搔发,「也是这儿的住户。」

「他是个术士?」瞧他一身的打扮和那行头,应该是个术士没错……不过这几十年来,做这一行生意的人不是已经不多了吗?

「嗯。」东翁感慨地应着,「听说,他祖上也都是干术士的。」

八月忍不住皱眉,「这间客栈里究竟还住了多少怪人?」怎么这里的住户每个人都有个听说?

说到这个就备感头疼的东翁,只是认命地仰天长叹。

「多得超乎你的想象……」

※※※※※※

那个小呆子在搞些什么?

打从前些天她上街买完针线,红着一双像是哭过的眼回来后,她就一反常态把自己关在客房里连着几日不出来。今儿个一早,她人虽是踏出房门了,可她却没来他的跟前报到,也没对他打声招呼,一声不响的就去了客栈的外馆。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她面上那种日日都可见到的呆子似傻笑后,那日见她愁容不展,由她的婢女一路扶着哄着回到他宅里时,他总觉得心头……哪儿怪怪的,再加上他向来就讨厌女人的眼泪,虽说她只是与他错身而过,但她面上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看了,就觉得着实刺眼。

她究竟是怎么了?

倚站在厅旁,将里头的千里侯大人略显急躁,又像是在担心的模样全看进眼底后,手上端着一盅药汤的东翁,懒洋洋地开口。

「哟,等人呀?」真难得他也会有这一号表情,这小子是终于学会了把人放在眼里,或是懂得了关心别人那一套吗?

合上手中根本就没在看的折子后,步青云不语地瞧着此时应当在客栈中忙里忙外,却溜班跑来这的大忙人。

将手中的药盅往小桌上一搁,送药来此的东翁不但没走,反而还在他面前的客位上一屁股坐下,再拿过小桌上的锦盒,取出一小碟瓜子,并为自己顺道倒了碗茶。

「可惜了。」在步青云的注视下,东翁边嗑瓜子边优闲地跷起二郎腿。

「可惜什么?」

「我说——」东翁先是拉长了话尾,再一副惋惜无比的模样朝他摇首,「可惜哪!难得有个不会被你克死的女人出现,她却老早就被人给订走了,啧,真是可惜。」

步青云顿了顿,将手中的折子往旁一扔,两手环着胸问。

「你来这就是想同我说这个?」

「昨儿个我听她婢女说,那位福星高照的姑娘,早有婚配了。」见他不痛不痒,东翁在嗑了颗瓜子后,继续再以酸溜溜的口气向他报八卦。

面无表情的步青云,愈听愈是觉得不痛快。

「与我何关?」

「当然有关,你这灾星可把她给害惨了!」唯恐天下不大乱的东翁,逮到机会就开始滔滔不绝,「就拿前些天来说吧,那日她才踏出本店大门,拜你所赐,一路上,对她指指点点的人可多了,更别说那些逮着机会就欺负她的人有多少了。若不是那个你老拆他招牌的家伙及时回栈的话,说不定那日她恐怕就没法那么容易脱身。」

这会儿才明白那日本是高高兴兴出门的如意,为何却是哭着回来的步青云,大略想了想,随即对于她为何会遭到欺负的原因,有了大致上的了解。

「你究竟想说什么?」懒得同他拐弯抹角的步青云,满面寒意地瞪向他。

「也没什么。」东翁耸耸肩,「我只是想说,你等的人不在一号房内,眼下她正在客栈里又遭人给欺负着。」

又?

「谁来这找她?」虽说她只是个女人,但好歹她也是出自名门,放眼朝中,谁有那胆量去惹上右中丞?再加上,他这名千里侯也住在这,到底是哪个嫌命太长的家伙,僧面佛面都不看的就敢来这间客栈闹事?

东翁跷着的二郎腿摇呀摇的,「眼下京城内外,众人皆知她在你府中住下,于是今儿个大清早的,那个太子侍读就带人来闹了。」

步青云不悦地皱着眉,「太子侍读?」这又是打哪冒出来的野葱野蒜?

「就那位上官姑娘的未婚夫婿。」东翁心情不错地再嗑一颗瓜子。

步青云冷眼朝他一瞪,「既是来砸店的,你不去打发他?」

「为何我要?」东翁反而觉得自己干嘛要多此一举,「种因之人非我,我又何须去收拾那个后果?更何况,他可是个官哪!我不过只是个小老百姓而已,我怎么跟他斗?」

「你没亮出本侯的名号?」他的名声不是已经臭到,光只听到他的名字就足以吓跑一票人了吗?

