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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柔软又温暖。
“你没告诉爱德华事情的原委?”我放开手走到门口。
“是的,殿下,我不想再加深误会,怨恨已经够多了。”
“那由我来告诉他吧,有些事情他有知晓的权力。”我大步向屋外光与暗的交融走去。
“爱弥儿殿下!”她扶着门框,身后的灯光给她勾出一圈柔和的金边,目光宽容而慈爱,“希望在我活着的时侯,可以第三次跟您会面。”
“我记住了,珍重!我的小赛琳娜。”微微低头致意,我迈出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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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章 责悔的鞭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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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有点大,却给我带来了更多爱德华的气息,觅着那种味道,我看到了倒挂在树上的他。
这里的地势很高,不用仰头,就可以看见对面的星,他倒挂在树枝上,头发几乎触到了地面,双手也无力的垂下,仿佛随风晃动。
我远远的站着,等待过去说话的勇气。
也许,流逝的时光中,惟一真正活着的恰是菲林特,我在她的族人中不断的寻找那金眸兰发的碎片,拼凑着心中记忆的感念。只要我活着,她就永远存在,像不可阻断的河流,只是那环绕的河堤,筑的尸骨累累。
“你在看星?……”我终于开口了。
他静默了好一会,声音很轻:“为什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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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我?”我重复着,却答不上来。
林中的虫鸣很刺耳,叫的人难受。
他伸直腿,掉到草从中,却没有起来,枕着手平躺着,朗眉忧郁的拧结在一起:
“我真蠢,还真的常幻想你是一个中了魔法,只能在夜间出现的人鱼……,没想到……”
“没想到我本身就是夜间的幽灵。”我苦笑着,“也曾想过,一切是场梦,醒来就好,只是魔法变成了诅咒,自己便再也不能醒来。”
远远的,有颗流星划过。
“你走吧,我怕自己今后将厌恶夜幕。”他始终都不曾看我。
“我知道。”我拿出一块白色的丝巾,划破手指,用那鲜红的颜色画上了特殊的图案。
“这是我的血,如果有一天你愿意,给它你的血,我将会在任何地方回应你的召唤。其他的事情,我想赛琳娜会告诉你。”
他叹息着用手掩住面庞。
“圣女是我亲手杀死的,她是我初拥苏醒后,第一个被饮尽鲜血的人,她是我的挚友!”我忿忿的说着,仿佛在谴责那个凶手,而凶手不是我一样。
将丝巾挂在身旁的荆棘上,我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我知道自己无需任何原谅和宽恕,内心真正执鞭拷问自己的,是放不下对菲林特欠疚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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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更大了,带起树涛震耳,草地好松软,像我此刻发软的全身,难道我们真的都只是命运的囚徒?不论输赢?
是的,无论输赢,因为那个掷出骰子的,根本不是我们自己!!!
“咔嚓——”
一根细枝断裂的声音在深夜听起来格外清脆,更何况是一个终身潜伏在黑暗的野兽之耳在听。
我无奈的停下脚步朝那边看去:“下来吧,梅丽丝。”
树叶簇簇中,她磨蹭着跳下来,却怯怯的不敢走近。
我展开手臂柔声说:“过来,亲爱的。”
她的眼中跳跃起欣喜、迟疑的火光。我点头肯定,紧紧拥住靠过来的她。
拥抱,对于我们这种孤寂、冰冷又自以为是的种族来说,是个亲昵而又充满危险的举动。毕竟弱者要将自己的脖颈暴露在对方的森森獠牙之下。
它的另一种意义就是接纳和侍奉。
梅丽丝侧着头,轻柔的卷发下,脖颈的血管坦露无疑。我把鼻子埋在她的肩窝里,深深嗅着那种腐朽的木香味,她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颤动,用一只手解开领口的纱边,露出更多的肌肤,喃喃地说:“请用吧……”
我叹口气,吻着她的额头、脸颊、耳垂,低声说:“傻瓜,为何要信任我。”
她紧紧地搂住我的腰,将头靠在我的左肩。
我拍了拍她的背,用嘴唇轻轻抚摸她脖间细嫩的皮肤,在那淡蓝色的血管上浅浅的咬了一口。
也许我真的需要一样东西来疼爱,需要一个实体来回应我的脆弱和宣泄,于是我接纳了梅丽丝,然而后来,因为我那一时的自私却害了她。
“唔,主人……”她用衣领掩上渗血的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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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不要跟着我。”我的语气很温和,看着她不解的眼神补充道,“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现在我要你回到我曾去过的那座城堡呆着,乖乖等我,好吗?”
“可是——主人!”她有点着急。
“没有可是,只有是。”我抬起她的下巴,“那里暂时是安全的。”
“在我的城堡里不许杀生,在外面打猎最好不要杀人,懂吗?要会保护自己。如果你遇到那个名为爱德华的男子,不允许伤害他,也许他也会帮你。”
“谢谢,我知道了,可是,您会什么时候回来?”她眼巴巴的看着我。
“梅丽丝,很快,我保证。”牵起她的手吻了一下,我独自走向远方。
有些事,非要找个借口才肯去做,那么在这里,梅丽丝也是我为自己找的回来的理由。
三十九章 命运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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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我都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海平面。黑色的天际,黑色的海水相接在一起,仿佛海水是从天幕上倾泻下来一般,难舍难分。
鼻中满是海风里潮湿的海藻味,船身挤开波浪前进时,发出隆隆的闷响,巨大的机械桨叶在水底‘嘎吱吱’的转动,搅得人心烦。身后的船舱正流淌出喧闹的狂欢声,水手们轻快的手风琴加上一段节奏强烈的踢踏舞步,引出一阵唏嘘叫好。
泛着泡沫的海水拍打着船身,溅上我扶着船舷的手,打湿了一大片白色手套。
“快好了吗?我的手都酸了,慢死了!”
一个矫嗔的抱怨声从我左边传来。
“马上就好,尊敬的小姐。”
一个男性悦耳的声音吸引了我。
顺着船舷向左看去,一个纤弱棕发的女孩正依在栏边,摆着做作娇羞的姿势,一手轻拈墨绿色的膨松裙摆,一手用羽扇半遮住脸。她的对面,一个忧郁的男子在支起的画架后忙碌着,不时举起画笔估算一下比例。
我移开目光,继续回到我已习惯的宁静的空虚中。
月亮从厚厚的云层缝隙中穿梭,间或将银色的月光洒向海面,然而那却像在表面凝了一层油,溶不到水中,剥开这层油乎乎的壳,里边还是墨色的海水。
一如我的命运,怎么挣扎,都是夜。
“您好,我可以在这里站一会吗?”
那个男子走过来礼貌的问,看来他已经结束了画稿。
“随意。”我淡淡地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我叫肖恩·克罗,大家都叫我肖恩。”
“你是个艺术家?”我问。
“我?不!”他自嘲的叹口气笑笑,“其实我是一个……一个靠卖画为生的人,只能叫做画匠吧!”
对名誉利益的追逐哪个时代都一样,无数人标榜艺术,并在任何场合,抓住一切机会给自己加冕‘大师’的光环。而这个自贬的年轻人却对我的恭维不为所动。
我转过身,口气缓和下来:“谢谢坦诚。”
他穿着廉价的花边衬衫,套着一个制作粗劣的刺锈浮花马甲,半长的金色卷发时而被海风掠起,遮挡住纯蓝的眼眸。
“贝路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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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什么?”
“唔,没什么!”我低下头,暗暗骂自己是个彻底的傻瓜,无数岁月逝去,那个忧郁如风一般的男子到底去了哪里?是获得了重生的救赎,还是永远灰飞烟灭。
我真的一无所知!
肖恩吞吞吐吐的开口:“我,可以为你画张像吗?”