东翁愈想就愈没好气,「就是因为亮了,所以场面才闹得更难看和更加不可收拾。」不为什么,因为他就是那位太子侍读来这闹场的主因。

他的音调愈显低沉,「你说什么?」不过是个太子侍读,竟敢没把他给看在眼里?

「总之,你的面子不够大啦!那个太子侍读仗着后头有尊太子撑腰,没被你千里侯的名号给吓倒。」专程跑来这避风头兼报讯的东翁,喝了口茶后,刻意瞄向他,「而你口中的那个小呆子,也因此当众被她丝毫不给情面的未来夫婿给狠狠刮了一顿。」

记忆中,那张总是笑得像是天下无大事的笑脸,在一室嗑瓜子的清脆声中,悄悄地跃至步青云的面前,而那具哼着小曲,在阳光下心情愉快地以药浇花的倩影,此时此刻也仿佛就在他的跟前向他指控着……

步青云侧首瞧了瞧窗边那几株她总是日日以药浇灌,如今生长得异常美好的花草一眼,面容有些阴恻地握紧了拳心。

像是深怕步青云仍不会为此感到自责般,东翁更是落力再推一把。

他哀声叹气地抚着面颊,「啧啧,你就不知道她那时的模样,看上去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两眼都哭红了不说,那个太子侍读在当众破口大骂她一顿后,还扬言要上她府上退婚去。」

两道冷箭般的目光,当下朝他狠狠扫去。

「你够了没有?」这家伙以为他会看不出来他在演什么吗?

「嗯,是演够了。」东翁满意地点点头,一手指向窗外,「喏,她来了,我这就下台一鞠躬。」

步青云侧首看向窗外,走在九曲桥上的如意,此时正以绣帕努力抹去脸上的泪痕,然后以两掌拍拍面颊要自己振作起精神,可眼尖的步青云仍是瞧见了,她那哭过的眼眶与鼻尖都还红着,并没有因她的掩饰而销声匿迹。

「小呆子。」当她刻意绕过厅前,想直接走回她的客房时,他出声叫住她。

被他一叫,不得不僵站在原地的如意,在进厅前,先转身把头上的一根簪子拔下,并把身后的发拨至前头掩住她半边脸。

「侯爷有事?」踏进厅里的她,一反往常,只是站得远远的。

「过来。」他不满地朝她勾勾指。

面带难色的如意,在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时,只好乖乖听命走至他的面前。

他扬起一指,「把发拨开。」

这回她却是动也不动,没耐性的步青云一手拾起摆放在身旁的纸扇,以扇抬起她的下颔,再将她刻意掩住面颊的发给拨到一旁去,登时,一道热辣辣的鲜红五指印,就清清楚楚地映在她面颊上。

他的两眉开始往眉心靠拢,「我听说,你未来夫家的人,今日来这找你兴师?」闹事不够,还打人?

「侯爷消息真是灵通……」她勉强地扯动嘴角,很想一如往常般地给他一朵微笑,可犹在作疼的面颊一遭牵动,就让她疼得直皱眉。

「妳已有婚配?」都还没过门就动手,若是过了门呢?且那个太子侍读还是因他而动手……很好,天底下竟有人敢冲着他来?这帐,他记下了。

她垂下螓首,「嗯,去年家父已为我许了婚配……」

不想再多问什么的步青云,就此收口不再追问,只是一径地瞧着她颊上的五指印,而本就什么都不想对他说的如意,也只是沉着声不再说半句话。

就在他俩一个沉默地看着对方,一个无言地看着地板时,身为管家的丹心站在厅外朝里头大声地唤。

「上官姑娘,上官大人派人请你回府一趟!」

整个人的脸色当下变得更加沉重的如意,皱了皱眉,转身朝她应着。

「我知道了,谢谢。」

「上官姑娘,轿子就在外头候着!」负责来催人的丹心,在她仍没移动脚步时,再次扬高了嗓。

如意回首看向步青云,「侯爷,我得回府一趟。」

「随你。」看样子,那个太子侍读,还当真去了上官府与上官卿商议退婚之事。

朝他点了点头示意后,如意即拉起裙襬小跑步地跑出去,步青云在负责传话的丹心也要跟着走人时,适时地叫住她。

「丹心。」

丹心走至他的面前,见他抄来一张纸,飞快地在上头写了几行字,将信装至信封里后,再将那封信交给她。

「命人将这封信送至乐王府上。」

「乐王?」丹心狐疑地扬高了柳眉,看向专长就是专门伤天害理的他,「侯爷,你又想陷害谁?」这个乐王不就是近来跟太子抢位子抢得正凶的皇二子吗?