“我不需要肖像画。”
“哦,别误会,我不是在拉生意,我只是喜欢你的眼神,它很特别,想画下来。放心是免费的,不,应该是我付给你钱。”
他忙不迭的解释着。
“是吗?这样的理由太过苍白。”我朝他的画架走过去,拿起一叠画稿翻看。
“你喜欢大海?”他的草稿中勾勒的形形色色的海洋,或是平静恬然的,或是骤风怒吼的,然而全都色彩饱满、色调明朗。
“海洋是我们的家。”他伸开手指仿佛去抓潮湿的空气。
“喂——,那边的,画画的,你能过来一下吗?”一个妇人从圆形的舱窗中挥手,白净的脸摆满了骄横。
“对不起,失陪一下。”他皱皱眉,像要压住那种羞辱的语气带来的怒气似地,顿了顿,搓搓手转身走进船舱。
他的画是富有创造性的,他改变了大海和天空的标准分配比例,在笔触上尝试着打破常规。那些云层的色彩变化,那些在大海上腾起的雾气,还有那些只有在太阳下才能看清的倒映、波纹、反光,蕴含着生动的力量。
他用静止的画作准确捕捉到了,大自然瞬息万变的细节和诗意。
抽出一张尚未着色的炭笔草图在画架草图,我端起了调色盘,当用画笔蘸满那种温暖的金黄|色时,我的手有点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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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中的觥筹交错,此时也渐渐平复,像潮水般退去、散了。
许久,他皱着眉从里边走出。
“抱歉,让你久等,她让我为她画像。”他忧虑的看着我,想继续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巴。
“还有呢?”我盯着他的唇。
“这个,她……她让我明晚去她房间画。”他有点难为情。
“噢?或许是你的机会呢。”我笑了笑,垂下眼睑接着涂抹那张画。
艺术是寂寞的纯洁奉献,但也是踩在财富的阔背之上的,无论是创造还是收藏,都需要仰金钱的鼻息。
他耸耸肩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说的对,反正她看似很有钱,管他呢!”
他将两只胳膊搭在船舷上,看着打起小旋涡向后流动的海水。
对那些贫穷的艺术朝圣者来说,依附一个有钱的上流社会的女人,是踏往艺术的捷径。一无所有的人只能出卖身体,但也可以因此赚取到资助和被引荐。
很屈辱吗?但这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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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章 致礼的朝圣者
“你怎么看我?”他侧脸笑笑,有点狡猾。
我放下调色盘,学他带点狡猾的笑:
“道德,只是人们希望社会按照理想状态来运行的一种规划,然而现实包含的不仅仅是道德。”
“你的选择,我无可厚非。”
“哈哈,除了我的母亲,还没有人这么理解过我,为了这个理由,你更要同意我为你画像的请求。”他走近想拍拍我的肩,又觉得不妥,将手挪开放到画架上。
“是你配的色?”他很惊讶。
满纸的黑色铺天盖地,浪涛愤怒的打着卷扑向同样黯淡的天空。低压的云层贴逼着海面,它们之间的空间,仿佛不断拉你堕入的地狱裂缝。
当我蘸起饱满的金色时,我无从下笔,任那种灿烂的颜色刺得眼睛生疼,却硬是想不起阳光下天空铺陈的色彩。我再也不能准确的回忆起碧空下的大海,那种从绿到兰再到深蓝的欢畅变化。
我永远遗失了描述那种美丽的画卷。
“是的,这是我的大海。”我摘下手套,活动着手指。
“你的内心很不平静。”他继续盯着画。
“噢?我一直在寻找着平静。”
“画是情绪的流露,压抑笼罩着你的心。”他直言不讳。
“是吗?”我假装不认可的挑挑眉毛。
他玩世不恭的眨眨眼睛,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钱币,放在掌中:“这样吧,我教你一个方法,我们来掷钱币。是正面呢就会交好运……”
“不要跟我玩两边都是正面的愚蠢游戏。”我很不礼貌地打断他。
“小姐你心太急,听我说完。正面就是会交好运,反面呢……就是会有奇迹发生,好不好?”