生性十分记仇的他微微一哂,「只是打声招呼。」

那个太子侍读爱闹是可以,打人当然也行,毕竟再说怎么说,如意都是那个太子侍读的未婚妻,而他,也只不过是个外人而已,那个太子侍读爱怎么待她,他无地置喙些什么。只是,若是没将他看在眼底犯着了他,那就不成。

而乐王,若他没记错的话,近来乐王正愁没把柄可扯太子后腿,既是如此,那他就顺水推舟,让乐王借题发挥一下好了。

「噢。」丹心愈看他脸上的笑意,就觉得天候似乎又变冷了些。

「另外,派人去一扇门,叫那个没用的捕头来这一趟。」在她走前,他又顺道留了一句话在她身后。

丹心想也不想地就问:「你又想骗他?」

「不,我只是想求证一事。」

※※※※※※

就在如意奉父命回府后,时隔不过两日,全京城便因一事而闹得沸沸扬扬,那事即是……

右中丞之女,惨遭太子侍读退婚。

太子侍读退婚的借口是,未婚妻竟寄住于千里侯府上,与千里侯之间不清不白,再加上上官如意竟能与以克死人出名的千里侯处在一块,若非臭味相投,即是同是命中带克之人,太子侍读并不愿拿命去赌娶她过门。

无端端遭退婚的如意,在气怒无比的上官卿的数落下,一脸惨淡地被关回阁中不许她再出门,府中的夫人们,则因教女不当,日日在房里为她垂泪……

只是事实与表相,看在八月的眼里,有着一段很大的差距就是了。

八月僵硬地扯动嘴角,「真亏你还笑得出来……」

接连着几日待在阁楼上看着如意的笑脸,被府中夫人们哭声给吵到有点受不了的八月,实在是不能理解,她在闺誉全毁、往后恐无人敢娶她过门的这等景况下,她还照样笑得很开心……又或者该说,笑得比以往更加灿烂?

春暖花月夜,如意两手捧着茶碗,非常享受地站在窗边聆听每一院夫人们,和听到消息赶回府中的姊姊们的哭声。

她低首轻啜口香茗,「为何不能?」

也站在窗边的八月,两眼直盯着她,不禁回想起方才三名小姐联袂回府探视她时,她在三个姊姊面前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模样,可现下,在她那张干净的脸庞上,却半滴眼泪也无,相反地,她还笑得惬意无比……

她人前人后两种模样的性格,似乎……愈来愈严重了?

八月以指指向窗外,「小姐不觉得外头都已乱成一团了?」那日三位夫人在见着了她脸上的巴掌印时,还差点哭昏了过去呢。

「不,还不够乱。」这与她的目标,距离还差了那么一点。

「小姐遭退婚一事,定是传遍整座京城了,相信不久,很快就会传遍京外。」八月不忘提醒她,还有另一个更坏的下场。

「唉……」她一手抚着颊,好不烦恼,「我还挺担心这事没法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多亏有了八月那日刻意在街上为她大打出手,她住在千里侯府上的消息,这才能如她所愿地火速传至京中。

「你还嫌不够多人知道?」八月两眉攒得紧紧的。

如意笑笑地将手中的茶碗交给她,自顾自地离开窗畔来到书案后坐下,拿出上回她命八月去上官卿书房里所偷出的名单直瞧。

「小姐,你很开心?」八月整个人趴在案旁,两眼注意到她的嘴角始终微微往上扬。

「是呀。」这段日子,恐怕是她这辈子心情最好的几天。

八月在她把名单还给她时,注意到她又拿出自己另外誊写的一份名单,并提笔在上头一一删掉许多人,最后圈起了两三人时,忍不住问。

「小姐,这些人是……」

「咱们未来的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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