看着他狡黠的嘴角,我忍不住掩口轻笑。
“妈妈曾在我学画时告诉我,画画是爱不是恨,其实生活呢,也要去爱而不是恨。”他抛起钱币合在掌中。“看——正面,你会交好运,送给你做个幸运物。有心事要说出来,哪怕是大海,它也能倾听包容你。”
“是爱而不是恨……”我捏起钱币,感受它贴着皮肤冰凉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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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朝圣者,为了前方的目标,他坚定而不惜代价,我却忧郁失去了方向。
人这样短暂的生命,竟比我寻求到更大的意义,我第一次为自己颓废的享用永生而有了惭愧。
走出稍远站立,我回头笑笑,让长发飞扬在风中。
“见于你的幸运物,我同意让你画像,不过有个要求,我要一副大海日出的背景。”
“当然可以,那我们一会就可以看到日出了。”他铺好纸,快速的拿起炭笔勾勒轮廓。
夜已开始慢慢褪色,海平面上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白光,那是黎明的使者,我很想努力捕捉它带来的希望和新生,然而身体却本能的恐惧。
“不行!”那些光越来越明亮,我无法再用眼睛直视,那会象一把灼热的剑刺进眼底。
瞳孔剧烈收缩到发疼,带着一点倦意重重的涣散和眼泪。
“为什么?”他留意到了我的表情。
“因为我是——vampire。”话一出口,坦白的让我自己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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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真的吗?”他并不当一回事,眼眸中的蓝色极纯极纯,“听说吸血鬼之吻会带来世上最美妙的重生,你可以吻我吗?呵呵——”
我成了他眼中的妄想症患者。
早已习惯了在别人的畏惧中获得伤害和些许的满足,他的不以为然,反而让我有点悻悻的沮丧。
天空已铺上了人能看清的鱼肚白,壮观的海上日出马上来临,而我——一个吸血鬼,一个宣誓永失太阳的灵魂,只能忧伤的逃开。
“它也可以带来世上最痛苦的死亡。”
勉强睁大眼睛,来不及道别,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朝船舱深处奔去,那种慌乱是深藏于本性无法剔除的。
这也是吸血鬼为什么需要棺材的根本原因,在那个狭小、结实、密不透风的盒子里,他们所获得的,不光是一个不被打扰的栖身之所,更是一种精神的抚慰。
吸血鬼们并不都需要安息在棺材中,只是在那里,就如同人们向往的天堂一样,我们寻找内心的平静,来承载这被抛弃的躯体。
“喂,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明天见?……喂……吸血鬼小姐?……”他不明白我莫名其妙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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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章 角落的丑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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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涛声在舱底听起来比较沉闷,为了不引人注意,我特地订了最后一间舱位。走廊打扫的还算干净,只是一片昏暗。这里的人都在沉睡中,低沉有序的鼾声此起彼伏,讲述着他们昨夜狂欢的疲倦。
从一个人留下的痕迹就可以知道他做过什么,相反,一个人做过什么必然会引出痕迹,这个道理实在是太可怕。
就在我舱位的隔壁,房门突然打开,一个身材中等结实的小胡子男人,整理着衣衫仓皇的离去。经过身边时狠狠的撞了一下我的肩,一样东西落在了脚边,关门的刹那,我看清了门后的女人,原来是约请肖恩画像的妇人。
这个欲望强烈的女人,我无奈的笑笑躬身捡起脚边的物品。这是枚用奇怪的黑铁打造的戒指。看到它时,我明白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这又将是一段愚蠢而可笑的游戏。
挂好“请勿打扰”的牌子,反锁好门,拉严特意吩咐服务生更换的深色窗帘,躺到松软的被中,静静等待肢体逐渐麻木的昏睡。
如果能够一睡不起,直到他出现,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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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女人的尖叫将我从纷繁复杂的梦中拉了出来,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却躺在那里不想动。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总是在清晨睁开眼后,迫不及待的跑上露台,查看菲林特给我带来的新品种玫瑰。而现在,躺着的地方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召唤着我在那里慵懒的荒废时光。
直到门外嘈杂的人声越来越多,那种沸沸扬扬的声音,让我为了不引起船上人的恐慌而一直未沾一滴食物的胃开始搅动。张开嘴,像是给胃一个安慰似地深深吸了口气,起身打开门。
天色入夜不久,隔壁的门大开着,几个自称是警探的人正试图驱散围观的人。屋中一个女人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抱着一个死去的老头哭泣,死者胸前插着一把水果刀,一大滩血洇红了白色的衬衫,血迹都已经变成了暗哑的黑红色。
嘴角抽搐一下,我硬是偏过脸不去看那诱惑的东西。
床的另一侧,肖恩赤裸着上身双手被绑在后面。小胡子的警长指挥人将他带走关入仓库。
从身边经过时,我拦住了他:“你落入了陷阱?”
“唔,看来我这次不太走运。”他耸耸肩,自嘲的吹动垂在额头的金发,“真遗憾,不能完成你的画了。”